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挨了一大轮的眼刀。
然而他甘之如饴。
唐临已是拿他无法了,知道辩解也是无用,便干脆认了下来,只看着萧子白的模样还是很有些不甘。当晚歇息时便悄悄掏出一罐糖渍山楂来,又放盐又放醋地搅合了一通,搁在萧子白面前,萧子白毫无所觉地咬了一口后,唐临满以为他会吐出来,哪料到他却面不改色直接吃下了一整颗,一颗不够还又拿了一颗。
要是他夸一句好吃,唐临说不定还觉得这里面有文章;萧子白只吃着不说话,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唐临便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家弄错。可打开山楂吃上一口,刚咬下去唐临便忍不住皱了眉: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味儿!
一转头却看见萧子白在旁边捂嘴闷笑,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唐临顿时知道自己是上了萧子白的当。
他扬手就把刚咬了一口的山楂往萧子白的身上砸,萧子白却一伸手把山楂接住了,弯着眼在唐临咬过一口的那片果肉上面,紧跟着也咬了一口。
唐临站在那愣了半晌,耳尖红红地甩袖走了,萧子白握着山楂眼看他走得远了,才按耐不住地原地蹦了三尺高。
这反应!总觉得自己追妻有望啊!
萧子白兴奋地想,然后便一次两次地往那些幻境禁制里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主角命格终于难得地发挥了一次作用,居然真给他摸出来不少好东西。但只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来送唐临,萧子白便免不了很有些垂头丧气。
唐临见他这样,也便随意拣了两个禁制破了,破开来里面却是几块炼器用的锐金石。
谁都知道这东西炼剑时掺进去最好,只贵得和灵髓也似,大多穷修士都舍不得用它。以凌山剑宗为首的一众剑修看着那几块锐金石眼热不已,还悄悄嘀咕着为何偏偏是一个法修摸到这石头,接下来就有人开始商量,以什么样的价格能把锐金石从唐临的手上买下来。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唐临转手就把石头送给了萧子白。
晚上的时候萧子白就偷偷摸摸地递给了唐临一把梳子。
“为什么要送我梳子?”唐临很有些莫名其妙。这梳子也不是什么法宝,做梳子的材料也只是普通的木头,纹理不细密木头也没香气,上面的毛茬倒是给磨尽了,却连一层清漆也没有上。看着不怎么好看,用起来似乎也不大好用,修真界里大多是不用梳子的,小小一个法决就可以让头发清爽顺滑,所以萧子白做什么要送他一个全无用处的东西?
萧子白却只说:“这是回礼。”不等唐临皱眉他就逃走了,唐临捏着梳子满心的疑惑,手一摸梳把却只觉木屑随手簌簌而落,奇怪地伸手再去摸时,摸见的是一片的凹凸。
他急忙唤了一星火在身旁浮着,仔细对着光看这把木梳,看见梳子两面一面刻着个双翅三足的鸟儿模样,长长尾羽曳垂到梳尾。这鸟儿唐临一看就知道是萧子白的手笔,显见是仿着自己刻的,他一时间心绪复杂,待把梳子转过来时,却见梳子的另一面刻得有字。
字不多,只有五个,唐临看着却只觉没头没尾,十分的莫名其妙。
“一梳梳到底……这什么意思?”唐临想了半天也不得而知,只得蹙着眉把梳子塞进了储物袋。想想又拿出来,握在空中犹疑了片刻,最终放在了胸口的衣襟处。
那是一个很贴近心脏的位置。
唐临渐渐地已经不再将萧子白当做一个懵懂孩童,只他自己还惘然不知,脸红耳热却总是骗不了人的,也毫不由他自己掌控。等到了将出秘境的时候,基本上人人都看出来萧子白和唐临之间“有一腿”了,只没人敢当着唐临的面打趣什么,筑基十重的萧子白在那儿一站,浑身的剑意透出少许来,就足够他们安静地闭嘴了。
御兽宗的小妖们唉声叹气地互看过一回,关上门就开始商量怎么给凌山剑宗下聘礼。
凌山剑宗此刻却已经是一片乱,萧子白的小小暧昧暂且还没人去理他,人人都在那急急慌慌地四处搜寻。唐临看了凌山剑宗那边的情况不对,叫了个小妖去问一句,回来却对唐临说,是凌山的那个“大师兄”方宏朗不见了。
唐临已经完全想不起方宏朗是谁,只问清了和萧子白无干后,就完全把这个被自己打过脸的炮灰给遗忘在脑后了。
大家忙忙乱乱地找了数日,眼见得到了出秘境的日子,凌山剑宗的几人再不甘愿,也只能放弃了继续寻找。有人想起之前扑进传送阵的那个邵杰还是邵英,出了秘境后便对吴长老说了一声,道是方宏朗多半是被那人害了,吴长老听了更苍老了十分,颤着声说:“都是我的过错……”
起先还有人纳闷,很快便有人扯了他过去解释道:“邵英邵杰当初是吴长老带回凌山的。”
