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只是小患,而圣君当道,才是关注国势气运的大势!
北京内外,帝党一片疯狂。
当然在光绪的一系列电谕之下。回应也如所料地不尽如人意。南洋大臣先回电,说南洋已有四船配合北洋水师作战,实力已为不单,其他南洋师船。或旧或慢,并无配合之效。如果朝廷一定要南洋抽调师船——请北洋派船到南洋来接应北上。
筹防事宜,各省都在做,并且以此为借口大肆报销。各省所设开支厘金的善后局,这些日子本来应该报解上去的银子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并且以此为借口,说筹防本省吃重。无力协饷北洋。而李中堂也不在乎他们那点小钱。纷纷要求免调。
可是连四川省都要筹海防,开支了五百多万厘金款项。就实在有点开玩笑了。
光绪和帝党也不在意,还沉浸在初掌大权地激动当中。等这次战事胜利了,光绪地位稳固,如日中天,再一个个收拾这些不听话的督抚!反正现在最大的实力派李鸿章已经被顶在了前面,为了自己的势力计,他不可能不卖力作战,现在朝鲜也是一片捷报而来。日军嚣张已极,虽然负出惨重伤亡,仍然在节节进逼,估计也是回光返照,风雨虽狂却不能持久。淮军所部先战牙山,再战汉城,节节恃险杀伤日军,前后合击不下数万员名,且有日军有名上将在内。局势既然如此一片大好,还有什么好担忧地?
光绪一边电谕褒奖有功诸将,连李鸿章都得了彩头——倒是有几个不开眼的人上折子,说怎么越打越向南边了?既然如此大胜,应该向北犁亭扫穴,在釜山将日军赶下海的……为什么要步步南退?一向行事操切的光绪,这次连部议都不等了,这几个不大不小地官儿,夺职的夺职,流放的流放,甚至有一个特别不开眼地,为了镇慑计,再拉了一点其他贪赃枉法地罪名,当即弃市!
光绪从来没有掌过这么多地权力,可以这样乾纲独断,使用权力上就少了一些更慎重的手段,他这样做地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杀鸡给猴看,让举国都知道他的力量,让李鸿章更加镇慑而卖力作战,他只要好消息,而不要坏消息,他不要这难得到手的权力又飞走出去!
大清末世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以言罪人,顶天就是流放军台——甚至连军台其实也不用去,交点银子就有千百种理由留下来,等着以后一保就可以开复。大清这个时候更多靠的是平衡而不是镇慑,光绪此举一出,果然天下震惊!对着一群如颠似狂的帝党,没人想在这个时候触眉头——除了顶在一线无路可退的李鸿章,其他有力人物都消极了起来,打赢了又不是他们的功绩,反而帝党这些家伙掌权了,他们更有得罪受……帝党上下却不见于此,正享受着他们难得的狂醉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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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江边,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初二。
朝鲜南部已经是一片烽烟,而大同江这处,似乎还是处在夏日的安静当中。除了经常调动的军资和士兵到处都有的工事武器,农人还在田间工作。对于他们而言,换了谁也都是纳粮,而且几百里外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只有零星北来的难民来投亲靠友,他们才知道在南边进行着多么惨烈的一场战事。
逃难?家业在这里,向哪里逃?日本人不是还没打过来么?大家都知道在汉城的上国老爷已经不行了,见仗即溃。汉城现在可保与否都不知道,但是眼前禁卫军的雷霆手段他们可都见识过!这帮凶神现在严阵以待。也许能保住他们这片地方安静?怀着这个期望,禁卫军要求征调民夫,动员支差物资,朝鲜百姓倒是踊跃支持,只要能不逃难,就是好事!
所以除了这些军人地调动,道路上面,也慢慢都是头顶肩挑,一身白衣的朝鲜百姓被组织起来。挖掘工事,运输物资。倒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时逢夏日,大同江水暴涨,一派浩浩奔流的架势。去年这个时候江边还满是被禁卫军击毙的暴民尸首。几乎将半条江水染红。这个时候已经全无那时的一点痕迹留下,只有水青山碧。让人浑然忘记了,几百里外,正是满天血火,流民于路。
徐一凡和唐绍仪坐在江边垂钓,这些日子他脑力使用太过,也紧张得太过分了。唐绍仪当年留美,也读了一年的医学专科。就劝他消散消散,别绷太紧了。反正现在民事活动全停,所有非战斗人员都已经疏散。他这个道台衔的大管家也轻闲得很。每日下午。就陪徐一凡来这里钓鱼将养一下。徐一凡也无可无不可的从了。反正就当是养精蓄锐,到时候儿。还不知道自己要紧张多久!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也是为了走更远地路。
一阵江风吹来,让徐一凡这些日子只觉得烦闷的胸怀一畅。
看着自己同胞打得这么惨,远在北京的当道诸公还不知道自己正走向深渊,哪怕他总是怀着不怀好意的心思,也就是觉得不爽!
