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越过他们找到建文,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愁他们不乖乖听话?”
“少主说得是。”黄发老者点头赞道:“那帮蠢货还不知道,青虎是被王贤干掉的,竟把这笔账算在郑家头上,两边谈成的希望越来越小,倒是开战的可能越来越大。”
“怎么?”韦无缺微微凝眉道。
“以虎王护短的脾气,定要血洗郑宅镇,给得意弟子报仇的。”黄发老者淡淡笑道:“何况这次教中兴师动众,势在必得,谈不成,只能硬逼他们交人了!”
“一帮蠢货……”邪教不愧是邪教,听说要乱套,韦无缺非但不着急,反而十分快意道:“不理他们,我们还是专心盯着王贤吧,我有预感,他应该快找到他了。”
“嗯。”黄发老者颔首笑道:“闲云小牛鼻子,在深山老林里转了几天,显然是在观察地形,确定那人的方位。”
“可惜这小子警觉了,后来没敢再跟他。”韦无缺苦笑道:“这小子的功夫真不错,要是他和王贤是一个人,我肯定要退避三舍了。”
“孙碧云的孙子当然够看。”黄发老者叹气道:“不过老奴更忌惮的是那个王贤,那小子多智近妖,将来必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不错。”韦无缺深有同感道:“要不是这次要借用他的聪明,我早就将其除掉了。”
“呵呵……”黄发老者笑道:“不会武功是他的命门,小牛鼻子不可能永远跟着他,到时候不必少主动手,老奴便料理了他。”
“这是后话了。”韦无缺叹口气道:“现在我还是继续去追求那小丫头去。”说着换一身青色的长袍,头勒嵌着碧玉的头箍,出去了。
“少主受苦了。”看着少主的背影,黄发老者暗暗替他祈祷起来。这哪是追求女孩子,分明去找揍的。
韦无缺上了街,便有数不清的大姑娘小媳妇偷偷瞄他,甚至有人火辣辣地盯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他在浦江县住了俩月,已经成了全县女性疯狂爱慕的美男子,甚至连外县的大家小姐,都慕名前来一睹那绝世的丰姿。至于前来说亲的媒人,更是踏破客栈的门槛,可惜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了。
县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知道,他每天都买一束鲜花、几样精美的小礼物,风雨无阻到县衙里,去追求住在西衙的那位小姑娘。说起那个小姑娘,全县女性都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暴殄天物,不懂珍惜无缺公子这花一样的美男子,反而每每拳脚相向,打得他鼻青脸肿。
然而无缺公子无怨无悔、痴心不改,依旧风雨无阻。真是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太感人了,不说了,眼泪哗哗的……
“无缺相公,别那么傻了。”卖花的娘子一边给他包好了鲜花,一边擦泪道:“眼别光盯着一处,看看周围,到处都是好姑娘,何苦要单恋一枝花,而且还是带刺儿的花骨朵呢?”
“呵呵……”韦无缺面露迷人的微笑道:“姊姊说得是,可小生就是这样的矢志不渝。”
“相公。”卖花娘子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真是太傻了……”一旁围观的女子们也都暗暗抹泪,大有送情郎上战场……哦不,上刑场之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韦无缺深情地吟一句,便在众女子眼泪纷飞之中,转身进了衙门。
因为早是熟客了,门子也没拦他,韦无缺径直来到西衙后院,便见那灵霄小姑娘,穿一身月白色的武士服,和穿黑衣的闲云公子拳脚纷飞。只见她身轻如燕,拳脚如电,一招一式像舞蹈一样好看。
韦无缺看得赏心悦目,暗道,这小丫头现在是情窦未开,过上一年半载长大懂事了,倒也是个良配。说完便想抽自己,韩无缺啊韩无缺,你被虐上瘾么?还想挨一辈子揍怎么着?
正在出神间,灵霄突然一脚踹过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叫‘救命’!
看他这副矬样,灵霄咯咯直笑道:“韦缺缺你又来找揍了。”
“今天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为何还要揍我?”韦无缺捡起丢在地上的花,心疼地弹去灰尘,轻叹道:“娇花何辜?”
“假惺惺。”灵霄却一针见血道:“真要是怜惜娇花,就不要从枝上剪下来,”说着比画个剪刀的手势,吓唬韦无缺道:“就像人一样,被剪下来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死了!明白了么?”
“小生受教了。”韦无缺闻言郑重点头道:“以后再也不买花了。”
“孺子可教。”灵霄笑嘻嘻道:“那回去反省反省吧。”
“时日尚早,不如让小生陪小姐上街逛逛。”韦无缺道。
“才不去呢。”灵霄翻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撅嘴道:“一上街就有人瞪我,还在背后戳我脊梁骨,都不知怎么得罪他们了。”
“愚夫愚妇罢了,小姐千万不要介意。”韦无缺忙安慰道:“不如这样吧,这两日天晴无风,山色如墨,咱们出城走走去。”
“好啊好啊。”这提议正对胃口,灵霄大喜道:“天天闷在院子里,可把我憋坏了,咱们这就出发吧!”说着看看漠然立在一旁的闲云道:“哥,你也去吧。”
“嗯。”闲云点点头。
韦无缺心中一动,笑道:“小生这就去备马!”