于是大家便恍然大悟,再不在吴长老面前提起这话头,可吴长老终究是一日比一日见老。堂堂的元婴修士,竟渐渐地开始有些弯腰驼背了,一回到凌山剑宗,吴长老就迫不及待地找到掌门辞了长老位,然后带着还活着的邵英出了凌山大门,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方宏朗的师父刑峰长老以为是邵杰害了自家的弟子,一气之下断了和吴长老千百年的情谊,连他们出凌山时都没有去送。
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这次秘境试炼得顺利,大家几乎都是毫发无伤,只凌山失了个方宏朗,还是因为不怎么光彩的内部争斗,凌山的面上便不大好看。虽不至于闭山门,拘了弟子调♂教段时间却是无可厚非,于是萧子白也跟着被拘了,凌山掌门有意等他结丹才放他出门。
萧子白正是和唐临气氛好的时候,还打算抓紧机会把唐临这座城池攻陷,结果战鼓打了战阵排了登云梯都靠在城头了,给自家师父一道金牌给召了回去,空望着城池不得入,着实是抓心挠肝。
唐临却乐见其成,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有心想冷上一段时间,让自己也“清醒清醒”。任凭萧子白在契约的那头哀怨地敲敲打打,他只坐在那儿八风不动,只时不时抚摸安慰一下,免得这傻蛋彻底蔫下去,更多的接触却再不曾有。
没过多久,萧子白就蔫头耷脑地闭关冲击金丹去了,唐临本来是松了口气的。日子一久总没人在契约的那头偷偷摸摸地撩他,他居然有了些寂寞,想来想去,又询问了孔六一番,干脆也闭了关去结妖丹。
他从碧灵秘境里带回来的木灵心却是从中!出来的第一时间就交给了黄乐山。
黄乐山当时摸着木灵心沉默半晌,开口却是和唐临说:“他们如何了?”
唐临垂了头不应,黄乐山呆呆出神许久,也知道他为何不回答,最后只拿着木灵心和他说:“你回去的时候找一趟孔六。”为何要找孔六,黄乐山却完全没有说,唐临也没问,接了黄乐山递给他的半截木头就走了。
没走几步,他就咬破手指往木头上滴了血,又放火去炼化,很快他的肩膀上又站上了一只华羽大鸟。
他又去见了木灵阿冬,把藤蔓与巨树的事情与他说过一遍,又在地上摆了两只盛满灰烬的盒子。那盒子里装的一个是枯藤,一个是朽木,唐临取走了断木中的宝物后,就放了火把二妖的尸首焚化了,此刻放在了阿冬的面前,还没等他开口说这盒子里装得是什么,阿冬所在那棵树的枝叶已经开始颤抖。
“这……这是……”阿冬努力地压低了树枝,似乎是想要碰一碰盒子,但哪里又能碰得到。树上木灵的脸升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唐临,唐临也只能叹息一声,告诉他:“这是你的爹娘。”
阿冬的眼睛瞪大了,唐临想了想化作人形,托了两只盒子敏捷地攀上树梢,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到了木灵平平展开的枝叶上。
大树触碰到盒子后先是一僵,然后整棵树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唐临叹了口气,滑下树干,伸手抱住了树身。
木灵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
唐临陪着阿冬在那里呆坐了一夜,第二天晨光熹微时,黄乐山捧着木灵心满面疲色地走来,看见了唐临后把他赶去了一边,将整个树林都封闭住了,说要帮阿冬疗伤。
直到唐临闭关去结丹时,他们俩人都没能出来。偌大的浮空飞梭还在御兽宗的广场上停着,孔六在飞梭周围一圈都设了禁制,不许任何妖进入,于是便真的没有谁靠近那浮空飞梭,就连平日里最调皮的小妖也离那飞梭能远就远。唐临终于看出来点天字门门主说一不二的样子,但是……也只能是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说一不二了。
回到御兽宗后,唐临把那只玉盒子交给了孔六。
他起先还想着,按照门主便是族长的例子,御兽宗掌门便应该是妖皇。这玉盒子显见是对妖族来说十分珍贵的,应该交给妖皇才是,他回了宗门找孔六一问,却知道御兽宗一直是没有掌门的。
“当年要不是那个妖皇,或者战争还不会惨到那种地步。”孔六静静对唐临道:“反正妖族如今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需要一个皇呢?倒不如各族共治的好,谁拳头大谁有理,简单粗暴。”
毫无疑问,孔六是目前御兽宗里拳头最大的那个,唐临便安安分分地把玉盒子交给了他。本来他还想连着其他的那些个藏宝一起交,孔六扫了一眼却道:“他们给你的你就收着,也别去给阿冬,阿冬是不会收的。”
