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又要假扮成晋王军士卒时,刘子进愤愤地抗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扮成晋王军?怎能就为了装一天喇嘛,便把俺们的头剃了!”
“不装成喇嘛,咱们怎么进出县城?”王贤笑道。
“直接装成兵卒就好了。”刘子进道。
“晋王不信任左右两护卫,故而把他们安排在外围。在内圈搜索的,都是他的嫡系中护卫……中护卫一共那么五千来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谁不认识谁?我们这一伙生面孔,如何能通过那一道道盘查?更别说进出城门了。”吴为替王贤说道。
“那现在也保不齐遇到盘查……”刘子进嘟囔道。
“我们是给左护卫买茶油酱醋的!”顾小怜说着,把刘子进的头发编成的假发丢给他,刘子进这才闷哼一下,不再作声。四人各自戴上假发……为防止脱落,顾小怜还在所有人头顶上刷了一层浆糊。感觉到头上的浆在渐渐凝结成糊,吴为有些担心道:“这个,不会摘不下来了吧?”
“这个么,还真没想过……”顾小怜也是一愣,旋即不好意思地笑道:“到时候再说吧……”众人险些晕倒。
绕到半路上,还真遇到了盘查的哨卡,但为了保密起见,朱济烺和韦无缺并没有提前向城外的守军透露消息。是以这些哨卡还蒙在鼓里呢,只是例行公事地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兄弟,我们是左护卫的,”刘子进是唯一的山西人,自然由他出面交涉:“奉上峰命去采购些调味品,这荒郊野外的光吃水煮白菜,实在不下饭啊。”
“左护卫的?”哨卡的守卫瞥他一眼道:“腰牌拿来看看。”刘子进赶紧跟其余几人示意,把腰牌收集起来,给门卫验看。
腰牌都是那左护卫的军官给的,自然比真金还真,守卫验看无误,却不递还给他们,而是板着脸道:“上头有命,任何人不得擅自离队。你们怎么不和大部队在一起?”
“谁让铺子都开在城南,我们便想着抄个近道和大部队汇合。”刘子进赔着笑道:“兄弟通融一下,改天一起吃酒。”说着一张宝钞便塞了上去,这无往不利的敲门砖果然好用,那守卫接过钱来,便把腰牌还给他们,挥挥手道:“下不为例,赶紧去和大部队汇合吧!”
“多谢多谢!”几人心头一松,推着车子便赶忙离开。
谁知这时候,远处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警钟声,守卫们登时紧张起来,高喊道:“站住!”
“跟他们拼了!”刘子进就要抽刀,却被王贤一把按住道:“别冲动!”说着一指山头,高声道:“快看,人在那!”
那些守卫本来叫住王贤几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此刻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果然发现对面山梁上果然有人影一闪而过,还有滚滚而下的雪沫和落石。
“快追,你们也一起!”守卫们登时转变了目标,招呼王贤几个道:“赶紧的!”
“我们还得看东西呢……”王贤嗫喏道:“俺们是火头兵……”
“一群废物!”守卫们啐一口这些火头兵,兵分数路包抄去了。
转眼之间,关卡前就剩下王贤等人,刘子进有些回不过神道:“咱们怎么办?”
“赶紧走啊,难道还给他们站岗?”王贤给他个白眼道。
“哦。”刘子进应一声,赶忙拉起大车,王贤和吴为两人在后头使劲推着,飞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待到和陈百户他们会合,吴为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得亏大人让闲云在暗处跟着,不然刚才真要坏事儿。”
“也是咱们运气好,”王贤也后怕地笑道:“要是再碰上个岗哨,咱可变不出第二个闲云少爷了。”
“不过现在也不敢说就安全了。”吴为有些担心道:“那些守卫追不到人,肯定要向上头禀报的,要是把咱们四个的事儿也报上去,他们指定会追来的。”
“嗯,有可能。”王贤点点头道:“不过他们不敢禀报的可能性更大。”说着笑笑道:“明知道咱们四个有问题,还把咱们放走了,你说他们是禀报好,还是不禀报好?”
“还是不禀报的好。”吴为忍不住笑道,大人对人心的琢磨,真是绝了。
“所以不用太担心,”王贤笑笑道:“再说有小怜呢,她可是能耳听八方的,她听到有马蹄声,我们再闪人都来得及。”说着看看队尾道:“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对付那几位吧。”
此刻走在队尾的,是一小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他们并非左护卫的人马,而是朱济烺派来监视左护卫的……可见晋王对非嫡系的猜忌,已经到了何等程度。虽然陈百户解释说,他们四个是他派去采购物资的,但依然不能打消几人的猜疑。他们一边不紧不慢缀在后面,一边小声商量着对策。
“小怜,他们在说什么。”王贤轻声问道。
“他们果然对咱们四个有怀疑,在说咱们是不是他们王爷要找的人……”顾小怜转动着小巧的耳朵,小声回答道:“但他们怕逼急了咱们,和他们拼命。想要先稳住咱们,然后偷偷派人回去通报,等援兵到了再说……”
“哦。”王贤点点头。心里不禁暗叹,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计策,自己避开了韦无缺的天罗地网,却依然要面对他的耳目。
“找机会药翻了他们吧。”吴为提议道。
“怎么可能。”王贤摇摇头,对方已经高度警惕,怎么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那怎么办?”刘子进也焦急道,躲来躲去,还是没躲开对方的耳目,真让人丧气啊!
