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肯来了,而且,在秦霜华的眼神下她竟然也真的没有反抗,乖乖地站在了这里。这对于渺飒那一向嚣张惯了的脾气来说,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五十八章
“华姐;好意心领了,只是,我担待不起。”苏曼终于开口了,眼神悠悠落在了渺飒脸上;她眸中一冷。“是我自己没管好思归,这件事;我不敢怪罪任何人。”
听了这话我立马地心虚了,垂着头不敢接话,连看一眼苏曼或是渺飒都不敢了。
秦霜华道:“Vanessa;终归是二十多年的相识;从小她就爱惹你;你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这次;就当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她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怎么样,就当给我个面子,你们……言和?”
二十多年?我有些诧异,先前苏曼不是说她跟渺飒认识只有十多年么,怎么到了秦霜华这里就变成二十多年,那岂不是幼年时就认识了?
顿时忘记了心虚的事,瞧一眼苏曼,果不其然她的表情也稍稍有些诧异不解,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秦霜华拍了拍渺飒的肩。“还愣着做什么?”
渺飒被她一拍之下,不得不上前一步站定在苏曼面前,绷着脸,梗着脖子开口道:“Sorry,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思归去赛车,更不该让她做那么危险的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了,还有,以前老是针对你,一起向你道歉。Sorry。”
一大串话她就跟背出来的似的一口气说了出来,中间都没带喘气的,再配合上她的表情和语气,根本……完全没有诚意啊……我以为只是我自己这么想呢,结果秦霜华又一拍她的肩,语气柔和眼神却是透着清楚分明的警告。“说清楚。”
渺飒的嘴巴鼓得都快要炸了,几乎是立刻回眸瞪向了秦霜华。约莫十几秒后,就在我以为她肯定要忍不住发飙的时候,她竟然又转了过来,再次看向了苏曼。这次,她语速放慢了,语气也客气了很多。“Vanessa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带思归去做危险的事了,也不会再针对你。”
“……”我今晚的认识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刷新了,呆呆看着面前那乖巧听话的师傅,再看看在她旁边站着的,一脸雍容淡定的秦霜华——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话说到了这一步,苏曼就算心中仍有气闷与不满,看在秦霜华的脸上也不好再发作了。说实话我真的是蛮佩服秦霜华,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办法折服了渺飒,可这样不动刀不动枪就化解了她和苏曼之间的过节,足可以证明此人手段不简单。苏曼与渺飒虽然不会直接斗上,但到底是一个圈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官商不分家,说到底,倘若苏曼真的跟渺飒决裂较上劲,我反而会更担心,虽然我不知道苏曼目前具体的公司运作,可摸着良心说做生意的人,谁敢保证自己的底子百分百清白?谁都知道民不与官斗,万一渺飒这家伙搬出家里背景给苏曼穿小鞋,使绊子,那可真的是要急死我。现在由秦霜华出面调节,渺飒又肯道歉,苏曼只要肯给个台阶对方走下去,这事儿就算结了。怎么看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我能想到的,自然苏曼早就想到了,在我仍在思量眼珠子乱转的时候,她淡淡启口:“这件事,说到底是你和思归之间的事,她很敬重你,我希望你会永远是她的好师傅,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信任。”
苏曼话音刚落,渺飒便明显怔住了,似是本已做好了要被苏曼一顿报复的准备,没想到苏曼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给了她台阶。她愣了几秒,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开口:“赛车的事都是我用师傅身份强迫她去的,不关她的事儿啊。”
狐疑的眼神自苏曼身上起起落落,我登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她肯定是怀疑苏曼不想跟她啰嗦,私底下要收拾我来出气了。我顿时感动不已,面前渺飒的形象也瞬间光辉了起来。真是中国好师傅啊,都泥菩萨过河了,还记得拖我出水。可是师傅,你的好意我注定辜负了,事情的始末我早已经给我女神坦白过,你现在这么说,除了让女神鄙视我俩师徒情比金坚之外,已经毫无用处了……
果然,苏曼没让我失望地轻哼一声,眼神快速地睨我一眼,眸中闪过的思量快到别人完全抓捏不住,只有我看懂了。
就是我想的那样儿,她在鄙视我俩……
“Musa,我能问你个事儿吗?”一直围观热闹没吭气的仲夏忽然开口,令在场几位都愣了一下。
“干吗?”渺飒不解地望她。
“赛车那事儿,我不多嘴,我,我就想知道Vanessa到底怎么招你烦了,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爱欺负她?”