“你要是想侮辱他,那就把这些东西给他,阿冬也从来不缺这些,阿冬缺的是陪伴。”说着他敲了敲面前的桌板:“黄乐山叫你来找我,是商量着要把阿冬交给你带着,我们年纪都大了,懒得往外跑,你倒是多半会想着外头。”
孔六瞟了唐临一眼,唐临只觉得脸上发烧,心知肚明自己“暗恋”、“谈恋爱”、“双修”之类的事情都给孔六听去了。他张张嘴,有些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红着耳尖听着孔六说:“你出去的时候带着阿冬一处就是,他出得树木,一时也化不出人形,你带着他四处走走就好,他也有许多年没有看过风景了。”
听了孔六这话,唐临只能把东西收了下来,却还是想着要找些东西补给阿冬,等阿冬一出来,他就旁敲侧击地去问问他喜欢些什么。
可是阿冬疗伤的过程远远要比唐临想得久,他去闭关结丹了,阿冬和黄乐山没有出来;他结好丹出关了,阿冬和黄乐山也还是没有出来。唐临独个儿呆在山上,心里却更觉得寂寞了,偷偷摸摸往契约那头看一眼,萧子白却也还在闭关。
他没精打采地整日在御兽宗的各处遛弯儿,说是看风景,时不时地就忍不住去敲一敲契约那头的萧子白,日复一日却始终没有回应,唐临几乎要疑心萧子白是不是不打算回应他了,却还是一次次地去敲。终于有一日,他不抱希望地按例敲着契约那端的萧子白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应。
第40章
“最近你别再找我了。”萧子白这么对唐临说。
唐临刚刚还不自觉弯起的唇顿时抿得平了,他想也不想地就要把灵识撤回去,萧子白的神念却急急地从后面赶了来,一边缠住他一边说:“你一找我,我就忍不住想回应你,可是我又知道一旦回应了你,我根本就不可能有心思继续闭关了……你知道的,我师父让我闭关到结丹再出来!”
他的神念小心翼翼地绕着唐临探过去的灵识打转,唐临顿了顿,问他:“……你还没结丹?”
“没有。”萧子白心里的沮丧透过契约把唐临的识海染成了一片灰蓝,他小心翼翼地碰碰唐临,感受到唐临的修为后,他沮丧的情绪一下子变成了欣喜:“你结丹了!!!”
“……嗯。”担心自己可能不知不觉地打击到了萧子白的自信心,唐临不自在地把自己的神识往后缩了缩:“其实我进入秘境前就已经有了足够的积累,只是一时间没有找到那个门槛而已。”
他的意思其实是想说“我之前就已经快结丹了,不像你当初还只是筑基三重天,结成丹的速度比你快也是正常的,所以你不要沮丧。”
一个曲里拐弯还没有摸到点上的安慰。
萧子白却显然听明白了,他温柔地用自己的神念贴了贴唐临的,轻声说:“我知道。”
唐临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只能闷闷地应了声嗯。沉默了一会儿,萧子白恋恋不舍地将神念伸过来,在唐临的灵识上点了点:“我走啦。”
“快去闭关吧。”唐临催他走,等到萧子白当真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他独个儿看着空荡荡一片的识海,又徒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冷清。
他坐在竹榻上发呆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出去逛一逛,伸手刚将房间的门给推开,唐临就看见天际远远一道流光飞来。那流光越飞越近,转眼就飞到了唐临的面前,定睛看却是一把眼熟极了的牛角梳,梳子上结着些冰系灵力的雪白纹理,上面还结结实实绑着个小包袱。
唐临默然片刻,伸手把那小包袱取下来,打开看却是一枝红艳艳的桃花,旁边还摆着叠桃花糕,薄薄一张纸笺压在桃花下,被桃花糕上的油渍染了半个边角。
总算不是烤兔子了。
唐临轻轻地笑起来,他拿起那枝桃花看了看,走出门去把桃花插在了窗前,伸指点点它的花瓣。一道绿光自唐临的指尖闪过,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抽枝生叶,不多时已长成一棵茂盛的树。唐临抬起头,正逢一阵微风吹过,满树的桃花随之轻摆,如雨的粉色花瓣坠下来,唐临捉住了几片,回房翻出张雪花笺,仔细把花瓣一片片粘在了信纸上,还粘做桃花模样。
想在纸笺上写点什么又迟疑,转过去看了看那张随着桃花寄来的纸笺,却见上面写的是“聊寄一枝春”。
拈起块桃花糕来咬了一口,唐临思索片刻,诚实地提笔写上“现在是冬天”。
在房间里左右转了转,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回礼,想寄点山楂又觉得老套,干脆出了门寻了些小妖,讨了一满罐的月光回来。装在梳子上放好后,又觉得有些单薄,干脆找了只储物袋,在里面塞了些杨梅枇杷之类酸甜口的水果后,又捡了张纸笺,写上“赠君清辉夜”,连同之前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