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阁楼上又消耗了大量精力的夏朔,喝了一点粥之后,吃完药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想要出口叫夏朔回房间睡的何晋又把话咽了进去,今天一天发生太多事情,竟然忘记洗夏朔湿掉的被子床单。
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多余的另一套被子
今晚睡觉怎么办?
又睡一起?想到早上的尴尬,何晋瞬间抛弃这么想法。
两个大男人睡觉算什么。
可是,两个大男人,也算不了什么吧
又天人交战了好一会之后何晋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这种头痛的问题就得让还在头疼的夏朔来思考。
到夏朔房间将被套床单通通拆下来,扔到洗衣机上,回到客厅叫醒夏朔
“客厅冷,起来回房间睡吧”
夏朔睡眼惺忪地做起来,准备走向自己的房间,愣了一会后终于考虑到了何总经理刚才一直思考的问题。
“今晚你还是睡我那里吧,我睡沙发”终于不忍心,何晋发话。
“哦不,还是我睡沙发吧”。
“你睡沙发,要是再冷感冒了,明天我又得照顾你”何师兄大义凛然。
最终连拉带拽躺在何晋床上的夏朔,又想起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屋子里只有一床被子,只有一条毛毯的何晋谁在沙发上肯定很难受。
挣扎了好久之后,最终不忍心,走到客厅,对正在抱着一本设计杂志的何晋说“何晋,你还是到床上睡吧”。
吓得何晋差点从沙发掉到地上,夏朔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某种邀约(是你自己思想龌龊,脑子的白色小人对黑色小人说)“啊?”
“是啊,我们一人谁一边吧,我霸占着你的床让你睡沙发,也无法安心睡着”夏朔说。
所以,最终,何晋还是躺在了自家床上,与夏朔一人一边。
直到,听到了夏朔绵长的呼吸声,何晋才平静下来,帮夏朔捏好被角,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率先醒来的何晋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既然昨晚是一人一边睡着的,那么现在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儿是怎么回事?
看了一下位置,何晋松了一口气,是夏朔自己翻过来的,还好不是自己禽兽般把睡梦中的夏朔搂在怀里的。
何晋第一次认真看夏朔睡觉,褪去了白天可以疏远的面孔和冷淡的眼神,此时的夏朔安逸得像一个降落人间的天使,让人不忍打扰。
怕夏朔醒来看见现在这摸样尴尬,何晋小心翼翼地放开夏朔,起床洗漱煮早餐。
☆、同床
刚走进浴室何晋忽然又发现另一个问题,昨天放进洗衣机的杯子没有晾,望着外面雨雾迷蒙的天气,已经阳台上晾了两天还没有干的衣服。
恐怕往后两天都要与夏朔谁在同一张床上了。
想起早上醒来见到的睡容,何晋嘴角不经意上扬,好似艳阳升起,连带这几个雨天积攒的阴霾都一扫而尽。
······
整整休息了一天一夜,夏朔的感冒虽然好转,但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雨天的周日,两人都窝在家里。
在公寓的阁楼上,夏朔靠在铺了厚厚毛毯的窗台上,捧着一本书。
何晋则盘坐在沙发上,腿上放在笔记本。
即使是正午十点,外面的天空仍旧灰蒙蒙的,雨忽大忽小地,连绵不绝。
屋内却温暖祥和,仿佛隔绝了一切喧嚣和阴霾,只剩下两个人的世界。
“夏朔”何晋放下笔记本,转头对夏朔说“再过一周就要放年假了,你仍旧呆在这里过年吗?”
