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如果你同意的话雪姐就威胁不了我姐了!”苏岩忽然扬声道。
我吓了一跳。如果我同意?什么意思?难道苏岩是想劝我跟苏曼分开?先礼后兵啊这是。靠,想到这点我直接把叉子拍在了桌上。“如果你是来劝我离开苏曼的话,这顿饭你慢用,我不吃了。”
“不不,你误会了!”苏岩被我过激的反应吓到了,差点冲过来拉我。“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假扮我女朋友,这样就算你跟我姐出入的照片拿到我爸面前,我姐也可以解释过去!而且,你假扮我女朋友的话,周末你也可以跟我姐一起过来了啊,名正言顺的,没人说你半个不字。”
“……”我被苏岩的异想天开给震住,我?假扮他女朋友?这损招也亏他想得出来啊。“大少爷,我谢谢你的好意,可你有没想过说了一个谎就要不断圆下去这个道理?苏曼的母亲是见过我的,你觉得她会相信我是你女朋友?”
“大妈不在国内!”苏岩摊摊手,“我爸又没见过你。”
“总之,这不妥啦。再说这种事对你也没好处吧?”我不由小人地揣测起他大少爷突然这么牺牲自我来帮忙的动机,“那什么,你要就是想跟你姐和好,不用这么做的。”
“不是因为我姐。”苏岩被我这么一说,忽然扭捏了起来。“我、我就是单纯想帮你。”
“那也得跟你姐商量一下吧?”忽然跳出来扮演苏岩的女朋友,苏曼要是不乐意怎么办?还不得是卟一声就给我个凿栗子啊。
“我知道,所以我给你说,你回去给我姐说啊。”苏岩特理所当然地说,“我姐都不理我的,是真的拿我当空气那种。上午在雪姐病房碰到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知道了。”我只好先应了。
吃完饭,他又送我回事务所,然后便自行离开了。我正琢磨着要不要给苏曼打个电话说下这事,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倒是自己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竟是个陌生号码。想想还是接了。“喂?”
“请问是即墨思归小姐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完全不耳熟。
我迟疑着应了。“我是,请问你是?”
“即墨小姐,是这样的,能不能请您现在赶来XX医院一趟,我家小姐入院了,或许只有您过来可以令到她心情稍许愉悦一些。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个要求对您而言或许为难了,只要您肯过来,报酬不是问题。”
“……”这算什么要求?
“即墨小姐,您在听吗?”我不吭气,那中年男人似是有些急了,“方便告知您的地点,我们可以即刻出车去接您。我家小姐一向没什么亲厚之人,唯独对您牵挂至今,怎么说这也是一桩善缘。即墨小姐,拜托了!”
“那个,请问你家小姐是?”脑子里已然有了个隐隐约约的答案,就等着那中年男人给我一锤定音。
“我家小姐姓纪。即墨小姐,可以拜托您务必过来一趟吗?”
难道真的是纪予雅?
“医院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心里徘徊了几秒,终究是没熬过那中年男人的恳求。
记了地址后我挂了电话,渺飒正好晃了出来。见我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她走了过来,目光正落在我快速记下的便条上。“怎么,你要出去?”
我没理她,先拨了电话给苏曼想给她说一下这件事,可不知为何她的手机却怎么也不通。我没法子,只好给她发了条短信将事情原委说了。看渺飒一脸狐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又简单地给她说了一遍。心里只是想着,倘若那纪予雅是真的急病入院,对方只是希望我去探望一下,于情于理似乎真的有些不好拒绝。虽然我蛮心满脑的不解为何她住院非得我去探望。
“要不要我陪你去?”渺飒问。
“不了吧,大白天的,又是在医院,对方不会有什么猫腻的。”我十分坚定地拒绝了,末了还学她平时得瑟的样子摆一摆手。“才不给你看热闹的机会,哼!”
约莫二十多分钟便赶到了那中年男人所说的医院。停好车,刚走到医院大楼前就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急切地四处张望着,仿佛是在等人,待到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立刻激动地迎了上来:“啊,即墨小姐,您果然来啦!真是太好了!”转身就把我往电梯里请。
“呃,纪总?”一出电梯门就见到一个自带闪光灯效果的女人正抱臂坐在长椅上发着怔,旁边有两名白衬衣黑裤子的平头男树桩子一样地杵着。
见我喊她,她转过脸来,看我的眼神透着股意味不明的怪异。半晌才动作极小地点了点头,冷冷转回了脸去。
这态度也真是——太令人不爽了吧!好歹我也是来看你妹妹的,怎么跟我倒欠你八百吊钱似的?
