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强抢民女,我是在请自己的太孙妃上车,这有什么不妥?”朱瞻基果真无赖道。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银铃小声道。
“你说什么?”朱瞻基没听清的样子,状若随意地笑嘻嘻道:“对了,那个于谦回杭州去了,你知道他去干吗吧?”
“不是说,他父亲病重了吗?”银铃道。
“什么病,都是装出来的!”朱瞻基笑道:“他老爷子已经在家准备好婚礼了,就等他一到家,便立马让他和那董小姐成亲!”
“什么……”银铃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便退到了马车门口,她被绊了一下,赶忙双手撑住车厢,脸上的苦痛我见犹怜……
“银铃,那姓于的脚踩两条船,你被他骗得团团转。”朱瞻基往前一步,深情款款道:“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你走开!”银铃双手去推朱瞻基,可哪里推得动,她气得使劲捶他,带着哭腔道:“我不要上你的车!不要上你的车!”
“你二哥曾说过,女人的话得反着听!”朱瞻基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然后跳上车,嘭地把车门关上,隔断了银铃的声音。
“你让我下去,我要下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朱瞻埈张大了嘴巴。
第八百四十六章回家
太子府的酒宴过后,王贤一家人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家里头,林清儿和银铃早就吩咐人打扫干净、损坏的器物也都照原样换了新的,看上去就像离开时一样。
只是离开时还是夏末秋初,这会儿已经到了深秋初冬,其中冷暖,各有感触,一家人在厅堂里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散了。
王贤自然抱着儿子,和林清儿走在一道,到后院回廊,看到后花园中残荷满池、霜叶染红的景色,王贤不禁深吸一口略略清冷的空气,探手揽住妻子单薄的肩头,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道:“真美啊……”
“是啊。”林清儿也陶醉地点点头:“这样萧瑟的景致,今日竟让人满怀喜悦,果然是心情更重要……”说着声音微小道:“还有一起看风景的人。”
“哈哈,是吧。”王贤却放声大笑道:“娘子果然高雅,为夫就看不出那么多道道……”
“是你说美,人家才随你说的。”林清儿轻嗔道。
“哈哈,我说的可不是眼前的景色。”王贤促狭笑道:“这么多枯枝败叶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说的是?”林清儿奇怪道。
“我是说你。”王贤转过头,深深地凝望着妻子的俏脸,满眼都是她十七岁时的样子,像一朵惹人怜爱的白菊花,那样的高洁娇弱,又坚强傲霜。“真美啊。”
“讨厌……”林清儿满脸通红,又羞又喜道:“当着孩子,别说些乱七八糟的。”
“狗蛋儿才多大啊。”王贤举起儿子,哈哈大笑道:“就算他听得懂也不要紧,爹娘恩爱,他也高兴。”
“瞎说八道。”林清儿笑着啐一口道:“从小就跟你学着哄女孩子开心,长大了还不成了花心大萝卜……”说到这儿,她有些小幽怨地小声道:“跟你一样可怎么办。”
“哈哈!”王贤一阵心虚,尴尬地笑两声,赶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狗蛋儿比原先重了不少,也好看了。”
“你上回回来,不是见过吗,哪变样了?”林清儿奇怪道。
“嗷。”王贤才想起,自己在二十多天前,是回过一趟家的,不禁抱歉道:“上回回来得太晚,心里又着急,所以也没看仔细。”顿一顿道:“我脑子里头,还是这小子刚出生时的样子呢。”
“儿子洗三那天,你和徐真人被劫走了……”林清儿眼眶微湿地轻声道:“回想起过去的这几个月,简直像过了几年一样漫长,但一算日子,才不过三个月……”
“是吗,这么说小狗蛋儿又要过百岁了?”王贤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林清儿却一下就哭了,这一下,就像打开了闸门一样,哭得越来越厉害……连月来的担忧、恐惧、挂念、相思、痛苦……种种情绪混成一块,在她心中酝酿发酵,早就不可承受,可她只能忍着,王贤不在,她得支撑这个家。
现在,当家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她又有了靠山,终于可以放开情绪,好好痛哭一场了……
王贤连忙把孩子递给玉麝,双手搂住妻子,柔声安慰起来:“别哭了,别哭了,我们赢了,以后日子就安稳了……”
“真的吗?”林清儿抬起头,巴望着王贤。
“那还有假,这次虽然凶险万分,但毕其功于一役,太子爷的位子,算是彻底坐稳了。”王贤如释重负地笑道:“我立的功也够多了,再多就……那个啥功高震主了……”
“那可不行!”林清儿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襟道:“皇帝最爱玩儿的就是鸟尽弓藏,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兔死狗烹了。”
“你才是小狗呢。”王贤伸手刮一下林清儿挺翘的鼻梁,笑道:“我的意思是,咱以后就不思进取了,好好地过咱的安稳日子,不说别的,就凭咱们和太子太孙的关系,子子孙孙都会安享富贵的。”
林清儿是低头伏在王贤胸前,没有看到他说这话时的满眼阴霾,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中,幸福地靠在王贤怀里,一动也不想动……她本来还想问问,王贤到底和徐妙锦有没有关系,但这会儿,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王家人回到家的同时,老太监赵赢也完成了对汉王府的抄查,命人抬着一口箱子,回宫向朱棣复旨。
朱棣穿一身印着暗花龙纹的紫色长袍,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虽然是大白天,大殿里门窗紧闭,还拉着厚厚的帷幔,点着上百盏宫灯,跟夜里没什么两样。
老太监立在阶下,轻声说道:“皇上,查抄完毕,搜出各式违制、违禁物品共一千三百二十七件。”说着双手呈上一份奏折道:“这是清单,请皇上御览。”
李严便双手接过单子,呈给朱棣过目。
朱棣迟疑了一下,没有接那单子,而是望向老太监身边的那口箱子,问道:“这里头是什么。”
“是……”老太监顿一下,沉声回道:“勋贵武将、地方官员与汉王父子往来的书信,经过老奴一一审查,挑出了有勾结效忠嫌疑的一部分,呈给皇上。”
“这箱子里都是?!”朱棣倒吸口冷气,瞪大眼道:“都是吗?”