丢人啊,真丢人啊。对自己匍匐了两千年地一个小国,就能将自己国家打得这么惨,还有一帮人在那里上窜下跳得得意,浑然不知大难将至!
听着徐一凡吐出了一口浊重的气息,唐绍仪头也不回的看着钓竿:“大人,又怎么了?还是放不下?”
徐一凡苦笑道:“不想看,也得看!咱们或迟或早,就得交兵开火,淮军好歹说还是友军,打得这么丢人,上面儿还自我感觉良好……你有没有瞧见电谕,就差命令我受叶志超节制了!现在汉城周围险要全失,叶志超已经带着盛军主力,远远在汉城以北二百多里的地方,号称要为死守汉城地左宝贵为后劲……见他妈的鬼!可是朝廷就是相信!日本人暂时顾不上料理他,要先拿了汉城,要将朝鲜王室掌握在手中。我恨的就是叶志超无能,你他妈的就是要逃跑,也把李王和王妃掌握上啊!连个朴泳孝都搞不过,逼宫地胆子都没有,让朴泳孝等在汉城准备另立新君!等吧,再等几天,什么都瞒不住的时候儿,就看看那些人的嘴脸吧!”
唐绍仪本来不想招徐一凡说这些,但是听他说了,也只有一声苦笑:“大人,还是指望您当朝鲜地中流砥柱吧……属下就是想不明白,圣上……圣上蒙蔽于下倒也罢了,李中堂是什么样人物,怎么也被叶志超这样地人蒙蔽?”
徐一凡发泄过后,已经好了很多。自从权位越来越高之后,他也少有这样失态地时候儿。不过这个时候,再还没有开兵见仗之前,并不妨碍他恢复愤青的本色——也是他前世最拿手地本色。
“李中堂……李鸿章已经是没有退路了……他怎么能看不出叶志超的大言?一开始或许蒙蔽,现在也早明白了。现在就是他北洋独立挑起这个担子,帝党又视他为眼中钉,只要他大败了,随时就可能被分化北洋的权势,前后皆敌,他也只有撑着……这个重臣,当得苦啊!”
徐一凡脸色落寞,他现在大小也算是一个萌芽中的军阀了,对着这么一个前辈加上大清第一的军阀头子,自然有一份同病相怜。他站起身来,看着江水:“李鸿章既然退不得,就只有撑下去,他不能戳破叶志超的谎言,反而会加大接济的力度,说不定还会求上我的门来,只有通过我这里,才能有效补给叶志超了……他就要赌上北洋水师,确保从旅顺烟台等基地,到我据守的大同江口的水路,掩护海运……北洋水师就要出击!到时候,就是一场海殇啊……”
唐绍仪呆呆的听着,一颗心只朝下沉。忍不住就站了起来:“大人。有挽救地余地么?”
徐一凡淡淡一笑:“……我已经准备了那么久,少川,就陪我博这么一把吧!到时候,要不就是让天下震惊,要不就是咱们也跟着烟消云散!说起来也许是大话,我要挽这国运!……时代大势,浩浩奔流,甲午事起,人们大概也会明白。这圣君在上,也许靠不住吧?也许还有反复,但是当每条路都断绝的时候,少川。你又会选择怎样做呢?而整个大清,又会在这奔流的时代中,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在唐绍仪心中。只是反复着这样的话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心头火热。
两人悄立江边,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只有江水翻腾奔流。
几骑快马一前一后的本来。当先一个就是溥仰,时逢战时,他身上的披挂又多了几份。子弹带缠得一圈一圈的。挎着地短枪也变成了两条。远远的就大声朝徐一凡呼喊:“大人……大人!李中堂来了急电!”
徐一凡朝唐绍仪想笑。想夸口一下自己料事如神,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不出来,心里面沉甸甸的。他大步走过去,溥仰已经翻身下马,双手将电文奉上,接着就挺直腰板侍立在他身边。这小子也曾经向徐一凡要求下部队:“这天下是咱们旗人的,怎么能没几个旗人流点血?北京城那些爷们儿都是糊涂蛋,死几个黄带子,也许能让他们振作一点儿!”
徐一凡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的要求,溥仰是出息了,简直换了一个人,可是他才不需要竖立一个旗人样板出来……
李鸿章的文电果然不出所料,口气亲热,说奉光绪皇上严令,北洋水师必须前出掩护大同江口海上补给通路,请徐一凡提供方便,协助将物资兵员补充给叶志超。李鸿章虽然想尽力宛转一些,但是到了最后已经拉下了老脸——言下意思只要徐一凡能协助他们北洋撑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场面,不仅以前地事情一笔勾销,而且将来李某人必有以报之!