“恩”夏朔埋头在书中,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我可能要回去家里一趟” 何晋想起几天前母亲打来的电话,5年没见了,不管怎样都是要回去一趟。
“恩”夏朔仍旧沉浸在书里。
“夏朔,后来被领养了吗?”何晋问,最近总想多了解夏朔,想要揭开夏朔平静面孔下的内心。
“······”沉默了一会,夏朔回到“···算是吧,妈妈走前将我交给了姨妈,一直到高中毕业我都是在姨妈家生活的” 夏朔放下了书,抬头看着窗外“算起来也有7年没见到他们了”。
何晋也从沙发上移到窗台上来,在夏朔对面坐着。
“那这7年都是一个人生活,包括你的学费和生活费?” 何晋想起吴老师说过夏朔总是最后一个上课,最早跑出教室,还在咖啡店打工的事情。
“恩,起初很辛苦,后来轻松多了,家教加上奖学金,上研究生的时候有了条件,就跟老师租了这里”,夏朔说。
“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小提琴、钢琴、设计···,恩,还有做饭”夏朔让K大风云才子,1年读完2年课程、4年晋升总经理的何晋不禁升起赏识之意。
“我所会的你都说到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夏朔笑道。
可是每一样都尽善尽美,何晋心道。
消磨了一天时光,晚上11点,夏朔正准备回房睡觉,瞥见空荡荡的床,转身去了阳台,一脸黑线地回来。
半躺在沙发上从头看到尾的何晋,强忍住戏谑的笑容,对夏朔说“这两天还是睡我的床吧,估计这天气后天你的被子才能用”
·····
深夜,何晋被冷醒,起来发现被子大部分已经滑下了床,只剩下一只被角搭在腿上,斜躺在床上蜷缩着。
何晋忽然有些明白夏朔为什么那么容易感冒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那么安静的一个人,睡觉却这么不老实。
捡起被子重新盖好,闭眼休息,果然,没一会被子就被夏朔卷去,这次没有踢到床下,而是揉成一团抱着。
几次三番后,何晋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一把搂过夏朔,禁锢在自己怀里。
嗯,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晋早早起床喝咖啡,夏朔身体虚弱还在睡觉。
“叮咚···叮咚···”有人按门铃。
何晋开门,韩旭杨出现在眼前。
“总经理?”看到何晋,韩旭杨很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住这里”看到来人是韩旭杨,何晋也有些意外。
“原来总经理就是夏朔的室友,夏朔呢”韩旭杨进门。
身体仍旧有些虚弱的夏朔还在床上睡觉,何晋指了指卧室“睡觉”
韩旭杨进了卧室,看见夏朔还蜷在被窝里面睡觉,恬静的面容,安静得像个孩子,记得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夏朔都喜欢睡觉,而睡着的夏朔也是最亲切的。
韩旭杨凝神看着,不过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床头柜上放的名牌手表是夏朔从来不会带,环视四周,凳子上放的是何晋的衣服,书桌上摆着明显不是夏朔看的书。
韩旭杨跑出客厅找何晋“总经理,夏朔现在睡得是你的房间?”
“是啊”何晋一脸坦然“他的被子洗了,就暂时睡在我哪里”
“你和夏朔同睡一张床?”韩旭杨拔高了声音。
“嘘···”何晋示意小声点“夏朔这两天感冒,需要多休息”
“感冒了?”韩旭杨也意识到,放低声音“我说怎么这两天他手机总是打不通”
不知为何,想到夏朔和何晋晚上睡在一起,韩旭杨心里有些不舒服,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之后忽然跑出去。
何晋拿着杂志一脸莫名其妙。
韩旭杨提着一套被褥回来时,夏朔已经起来了,与何晋在饭桌上吃面,和谐的场景再次刺痛了韩旭杨的眼睛。
强作镇定走近夏朔,扬扬手里的被褥,“呐,夏朔给你买的”
夏朔放下碗筷,接过被褥,“谢谢”
“你今年还是不回F镇吗?”韩旭杨问。
“嗯”夏朔回答。
“一个人在这边会不会很冷清,不如我留下来陪你”韩旭杨说。
“不用,我习惯了”夏朔拒绝。
韩旭杨一直呆到中午才走。
午饭之后,夏朔穿好衣服出来对何晋说“何晋,我出去一会”
“你要去哪里?感冒还没好完整呢”何晋问
“去乐器店”夏朔回答。
“我载你去吧”何晋说
“好啊”夏朔说。
自从尘封那把陪伴了夏朔十几年的小提琴后,何晋以为夏朔短期不会再碰小提琴了,没想到这次来乐器店,夏朔挑的就是小提琴。
夏朔拿起一把简约、精致的小提琴,试了音色,拿给老板付钱,当老板要将琴装进琴盒,夏朔阻止“老板,我家里有琴盒,你只需要把琴给我就好”
回到家里,夏朔在阁楼里拉了一首《夏夜》,微笑回头问何晋“音色怎样,比之前那个差不了多少吧”
挺直的背,坚韧的眼神,微笑的唇角,演奏时的神采,瘦弱的身体坚强得让人难以想象。
“嗯,非常不错”何晋回答
“我的积蓄没有了,接下来的房租就麻烦总经理了”夏朔破天荒地调侃。
“好,接下来房租归我了”何晋心情忽然明朗。
☆、春节
转眼就到了除夕。
何晋与母亲和继父一起吃年夜饭。
“晋,多吃点”母亲一直往何晋碗里夹菜,一脸的愧疚和小心翼翼的关爱。
母亲还在为自己4年前忽然改嫁而愧疚。
其实不用这样的,母亲能够改嫁,有个人照顾,何晋也放心,虽然开始难以接受,到后来就坦然了,母亲有追求自己生活的权利。
吃完饭,亲人们都在热闹地串门,彼此聊着家长里短。
何晋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自然成为了亲人们关注的重点,何晋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各方问题。
好不容易从亲戚堆里面抽身出来,站在阳台上喘口气。
万家灯火,张灯结彩,映照出合家团圆的喜悦。
但是,何晋却越来越想念另一种感觉。
一种静谧、温暖、干净、舒适的感觉。
就像冬天的阳光透过窗照进心里的暖洋洋的感觉。
就像是,夏朔。
这会夏朔在干什么呢?
