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鞑靼贵族赶忙将老太师送到帐门口,阿鲁台对众人醉态可掬地摆手道:“你们继续,老夫先回去睡一觉,然后咱接着再战!”
“老太师只管休息,我们等着您!”众鞑靼贵族目送着阿鲁台离去,便迫不及待回去继续滥饮起来。
“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终于可以痛快睡一觉了吧!”这是阿鲁台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狂欢还在进行,老太师不在,那些鞑靼贵族们就更加放的开了。尤其是阿布只安,怕自己放纵的模样被老太师瞥见,影响到得来不易的继承人地位,刚才喝酒吃肉的时候,可是有些放不开呢。现在好了,老太师一走,他那酒肉之徒的本性便露出来,不管不顾地狂喝猛灌起来。他不光自个喝,还拉着一众鞑靼贵族一起,猜拳罚酒,乐不可支。
有了阿布只安带头,那些鞑靼贵族们便有样学样,一时间帐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遍布,好生快活。下头的鞑靼士卒也不甘示弱,不少人已经醉了一回,跑到帐外吐干净了,回来继续狂喝一气。避风塘中那叫一个酒气冲天,能熏死一头活牛!
明军大营,所有的士卒都已经被唤醒,此时饭菜已好,全军便开始用餐。
从昨日起,士卒们的供给减半,自然都饥肠辘辘。此刻见了满锅的米饭,大块的烤肉,那比见了亲人还亲!这会儿谁也顾不上想三想四,全都在那狂吞猛咽,唯恐吃得慢了,让别人把自己那份也抢了去。
军中吃饭是有技巧的,一人一碗都分不到的时候倒也罢了,像这样一人一碗锅里还有的剩的情况下,头一碗一定不能盛太多。不然你一碗没吃完,人家碗里盛的少的,已经去盛第二碗了。
所以,正确的法子是,先盛一小碗,赶紧吃完再去盛第二碗,这样一定比盛一大碗,吃完捞不着盛第二碗要吃得多。
当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盛上第二碗之后,吃饭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他们端着饭碗,三五成群挤在一起,暗暗地议论开来:“三更半夜地喊我们起来吃饭,还吃的这么饱,看来是要打仗了。”
“打就打呗!只要有元帅在,任他什么狗屁鞑子都讨不到好来。”自然有很多士卒对王贤充满了自信。
但也有人忧心忡忡道:“要真是有人断了咱们粮道,这仗还真不好打……”
“咸吃萝卜淡操心,要是真断了粮道,还能让咱们放开了吃?”一填饱肚子,大部分士卒恢复了乐观,再不复昨夜饥肠辘辘时那副萎靡样子:“有的吃你们就狠狠地吃吧!至于打不打仗,自有元帅安排。”
“是啊!是啊!”众士卒纷纷点头道:“咱们跑到这大草原上,不就是来打仗的吗?废什么话,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等到全营将士都用过了饭,便在军官的指挥下,来到营中空地列队集合。
待全体将士集合完毕,营中空地上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呼啸的风声在众人头顶掠过。
营地中央的高台上,堆着数个木柴堆成的火堆,大风吹得火苗舞动不已,一串串火星子被卷到天上。
所有的将领全副武装,在高台上下肃然而立,士卒们看到上官的样子,全都大气不敢喘,营地的气氛无比沉肃。
“元帅到!”一声高喝,打破了营中的肃静,官兵们齐刷刷转过头去,定定看着在柳升、莫问、许怀庆等众将簇拥下,出现在高台上的王贤,对他行以注目礼。
王贤肩上披着玄色的披风,腰间悬着金灿灿鲨皮吞口、嵌以明珠的天子剑,神态沉静、目光坚定。
“臭小子们。”照例,柳升先向将士们开腔道:“都吃饱了吧?”
“嘿嘿,吃饱了……”官兵们不好意思地七嘴八舌道。
“我看是没吃饱。”柳升却把笑容一敛。
“侯爷。”官兵们一愣,“咱真吃饱了……”
“吃饱了就他娘的大点声!”便听柳升扯着嗓子吼道。
“吃饱了!”所有人此时,都用尽力气地喊了起来,声音直冲霄汉。
“这还差不多。”柳升说完,一侧身道:“请公爷训话。”
众将士昂首挺胸,目视着他们的统帅。
王贤的目光扫过众将士,微微一笑道:“都吃饱了就好。”顿一顿,他沉声说道:“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顿饱饭了……”
“什么?什么?”轰地一声,原本一片肃穆的士卒们,闻声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他们有人交头接耳起来:“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的粮道果然被断了!”