政治家的话,也就是听听罢了。
溥仰偷眼看去,徐一凡脸上神色,却只剩下了苍凉。
他手一抖,那电文就已经被江风高高吹起,在空中翻腾着并不下落。
“……北洋水师出动了……一个将军的谎言,李鸿章的地位,光绪的操切爆躁……就要保船制敌战略已定的北洋水师出动!所有人都明白,李鸿章也清楚得很,以现在的北洋水师实力,只能作为存在舰队起着威慑,只要他们还在一天,日军就不敢大举攻击渤海湾地基地群。而海湾基地群陷落,整个大清直隶中枢就门户大开,日军才可能以最有利地方式结束这场战事,他们也打不起这场消耗战。这个时候日本政治家比起后世的政治家,更加知道战事开始就是为了结束的成果。
可是就因为政治斗争,因为这个怯懦将军地谎言,大清所谓的体面……就让唯一可行的战略破产!”
他呆呆的一边想一边喃喃自语,谁也没完全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因为徐一凡的脸色而变得沉甸甸的。
甲午,甲午,大东沟,大东沟……每个读过近代史的中国人,只要还有一点血性,这种耻辱就仿佛烙在了一个中国人的精神深处!让人不敢碰触,不敢回想!
而现在自己就身处其间!
眼前仿佛已经不是大同江的景色了,而是深黑色的波涛,有着金龙装饰的钢铁舰首,缓慢喷吐着火舌的巨炮,还有全舰起火,仍在不屈抵抗的致远!
有些太沉重的东西,他徐一凡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太过微弱,永远也无力改变。也许上天,就是要将这些东西烙印在中国人的血脉深处,让你每一次面对,都会泪流满面!
徐一凡长长出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对着溥仰道:“去向楚万里传我的命令,暂时清除大同江口水雷,一切配合李中堂的行动,其他地方防务态势不变……他妈的,北洋水师沉一条船。老子要一万鬼子命来换!”
看徐一凡突然发飙,溥仰只敢直直地站着。徐一凡瞪他一眼:“还不走?等着干什么?”
溥仰啪的一个立正:“楚大人还有一份报告,要属下禀报大人,说聂士成聂军门所部奉军余部,已经和我禁卫军联络上,他们就在平壤南不过百余里,已经在我军防线上,楚大人要请示大人办法!”
徐一凡一惊,马上就踢了溥仰一脚:“你他妈的。怎么把这个放在后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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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北洋水师母港基地。
港湾之内,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水兵和夫役在朝军舰上补充煤水,大大小小的兵船。都在生火试机器。定远号已经在船坞之内,匆匆刮了刮船底,修理了一下机器,现在也已经在朝船坞里面泛水。准备将军舰开出。
易燃的木制品,已经从船上不断的卸下,大小火炮,都打开了黄铜的炮口。水兵们举着清理火炮的膛刷,用力地擦拭着。
十几面三角黄龙旗,就在这些钢铁浮城上猎猎飘动。
每个人。从官到弁。都是神色严肃。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对望一眼,都赶紧转开了眼睛。
岸上的水师提督衙门之内。各翼总兵,各船管带,济济一堂,都穿上了武官行装五云褂按着腰刀,在马扎上面坐直。提督衙门之内,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哗,所有人脸色都象笼罩了一层乌云。在这些水师嫡系武官的最后面,还坐着一个穿着西洋式禁卫军军服地军官,正是徐一凡借出来的六营禁卫军的临时总统带,原来致远号驾驶二副周展阶。
他当年是跟着致远号大副陈金平一起投奔徐一凡的,年余下来,原来不过是个都司衔地武官,现在已经连升带保成为了副将,陈金平早就是总兵了,现在禁卫军右协的协统。他也是右协四标的标统,现在更带了六营兵,三营在旅顺,三营在威海,徐一凡要求他将两个骨干营都布置在威海了,他也常驻威海。
作为北洋叛将,坐在以前的老长官中间,虽然是丁汝昌求来地,可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周展阶在这儿真有点如坐针毡。偷偷的瞧了一眼自己以前的直属上司邓世昌,就发现老长官已经收拾得整洁,笔直地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面,下巴也刮得干干净净,一副心无所系地坦然样子,看着他地目光投过来,还点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邓世昌的微笑,周展阶就安心了一些,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稍停少顷,就听见屏风后面脚步声响,然后就瞧见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也是一身五云褂武官行装,大步的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在公案前站定,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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