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细妹没跟上来。
“要不我抱你进去?”彭石穿瞅瞅来来往往的名流士绅,挺犯难。罢了,不管其他,还是细妹重要,不就是丢脸点吗,谁还怕呀。
细妹摇摇头,扶着男人的手,慢慢走。
忽然就紧紧的捉住,侧面小心的观察着这个自己今生选择的人。
他长得真的不如孙翰林好看,孙翰林出身好,从小锦衣玉食,受到最好的教育,是医学世家的杰出才俊;
他学问好,曾留学英国,名牌大学毕业,知识渊博;他气度非凡,得到了英国人的真传,是真正的绅士;
他常穿一身白西服,戴瑞士名表,爱干净,洁身自好,风度翩翩,是好多名流小姐,不管是闺阁之中的老式女子,还是留过洋的新式女子,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而,彭石穿,贫民出身,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放过牛,干过煤窑工,修过铁路,从小受不到好的教育,仅读过的几本书,还是偷偷听村里的私塾先生讲课自学的;
长相,本来若是没有孙翰林作对比,也算得上英俊,但是有孙翰林这样的俊美绅士在,实在不够看了;
然后她就想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重生为他而来,对他死心塌地。
孙翰林也许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在吃饭时,他也许会为她率先拉好椅子;在上车时,他也许会为她拉车门,然后说上一句,“女士先请。”,也许在某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他也许会送给她好多玫瑰花,然后烛光晚餐,浪漫一夜。
这些都是彭石穿做不到的,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大男人的,所有表面上以女人为先的事情,他大概都做不来。
但是,私下里,卧房中,当她生病时,他会端了饭菜亲自喂她,只怕她饿肚子;她心情不好,唠叨他时,他会嘿嘿傻笑,然后拿一张报纸闲看,任她说个够本,也不嫌烦;当她懒了,累了,他会为她洗脚擦脸,给她脱了衣服,盖好被子,让她好睡,因为她说过,睡前不洗刷一晚上都不舒服。
眼下,对于很多女人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吧。一个放牛娃,一个公子哥,让你选,你能抗拒得了诱惑吗?
放在上辈子,细妹自问,会不会动摇,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女子,阅历不足,见识短浅,自认貌美,只图享乐,又岂能有抗拒诱惑的本能,只怕早已经颠颠的爬上人家的床了吧。
她自嘲,自我贬低的想着。始终介怀曾经的背叛。
彭石穿意识到细妹越走越慢,以为她累了,遂看看四下没人特别注意他们。(其实自己骗自己,那么明显的灰布军装,缀红五角星的八角军帽,城里最大的军团,得孙老邀请前来的实业家们,哪个不得小心应付,观察。)
一把撩起,抱住走。
正低着头想事情的细妹,冷不丁被抱起,禁不住小声叫了出来。
“嘘嘘,小点声。早知道就不让你跟来了。”他还不是让细妹中邪的事情吓着了,轻易不让她自己呆着。
细妹嘴角缓缓咧开一道笑痕,越来越大,到最后,笑出声来,惹得老滕等人也回过头来看,弄得彭石穿莫名其妙,也更加紧张。
连忙嘘嘘,不让她出声。
“哥,今晚上我不想自己洗脚了,好累哦。”嘟嘟嘴,摸摸自己已经凸起的肚子,叹气,杏眸偷偷瞧过去,打量。
“知道你怀崽不容易,行,哥给你洗,你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哼,你小雀一掉尾巴,我都知道你拉什么屎。”
细妹脸涨红,呜呜不愿意,在男人怀里踢腿乱动:“你才怀崽,我又不是老母猪。你才那个什么呢,要讲文明,你还乱骂人,还说些粗鲁话,你这些日子学的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错了,不该说脏话,要文明。要向孙翰林同志学习。”他赶紧改正,猛点头。
“我是不是不如他?”他小声呜鲁,古铜色的脸一红,都成黑炭了。若非细妹正贴着他脖颈,还真听不见。
“你是不如他。”细妹一本正经道。
他眼皮一耷拉,不高兴了,也不看细妹了,大步往前走。
“事实就是这样啊。”细妹还说,“但是我是你老婆啊,你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不会嫌弃你的。”细妹咧开嘴,拍拍他的大黑脸。
“哼!”从鼻子里出来的。更加不理会细妹了。
“呵呵……”细妹笑的可开心了。
“下来,自己走!”他把人往地上一放,自己就随着来接待的人走了。
“唉?真生气了。”细妹一看,他们已经到了。前面就是堂会,戏台子上正上演着吉祥戏,《大团圆》。
满园花灯红绸,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前方堂会,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自是一番风流景象。