“既然无法智取,只能霸王硬上弓了!”王贤眉头一扬道:“老刘,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铁翎神箭!”
“瞧好吧!”刘子进闻言神情一振,他这头猛虎被憋屈太久了,此刻终于有一展虎威的机会了!
“你去通报一声陈百户他们,”王贤又吩咐吴为道:“告诉他们,我们不得不动手了,他们若能配合是最好,不愿配合也不勉强。”
吴为点点头,悄悄走到陈百户身边,将情况对他一说。陈百户闻言和副千户相对苦笑,果然,还是免不了那一遭!
“不用你们动手……”陈百户面无表情对吴为道:“我们来收拾他们!”
“也好。”吴为点点头,看到前面一道山梁横在眼前,“要抓紧了,过去这道山梁不久,怕就会遇到岗哨……”
“嗯。”陈百户点点头道:“距离下一个岗哨,还有不到二里地,这道山梁是最好的屏障!”
众骑兵想的也是到下一处岗哨再说,到时候有一百多自己人在,对方也不敢造次。然而眼看着大队人马在山梁前停下歇息,众骑兵感觉不妙,为首的咳嗽一声,缀在后头的两骑便悄悄掉转了马头。
“兄弟这是要去哪?”陈百户却拨马返回。
“他俩有事要回去。”为首的骑兵紧张地笑笑道。
“来了就别回去了。”陈百户突然咯咯一笑,扬手甩出扣在手中的飞镖,一名骑兵登时喉头中镖,轰然落地。与此同时,那些状似休息的兵士,也纷纷拿起藏在车上的弓弩,朝那些骑兵射去。
骑兵们压根没想到,他们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间纷纷落马,但起先那两个骑士,已经跑出老远,脱离了弓弩的射程,眼看就要溜走了。
“不能让他们跑了!”陈百户刚要打马去追。突然听一声尖厉的破空声,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他头顶划过,正中一个骑士的背部,那名骑兵应声落马。
紧接着又一声尖厉的破空声,又一道黑色的闪电,已经跑出百丈远的最后一名骑兵又应声落马……
陈百户和他的将士们都惊呆了,这神乎其技的箭术,简直颠覆他们的认知。他们朝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黄脸兵卒,收起一张大弓,从山梁上跑了下来。
“快点打扫战场,离开这里。”还是王贤先回过神来,大声提醒道。
“对,快打扫战场!”副千户忙下令道。
士卒们赶忙将九具尸体用麻袋装了,丢到大车上,又用土掩埋了地上的血迹,便牵着战马赶紧进发。
终于还是杀了王爷的手下,这意味着所有人的前程凶险莫测,行进间的队伍气氛十分凝重。一路上顾小怜全神戒备,但幸运的是始终没听到身后有敌兵追来。显然,王贤的猜测是对的,那些守卫没敢把他们的事儿报上去。
当天夜里,副千户和陈百户不许部下安营休息,而是驱赶着他们借月色赶路。路过的岗哨纷纷对他们报以同情的目光,摊上这种不体恤属下的上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天蒙蒙亮时,队伍停下来稍事休息,那副千户和陈百户来到王贤几个面前,面色凝重道:“前面就是右护卫的防区了,我们这里有份地图,你们照着上头的路径,便可避开守卫,离开五台县!”
“多谢了。”吴为抱拳致谢,又不无担心道:“死了的那些个骑兵怎么办?”
第四百四十五章逃出生天
“死了的那些个骑兵怎么办?”
一席话触动两人的愁肠,二人满脸愁苦道:“还能怎么办?死不认账,能拖一天算一天吧,估计查出来也得八九天以后了,”说着他俩巴望着吴为身后,那个一直用范阳帽遮面的年轻人道:“如果……大人能及早翻盘,我们和我们将军,还有一线生机。”说完两人一起跪下,朝那年轻人磕了几个头,违心说句漂亮话道:“请……大人以大局为重,勿要以我等为念!”
