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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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帛-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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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轩无所谓地笑笑,随后抬眼看他,片刻后,定定道:“不是我。”
  冷柏微微抬首,眼中似有一丝冰冷的笑意和不屑,正准备接话容轩转而却换了口吻:
  “就算说了,有人会信么,冷将军又何必故意给我一次无用的机会,是还想让我再绝望一次么?”
  冷柏脸色一凝,手侧的剑身一转,冷铁已然架在了容轩的脖子上。
  “弑君当诛。”
  “冷将军动手便是。”
  没有求饶,没有惶恐,只是心里有不甘,临死前没能见到无涯。
  容轩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安静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人临死前,原来是这样的境地么?
  鼻息间是浓重的血腥气息,又是一次血腥,心里却止不住地有一丝安然渐渐蔓延开来。
  至少,以后都不用再闻到这样的气息了。
  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粘稠的触感,令人作呕的气息,冷意从指尖起渐渐袭遍全身。
  无涯啊,如果你在,如果有你在。
  还是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容国不比你重要。
  这一刻我竟然觉得,死了便死了吧,我竟然只是在可惜,现在身边没有你在。
  “将军……!”
  一声凄厉的诘问逼着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的依然是冷柏的背影,只是城门下忽然空了,
  空得只剩下自己和冷柏。
  “怎么?!”
  容轩清醒过来,讶异地看着遍地的血红和七零八落倒下的尸体。冷柏手中握着长剑,剑身上满是鲜血,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飞溅上的血色冲着容轩微微一笑。
  “末将去替殿下开门。”
  冷柏经过容轩身边的时候,被容轩一把拉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柏笑了笑,没有回答,兀自往前走着,替容轩开启了城门。
  “殿下,快走。”
  “为什么要帮我。”
  冷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末将有眼睛,可以看。”
  容轩又扫了一眼地上的血泊,抬脚往城门外走去。
  “冷柏!”
  临走前,容轩紧紧握住冷柏的手,几欲下跪都被冷柏拦住。
  “告诉我原因。”
  “冷柏相信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冷柏定然道。
  容轩心中微微一动,不知该如何言说。
  “跟我一起走吧!”容轩忽然道。
  冷柏惊于容轩的反应,转而又笑了起来:“殿下,冷柏不能走。”
  “你放跑了我,来日你父亲问罪于你,你要如何解释?跟我走吧!”
  冷柏依旧摆了摆手:“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人呢,我自有办法和父亲解释。”
  “冷柏!”
  “世子殿下……不,轩大哥。”冷柏笑着改了口,也不介意容轩是不是乐意,“轩大哥,你若再不走,一会儿冷松就要带兵来增援了,届时更加脱不了身,冷柏可就不能保证能继续保着你了。”
  容轩一把拉住冷柏急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说不听!轩大哥是担心你才想带你走的!”
  冷柏一愣,笑了笑劝道:“轩大哥,冷柏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轩大哥的为人。轩大哥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不该为了别人的私心在这儿断送了自己。”
  容轩心里一惊。
  “你怎么知道……”
  冷柏似乎料到了容轩的反应,淡笑道:“轩大哥,有很多事,冷柏都明白,只是自己不愿明白而不愿多说罢了。家父阴邪,景国侯暴蛮,临都若是落在他们任何一人手中都不会有好结果。他们联合起来想要垮了容国,反而更加说明了容王适合坐这天下。”
  容轩咽了咽唾沫,看着眉目间有些凛然的冷柏,和之前在将军府上完全不同的眼神。容轩不禁想到,自己在试图套出冷萧然的打算的时候,也许冷柏早就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了,所以才兜兜转转那么久,直到最后自己快观察完了才故意透漏出一点讯息。
  是了,冷萧然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心无城府之人,他清楚地知道,一个人太过聪明,在这个权欲横流的世界是不会活得长久的。与其像父亲和冷松那样过早地暴露自己,不如把自己的透彻埋藏得更深,保全得了自己,才能谈论更长久的其他。他不是真的大意,而是因为他聪明过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轩大哥,临都就指望你了,不要辜负我冷柏今日救你。”
  冷柏说罢,将容轩往门外一推,随后立刻合上了微启的城门,容轩在门外拼命地敲着城门嘶喊着冷柏的名字,门内却是什么回应都没有了。
  冷柏之后会如何?是找余下城门的守卫来顶罪,还是会坦诚是他放跑了自己?不,他一定会为了自己一再地撒谎,再然后呢,会被冷萧然发现么,然后大义灭亲?容轩不敢想。城门合得严实,一点光亮都不透。容轩满脑子都是冷柏合上城门前眼中的决绝。相识不过一日的少年郎,竟然为他一个背负了弑君的罪名的人斩杀了侍卫,私自放跑了自己。容轩喉头一阵哽咽,两行泪不受控地落下,滚烫滚烫,仿佛要在容轩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一般。
  容轩隐隐觉得,自己此生,怕是不会再见到冷柏了。
  最后一眼望向空荡的城楼,容轩头也不回地往西郊的猎户家跑去。
  日落西山,鸦雀还巢,西郊渐渐暗了下来。
  一天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容轩累得想要立刻倒入床榻沉沉睡去,脑中一片混乱,想要把所有思绪全部都抛却到明日再做思量。
  回到猎户家时,屋内已经有人掌起了明灯,昏昏黄黄的,如同安平的召唤。
  约摸是无涯回来了,一会儿还要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擅自去了城里。
  “无涯?”