有幸看到大家士族的宴会景象,细妹挺兴奋的。可细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看到孙老脸上繁盛如花又惆怅凄凉的笑颜,细妹突然明白了什么。
像花,开到极致,便是凋零。
当宴会散去,人去楼空,细妹知道这是最后的欢饮,它预示着最后的世家的解体。
不是移民他国,便是彻底的消亡。
济济一堂,座无虚席。
红军司令的到来将这场宴会推向了**。
细妹在孙老的右手下,看到了孙翰林的身影,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大概是孙老的要求,他身上穿的竟是马褂长衫,头上戴的是瓜皮帽,配上他那一副俊美无俦的面容,真真是贵族公子,晚清大家,让人移不开眼。
他绝对是这宴会的一道亮丽风景。
大家好像都知道孙老的意思,一开始,什么正事都不说,只推杯问盏听戏曲,听到精彩处,她还听到有人大喊着,“赏!”端的是财大气粗。
循声望去,只见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面貌上竟和孙翰林有三分相似,却不如孙翰林抢眼。
宴会上大多是丈夫携妻子或者姨太而来,所以是男女混坐的。
吃吃喝喝,笑笑应酬,男人畅谈,女人私语。
男的,西装笔挺有,长袍马褂有,各各衣冠楚楚。女的,珠环翠绕,服饰华美,各各娇艳如花。
看到这样的场景,细妹忽然就找到了感觉,也不怯场,从从容容,大大方方,礼仪得体。
她从来都知道,一个女子的风华,不在于她的衣着,关键在她的气韵。
此刻,她戴着缀红五星的八角帽,棉布的灰军装,英姿飒爽,她不适合做淑女状,不如,便豪爽英气到底。
她似乎是天生的交际花,总是知道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摆出什么样的姿态,协调一致。不会给人矫揉造作的感觉。
她的长发被她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缀在胸前,并且绑上了两条大红的穗子,配着她一张偏圆的脸蛋,别是一番风流。
一霎,她便成了全场的另一道风景。孙翰林抬头看去,眼中便立即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喃喃自语:“原来,你穿什么衣服都能艳压群芳。”
唯彭石穿仍是觉得自家婆娘普通,示意她坐过去,就再次转过头去和老滕商量事情。有点,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的意思。
细妹嘴唇微嘟,眼神微暗,她最想得到的是自家男人的赞许呀。
哼哼,你个猪,不懂得欣赏,回去在折磨你。
昂首挺胸,眼神坚毅,一步步踏至男人身边,那里有一个空位,一定是给她留的,这个位置这一生都要被她霸占着了。
主人家的女眷堆里,坐着一个穿一身晚清服侍的女子,她眼角微挑,一脸清冷,眼睛定定的注视细妹,从她进来到她坐定。
微微撇撇嘴,低头敲起小核桃。她最爱这坚果,营养丰富是一方面,另一个就是口味好,奶油味的她尤爱,就是这壳太硬了。
花白头发的妇人见她根本不关注该关注的,而是看人家老婆,恨其不争,瞪她半响。甩袖而起,往首座去,那里还差一个女主人。
“干嘛不等我,你就差这几步啊。”细妹嘟囔。
“没看见人这么多,你也好意思,厚脸皮。”彭石穿不搭理她。只听他抱怨,“这有什么好看的,脸上抹的跟鬼画符似地,那嘴里哼哼的也不知道什么,细妹都比她们唱得好。”
老滕吧嗒吧嗒抽烟,笑道:“你那是听不懂。我也隐约能听出个意思来。这是昆曲,起源于明朝嘉靖年间,被称为‘百戏之祖’。历史悠久,也是咱们华夏的瑰宝啊。”
“这个好吃,你吃吃看。我刚才尝了一个,味道真好。”彭石穿把一碟子小核桃递给她。
“这依依呀呀的唱的什么呀。什么时候完,我还有好多事呢,赶紧的拿到钱,赶紧走人。”
“你急什么,难得的悠闲,你也放松放松。你等着,过不了几天,这战争就爆发了,中央那边正进入紧急防备状态,一触即发。”
细妹这个在空间里看过电视的自是对这昆曲不感兴趣,她就看那些人的装扮不错,看热闹。
拿着小锤子,一边敲核桃,一边看景。要说,这孙府里的假山流水,亭台楼榭真是好看。
一锤子下去,小核桃挺结实,不听话嘣到地上去了,细妹又拿了一个,敲一下,又嘣了,这回这个嘣彭石穿怀里去了。
彭石穿拿出来,在手里一捏,碎了,露出里面金黄的核桃肉,细妹高兴了,颠颠的伸过手去夺。
惠娘正在和坚硬的核桃壳奋斗着,敲着敲着,一个不注意敲在了手指上,疼的她抽一口冷气,抱住自己的手指吹冷风。
抬头见,不经意便看见,细妹正去夺彭石穿手里的核桃肉。
只见那男人也不跟她计较,自觉的放女人手里。女人吧嗒吧嗒吃的香甜,眼睛笑眯眯的,吃完了又眼巴巴的去看男人的手。
那男人很自然的又拿了一把小核桃在手里,攥成拳,一捏,应声而碎,张开手掌,露出更多的核桃肉,那女人笑得更开心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碟子去盛放。
吧嗒吧嗒吃的欢畅,间或塞一快核桃肉进男人嘴里。不过,大多数还是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惠娘,忽然便觉得自己嘴里的核桃肉索然无味起来。
