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贤无话可说了。
“不过你这个钦差,无品无级也确实容易招人轻慢。”朱瞻基显然早想好了道:“事有从权,你还是得挂上锦衣卫千户的衔了,这样怎么说也是正五品,也能说得过去。”
转一圈又回来,还是跳不出那个窠臼,王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爽快地点头道:“都听你的吩咐。”
“让你当这个锦衣千户,还有个原因,就是你的钦差卫队。”朱瞻基低声道:“按规制,钦差出京,可有五百人护卫,若是巡视临边省份,护卫可达千人。故而你可以组一支千余人的卫队,我求过金尚书了,他答应让我们自选护卫,然后武选司会帮我们造册,这样至少上千个兄弟的出身问题,就得以解决了。”
“这么大的事情,金尚书能做主?”
“当然要请示了,但皇爷爷看在他快病死的分上,不会驳他这个面子。”朱瞻基愤愤道:“他也会在奏章里替幼军鸣冤,远征大漠上万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这样对待幼军,谁也看不下去!”
“你也不用这么生气。”王贤轻声道:“我相信皇上对幼军,是有个章程的。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若给幼军正式的编制,无疑是一个巩固你的地位的强烈信号,这有悖目前的风向。估计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会暂时压下此事。”
“但愿如你所言。”朱瞻基点点头,殷切道:“就指望你来翻转局势了!”
“我……”王贤无奈道:“自然尽力而为。”
“好了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具体的事情咱们改日再谈。”王贤一回来,自己就拿这些糟心事来烦他,朱瞻基也有些不好意思:“就不打扰你夫妻团聚了。”
“吃个饭再走吧。”
“不吃了,我走了。”朱瞻基也不见外,起身就往外走,王贤刚要起身相送,他却突然站住脚,两人险些撞上。“那个,令尊令堂什么时候到?”
“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吧。”王贤道。
“那银铃,也会跟着一起吧?”朱瞻基笑得有些贱道。
“这不废话么。”王贤翻下白眼道。
“那太好了。”朱瞻基两眼放光,拉着王贤的手道:“大舅子,受妹夫一拜!”
“去去去。”王贤抽回手道:“少来这套,我翻看史书,就没听说哪个太子太孙的婚事能自主过!”
“这个……”朱瞻基讪讪道:“我会尽力争取的。”
“你先争取到再说……”王贤不置可否地笑笑。
“也是,先过去这一关再说,”朱瞻基想想,苦涩笑道:“总不能让银铃往火坑里跳吧。”
“不是这个意思……”王贤摇摇头,不再说话。
等圣旨的日子,王贤要做的头等大事,便是稳住幼军的军心。
他整日到营与幼军兄弟们厮混,为了让年轻的士卒发泄精力,少惹是生非,王贤将马球和蹴鞠引入到军营里,设置了奖金丰厚的锦标赛,命将士们分队比赛、争夺锦标。百无聊赖的年轻人们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比赛中,很快就进入状态,整日价赛得热火朝天,大大减少了滋事闹事的次数。
对于普通士卒,当兵就是吃粮,只要粮饷给足,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所以王贤这一手,很快让军营里重新恢复了生气。但对于军官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更看重的是前途和出路,没有希望地混下去,是不堪忍受的折磨。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勋贵出身的军官走了一大半,武举出身的也出走不少……征战漠北的艰苦岁月,幼军军官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出色,不少友军的将领起了惜才之心,不忍看他们蹉跎,加上各军损耗都颇大,也是急缺优秀的军官,是以纷纷延揽之。
朱瞻基对此忧心忡忡,他对王贤说,如果那些人都安得是好心也就罢了,也算兄弟们有个好归宿,就怕这是他二叔做的局,为了瓦解他的实力,把兄弟们招过去闲散搁置,让他们困顿一生,那就太可怕了。
王贤在和大量军官谈话之后,印证了朱瞻基的担忧,幼军的人心的确要散了……失望的气息笼罩在军官们头上,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出路,就连武举出身的也不例外。要是再不拿出个对策,军官们真要散个干干净净了。
作为太子党力量的背书,幼军是必须保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又没有别人可以帮着出主意,王贤和朱瞻基两人愁肠百结,最后王贤咬牙道:“实在不行,只能用那一招了!”
“哪一招?!”朱瞻基精神一振道。
“乾坤一掷!”王贤一脸肉痛道。
“乾坤一掷?”朱瞻基瞪大眼道:“怎么讲?”
“我们与他们约定一年之期,承诺一年内解决他们的出身问题,如果到期不能履行承诺,放他们离去不说,还赔给他们每人一万两银子!”王贤颤声道。
“一,一万两银子?”朱瞻基使劲咽口唾沫,“我没听错吧?”一万两银子,足够一个中等家庭开销五十年了。就是勋贵出身的军官,也绝对绝对愿用一年时间来换这一万两银子,哪怕一年后前途叵测!