  容轩推门进去,屋内无人应答,流芡也不在。算了算时间,约摸是流芡做晚膳的时候了,也难怪无涯不在房中。
  这么想着,转身就准备往厨房走去。
  “怎么,刚回来就要走么?难得我点了灯等你。”
  容轩愣了一瞬,那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不是无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直让容轩觉得有一丝寒意从背后升起。
  “谁?”容轩问道。
  屋内的人轻笑了两声,似乎是在嘲笑容轩连他的声音也认不出来。
  笑声似乎是从内室传来,容轩一步步走得小心,推开门时,看见床榻上背卧着一人,茜红的衣衫,墨色的长发,松松地绾了一半在脑后,余下一半随意散着,看起来婀娜慵懒。白指勾弄着绁袢,好像刚刚睡醒一般。
  “你是……”
  榻上人又是一阵轻笑,容轩只觉得那声音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容世子,不记得我了么?”
  那人说着,懒懒地转过头来,发丝层层落下,胸前衣衫半解,袒露着雪白的胸膛,眼眉一勾,笑意间尽生妩媚。
  容轩倒抽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样往后略退了一步。
  “你……?!”
  榻上之人,一双水杏眼暗含烟波,眼角微长,带着些丹凤的意味向微微上勾起,比姑娘还要好看许多的绝色面容。
  一张和容轩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冷柏这样乖巧的孩纸不想让他死啊= =

  ☆、公子倌

  容轩木然地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自己”懒懒地起身,然后款步向自己走来。
  自己和容敏借着极为神似的眉目看起来才有六七分相似,而眼前这人,举手投足间根本十足的就是容轩。
  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只是那人浑身透着妖佞气息让容轩很不舒服。
  那人见容轩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眸微微一睁,眉梢轻轻一挑。
  “看见自己的脸,有那么可怕么?”
  就连声音,都和容轩别无二致。
  “你是怎么进来的,流芡呢?”容轩质问道。
  那人耸了耸肩,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道:“你还以为这是容宫呢?不过是个小宅子,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何况还顶着你的那副皮囊。流芡也真是傻,刚回来不久就又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出去,今夜啊,怕是回不来了。”
  “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只是支他出去替你办件事儿罢了,又不是要了他的命。”
  那人一边说着自如地绕到桌边,拈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荒郊野镇的粗茶,果然入不了口。”随后他抬起含水的眼眸微微一瞟容轩,“容世子是从永安城里回来?想必,是见到过黎司公子了?”
  被发问后容轩自然地点头,然后立刻做出了一副不关你事的表情。
  “你……是黎司的人?”
  那人笑而不答,托着下巴,似乎饶有兴致的样子。
  “关于那位公子,你知道多少?”
  似乎不是,容轩稳了稳心绪,想了想道:“人很厉害,是个断袖。”
  “容世子很会抓重点呢。”那人笑道,“说起来你和黎司公子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嗯。”容轩点点头,“我知道我很厉害。”
  “我说的是断袖,”那人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高看你了,说你会抓重点的那句话我收回。”
  桌前人转了转眼眸问道:“你想不想多知道些黎司的事儿?”
  容轩想说不想,但是听到黎司的名字,心里莫名的好奇硬是让自己把那两个字咽了下去。
  “正经的事儿,世子殿下应该是听说的多了,小的来给您讲讲别的如何?”
  “比如呢?” 
