那家人面色紧张有点紧张,凑近世铎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世铎眉毛一掀:“挡驾不就完了?当差当回去了?要老爷我说多少次,不见,不见,就是不见!”
那家人一脸为难的神色,又硬着头皮凑在世铎耳边再嘀咕了几句。世铎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丧心病狂!”
接着就转头朝伊藤博文一笑:“实在对不住,伊藤大人,兄弟还有点事情要料理一下。回来咱们再慢慢磋磨这和约,事情就怕谈,谈了,总能下台不是?”
伊藤博文缓缓抬头,僵硬地一笑:“世大人请自便,鄙人是客人,又不是正式外交场合,一切随大人意就好。”
世铎笑着拱拱手,一提前襟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他身后的随员对望一眼,也赶紧告罪起身。跟了上去。
日方代表随员,一个个鞠躬如仪恭送。
出了门来,世铎就听见里头伊藤博文爆发出剧烈地咳嗽声音,他脸上好脾气的笑容早已不见了踪影,哼了一声:”病夫!”
而在密室之内,伊藤博文只是缓缓的用手绢擦了一下嘴角。随员们围了上来,关切的询问。伊藤博文却只是摆手让他们退开。
他的生命之火,看来是要燃烧到尽头了!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这个帝国啊……他在这里咬牙苦撑,为的就是为日本多留一点元气!
帝国财政已经濒临崩溃,这场战事当中,大清所能动员起来的资源和力量还不如日本这个小国。可是动员效率的不同,在战后就显出讽刺性地结果出来了,大清资源还大量淤积在地方民间,根本动员不出来。反而造成不管前面打的多么稀烂,这日子总还能勉强过下去。日本有着近现代的高效动员能力,能榨出这么一个小国穷国的最后一分力量,可是战事结束,结果就是前方后方,都是一片疮痍景象!财政几乎就在崩溃的边缘!
他咬牙在这里苦撑,就是为日本多争取到一分恢复的元气。有一点算一点,为此他不惜死在异国天津的谈判桌上!而他也确信,这个庞大却虚弱了极点的大清,一定会对他低下头来!
徐一凡哪徐一凡,你不仅夺走了日本的国运,也夺取了这个大清的国运!
这已经是他最后能为日本奉献的了,将来如何,付诸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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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伊藤博文在那里沉沉思量,而这边世铎已经气急败坏的冲进了书房。指着端坐在那里的一个人影大骂:“谭复生,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样要挟朝廷,别忘了你是钦差副使的身份,你这是大逆不道!”
坐在那儿的人,青衫小帽,正是谭嗣同。他也面带冷笑,毫无惧色的站起:“世大人,你还记的我是钦差副使!你私自于日本言和,送出朝鲜,据说还要给日本赔款,我们当中,不知道谁才大逆不道!不用这个手段,你世大人就肯见谭某人了么?”
谭嗣同一再求见世铎被拒,坊间传闻越来越盛,据说对日和约签署就在近日!谭嗣同无奈,只有破脸,让世铎家人为他带话,如果世铎再不见他,他将辞官去上海。他是天下第一名笔,会将这密约老底,揭示给天下人看看!
换了别人,还真没说这个话的资格。谭嗣同即是清流之望,又曾经是大清时报第一主笔,一句话出来,天下读书人,谁不传诵?世铎的家人是知道这个厉害的,赶紧的就将微服而来地谭嗣同迎进行辕书房,再赶紧通知世铎。
两人一碰面,就马上星火四溅!
看谭嗣同毫不退让的样子,世铎头痛地揉着脑袋。一时间真有点心灰意懒。这种局面,只怕神仙也撑持不了。他知道自己,才具不过是中人,何苦顶在这儿!天下如何,眼睛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嗨,荣禄你有福气,死的爽快!
他强打精神。招招手:“复生,你坐,坐吧!”
谭嗣同一撩前襟,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只是看着世铎:“世大人,伊藤博文是不是在行辕?这些日子,大人是不是和他密商和约?是不是真的要将朝鲜交出去?这种事情,如何做的?朝廷现在缺的就是声望,朝廷现在缺的就是让天下仰望归心的气度!圣君天子,意在改良刷新,天下人心一振。如果和约这样签了,天下怎么看我们?我们拿什么和徐督争竞!史笔如铁,我们不能落下千古骂名啊!”
世铎疲倦地苦笑:“复生哇,落下千古骂名的是我世老三,不是你谭复生!我不让你来,也就是不想让你沾包儿。固然有一点怕你反对,可是也未尝不想让你远离这是非!我累的很了!不错,我是老佛爷的人,可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啊!现在不这么签,唯一能用的两支兵怎么调的出来?朝鲜徐一凡三千偏师,如何对付?复生,我从来没觉的你会和徐一凡暗通款曲,我也指望你真的能振作刷新这个朝廷!”
