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后的玉镯,母后临终曾告诉自己,若有一天,有人持着凤血玉镯来找自己,定是他的皇姐,她会回来救他,保护他。晏从天的眼眸眨了眨,他轻轻开口,清秀的面颊有些迟疑,他试探着,唤了声“皇姐…”
他从生下来,父皇就为国事繁忙,精神不济,母后因思虑过度,英年早逝,自打父皇离世,他独自登基,他没有亲人,除了陪祖上开国,唯一可以信赖的许门,他几乎没信过任何人,他此时终于见到了一个亲人,他是打心底十分开心的,他只是一个年轻的君王,同样一个需要亲情的平凡人。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不会害你,我是你姐姐”晏夕拾没想到晏从天会开口唤她,她有些不知所措,心头微涩,开口,有些生硬的解释着。
“皇姐不必说,这大理,本就有一半是属于皇姐的,从天愿意听从皇姐的吩咐”
晏夕拾一愣,她盯着眼前那张英俊年轻的脸庞,忽而心头泛起了一丝暖意,有些人,你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害你,而且会永远对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饶是从来没相见过的姐弟,多年血亲分离,她也难以抑制的走上前,看着堆成山的奏折,有些犹豫的拍了拍晏从天的肩“当皇帝,累不累…”
“当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帝,是有那么一点累”晏从天笑起来“许生以往陪朕畅饮,都会经常和朕讲,他说有一天你会回来,朕全当他是酒后戏言,没想到,皇姐真的还活着”
“我回来了,谁也别想把你怎样,不过,现在我要去做一件事,我必须去,否则,我今生都无法原谅我自己”晏夕拾眼神温柔又严肃的说道。
“皇姐,你要带兵直取蜀地么,恐怕…”晏从天有些担心“虽然现在大康的兵力全集中在襄阳,但是想分出一拨兵力来对付我们,也是可以的,这样是不是有些草率…”大理多年国富民安,兵力不是很充裕,这十万精兵若是折损了,恐怕大康失了襄阳会直奔大理,那样岂不是大事不妙。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占了蜀地之时,正是襄阳大战之时,喀尔已将襄阳重重包围,物资补给进步了城尚且不说,他们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再进行车轮战,其实皇上应该明白,若是喀尔打进来,大理终将不保,我军蜀地压阵,可直奔王都明夏,无疑是制衡喀尔,多占领土,还能自保的最有利方式”
晏夕拾一席话,说的许映寒和晏从天面面相觑,许映寒心底却明白,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去帮蔺季雪一把,三年夫妻情谊,蔺季雪肯定不会和楼兰兵戎相见,也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而这无疑,为这场□造成了一个最大的阻碍,而大康皇宫里的那个祸水…许映寒眼前一黑,他浑身都抖了一下,立刻跪在地上“陛下,听长公主殿下的吧,若是陛下坐山观虎斗,后果就是引虎入室,三方制衡方可维系局势,否则…”
“好了好了,朕允了,不过皇姐,国师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关了,皇姐定要与我联手除掉他,否则大理永无宁日!”晏从天缓缓打开桌上的锦盒,拿出了金光闪闪的虎符,双手递给了晏夕拾
“我本是无心仇怨的…但是我更不能纵容奸逆祸害朝野百姓,皇上放心…”晏夕拾点点头,接过晏从天手中的虎符。
“殿下,国师的武功虽不似中原四大高手那般精湛,反倒有些邪门歪道的意味,很难对付,殿下一定要小心,许门拼死,定护皇室周全”
晏从天也有些忧虑,他盯着晏夕拾那丝毫没有畏惧,满脸的坦荡,觉得十分的安心。
只希望,一切顺利便好。
军中的主帅冰着脸,坐在最前方,皱紧了眉头,而下方两旁入座的将军,也是十分严肃,蔺恪看着地图,红笔圈出的西南方的一路地点,让他有些气急败坏,他盯着旁边,一身儒衫,摇着纸扇,优哉游哉的蔺季雪,不禁有些疑惑“军师,眼见着大理的兵士夜袭蜀地,现在蜀地俨然成了大理的城池,紧紧的挨着我们,咄咄逼人,你怎么就不着急?”