这头,当然是磕给朱济熺的!只可惜那年轻人不是朱济熺,而是王贤……不过王贤比朱济熺靠谱多了,他轻声道:“我会尽全力护你等周全的。”
“多谢大人……”两人站起身来,他们的卫士牵来四匹战马,都是昨日才缴获的好马。在并非嫡系的左护卫中,都找不到这种品相俱佳的坐骑。两人亲手把王贤扶上战马,洒泪道:“大人快走吧,一定要平安脱险!”
“我们走了!”此地不宜久留,王贤重重点头,率众策马快速离开。
望着四人四骑疾驰而去,两人像掉了魂儿一样,陈百户小声道:“这一去,山西就要天翻地覆了吧?”
“但愿吧。”副千户长叹口气道:“没有天翻地覆,咱们就死定了。”说着看向众手下道:“弟兄们,你们都是将军精挑细选出来,忠心无可挑剔!这次咱们为了营救大殿下有难同当,就是死也不能承认,那几个骑兵是咱们干掉的!”
众将士纷纷点头,这还用嘱咐?说出来大家都玩完。
“就说他们中途折回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副千户说完挥下手道:“继续前进。”队伍便继续向右护卫的军营进发。
王贤庆幸自己在幼军当军师的经历,要不是他连地图都看不懂,更别说照着上面标出的路线,一口气跑出了五台县境,又奔出五十里,到了一个叫杀狼口的地方了。这里也是地图上标明的终点了!
这时他们的坐骑,也差不多到了极限,马嘴中泛起白沫,必须停下来休息。
吴为警惕地看着谷口,他感觉里面隐藏着什么,顾小怜更是直接示警道:“里头有人!”
“不用怕,自己人,”王贤策马上去山冈,放声大喊道:“我来了!”
“我来了……”
“来了……”
回声在山谷中荡漾,竟越来越响,变成千百个声音一起回应:“我来了!来了……”
回声犹绕,山谷中突然涌出一队骑兵,吓得刘子进赶忙张弓搭箭,却被吴为一把按住道:“真是自己人!”
只见那队骑兵奔到王贤面前,齐刷刷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向王贤行礼,那为首的军官惊喜道:“军师,真的是你啊!”
“哈哈,老许,不是我是谁。”王贤从山冈上下来,跟许怀庆亲热地拥抱一下,便有亲兵伺候他除下身上的破衣烂衫,换上明黄色的飞鱼服,披上黑裘大氅,登时像换了个人一样!
“军师,以后千万不能冒这种险了,”许怀庆忍不住埋怨道:“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顿一下道:“要不是您的信里,让我们先听闲云的,我和莫问早就带人杀进五台县城去了。”说着有些不屑道:“别看他们人多,但也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好了好了。”王贤听他颠三倒四,知道这是真把他给急坏了,笑笑道:“下不为例就是。”说着翻身上了自己的大红马道:“咱们赶紧回太原去!老子要还魂了!”
“你不先救老五?!”却被刘子进一把拉住马缰,沉声质问他道。
“救,当然要救,但却是围魏救赵。”王贤淡淡道:“我一在太原现身,对方便知道他们的行动失败了,自然会离开五台县的,我会第一时间派人把五哥接到太原来,请最好的大夫为他治伤。”
“你这张嘴,太能说。”刘子进闷声道:“明知道被你卖了,还得帮你数钱。”说着他放开马缰,但口中却恨恨道:“老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宁肯一头撞死,也不会帮你的!”
“好说好说。”王贤笑笑,让人给刘子进重新牵过一匹战马。
“军师,这谁啊?”许怀庆小声问道。
“刘子进。”王贤笑笑道。
“啊?”许怀庆下巴差点没惊到地上,“大人这是会巫术来着……”怎能把反贼头子拐带到手呢?
“要不怎么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王贤臭屁地笑起来,得意完了说实话道:“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感谢韦公子,辛苦年年押金线,为我做了嫁衣裳……”说到最后,他竟然唱了起来,可见心情是极好的。
“要不要把他先关押起来?”许怀庆打量着刘子进问道。
“不用,”王贤摇摇头道:“他来去自由。”
在一场零和游戏中,有人心情好,有人就会心情糟。辛苦一场为王贤做了嫁衣裳的韦无缺,心情就糟糕透了。
昨日的五台县城里,一片鸡飞狗跳。韦无缺坚信王贤已经进城,然而三路队伍都检查过,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这让韦无缺陷入慌张中……要是让王贤和刘子进从必死之局中逃走,那山西这盘必胜之棋,怕是要形势逆转了!
朱济烺却以为韦无缺小题大做了,他说指不定王贤刘子进等人还没进县城呢!
韦无缺不信,但很快有城外的岗哨禀报说,在西南方向发现有可疑人物逃窜,他们正全力追捕!请求增派健卒支援……果然如王贤所料,那些守卫并没把发现他们的事情报告上去。
“哈哈哈,”朱济烺闻言放声大笑道:“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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