彷佛与一切热闹隔绝的夏朔,现在也应该一个人呆着吧。
想着想着,眼前彷佛浮现夏朔在阁楼的上看书的身影。
或是半躺在阁楼窗台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身影。
察觉到自己慢慢上扬的嘴角,何晋又触电般地收住了。
最近,何晋越来越难把控自己的心思了。
自从坐上回家的飞机开始,何晋就开始失神了,脑中不断浮现着夏朔的身影。
夏朔一个人在干什么
有吃年夜饭?
有乱出去淋雨吗?
有半夜抱着被子哭吗?
有半夜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从床头睡到床尾吗?
······
“啊啊啊”何晋努力甩甩头,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对夏朔的关注好像超出了朋友和室友的界限,大概是因为与相处久了,习惯了一起生活的场景,一定是。
马上就要到12点了,古朴的小镇会在那一刻点燃烟花,庆祝新一年的来临。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信息,是夏朔发来的“何晋,春节快乐”
烟花在何晋身后绽放,一条条光束炸成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火花。
何晋以为,从5年前开始自己的世界就是灰色的了,没想次此刻因为简单的6个字,世界变得多彩了起来。
大年初一,大门“蹦”一声打开,惊扰了在阁楼上看书的夏朔。
何晋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手上提着一堆东西,肩膀上还落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夏朔我们打火锅吧”来人扬了扬手里的食材,笑容灿烂。
很多年后夏朔都记得,这个温暖的笑容和那个热腾腾的火锅,以及内心逐渐燃起的炙热。
夏朔放下书下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晋放下手里的东西,“老家太吵闹了,呆了两天就耳朵疼”,其实是那份热闹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或者说他想念这个“家”的安静。
在夏朔的手下,一只热腾腾的火锅不一会儿就架在了餐桌上,香气四溢。
何晋扬扬手里的啤酒,“能喝吗?”
夏朔接过一瓶,“能喝一点”
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出发,一天没吃东西的何晋,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差点吞进去几个生的丸子。
一顿饭过去已经1个多小时,扔下一桌的残积,半醉的何晋和微醺的夏朔半躺在阁楼的地毯上休息。
食物带来的暖意驱逐了寒夜的冰冷。
“我妈再婚了”,一直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的何晋开口,“就在4年前”
夏朔静默,等着他往下说。
“5年前,在我大四的时候父亲突然过世,我刚好要出国,留下母亲一人在国外,我知道她怕寂寞,就拼尽全力用一年的时间修完全部的课程”
“就在我准备给母亲一个回家的惊喜时,没想到收到了她要改嫁的消息,她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希望得到我的祝福,我很理解我妈,她比我爸小12岁,丈夫过世,儿子留学,对于喜欢热闹习惯依赖的她来说,日子实在太难熬,她能找到能够照顾她的人我很开心”
“婚礼那天我去了,因为我不想让母亲担忧,她一向在乎所有人的感受,看着她被另一个人接走的那一刻,我忽然就觉得我没有回来的理由了,国外是一个人,在家也是一个人,在哪不是一样呢”
夏朔侧过头看何晋,彷佛看到一点泪水,明白了他为什么大年初一就跑回来,“为什么现在回来了”
何晋也转头看着夏朔,“不知道,总是要回来的吧”
“嗯”夏朔点头,当习惯一个人生活,在哪都无所谓,但是对于一个浪子来说,生长的地方是永远的家,有一根线永远缠着他,总有一天,他会停止漂泊的脚步,回来。
“我知道那种感觉?”夏朔说
何晋:“?”
“就是那种无论身处在多么温暖、热闹的地方,都永远觉得孤独和寂寞的感觉,这种生活我过了17年,在我妈妈刚走后的好几个月我都不相信,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妈妈是我的生日······”
17年前,7岁的夏朔边做作业边等着妈妈回来,妈妈答应今天会给一个生日惊喜。
就在夏朔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母亲回来了。
烛火摇曳中,妈妈平时苍白的脸也有了光彩。
那一晚小夏朔吃了甜甜的生日蛋糕,得到了梦寐已久的奥特曼礼物,还躺在妈妈怀里睡了一整夜。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