“是一万两,”王贤却点头道:“殿下嫌少,还可以许诺两万两。”
“去你的!”朱瞻基郁闷道:“开什么玩笑,全营三百多军官,我上哪找三百万两银子去?!”
“殿下能出多少?”
“几十万两撑了天,我爹虽然是太子,日子也不宽裕啊!”朱瞻基翻白眼道。
“殿下不是有赵王送的九九归一么?”王贤道:“加上我那份儿,一年时间慢慢变现,能换出三百万两么?”
“我倒把这茬忘了!”朱瞻基想想道:“要是一切顺利,光我那部分就差不多,用不到你的。”
“本来我要那些身外之物就没用,先卖我的吧。”王贤道:“何况,咱们大概也用不着这个钱。”
“怎么讲?”
“一年时间,山西的事情定然已经有结论了。”王贤道:“如果证明太子没错,皇上肯定要补偿咱们,幼军的编制自然不在话下……”顿一下道:“要是结果对我们不利,那国内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处么?”
“没有了。”朱瞻基摇头苦涩道:“被废的太子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我们只有跟马叔学习,下西洋了。”
“就是这样,”王贤冷冷笑道:“到时候我也好,幼军的弟兄们也好,统统都是乱党,大明再大,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只能跟着殿下去寻一片新大陆开邦建国,再造一片天地了!”
“嗯。”听了王贤这几句话,朱瞻基登时涌起满腔的悲壮和决绝,重重点头道:“就这么忽悠,哦不,就这么说了!”
当朱瞻基召集起将士们,如是宣布时,众人当时便惊呆了,先是难以置信,但朱瞻基表示可以立字为据,加盖他皇太孙的印宝时,军官们终于相信他是来真的。一阵阵的羞愧涌上心头,众将都觉着自己太自私了,忘了殿下的恩情,忘了过去同甘共苦的日子,忘了殿下正处在最艰难的时刻。
很多人当场表示,不必签什么文书,也不用给他们补偿,他们愿意再等一年!这话一出口,让那些见钱眼开之辈也没法开口了,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也一样。
“诸位不必如此,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孤说话算话!”朱瞻基却豪气地挥手道:“今日你等与我共度难关,来日我们必然共享富贵!”
“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众将齐齐单膝跪下,轰然起誓道。
王贤见状与朱瞻基对视一眼,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人心总算是稳住了……
待众将散去,朱瞻基沉默好一会儿,对王贤道:“我们这便是背水一战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王贤点点头,沉声应道。
第四百零三章中举
十月十五,是浙江乡试放榜的日子,王贤尽管远在京城,但也在这天知道自己中举了……因为乡试取中名单会在第一时间快马奏报朝廷,以浙江和京城的距离,名单到礼部的时间甚至早于放榜。
如今的礼部尚书吕震,原先是建文朝的北平按察司佥事。燕王朱棣起兵后,他没有为皇帝尽忠,而是降于朱棣,被命侍奉世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子朱高炽,两人可谓渊源颇深。是以在年初太子监国期间,吕震的女婿主事张鹤朝参失仪,太子因为和他的交情,请蹇义宽恕了张鹤。朱棣返驾后,此事也成为皇帝打击太子的导火索,吕震与蹇义都下了诏狱,但旋即均复职……其实皇帝也不想这么快就放过他们,但实在没办法,朝政繁冗,离不开这些勤勉清廉的能臣。
如今吕震已成惊弓之鸟,指望他帮什么忙不太现实,但只是打听点消息还不是问题,所以朱瞻基第一时间就知道王贤中举的喜讯,赶忙兴冲冲到他家报喜!
今日王贤难得有闲,正在听林清儿讲述,她是如何为迎接一大家子人进京而做准备的。太孙给买的宅子足够大的,但里里外外的下人数量不够,家什用度也要新添置,林清儿还搬出了正房,夫妻俩在西跨院住,把正屋留给老爹老娘,东跨院则留给哥哥嫂子,不能因为富贵乱了长幼。
这阵子王贤忙着幼军和卫队的事,根本没时间理会家事,听林姐姐处置得井井有条,细致周到,他不禁大感欣慰,搂住妻子的纤腰道:“清儿果然是为夫的贤内助!”