中年男人先是跟纪予臻鞠了个躬,又小声说了句什么,见那纪予臻默默颔首他才起身推开病房门请我进去。
我压着满腹不解踏进病房,脚步才一站定,映入眼帘便是一张十分安静的睡颜。白到几乎苍淡的脸颊没有半分血色,嘴唇紧紧抿着,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洁白的枕头上,露出被单外的手指蜷成一团,间或抽搐几下,倒仿佛在睡梦中也正经受着不知名的困扰。
我怔住了,看看身后的中年男子,又看看那病床上躺着的瘦小女孩。对,你没看错,我确实说的是女孩。我确定我的眼睛得到信息然后大脑做出的反馈没有任何问题,所以,面前这个看起来顶多也就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就是纪予雅?画我画像的那个纪家二小姐,纪予雅?!
这也太逗了吧!
☆、第八十四章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惊疑不定;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女孩床头;弯□去轻轻地说了些什么。我看到那本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竟慢慢睁开了;不知是不是脸色过于苍白的缘故,她一睁开眼我竟被她那异常黑亮的眼瞳给吓了一跳。
“我家小姐,纪予雅。”中年男子转向我低声道;很快又转向那女孩;笑得万分慈和。“即墨小姐来啦!”
我认识她吗?认识吗?心里在一遍遍问着自己;可是不管怎么问答案都是不认识;也不可能认识。我来S市还不到半年时间,又怎么可能认识YZ国际的二小姐?还是说;她根本就是认错人了?
那瘦弱的女孩被男人搀扶着坐起了身来;两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住了我,看得我心里阵阵地发慌。强作镇定地和她对望着,想仔细分辨她的五官思索着是否自己哪段记忆错漏了这个模样,可一对上我的眼神她却蓦地羞涩了起来,忙将脸又低了回去。之后她与我便如捉迷藏一般,只要我看她,她便避开脸去,而我不看她的时候,余光里便总察觉到她在偷偷看我。
再不说点什么我觉得我可能要站不住了,这气氛也太……太尴尬了。
“纪小姐,你……你好。”我上前一步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见我,不过,还是希望你早日康复。”
“即墨小姐!”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
我一怔,再垂眸望去,那女孩的脸色仿佛被抽离了最后一丝血色,便连甫见到我时那眼底的神采也似一下子抽尽了。不由慌神,我说错什么了?
中年男人拦在了我与那女孩中间,给我使了个眼色,迫得我一起退到了距离床较远的门边,他低声道:“您真的不记得我家小姐了?”
“先生,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压低了声音问,再不问清楚我肺就要憋炸了。
男子道:“我家小姐曾名关雅,十二岁以前曾在K市的德馨孤儿院呆过两年。即墨小姐,您当真毫无印象?”
K市,那不是我大学时候所在的城市吗?还有孤儿院……我脑子一个激灵,登时回过了神来,关雅……雅……难道纪予雅就是我大学时做义工接触过的那个自闭儿,哑哑?!
记得我大学时是很流行过一阵子去孤儿院、敬老院等社会福利机构做义工的,甚至还有去教堂做义工每天在马路上给人免费传道的。当时一个宿舍里六个人,除了特别学霸级的一位总是泡图书馆之外,另外几个都曾或多或少去做过一阵子义工。那时候我还跟莫小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去哪儿都是连体人一样地捆绑着,本来我们是去敬老院做义工的,可莫小可说看到老人就会联想到死亡,还是看到小孩子会心情愉悦一些,所以就改去孤儿院了。那时候应该是大二吧,第一次见到哑哑的时候,抱歉我连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因为她是缄默症患者,拒绝跟任何人说话沟通,开始的时候我还误以为她是聋哑儿。后来工作人员说她叫雅雅的时候莫小可开玩笑说难道是哑巴的哑,工作人员笑了笑没否认,我就神经大条地竟然以这个名字一直叫了下去。
可能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比较有长□□,莫小可只坚持了两个月就懒得再去探望小孩子们了,反倒是我每周风雨无阻会抽出半天时间去陪陪他们,给他们带些吃的,间或衣服鞋袜什么的。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对哑哑慢慢熟悉了起来,虽然她还是不跟任何人说话,但每次我去看孩子们,总会发现她默默躲在角落里偷偷看我,似乎很想亲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瘦瘦小小的身体,苍淡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一双大眼睛却是黑得彻底,深潭一般仿佛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吸引着人忍不住想去靠近她,安抚她。大概忧郁自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一种引人注意的特质吧,我开始注意她的情况,从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她的事,听说一年前她跟父母出行,却遭遇了车祸,父亲当场罹难,母亲把她护在了怀里一直坚持到救援的到来才保住了她的命。最终她活下来了,可母亲却因为失血过多很快不治而去。从那之后她就得了缄默症,拒绝说话,也拒绝任何形式的沟通。家里亲戚抢光了她父母的遗产,却因为嫌她是患病儿便踢皮球一样将她踢来踢去,最终,送进了孤儿院。