“快去快去!”灵霄是个急性子,不出半个时辰,三人便各骑一匹高头大马……大明建国方四十年,民间养马的风气犹存,好马还没那么稀缺。
出了县城,三人纵马疾驰不一会儿,便见不远处青山连绵望不到边,虽冬日却依旧郁郁苍苍。他们都是久居山野之人,此时出得樊笼,自然心旷神怡,长啸连连。
可惜不一会儿,道便越来越难走,原来是上了山路,再不能恣意驰骋。好在景色越来越美,冬日的阳光十分柔和,投射到松林间淡淡的云烟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诗情画意,让三人都安静下来,贪婪地看着四围山色,一时都陶醉到忘了俗务。
不知不觉进山一个时辰,山道愈加陡峭,阳光也变得刺眼,闲云才想起此来的目的,看看远处的山峰道:“听说那里有座仙云观,我们不如前去拜谒一番。”
“讨顿斋饭更重要。”灵霄说着瞪韦无缺一眼道:“不带吃的喝的,就跑来游山!”
“这个……”韦无缺苦着脸道:“我以为只是出城转转,没想到会走这么远。”
“好了好了。”闲云劝一句,让灵霄别揍人。山间杳无人烟,三人便将马匹系在山林里,然后沿陡峭的山路爬了半天,日头偏西才看到古树丛中,露出一道低矮的围墙,墙内有一道青色的飞檐,仙云观终于到了。
灵霄欢呼一声,小兔子似的奔入院中,闲云看一眼韦无缺,见他趴在青石上直喘粗气。不过这小子竟能一直跟着爬上来,也算异数。
第一百六十八章仙云观
在明朝那个时代,真正修行的出家人,庙宇道观都是修建在人迹罕至之处的。因为只有远离红尘,才能真正的修行,而这样的庙宇道观,一砖一木都是僧道们不辞劳苦扛上山来,花费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修建而成的。其规模自然无法与那些建在城里、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庙宇相比,但僧道的真诚淡泊,又是城里的和尚道士远远无法比拟的,至少,不会变着法子让你布施,还会免费给你斋饭吃。
仙云观便是这样一座道观,一道低矮的围墙,一座简陋的大殿,殿后是更简陋的净室,住着几个穿着葛布道袍,头戴道巾的清瘦道士。
三人在大殿拜了道祖,便有小道士请他们到后院吃斋饭。斋饭十分简单,一人一碗酱汤、一碟咸菜,一碗糙米饭。不过三人也确实是饿了,风卷残云便将饭菜吃光了,老道士笑笑,又让小道士再上一份,这下三人才吃饱了。
道家用膳时是不能说话的,甚至碗筷都不能发声,是以直到小道士撤下碗筷,奉上香茗,三人才得以与老道士白云子叙话。
白云子是这家仙云观的住持,许是很久没有香客前来,他谈兴很浓,从南宋末年,八百信众背石上山,修建这座位于仙云峰上的仙云观讲起,将这座道观一百多年来的兴衰一一道来。
只是几人却都心不在焉,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人讲古,而是找人的。耐着性子听老道把话说完,闲云问道:“来上香的人多么?”
“不多的,”白云子摇摇头道:“官府把县城的道观修得金碧辉煌,善男信女都图方便,哪有肯走上一两个时辰山路,来我们这小破观上香的?”
“还有更远的庙观么?”韦无缺问道。
“自然是有的。”白云子笑道:“修行之人,看重的是洞天福地,并不以与村镇的远近为意。”
“你们之间会有来往么?”灵霄好奇问道。
“呵呵,有的。”白云老道捻须笑道:“静极思动便会外出访友,下棋论道,经月方还。”
“难道修行之人都要修庙建观?”韦无缺问道。
“当然不需要,”白云老道笑道:“没有外人帮助,想在深山老林中修建一座道观庙宇,非大宏愿大机缘者不可。方才说过,我这仙云观是因为当年祖师救治了镇上的瘟疫,老百姓感恩之下,才为师祖修建了这座仙云观。”顿一下道:“大多数人是没有机缘的,也没有那么大毅力,做一件终生做不完的事儿,所以很多僧道只是搭个茅屋,或者住在山洞中修行,而且绝不在少数。”
老和尚口若悬河,扯起黄瓜根也动,闲云知道再让他说下去,一个时辰也打不住,便趁着他喘气的工夫,对韦无缺笑道:“咱们参观一下这道观,看看前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吧。”
“好。”韦无缺点点头,老道士只好住了嘴,带着他们前殿后院转了一圈。灵霄眼尖看到殿后墙上,罩着一方碧纱笼,笑问道:“那是什么?”