  “比如,公子和他的男宠啊……”
  看着“自己”的笑容,容轩不知道为什么脊背陡然一凉。
  见容轩不理会,那人起身道:“殿下若是不想听,小人走就是了。”
  鬼使神差一般,容轩凑过手去拉住那人的衣袖,那人嘴角得意地一勾,坐下来开始和容轩讲起那个如同黑雾一样的男子。
  黎司的男宠曾经是扶春楼里的小倌,月见国人,与家门不和而和家里断了关系,只身一人来到景国,曾经在家中也算是个少爷的身份,偶然遇见了扶春楼里的鸨母,鸨母见着他的容貌喜欢得紧,明着暗着问他愿不愿意入楼,那小少爷竟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就是陪男子睡吗,有什么不可,若光是摆着看,也太委屈了我这样貌了。”
  就在第二天,全景都都知道扶春楼来了个伶俐的货色,鸨母藏得紧,放声出去这位小倌一日只见一客,城中闲着没事的公子哥儿都开始蠢蠢欲动,巴巴地送了缠头,连不久前才红极的花魁都被冷落在旁。小少爷对人也极是挑剔,头天遇上位在城中有头有脸的恩客,愣是被他隔着纱帘奚落了一番,生生地给退了出去,连面儿都没能见上一回。有了这一回,城中算是炸开了锅,鸨母更是借着这机会让小少爷待价而沽,春宵一刻竟是千金难得,整个扶春楼因为一个小倌而热闹得不行。
  “三万金。”
  扶春楼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鸨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黎司。
  三万金,足以将整座扶春楼包下,连日放纵声色。
  “公子,您说多少?”
  “三万金”黎司淡淡道,“他若还是不肯见,就让他自己过来告诉我他值多少。”
  抛下一句话,黎司便抬脚准备往扶春楼的庭院走去。
  “慢着。”
  黎司缓缓转头过去,看着凭栏处有人衣衫尽敞那小倌半束半披着墨黑的长发,修长的指弯着,指节处晃着一只精巧的银壶,琼浆玉液正从壶口滴滴落下,微醺的脸,极慵懒的姿态,横生妖媚。鸨母吓白了脸,楼中正在竞价的纨绔子弟们望着那小倌发出一阵压低的惊艳声。
  “噢?”黎司循音微微抬眸,口吻中有一丝难以辨认的认可,冷傲的眉毛凌厉而干净,却没有因情绪的微动而受到牵扯,“似乎不会让本公子失望的样子。”
  语毕,依旧自顾自往庭院中走去。
  那小倌愣在原地,直到黎司的身影消失许久之后,才放弃似的轻笑出来,耸了耸肩曼步入了庭院。 
  扶春楼中乱了起来,男子议论着那小倌的绝色,女子羞红了脸想着黎司那张俊邪的容貌。
  “公子还是请回吧。”那少年入了庭院的屋子后,对黎司开口道。
  “三万金换你一夜,嫌少了?”黎司的语气冷得像冰。
  “多。”少年摇头道,“只是小的在这儿挂牌,为的是有人来与我共度春宵。他们喜欢我的身子,而我喜欢看见他们沉醉在这幅身子里时低贱的样子。”
  黎司晃了晃手中的扇坠,饶有兴致地等着下文。
  “可你,不是为了我的身子来的,我不喜欢。公子请回吧。”
  黎司伸手掐上那少年妖媚而略显稚气的脸幽魅道:“喜欢,怎么不喜欢。只要是漂亮的东西,本公子都喜欢。”
  除了他们俩,没有人知道当夜发生了什么。
  黎司脸上没有怒意,也未见喜色,让鸨母一路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昨天夜里有半点的侍奉不周。
  “往后不要来了。”
  次日送客时,那小倌皱着眉头说出这样的话,吓得鸨母忙不迭地向黎司告罪,周围的妓生小倌各自议论纷纷,遇上这样的恩客,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怎么还有将人往外推的道理。
  黎司倒是没有恼怒,一只白玉扇坠垂着水色的流苏,在手中摇得轻快。
  “我若想来,你又能锁我在门外到几时?”
  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轻薄上小倌下颔,欲吻还休地凑近,终究是轻笑了一声放过了怀中一脸怨毒的少年。
  “我今夜再来。”
  春宵苦短,那是说给身无足金还想进青楼享乐的人的安慰话,若是换到黎司身上,春宵便是愿有多长就有多长。连着十天的暖帐独宠,三十万金,早已足够替这小倌赎身带回府上,黎司却是一日又一日踏入扶春楼,不由地令人猜疑起其中的缘由。城中人戏称那小倌为公子倌,所有垂涎于他的人也都收敛了起来,毕竟没有人敢动公子黎司的人。不知是为黎司的诚意打动了还是如何,那少年的脸上也渐渐多了分笑意,送人出楼时,再不是那般怨恨的眉目。
  第十一天,黎司没有来。
  这一次不来,就是连着近一个月不见人影。公子倌守身似的不再接见任何客人,鸨母早已从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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