“管他们干什么,你只管打好襄阳这一战便是…”蔺季雪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其实真正气恼的是她,蔺恪仿佛被楼兰洗了脑一般,怎样都不肯听自己的话,说什么也要攻入临安,直取茹舟的头颅,但他想没想过,国不国,家便不家,就算他了却了家族的仇怨,却将举国的百姓推入了一群凶残的鞑子之手,如今的蔺季雪虽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她唯一清醒之处便是深谙大义,她绝不允许万里河山就这样被好色多疑的楼嬴纳入囊中。
“可是这个时候,就算我们攻下襄阳,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大理随时可以越过蜀道直取明夏!”蔺恪重重的拍了下案几,吓的两边的将军冷汗涔涔。
蔺季雪眯起了眼,这是她从来都没料到的事,大理此时的这个做法真的是十分的聪明,大理多年安分守己国富民强,想不到他们的君王果然头脑灵活,想出这套三方制衡又能自保的方法。
“你们吵什么呢!”楼兰掀起营帐,腰间挂着平日都会佩戴的弯刀,她一身深褐色的长裙,不着头饰,长辫细密的披散,脸色有些苍白,蔺季雪抬眼看了她一下,发觉她正在看自己,便立即偏开了眼,反倒是蔺恪完全不避讳他晶亮的目光,起身“公主来了,请公主上座”
“坐什么坐,我问你们在吵些什么”楼兰随意找了个将军的案几,随意的倚了上去,打着哈欠说。
“大帅和军师在谈论该如何对付突然来搅局的大理蛮子…”腾本见楼兰的纤细腰肢近在咫尺,便紧盯了不放,他吞咽了下口水,殷勤的回答着。
“哦?”楼兰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她继续看着蔺季雪“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军师么?军师想出对策了么?”
没想到楼兰会这么问,蔺季雪的表情十分僵硬“在下不才,还没想过要如何应付,不过此战重点在襄阳城,只要拿下襄阳,一切再做打算不迟”
“军师,我有些不舒服…”楼兰从案几上起身,朝蔺季雪的方向走了过去,直接双腿大开迎面坐在了蔺季雪的怀里,其他的将军仿佛以前都见多了这个场景,都很识相的将头偏开,只有蔺恪神情复杂,面色有些发白。
楼兰伏在蔺季雪的肩上,柔声道“快让你带来的神医给我看看这是怎么了,一点精神都没有,好像得了相思病一样”
几个将军在下面努力的憋笑,门口的侍卫一直在咳嗽,蔺季雪十分的尴尬,她努力起身,但楼兰仍紧紧缠在她身上,没有下来的意思,蔺季雪示意他们继续商议,自己抱着楼兰,快步走出了军营大帐,两边的侍卫偏开眼,掀起了帐门,蔺季雪迅速走了出去,刚出了大帐,她想把楼兰放下,奈何楼兰的双臂紧紧的圈在蔺季雪身上,蔺季雪把她连抱带拖的拖进了公主大营,她有些气恼“你做什么?不怕别人耻笑你这个堂堂的公主?”
“他们早都习惯了”楼兰松开手臂,轻巧的越下来“我是公主,我爱怎样是我的事,他们管不着!”
“你是不是来故意挑拨我们姐弟的关系?”蔺季雪脸色十分的不好“我无心和九弟争什么,若是你有心就好好待他,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
蔺季雪说完这句话,拂袖便要离开,谁知楼兰在后面将她圈了个满怀“我有身孕了…”
蔺季雪停下脚步,偏头诧异的看向楼兰,脑中嗡嗡作响“什么!?”
楼兰抿紧嘴唇,点了点头“你的神医七姐是这样告诉我的,她当时将手搭在我的腕上,然后几乎吓的跳了起来,滑稽的很”
“……”蔺季雪面色复杂的看着她,忽然有些六神无主,她本来就不忍心将楼兰做质子,而如今她腹中有了蔺家的骨肉,她更不能做那种无情无义的事,她一把拉住楼兰,语气斩钉截铁“你快回明夏,快回去,不要再回来!!”
楼兰挣脱她“我凭什么要回去!”
“我不想你有事…”蔺季雪软下语气,再次握住楼兰的手“听我的话,回去…”
“我知道…”楼兰咬紧嘴唇,表情凄然“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只要你不杀我王兄,只要你留我在身边,我腹中的这个孩子,他可以是你的皇儿”
这一席话无疑震惊了蔺季雪,蔺季雪咬着牙,斥了句“胡闹!你不要拿自己开玩笑,快回去!”
“我走了这一仗你要怎么打,你以为你服的住这群莽夫么,再怎样你都是个中原人,我王兄多疑,恨不得破了襄阳就将你杀之后快,你以为我堂堂一个嫁了人的公主愿意跑到阵前来出生入死么,我是不想你死啊,蔺季雪,你不要那么善良好不好,除了你的家人,没人会真正怜惜你的!”
“大理的精兵压在蜀地,只要恪儿不莽撞,我和窦庭的大军回师就可以破了临安,兵荒马乱,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呆在军中了,身子要好好调养,怠慢不得,立刻收拾,晚上我就安排蒋瑟和汤辙送你回明夏”
“我不走!!”楼兰尖利的吼道“你想抛弃妻子回到你的小郡主身边团聚是不是,好!就算你和她团聚了,你也不能不认我!”她看着蔺季雪恼怒的脸色,警惕的退后了几步“你休想再点我的穴道!!”