知道她的经历后我对她的同情简直铺天盖地般袭来,也因此在一群相对健康的孩子们当中难免对她额外眷顾了些。会花费最多的时间在她身上,即便她仍是不跟我说半个字,我也很耐心地给她讲故事,叠纸鹤,给她带来一些积极向上的儿童读物,甚至连带去的零食也大小眼地分成了两份,一份是集体的,一份是单独给她的。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样努力了一学期的时间,哑哑总算跟我亲近了起来,再看到我时她不再躲着了,会主动隔着窗子跟我轻轻摇摇手,她那总是黯淡无神的大眼睛也渐渐有了些许的神采,至少在我面前,她不再胆怯而冷淡,偶尔的偶尔她甚至会小小地笑一下。只是她仍是抗拒被人碰触,尤其是出乎意料的碰触,我曾亲眼见到一个小朋友因为想借阅我给她买的书而轻轻推了她一下就吓得她缩成一团的局面,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既不让她觉得我对她冷淡,又让她觉得安全。我的细心和耐心连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折服了,因为连她们大概都不会去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只为了打开一个孩子的心结,毕竟她们的工作只是照料孩子们的生活起居,兼顾不了每一个孩子内心的幸福。
本来一切如果就这样发展,倒是也不会留有什么遗憾了,可我忘记了一个人,我的初恋,莫小可。以前就说起过的,小可是个很任性自我的人,她对我如此坚持不懈地去孤儿院做义工一事早已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尽管每周只花费半天时间。她觉得我整个人都是属于她的,自然我所有的时间和关注也只能被她占用。在她的胡搅蛮缠之下第二学期我只得延长了去探望哑哑的的时间周期,从一星期一次改成了两星期一次,可尽管如此莫小可仍是对“我有了新的关心对象”这事无法释怀,终于在有一次我去孤儿院的时候她不知抽什么风要坚持陪同,一转脸又因为见不得我对哑哑的悉心陪护而吃了莫须有的闲醋。莫小可吃闲醋就对我捶捶打打那早已是惯例了,我是见怪不怪,反正也不真疼,可没想到一直抗拒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哑哑却像一头被激怒了的小牛一样使劲撞向了莫小可,力道之大竟撞得八十多斤的小可直接磕在了墙上。当时,三个人就全傻眼了。
莫小可受了委屈自然是夺门而走,而我也只得没出息地选择了安抚自己的恋人而追了出去,将哑哑交还给工作人员照看。那之后,莫小可跟哑哑的“梁子”便算是当真结下了,她没风度地跟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杠了起来,并且直接命令我不准再去探望哑哑。为了防止我偷跑,她是什么招儿都用,连装病都使出来了,一到周末就想尽办法将我绑在她身边。
回忆到了这里,我心里已经一阵紧似一阵地酸涩了起来,那时候,那时候我是怎么做的啊……没出息地选择了屈从小可的霸道,两星期一次的探望又变成了三个星期才去一次。可哑哑却并不介意似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是开心的,虽然还是不愿意说话,可她会给我看她画的画儿,会在没人的时候轻轻拉住我的衣袖,带我去看她在宿舍后面的院子里种的花儿。而我却除了每次去的时候都给她带礼物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能弥补内心对她的歉疚的办法。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进入到大三后,学业紧张起来了,而偏偏在那时候莫小可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对我提出了分手,之后不仅当真决绝如约,还快速地就结交了男朋友。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堪称巨大,在一次重病之后索性就将全部的精神放在了课业上,连带着哑哑的事也被我分神搁置了一旁。考完试,快放假了,我才想起去孤儿院看看哑哑,可……到了那里却发现哑哑的房间早就收拾一空,工作人员告诉我,哑哑在外地的亲人找来这里将她带走了。她走前应该是很想见我一面,一直不肯说话的她用画笔留下了对我的感激和思念,于是,一幅我与她手拉手站在一起的水彩画成了我对她唯一的回忆基调。
揉揉眼睛,我本便是容易感伤的人,想起一切后眼圈自然是红了。一段早已被我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可哑哑她却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多年。早该想到的啊,在纪予臻问我是否认识关雅的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