他神色苦涩,眼神看向没有人的地方,似乎再也撑不住头的重量一般,用手托着:“这事儿要背骂名,我能不知道?可是总的有人来背哇!倒了霉,不过就是下台,可总算给大清缓了一口气儿!接下来,不管是练新军也好,改良刷新也好,就算老佛爷,也不能挡着你们去做了,我世铎是个卖国贼,可你谭复生还是清清白白的名声,你可以大展宏图!”
谭嗣同一下动容,呆呆的看着这个看起来再平庸不过的军机领班王大臣。中枢沉浮这么久,谁就真的是傻子?在徐一凡的参与下,这大清末世气数已经被深刻的搅动了,每个人都在选择,都在站队!
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站起,深深朝世铎一揖:“世大人,您的苦心,谭某人敢不惶恐?可是,这国卖不得啊!虽说是缓了一口气,却是将大义名份,拱手让出!而且朝鲜归日,那日本就有喘息的余地,几十年之后,还将成为我华夏之患!大人,谭某拜求,这和约,签不得。这朝鲜,让不得!只要朝廷在大节上站住,徐一凡在南方再能呼风唤雨,也奈何朝廷不的!为百世计,为朝廷计,为这个国家计,无论如何也让不的朝鲜,也不能退此一步!”
世铎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我签了呢?是不是你真的要宣告天下,我世铎是个卖国贼,朝廷也是昏溃的朝廷?”
谭嗣同默然不语,脸上神色挣扎。他从来就没怀疑自己路走错了,徐一凡选择一条路,他也选择一条路。谁又能保证,徐一凡这条路就一定是对的?到了他这个地位名声,没有坚定的信仰,才是最为可悲的事情。
世铎缓缓地站了起来,苦笑摇头,慢慢走了出去:“宣扬出去也罢,无非就是再给那徐一凡张目一次,复生你们选择的圣君,也就成了笑话!这和约,定然是要签的,实话告诉复生你,除了朝鲜,伊藤博文还要八百万两,如果他真不松口,也就算了,就算借西洋鬼子的利债,也得给他!我老了,无所谓了,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复生,你还有选择的余地!是要保住这个中枢威权来刷新改良,还是等着徐一凡搅乱天下,再慢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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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你找我何事?”
康有为急匆匆的走进谭嗣同书房,微微有点喘气。他这些日子,无日不在和韩老爷子派来的代表往还商量。回到谭嗣同的行辕,下人告诉他,谭嗣同已经急急的找了他好多次,又派人到外面到处找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切。
可是挡他赶过来的时候儿。谭嗣同却危坐在书房里头,凝神运笔,在写着一封信。这封信他写的极慢,却写的极认真。
看见康有为进来,谭嗣同不过抬头看了一眼,就示意他坐下。康有为惊讶的发现,这些日子在谭嗣同身上的颓唐纠结之气,竟然完全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一片决绝!
康有为心中微微有点忐忑。慢慢坐了下来,谭嗣同也不抬头,沉声问道:“和韩老爷子,联络的如何?”
康有为一怔,还没说话。谭嗣同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斩钉截铁地道:“南海,我已经决定,向朝廷请练新军!大盛魁和徐一凡起家的关系,我也要向皇上禀明。光明正大的,练出一支新军掌握在我们手里!南海,那些宫变啊,夺门啊的心思,还是少动一些为好!”
康有为几乎跳了起来!象他们这样自许精通帝王术之士,对这等阴谋举动,最是偏爱。他这些日子,果然是在和韩老爷子商议,用他手头力量,发动一场京城之变,让光绪彻底正位。到底把握有多大!谭嗣同在那里看着不哼不哈,对他的事儿不闻不问,没想到心下却跟明镜也似!
他也毕竟不是寻常人物,震惊之后又冷笑道:“我如此筹划,又怎么错了?后党掣肘,连这和谈都排挤你,又怎么会将新军大权,交与你我之辈手上。不如行险一搏!”
谭嗣同冷冷一笑:“万一不成。哪怕天下靡烂也不顾了么?荒唐!”
康有为顿时就脸红脖子粗,他是极自负的人。如何受的了谭嗣同这样的话语!谭嗣同也从来未曾对他说这样的重话!
“你又有什么法子,能让新军顺利练起来?”
谭嗣同冷淡的一笑:“知道我这封信写给谁么?”
“我如何知道你地事情!”
“写给的人是……徐一凡。
“什么?”
“我告诉他,这次密约的根根底底,朝廷要剪除他在北朝的羽翼,要将整个朝鲜,拱手让给日本!我还会向天下宣称这件事情,告诉天下,这全是后党的一意孤行!”