“你!!这个时候你能不能想些别的”蔺季雪真的是十分的恼怒又哭笑不得的,谁知秋海之突然闯了进来,看着僵持的二人,秋海之左看看右看看,张了张嘴,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掌柜,飞鸽传书,像是旧人…”
蔺季雪暂且稳下情绪,接过来立刻撕开那份信,信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让她心上一惊,仔细读着信中的内容,蔺季雪忽然白了脸色,她一下子坐在床榻上,惊慌不已,秋海之上前几步,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忽而瞟到了那份信的字迹,秋海之拿起信,一下跳了起来“哎呀,掌柜,这笔迹和上次我收到的要我来助你的那份信一模一样”
蔺季雪白着脸,从秋海之手里又抢过那封信,她怔了些许,然后眼眶发红,表情狰狞,将那封信撕了个粉碎,狠狠的抛向了空中,纸屑散的满地都是。
楼兰看着有些失控的蔺季雪,冷笑道“怎么,旧情人么?”
秋海之看了看二人,很识相的退了出去,临走前,她经过楼兰身后,发现蔺季雪抬眼,给了自己一个表情,秋海之转了转眼珠,瞬间出指,封住了楼兰三个穴道,她吐着舌头绕过去,看着楼兰震怒的表情,嬉皮笑脸的解释着“公主殿下,得罪了,得罪了,我要听掌柜的…”然后她跳到有些情不自己的蔺季雪身前“掌柜有何吩咐?”
“你给公主收拾一下,和蒋瑟汤辙,晚上将她送回明夏”蔺季雪还在那封信中的内容上,有些缓不过神来,她攥紧拳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秋海之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掌柜,三日后就要开战了,单留你自己和七小姐在阵前…”
“只要你们将公主三日内安全送回明夏就好,不用担心我们,还有…海之,我要亲自去一趟蜀地,看看他们的主帅,到底是不是她!!”
秋海之咬着嘴唇,知道多说无益,只能立即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临安紫竹林
男子摘下面具,无奈的看着身旁对持的两个女子,朴素青衣的“碧眼仙姬”和华服华饰的叶青鸾,叶青鸾皱着眉,一直盯着“碧眼仙姬”,终于沉不住气了,她哑着嗓子问道“她呢?”
“走了”心缘无奈的撕下人皮面具,揉了揉僵硬的脸部肌肉“她想走谁拦得住?”
“我想都没想过一直默默无闻的大理竟然突然发兵,师姐,这是不是她干的好事,你一定知道!”青鸾按捺住心下那股火气,她是有多不放心,才要亲自插上一脚才满意?还是反悔了,真想和我抢人了?
“师妹…”心缘十分头疼“师傅想干什么是不会和我说的,否则她就不是师傅了,三日之后就两军就要交战了,你先不要想别的,逼宫可不是什么游戏,胜负在此一决!”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总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而且我最近心中不宁,总觉得算漏了什么”叶青鸾柳眉一皱,有些担心的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和沉默不语的叶鸣西“三哥,三日后就是娘的忌日了,你说是巧合还是注定?”
叶鸣西握紧了手心的暖玉“不管巧合还是注定,定要狗皇帝血债血偿!”,那块明黄色的暖玉,和青鸾脖颈上所挂的那枚,合在一起,刚好是一整块,上面有些细细的纹路,多年还能摸的出来。
“皇上每年这天都会亲自去金山寺祈福,当晚宴请群臣,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叶青鸾的眼眸,泛着和叶鸣西一样的恨意。
心缘看着平日里温润的书生此时一脸的阴郁,光彩照人的女子充满了怨气,她摇了摇头,心下叹息,为什么人人都想着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此时远处走来了几个商旅打扮的人,其中一个嘴唇上蓄着浅须,清俊儒雅,另外两个公子非常年轻,英气勃勃。
“姜钰参加郡主…”蓄着浅须的男子恭敬的向叶青鸾行了个礼,他身后的两个字立刻也伏地“参见郡主千岁,郡主知遇之恩,臣等没齿难忘!”
“好了好了,都起来,想必有些事,姜大人都告诉你们了”叶青鸾慢悠悠的开口,扫着其中一个低着头的年轻人“贺荪,当日你在场上的英姿本郡都看在眼里,如今你是九门提督了吧,吕大人可是费了九牛二虎才从皇上那里帮你引荐了这个官,你可满意”
贺荪抬起头,看着叶青鸾的倾国脸庞,一时忘记了答话,呆在了原地,叶鸣西有些幸灾乐祸,心缘则将头偏到一边浅笑,身在那这两个绝色身边多年,她早都习惯了男人每逢见到她们就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
伴随着姜钰的轻咳,贺荪才如梦初醒,他有些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小人冒犯,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叶青鸾微笑,起身到二人身边,两只手将贺荪亲自扶了起来,眼眸十分的平静,带着一种信赖和欣赏“贺大人莫要言重,这是你该得的”
贺荪被叶青鸾扶起来,脸已经红了个通透,叶青鸾转身,到陆朝身旁,同样也是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她身上的馨香本就迷人,如此善待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