更多的神情紧张地看着王贤,希望元帅这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军官们也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竟忘了呵斥士兵、维持秩序。
至于那些知道具体情况的高级将领们,更是大惊失色,不知道王贤为何要实话实说?让士兵知道了真实情况,还有什么军心士气可言?这下不用什么鞑靼人,更不用朵颜三卫来进攻,军队自己就得垮了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王贤,那目光里有强烈的震惊、有强烈的不解、有强烈的质疑、有强烈的恐慌……换做普通人被这些目光盯在身上,恐怕直接就得崩溃,然而王贤却仿佛毫无所觉,依然面不改色地自顾自道:“昨日得知,我们的粮道在数日前就被最少三四万朵颜人给截断了,所以诸位刚才吃的,就是咱们最后的军粮了!”
众将士纷纷倒吸冷气,若非平日里王贤爱兵如子、指挥若定,还算威望颇高,这会将士们破口大骂都是轻的,直接生撕了这厮都有可能。
明知道快没粮了你不省着点?难道不知道没有吃下的饭?吃多了都变成屎吗?!
“所以,本帅在这里宣布,我们已经断粮了。”王贤却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西撤,但朵颜人肯定会追在咱们后头,阿鲁台那老混蛋估计也不会放过这个捡便宜的机会,咱们没有粮食,如何能坚持下去,逃遁千里,回到大王城?”
将士们个个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万万想不到,形势急转直下,变化如此之快,原先连战连胜,穷追猛打的英雄之师,转眼就要逃命去了。
比转眼逃命更悲惨的,是根本逃不回去……正如元帅所说,军中无粮、后有追兵,西撤的方案看来是完全行不通。
很多士卒恍然大悟,怪不得元帅要我们吃顿饱饭呢,横竖三天的粮草没个屁用,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那就南下,和他们拼了!”知道无路可撤后,将士们扯着脖子嚷嚷起来:“宰了那些骚鞑子,吃他们的肉也能回去!”
这就是明初时的骄兵悍将,一扫自宋朝以降,汉人的卑微怯懦,以一种傲视天地的态度,屹立在这古老的东方大地之上!直追汉唐雄风!
这就是王贤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的华夏武魂,他绝对不能让汉人这种昂扬的斗志,这种睥睨天下的骄傲断绝在自己手中!
明军营地中火把照天,风声越来越大,卷起的砂砾石子打得将士们满脸生疼。但没有人在意这个,他们只等破釜沉舟的主帅一声令下,便南下和那些鞑虏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王贤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道:“南下也不妥,朵颜人狡猾如狐,肯定会避而不战,只要拖上咱们几日,咱们就饿得开不了弓,挥不出刀,到时候他们再扑上来,杀猪宰羊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啊……”听王贤这一说,将士们也知道南下同样是死路一条了。登时傻愣在那里,不能往西不能往南,难道要集体自杀不成?
“元帅,那该怎么办?!”将士们焦灼地望向他们的主心骨,这时候只能看统帅的了。
王贤看着众将士的神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高声说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的斥候发现了阿鲁台的藏身之处!”
“啊!”将士们惊呼声中,王贤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大营上空道:“此入大漠一百里有一处绿洲,名唤避风塘!乃是阿鲁台准备的藏身之处,他在其中储存了大量的粮草物资……”
将士们一开始听说阿鲁台被发现,反应还没有多强烈,待听到王贤说,绿洲中储存大量的粮草物资,这下嗡的一声,全都按捺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纷纷嚷嚷着,向王贤请战道:“元帅!请下令吧,我等愿直捣敌巢、灭此朝食!”
“是啊元帅,请下令吧!我们已经饥渴难耐了!”将士们激动得都胡言乱语开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望梅止渴
原本低落的士气,散乱的军心,让王贤的消息一下子就扭转过来!
将士们血脉贲张、捶胸顿足,嗷嗷叫着,恨不得立即出发,赶去那劳什子避风塘,干掉阿鲁台一伙人,省得他们浪费属于自己的粮食。
明军上下,已经把阿鲁台的粮食视为己有了。
可见,比起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欲望来,生存的压力才是第一驱动力!
王贤和柳升、莫问相视一笑,又叹气道:“可是,沙尘暴就要来了,这种时候进大漠,恐怕是九死一生啊!”
“那又如何,总比留在这里十死无生强!”将士们却毫不在意,大声嚷嚷道:“不就是一百里路吗!就算是刀山火海,咱们也能闯过去!”