我觉得仲夏问的这问题太有水平了,趁着今晚渺飒势头不劲,正好捏着好问个答案。我也一直在意这件事的好吧,我们家苏曼温柔动人从小就懂事又优秀,怎么了就这么招她眼烦了。
渺飒的脸色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快速瞪一眼仲夏,然后望向了秦霜华。那眼神大概是在向秦霜华求救,是不是可以规避掉与赛车无关的问题。
秦霜华却笑道:“嗯,这事儿可以说说,我也好奇着呢。”
“凭什么?”渺飒顿时发飙了,“我只是答应你会来道歉,你别太过分!”
“如果没记错,你答应的原话是今晚一切听我安排。”秦霜华说出来的话估计要气炸了渺飒,她深深一笑。“甩头就走的话,后果自负。”
要说资深,渺飒再厉害那也只能是秦霜华的后辈了,一句话被秦霜华呛了回去,顿时蔫了。
我偷眼去看苏曼,见她正一脸若有所思,顿时心中又担心又有点觉得好笑。担心是因为怕渺飒会不会说出什么特气人的话来惹毛苏曼,好笑么……则是因为我当时就在想,苏曼别看着表面冷静从容的,估计心里也正琢磨着呢,我怎么你了你就盯着我这么多年,见我一次烦我一次,今儿你可得给我说清楚咯。
一时间,房中众目睽睽,在在只是全盯上了渺飒,八卦的、好奇的、强作镇定的,各种各样的意味像蛛丝一样几乎要把渺飒给裹得密不透风。当事人怒了,这下,她是真的怒了,因为她已经毫无形象地跳脚了。“磁场不和!”
这理由大约是谁都不会满意的了,仲夏心直口快,抢在所有人面前再次抛出了疑问:“少来了,磁场不和无视就好了呗,Vanessa跟你都不在一个校区,谁还稀罕看见你似的。你没事儿就跑去招她,还磁场不和,这不是自找无趣吗?”
“……”我没看错吧,渺飒,我那头顶青天脚踩大地的师傅,她竟然脸红了?
“我答应你的已经都做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终于,她忍无可忍地转头对秦霜华怒吼了。
“你没车,晚点一起走吧。”秦霜华见好就收,这时候是个人都知道不要再去捋虎须比较好。
“不用,我自己走!”渺飒态度坚决,扭头就要往出走。
秦霜华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却不开口,我脑子里还没从刚才的问题里回过神来,冷不丁都走出门口的渺飒忽然又转身大步返回包房里,直愣愣地站在了我身前。“徒弟,钱包给我。”
“啊?”我承认我身体动作快过大脑反应,啊的同时我已经掏出了钱包。
渺飒伸手便抢,我想起我钱包里还有苏曼的照片呢,赶紧缩了回来。动作飞快地把里面的一百面值都掏了出来给她,只留了些零头给自己,然后收好钱包。
渺飒哼一声,揣起钱就走,临走前还瞪一眼秦霜华和仲夏,目光经过苏曼身上时,她明显掠过一丝闪躲的意味,然后冲我摆摆手:“谢啦,回头还你。”
“不用着急……”我目送着她大步离去,砰一声甩上了包房的大门。这才反应过来我当着苏曼的面把身上的钱全给了渺飒,等等,她不会看我不爽吧?
转头去看苏曼,却见她仍是一径沉默的样子,要说唯一有点变化的就算她把装饮料的杯子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她没看我,只是小小地啜了一口。
渺飒走了,秦霜华不慌不忙地坐了下去,一切又都如常地进行着,仿佛从一开始我师傅同志就根本没来过似的。
秦霜华忽然笑道:“Vanessa,我认识你们也有十年了吧。”
苏曼一怔,似是没料到秦霜华会忽然说起这个问题。她缓缓点头。“差不多。”
“那你信不信我看人的眼光?”秦霜华又问。
“华姐对我们,向来亦师亦友。”苏曼不答她的问题,明显避重就轻。
“渺飒对你没有恶意。”她避不想谈,秦霜华索性便挑明了。“你大概不知道她认识你有二十多年了吧?”
我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这个问题也是我在意的啊!
苏曼果然怔住了,片刻后她迟疑着问:“怎么会?认识她的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的时候,看样子你是不记得了。”秦霜华微微一笑,“我能想象出你当时的性情,唉,难怪那孩子总是说你冷漠无情。”
“华姐,我不太明白。”苏曼眉头微挑,看向秦霜华的眼神充满了疑问与惊诧,看来她这个当事人真的并不比我们外人知道得更多。
“不明白就算啦。总之,今儿这事儿我算是给你们解决了,以后她也当是不敢再惹你,恐怕连见都不敢再见你了。你就安心把思归交给她带,”秦霜华笑得意味深长,又看我一眼。“好好做,会有成功的一天。”
我情知她这最后一句是向我说的,忙双手捧了酒杯向她遥遥一敬。
秦霜华跟苏曼又聊了会儿,我没注意听,隐约只听到断续提到过几次林雪的名字,不由暗想,难道苏曼是在告诉她林雪叫人偷拍我们的事?