渐渐的她竟看迷了眼睛,手里的小锤子掉了都不知道。
坐在孙老旁边的老妇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越看彭石穿那是越满意,用一句俗话说,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只恨不得坐在男人旁边吃核桃的是她自己了。
她一想自己女儿的德行,又愁得直皱眉头。他们就快走了,这惠娘连个着落也没有,愁死个人呦。
不想,她这一看,便见她女儿正瞅着彭石穿痴迷,她心中一喜,便知今儿这事有门。赶紧又回到惠娘身边。这回她不打算自己主动说了,她就等着惠娘自己开口。
当惠娘看到彭石穿拿袖子给细妹擦嘴的时候,她只觉脑子里有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她的心刹那间便生出了羡慕、嫉妒,甚至情丝。
纵然她丈夫今日还未死,凭良心说,他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他的丈夫,是个大药商,在上海做生意时,得罪了上海青帮的老大被打死了,她二十二岁便守了寡,至今已有半年。
她和她的丈夫聚少离多,原本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是在丈夫的身上,她从不曾得到过关爱,他一心钻在家族生意上,根本就忽略了她。
她怨过,恨过,到头来还是苦了自己。渐渐的,她学会心如止水,只做个贪图享受的大家夫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今晚,这个男人却让她心再起波澜,她想,她真的要做些什么了。干涸的内心,干枯的身体,都需要滋养,她再不想苦守到老了。正如翰林所说,遇到对的人,喜欢的人,就要去勇敢追求。
“娘,我想,就那样吧。你安排。”惠娘垂下眼,不再去看彭石穿跟前跟个笑眯眯的女人。
“我的儿,这才对。娘跟你说,听你爹说,这个人是个大司令,自从你爹见了他,回到家里,那是夸的呀,天上有,地下无的。”其实丈夫只跟她说过,此人品行不差。剩下的都是她自己添油加醋的。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肯给女人擦嘴的男人错不了。
此时,孙老终于发话了。
“我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吧。”
彭石穿一听,终于坐不住了,先出声道:“老爷子……”
孙老摆摆手,不让彭石穿再说下去:“司令,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东西,翰林已经给我看过了,难得的精品。老夫一定会好好收藏,司令放心,老夫虽是一介平民,但是也知礼、义、廉、耻,老夫可以这么说,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比老夫年长的,这礼义廉耻,唯老夫学的最好。
东西是属于我们华夏一族的,不管老夫今夜之后去往何处,都将好好保存。纵然老夫死去,也会嘱托子孙将东西送归国。所以,司令,你大可放心。
另外,司令所需钱物都已经备好了,宴散之后,定当奉上。再此,就请司令,以及你们这一支年轻军队做个见证,又或者做老夫的听众,听听老夫所信仰的是什么,与你们所信仰的又有什么样的冲突。”
孙老有些激动,拄着拐杖的手有些颤抖。
“爷爷,注意身体。”孙翰林递过一杯茶水。
孙老摇摇头。
“让我说完,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今晚能再见这么多同族之人已是大幸,有生之年,怕是再难相见了。”
“爷爷,你会看到我们的军队统一华夏的那一天的。”孙翰林坚定道。
“爷爷相信你,否则,爷爷也不会把你留下了。经过这些日子里的观察,我已经相信了你们的队伍,只是,老夫要劝告你们,从来都是最初的最为美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真理。除非有一天,这海枯,这石烂,这天地合。”
“老爷子,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彭石穿有些愤怒:“我一直相信真理始终在正义的这一方。只要我党始终代表着正义,始终为了大多数的人利益,始终能够跟得上时代的脚步,我认为,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党可以千秋万代!”
孙老笑笑,“**是必然,这句话,老夫希望将军有生之年都要记住。人心都是自私的,为了贪欲,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能够像将军这样纯然耿直的人,总是不多的。”
彭石穿还想再辩,孙老却又一次打断了他,“逐鹿中原,鹿死谁手,尚且未定,将军我们现在就讨论这个,太早了些。如果,老夫还能够活着再见将军,老夫到时再和将军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