白云子脸色一变,旋即镇定道:“这是一位高僧的题诗,怕遭风雨侵蚀,故而将其罩起来。”
“不知我们有没有福气瞻仰?”韦无缺大感兴趣道。
“有何不可。”白云子淡淡道。紧盯着他的闲云不禁怀疑,方才看到老道那一刹的紧张,莫非是我眼花了?
灵霄便将碧纱笼掀开,便见墙上写着一首诗曰:
“锡杖来游岁月深,山云水月傍闲吟。尘心消尽无些子,不受人间物色侵。
断绝红尘守法宗,清离不与世人同。牢锁心猿归定静,莫教意马任西东。”
是一首很有味道的禅诗,却没有落款,闲云反复念看了几遍,仿佛要将其印在心里,才问道:“这诗怎么没有落款,好有气魄的高僧,若能见上一面,此生便无憾了。”
“呵呵。”白云子摇头笑道:“一个疯疯癫癫的云水僧,题完了就走了,压根没有落款。只因贫道很喜欢这首诗,故而命人将其罩起来。”
“可惜,可惜……”闲云摇头叹道。
道观极小,不过盏茶工夫,便游览完毕,三人给道祖添了香火钱,便与白云老道依依惜别,下山寻到马匹,赶着回城去了。
白云子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下,一个中年道士凑过来小声道:“师兄,这三人问东问西,怕是目的不纯。”
“嗯,好在离开了。”白云老道点点头道:“你禀报大师一声吧。”
“是。”中年道士便到观中,树起一根长长的旗杆,上面悬着黑色的旗帜。
三人紧赶慢赶,才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县城。
“吁……”进了城,三人勒住马,人马都是气喘吁吁,闲云和韦无缺相视笑起来,灵霄却嘟着小嘴道:“太不过瘾了,还没玩开心,就得往回赶。”
“这个好办。”韦无缺马上扮起狗腿道:“赶明儿咱们带好干粮,再出去玩个够就是了。”
“好主意,好主意!”灵霄开心地拍手道:“就这么定了,明早你就过来,咱们吃过早饭就出发。”
“这么急?”韦无缺张大嘴。
“不去拉倒。”灵霄撇撇嘴。
“去去去!”韦无缺忙激动道:“小生只是担心小姐会累,既然小姐不累,小生自然赴汤蹈火相随了!”顿一下,贱兮兮地问道:“小姐的意思是,我明早可以到府上吃早饭?”
“废话。”灵霄一夹马腹,和闲云回去衙门里。
韦无缺则立在旅店门口,良久良久。他竟然有想哭的感觉,这一级,升得太不容易了。转念便想抽自己,真被虐成贱骨头了!
西衙里,王贤刚和吴为商量完救灾事宜,见两人回来,笑道:“正好一起吃饭。”
“快点快点,饿死我了。”灵霄抱着肚子团团打转道:“今天我得大吃一顿,后面好几天,要吃不着东西了。”
“当然当然,”王贤笑道:“今天正好有红烧羊肉吃!”
“小贤子万岁!”灵霄一听就口水直流,话说这段时间物资吃紧,衙门里为免物议,饭菜也简单了许多。灵霄虽然不说什么,嘴巴却早就淡出鸟了。
“怎么会杀羊呢?”闲云奇怪道。
“呵呵,是这么回事儿。”王贤苦笑道:“有灾民偷了郑家的几头羊,郑家告到官府,我派人去抓,结果已经宰了,只好连人带肉全弄回来了。”
“这肉不用退给郑家么?”闲云还是很纯洁的。
“案子还没问明白呢。”王贤笑道:“不能说这些肉到底是谁的。”
“那你就吃?”闲云无奈道。
“等到开堂就臭了,不吃浪费了。”王贤笑骂道:“给你俩改善生活呢,还真么多废话!”
“唉。”闲云对王贤这套实用主义实在无语,不过话说回来,红烧羊肉真好吃!他一人就吃了三大碗,比灵霄还多吃了一碗。
“还以为罪恶感会影响食欲呢。”分到的肉本来就不多,王贤尽量让兄妹俩吃个过瘾,他和吴为只取些肉汤泡米饭吃。兄妹俩都是那种不知道照顾别人的,吃完了都没发现,王贤和吴为几乎没动筷子……
“呃……”饭后,待吴为离去,闲云打着饱嗝,稍嫌不雅地向王贤叙述今日的见闻,待讲到那首诗时道:“那诗后面似乎还有两段,但被铲掉了。”
“光上半首,已经能看出问题了。”
“看出什么?”闲云无奈问道,心说那首诗我都背过了,却啥也没看出来。
“断绝红尘守法宗,清离不与世人同。牢锁心猿归定静,莫教意马任西东。”王贤淡淡道:“这分明是初入禅门的僧人所作,算哪门子大师?仙云观却将他的诗珍而重之,只有两个原因,一他是文豪,二他身份贵重。”
“但老道士说,不知道那僧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