“要是在沙尘暴里迷了路,不能按时找到阿鲁台,咱们可全都要饿死在沙漠里……”王贤又微笑说道。
“那又如何!与其被千里追杀,窝窝囊囊而死,还不如死他个轰轰烈烈,搏那一线生机呢!”将士们热血上头,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说得好!”王贤击节叫好道:“这才是我大明的铁血男儿!”说着他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肃穆。“本帅便带你们杀入大漠,全歼阿鲁台,拼一条生路下来!”王贤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每个字都带着无穷的决心,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直入每个将士的心头!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杀敌的路上,决不能死在逃亡路上!”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满营将士齐声咆哮的应和。
“出发!”王贤拔剑指向北方,那黄沙漫卷的无际沙漠!
将士们轰然应命,在军官的率领下,纷纷上马,从营门鱼贯而出。
王贤等人也翻身上马,与将士们同出大营。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将士们一同唱起了那首明朝初年的军歌: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虽然这首军歌诞生于元朝末年,蒙古人奴役汉人的历史早已一去不复返,但依然激励着汉家男儿舍生忘死,用鲜血和生命续谱前辈英雄的篇章,决不能让胡虏再度乱我华夏!
数万明军将士北上十余里,便进入了大漠,进入大漠不久,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便肆虐而来,尽管人马都用布罩蒙住口鼻,还是被打得浑身生疼、头晕目眩,甚至没法睁眼视物。
不过其实,睁不睁眼都无所谓,因为天地间都被黄沙遮盖,就算瞪大了眼,也最多不过能看清一两丈远而已,再往远处,则天地茫茫、尽是黄色了……
明军将士基本上是在闭着眼行军。进入大漠前,他们每人分到一段坚固的麻绳,按照命令将绳子穿过前一匹马的马鞍,拴在后一匹马的缰绳上,这样战马串葫芦一样首尾相连,后面的人马只需跟着前面的人马亦步亦趋,无需担心会因为看不清周围而掉队。
这样一来,在最前头带路的人马,责任就无比重大了。要是不小心带错了路,全军都会跟着走错路。而在这沙漠之中,一支没有粮食的军队,走错路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相信在全军覆没之前,将士们一定会把在前头带路的向导先宰了出气……
所以身为向导的心慈心严等人,那叫一个压力山大……
尽管有精于图上作业的锦衣卫从旁辅助,尽管早已确定了方向,两人还是满心忐忑,死死盯着各自手中的指北针,唯恐稍微走偏一度。
原本,沙漠上虽然没有固定的景物作参照,但好歹有日月星辰,以明朝高超的航海技术,借助天体确定方位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偏偏是沙暴天,天日无光、星月潜形,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玩意儿啊!
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指北针了,按照上头所指的方向,朝东北偏北十五刻走,如果不走偏的话,早晚会走到那该死的避风塘。
“可要是走偏了呢……”心慈惴惴地问一声心严。
“当心你的乌鸦嘴!”心严狠狠瞪一眼心慈,晃一晃手里的指北针道:“我们不是有这玩意儿吗?”
“话说这玩意儿靠得住吗?”心慈吃力地眯着眼,看着手里的指北针,那是一个圆形的铜盒,上面覆以透明的水晶,里面是一根纤细的磁铁,颤巍巍地指向一个方向,据说那就是正北方,然后根据上头的刻度和磁铁的夹角,就能确定此时前进的方位了。
“当然……”心严看一眼不断颤抖的磁铁,也觉着不靠谱了,声音不禁变小道:“靠得住了……”
“就算是靠得住,走个几十里不跑偏就不容易了,这可是二百里啊!”心慈苦着脸道:“这鬼天气,咱们留下的标记全都白费了……”为了便于寻找,他们返回时,在路上插了许多小旗作为标记,可这沙暴肆虐,上哪里找去?估计早就被吹得没影了!
“嗯……”心严被心慈说得越来越担心,无可奈何之下,竟开始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乞求佛祖保佑。
心慈却还在喋喋不休道:“明明是二百里,你说师弟为什么给打了个五折。”
心严被烦得没办法了,叹了口气道:“你没听过望梅止渴的典故吗?”
“望梅止渴和他打折有什么关系?”心慈不解问道。
心严白了心慈一眼:“别跟人说你是师傅的徒弟。”便再也不搭理他。
王贤和莫问跟在心慈心严身后不远处,两人顶着狂风,艰难地交谈着。
“大人,这次可有够冒险。”莫问虽然是深入大漠的首倡者,但对王贤敢在这样的沙暴天依然一意孤行,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本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嘛。”王贤却满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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