“都是。”老太监点点头,明显看到皇帝的眼中神采顿失,那张刚才还威严无比的脸上,此刻却像木刻一样没有了任何表情。
“皇上。”李严轻声问道:“要呈上来吗?”
朱棣依然木在那里,不说是也不说不用,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口大箱子,整个寝殿中一片死寂……
“果然……”好半晌,朱棣才转动眼球,目光移向老太监,声音艰涩道:“你说的没错,那些外臣没几个可信的!”
“皇上,”老太监赵赢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黄绸质地的画布来,双手递给朱棣道:“您最好先看看这个。”
李严便将那画布转呈上去,朱棣接过来一看,不禁倒吸口冷气,只见上头画着个九头十臂、恐怖无比的魔王,还写着朱高煦的名讳和生辰八字。
“这是什么?!”虽然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张魇镇妖图之类的东西,朱棣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回皇上。”赵赢淡淡道:“老奴跟道衍大师那段时间,常听他说些妖法谶纬之类的东西,也对这些有了些了解。”顿一顿道:“这次汉王殿下大发狂性,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老奴窃以为十分蹊跷,这并不是老奴了解的那个汉王……”
“嗯,不错。”朱棣面色稍缓道:“老二虽然脾气不好、和老大的关系也很僵,但说他敢造反,放在以前朕是不信的。”
“所以,在搜查汉王起居之处时,老奴便留了心,结果真在汉王的枕头里,找出了这个。”赵赢眉头紧皱道:“虽然老奴一时还认不清这是哪路魔头,但知道这叫‘魇魔入梦’之法,就是请高人在法布上用朱砂画下一尊魔像,再写上要对付的人的名讳和生辰八字,将其藏到那人睡觉的床上,这样一欸入梦,那魇魔便会循着法布而来,进到人的梦乡里作祟,夜夜如此、日积月累,最终那人的魂魄会为妖魔所夺,行事自然也就不在人伦,而是妖魔的作为了。”
“原来如此!”朱棣就像遇见一盏明灯,觉着心里头的千种难过、万般无奈,好像一下有了化解,他拍着大腿道:“我说么,老二平日轻狂浮躁,但尚可教诲,怎么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原来是被人暗害了!”说着重重一咬牙道:“把这个人找出来,朕要把他碎尸万段!”
“是。”老太监应一声道:“这个人不难找,因为能接触汉王起居之物,且可以将其枕头拆开、再缝入东西的人,统共没有几个。”
“那就赶紧找出来!”朱棣恨声道,天下的父母都觉着自己的孩子没有错,就是犯了错,也是被人拐带坏的。朱棣贵为天子,也不能免俗。
“是。”老太监再应一声,又禀报道:“还有皇上,纪纲已经押送回京,正暂时羁押在御马监。”
“纪纲!”一听到这俩字,朱棣牙都咬碎了,一字一顿地恨声道:“你终究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他对纪纲可没什么恻隐之心,心里反而已经把这家伙当成汉王的替罪羊了!
“皇上要立即审讯他?”老太监轻声问道:“还是暂时羁押?”