康有为连跳起来的气力都一时失去,半晌之后,才喃喃道:“复生,你疯了。”
谭嗣同猛的一拍桌子,桌上笔墨纸砚,全都跳起半天高!
“难道就让我看着朝鲜丢掉,日本缓过一口气?经历了这场战事,我已经知道,这等大敌,让他们缓过一口气,将会带来到底多大的后患!特别是在我们内争正盛的时候!不管我和传清兄的道路如何不同,可有一点一样,这国,我是不会卖的!”
“可你知道,徐一凡利用这个机会,将势大难制?南边督抚离心朝廷将更加明显,徐一凡更有可能整合南方!”
谭嗣同脸色铁青,看也不看满头大汗的康有为, 负手冷笑:“不这样,又怎么能压倒掣肘的后党势力?传清兄不势力大张到让后党绝望的地步,他们又怎么会让我们放手练新军?南海,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皇上那里,这层意思,我去交代!”
康有为象不认识一般呆呆的看着谭嗣同,这个时候他似乎才想起,这是在大清末世第一枭雄徐一凡手下,整整历练了两年的谭嗣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低声发问:“得知了这个消息,徐一凡!他会怎么做?”
谭嗣同翘首南望,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一点,不管传清兄如何跋扈,如何野心勃勃,在保全这个国家的事情上,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二十八章 … 生我者猴死我雕(七)
养强军之计,人才为先。
禁卫军虽然在过去的日子里,东拼西杀,建立了好大的威名,号称大清天下第一强军。可是在西方列强来,仍然有许多的不足之处。
甲午战事当中,英法等殖民大国,都在日本军队,还有清国若干军队里面有观察武官。对禁卫军都有近距离的观察,就连德国驻华公使,都找到门路,请求孔茨的顾问团,向他们提交一份禁卫军的报告。
在孔茨的报告当中,声明禁卫军是一个年轻的团体,武装配备,已经到达了欧洲陆军的一般水平,在步兵火力密度上,还尤有过之。但是最大的缺陷在于没有足够数量的合格中下级军官。短期速成培养出来的南洋北洋出身的学官,正式军事教育时间不足一年。最多够完成军人养成教育,技能教育还远远不够。导致在这场战事当中,中下级军官更多的是依靠他们的勇气——幸运的是,这种勇气对于他们来说从不缺乏——来带领指挥他们的手下,更多的喊的是跟我上,而不是给我冲。就连徐一凡都曾经加入到冲锋队列当中,他一手带出来的军官,还有什么退缩的余地?
正因为这样,导致禁卫军在某些局部的战斗当中,运动拙劣,指挥慌乱。中下级军官伤亡过大。第一期一千余名南洋学兵,加入禁卫军的就有八百余人,现在还在军队当中服务的,已经不足一半。禁卫军首要加强的,就是建立正规的军事教育体制,不然随着元气的逐渐损耗,这支军队就有可能象中国历史上的若干强军一样,最后是昙花一现的命运。孔茨也强烈建议,禁卫军陆军教育体制,学习普鲁士德国!
另外一个重大缺陷就是,禁卫军的配套体系,严重缺乏。近代陆军大兵团作战,要配套的参谋制度,通讯、后勤、兵站、运输……是一个庞大完整有机的体系。而禁卫军建立了一支能够作战的步兵力量,还有少量炮兵,但是这配套体系远远不足。甲午战事,靠着的是事先囤积的大量军事物资,征发了超过五万名的朝鲜民夫,陆上大盛魁的商路配合。海上南洋雇用的运输商队偶尔偷渡运送补给,才支撑了这支主力不到两万人的禁卫军的作战行动,并且勉强确保了大范围的机动能力。可是一场仗打下来,要不是内线作战。而且日本军队这方面也同样的拙劣,真不知道结果如何。比如说征发的朝鲜民夫吧,就是效率极低,地方官吏,只管将他们征发出来,军队中的人,却不知道如何有效指挥他们对禁卫军执行持续不断的补给!要不是大盛魁几百个子弟,运用上了他们商队组织的经验,那时候儿,就有笑话了。
孔茨当时也就这个问题和徐一凡交流过。徐一凡还得意洋洋的说,要不是老子,谁能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力量组织统合起来?老子这打的是人民战争!
而孔茨老头子也毫不客气的回答,当阁下动员起几十万上百万的军队,做普法战争这样的总体战的时候,动员起能掌握的方方面面力量配合作战,那是必需的。几万人的作战,如果军队自身力量不能保障其运转有效,那是军队的耻辱!
耻辱不耻辱的,徐一凡倒是不在乎,不过当时着孔茨老头子铁青的脸色,徐一凡哼哼唧唧了半天。解决这个问题,无非还是人才,军事教育体制当中,就又要增加后勤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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