不一会儿,秦霜华就告辞先走了,剩下我们还有初夏仲夏,又闹了一个多小时。后半场基本就成了仲夏的个人演唱会了,她唱得卖力我们也听得开心,酒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确切说,是被灌。只要仲夏没有过分到玩痛了我苏曼就都一概当做没看到,任由我被灌得七零八落,橡皮泥一样黏在她身上一动也不肯动。
“我不要、不要喝了……”我抱着苏曼的腰赖着,贪恋地大口呼吸着属于她的清甜气息,恨不得当众就将脑袋钻进她的衣服里去。
“别闹。”她一手捂着衣服,一手将我拎到一边,态度坚决语气却是透着说不出的宠溺与温柔。
“苏曼,我、我有点担心。”我趁着仲夏又开始开演唱会,悄悄把嘴巴凑到了苏曼耳边,轻声说。
“担心?”她讶然望我,眼底一片澄明。这绝对不是装的,我觉得她是真的没看出来我在担心什么。
我简直无奈了,这个理科生思维的祖宗哎。叹口气,我整个人都爬到了她膝头上坐着,也不管别人看到笑话了,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我觉得,我师傅喜欢的人可能是你。怎么办,我师傅竟然喜欢你,那、我要不要欺师灭祖啊?”
苏曼差点被我最后一句“欺师灭祖”给逗趴下咯。她还得顾着腿上坐着的我,双手一滑已然托住了我,防止我掉下去。“你想什么呢?上次给我说她跟华姐有什么,现在又说她喜欢我。真不好意思,我可一点都不觉得。”
“我、我就感觉是这样儿。”苏曼不承认,我又没证据,顿时蔫了。可我心底的疑问却是怎么也无法消除殆尽,又不敢跟苏曼吃这无凭无据的醋,只好安慰自己大概是酒喝多了,胡思乱想了吧。
☆、 渺飒番外—醉里吴音相媚好(上)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给别人制造烦恼而生的;比如,面前这位刚刚从豪华的四门轿车里走出来的孩子。七八岁的年纪;穿一件当年很是流行的海魂衫,白色的运动鞋,剪得很短的头发配上小麦色的皮肤,活脱脱一个田野里跑出来的野小子。
倘若保姆没有一叠声对她喊着“小小姐”的话。
“我说了我会去上学的啦!”那孩子被保姆拉着手;不得不一起走到了校门口。
“小小姐啊,这可是第三次啦,你不能总是这样;今天必须去学校好好上课。”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表情凝重地在那孩子面前蹲下;一边为她翻整已经很整齐了的衣领,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
那孩子一张小脸登时绷得如同上紧了弦的弓,被保姆拽着手拉进了面前这所本城最有名的贵族学院;烫金的招牌阳光下跳跃着刺眼的光芒,保姆仍在唠唠叨叨:“这次你要是再不乖乖报道,老爷知道了,可就要亲自来啦,那可就没好果子吃咯。”
“哼,爷爷来了最好,我要跟爷爷回家!”那孩子恨恨地叫嚷,一双星子般的大眼却是在提到爷爷两字后使劲地眨了眨,顿时流露出渴望又难过的情绪来。
仔细看她的话,你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五官端正清秀,眼睛大而有神,眉宇间还隐隐带些桀骜不驯的英气。衬着她小麦色的皮肤,不似一般女孩子娇羞可人,倒是平添了几分小男孩般的活泼可爱。
趁着保姆在校长室道歉解释自家小姐又逃课的原因,那孩子一双大眼咕噜噜一转,眼见左右无人,竟扭头便跑。她生来一脸运动过剩的气质,人小腿却飞快,只眨眼间便跑下楼去,直奔了操场。
现在是上课时间,偌大的操场上仍有几个小孩在角落偷偷踢球,大约便是逃了课。那孩子贴着跑道走着,冷不丁一只足球砰一声便直奔脑门而来,惊得她闪身便躲。
“哈哈,小黑仔,快把球捡给我!”一个矮矮胖胖的小男孩语气骄横地跑到她面前不远处,叉着腰用广东话对她叫道。
她没听懂,倒先被男孩骄横的态度给惹毛了,二话不说冲过去一脚便将足球踢向男孩的面门,砰一声砸了个正着。
那男孩惨呼一声便趴在了地上。他身后其他男孩子纷纷踊上,一串串听不懂的话便飞快地蹦了出来。然后,那被砸得鼻子流血的男孩爬起身,手一挥,五六个男孩子便一起围住了她。
她丝毫不惧地站在中间,用家乡话掷地有声地骂道:“你们这群二五,活闹鬼!”
方言拼方言的结果就是鸡同鸭讲,那群小男孩也同样傻眼了。一分钟后,流着鼻血的小男孩沉不住气了,大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