这阵子家里没旁人,夫妻耳鬓厮磨、略无顾忌,大白天的王贤就敢毛手毛脚,往常林清儿也就随他去了,但今天却按住丈夫作怪的大手,红着脸道:“官人以后要老实点了,不然公公婆婆还以为妾身不守妇道呢。”
“错!他们盼着抱孙子,那是望眼欲穿,看到我们如此努力,只会高兴才是!”王贤笑嘻嘻道。
“就会胡说,”林清儿羞羞地用粉拳捶他道:“人伦大事和白日宣淫不是一回事儿……”
“人伦大事既然是人世间头等大事,为何要在更深夜静之时,瞒了众人就像做贼一样?”王贤却嘿嘿笑着逼近道:“可见圣人之谬矣,所以我们要在白日里,堂堂正正看着对方行事!”
“歪理邪说……”林清儿俏面嫣红,娇躯发烫,身子蜷缩在椅子里,声音娇颤道:“不要……”话音未落,一张檀口便被王贤的大口狠狠吻上,人也被按在椅上上下其手起来。这种情况下,林清儿也大感刺激,很快就动了情,把妇德暂且抛到脑后,忍不住配合上了,不一时便星眼迷离,云鬓欲坠,娇吟婉转起来。
两人战正酣时,突然听外头咣当一声,似有什么摔落地上。林清儿魂飞魄散,赶忙紧紧抱住丈夫,王贤低喝一声:“谁?!”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外头一个娇怯怯、颤巍巍的声音弱弱道:“是婢子……”
“小茉莉啊。”王贤松口气道:“你作甚?”
“婢子,婢子给老爷和夫人上、上茶……”玉麝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跑了几里地,竟有些喘息道:“不小心绊了一下,打翻了茶盘。”
“这么不小心,”见妻子也放松下来,王贤恶作剧似的挺动几下,惹得林清儿使劲掐他一把,才努力正经道:“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我自会叫你。”
“是……”外头的玉麝满脸通红地应一声,地上的茶盘也来不及收拾,逃也似的跑掉了。
“呵呵。”听着外头没了动静,王贤笑道:“这丫头,竟有听墙根的爱好。”
“她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官人把玉麝收了吧!”林清儿轻声道。
“这时候讨论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王贤苦笑道。
“妾身这肚子不争气。”林清儿让玉麝这一搅和,兴致大减,情绪也落下去道:“多一个玉麝希望会大很多。”
“第一她还不够年纪,第二我喜欢成熟的女子,”王贤极尽温柔地亲吻着妻子道:“第三,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成果,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努力……”说着渐渐加力道:“所以娘子,我们要加把劲哦!”
林清儿被丈夫重新感染,紧紧抱着他宽阔的肩膀,使劲点点头,竟破天荒地主动抬股迎合起来,王贤大喜过望,正要再战三百回合,却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继而又是玉麝那怯生生的声音:“老爷又是我。”
“知道。”王贤只好停下动作,无奈道:“又送茶?”
“不,不是,”玉麝忙解释道:“是太孙殿下来了。”
“今天黄历上肯定写着‘不宜行房’。”王贤啐一口,闷声道:“你让他先等着,老爷迟些再出去。”
“哦……”玉麝这次倒是乖巧地啥也不问,出去敷衍太孙殿下了。
那厢间,王贤两口子终究没法再鏖战下去,只好草草收兵,王贤苦笑道:“看来老祖宗让晚上行房,也是有道理的,至少没人打扰。”
林清儿摇头苦笑,紧闭着星目,双臂抱着双股,不肯动一动。王贤知道她是在尽可能提高受孕的可能,不禁一阵心疼,将蜷着双股的妻子抱到床上,拉过锦被给她盖上,轻轻亲了一下娇妻的额头,便整整衣服出去了。
可想而知,他那张欲求不满的面孔有多难看,让来报喜的朱瞻基,竟有些紧张道:“你,你中举了。”
王贤心中怨念道,我险些被你们弄得‘不举’,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怎么,你不高兴?”朱瞻基惊奇道:“还是意料之中?”
“高兴?我马上就要成为锦衣千户了,考个举人有什么用?”王贤淡淡道。
“错错错,大错特错,”朱瞻基却摇头笑道:“想不到你也有目光短浅的时候!你中了举人,又是立过战功的武官,这叫什么?文武双全!为将叫儒将,为帅叫儒帅,那是最吃香不过的!而且文官会把你视为同类,武将也会把你当成自己人,你这叫文武通吃明白么?”
“也可能被文官当成异类,也被武将当成异类,被文武同时排斥。”王贤却冷笑道。
“这种可能……也不能排除,”朱瞻基笑道:“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肯定不会发生的!”
“呵呵……”王贤笑笑不再矫情,事易时移,计划赶不上变化,承诺是一码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码事。原先金问那帮人答应,帮他由举人而进士,由进士而文官,但如今这路子已经走不通了……东宫属官一个不落地下了诏狱,金问也不例外,整个文官集团也噤若寒蝉,想想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冒险,为自己在国家抡才大典上开后门了。
从举人到进士之间,还有会试和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