“暂时先关在你那儿。”朱棣想一想道:“等查明妖图一案,再行审问。”
“是。”老太监汇报完毕,躬身退下,寝殿的大门一开即关,就像从来没来过这样一个人。
但那口箱子,分明还在那里……
看着那口关系着千万人性命的箱子,朱棣只觉着心浮气躁、头昏脑涨,半晌都无法平复下来。
李严赶忙给皇帝端来了一个木匣子,朱棣从里面摸出一粒药丸,送到口中,接过茶水服下,好半晌才喘匀了气……南海子那场刺杀,对朱棣的伤害,显然比看上去要大得多。
第八百四十七章纪纲之死
服下武当山孙真人秘制的丹药,又调息了片刻,朱棣才感觉好些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太子,没有上书吗?”
“没有。”李严轻声回道:“太子殿下这阵子什么奏折都没上,也没来宫里。”
“没有?”朱棣大感意外道:“他怎么转性了?”按照朱棣对太子的了解,以往不管汉王做的多过分,自己这个大儿子都会极力给他求情、替他开脱的。这回朱棣正需要太子当回好人,好趁势从轻发落汉王,谁承想太子却一声不吭了……
“不知道……”李严还能说什么。
“哼!”朱棣不悦地哼一声道:“我看他是有恃无恐了,以为这下地位稳了,可以不用再装什么兄友弟恭了!”
“……”李严低着头,不敢吭声。
老太监赵赢的审讯十分迅速。仅仅两天时间,便回禀朱棣说,已经有了口供,是伺候汉王起居的一个太监,将那魔镇之图,缝入汉王的枕头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朱棣冷声道。
“回皇上,他招认说,是受了纪纲的指使。”赵赢轻声道。
“纪纲?!”朱棣目光森然地咯咯一笑,咬牙切齿道:“提他来见朕!”
“是。”老太监吩咐一声,盏茶工夫,被反绑着双手的纪都督,就出现在寝殿上。
朱棣坐在龙椅上,目光森然地看着,自己昔日最信任的特务头子。纪纲也仰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昔日的主子。
“还不跪下!”押送纪纲的四个健壮太监,见他没有要下跪的意思,在后头呵斥起来,同时用手去按纪纲的肩膀。
纪纲却强撑着不肯下跪,直到那几个太监猛踹他的后膝窝,才连踹带按地把他摁倒在地。
“纪纲,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朱棣冷冷看着被摁倒在地的纪纲,就像看一条待宰的狗:“你摸摸你那颗黑的发亮的心,告诉朕,这些年来,朕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哼!”纪纲啐一口道:“别在这假惺惺,大明朝有得善终的锦衣卫头子吗?何况我还替你杀了那么多的人!”
“朕不是刻薄寡恩的皇上。”朱棣冷着脸道:“更不会卸磨杀驴。”
“那陈瑛是怎么回事?”纪纲冷笑道。
“他自然……”朱棣闷哼一声道:“是罪有余辜了。”
“呵呵呵,好一个罪有余辜!”纪纲放声大笑道:“说起罪有余辜,我犯得法,不比陈瑛多十倍百倍?!你要是想发落我,还不是信手拈来吗?”
“这是你的臆测!”朱棣不屑地哼一声道:“朕这样的皇帝,要对付谁只须正大光明,用不着拐弯抹角!”
“随便你说什么。”纪纲不再跟朱棣争论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做都做了,你只管发落就是!”
“这还像句人话。”朱棣冷声道:“朕问你,你为何要勾结朱允炆?!”
“呵呵……”纪纲却笑道:“这不明摆着的吗,一旦你被你儿子杀了,我就可以举起朱允炆的旗号,推翻你的永乐朝,光复建文正统了!”
“痴心妄想!”朱棣讥讽道:“朕看你是沐猴而冠,想要学曹孟德!”
“随你怎么说。”纪纲笑笑道:“你今天能高高在上,强迫我给你下跪,不过也是成王败寇罢了。要是我赢了,咱们说不定就得换个位置了。”
“做梦去吧!”朱棣冷声问道:“朕问你,汉王造反,是不是你撺掇的?!”
“汉王多大的人了,要干什么还用别人教吗?”纪纲不屑道:“皇上,您这个儿子可真像您……”
朱棣的脸一下黑下来。
赵赢见状,低喝一声:“掌嘴!”
两个太监便按住纪纲的膀子,另两个抡圆了胳膊,啪啪就是两记重重的耳光,一下就把纪纲打得鼻血长流。
“别以为朕不知道!”朱棣一拍龙椅的扶手,指着纪纲低喝道:“你让人在汉王的枕头里缝了魔镇之图,让妖魔附体了汉王,他才干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呵呵。”纪纲头发散乱,口鼻流血,怪笑道:“那玩意儿真能管用吗?我看还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才对!”
“你……”一句话说到朱棣的软肋上,他这个逆天改命的强人,其实本心里也是不信那些神鬼之说的,不然安敢造反?!可是这回,他不得不信,不信就完了……
“这么说……”赵赢阴恻恻开口道:“你承认是你指使人,魔镇汉王殿下了?!”
“还是那句话,大丈夫敢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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