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家那位打了不少电话来呢,刚刚弄了静音没发现,要不要回?”岳蔚掏出手机,递给女生。
暮浅还在犹豫,电话又响了起来,她塞给男生:“跟他说,我早就回寝室了,不就行了。”
“真的要这样吗?有什么误会,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还要解释什么呢?跟女朋友约好五点半在学校等,两个多小时后,人却在还有半小时车程的家里。至少,他回家的话,就不要约在那个时间和地点去看日出了嘛!”
“或许他是想表现得更加在乎你呢。如果家离得那么远还能在五点半的时候赶过来和你去看日出,不是更能体现他的认真么?只是不小心睡过头了而已。”
“那他也把自己想象得太浪漫了吧?太高估自己了。”
、(五十三)雷区
“小夏说过:‘我会给我爱的人一次被原谅的机会。’那么,我也给你一次,被原谅的机会。”——暮浅日记
1
“姐姐不是江风弦学长的女朋友吗?”脆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岳蔚去交钱买药,暮浅奇怪地回头,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充满好奇地看着她。
“呃……是,是啊。”
“可是为什么陪你来医院的却是岳学长呢?”女孩大概是这所学校最后一届的初中学生,瞳仁里,写满单纯的好奇。
“江风弦没空,”忙着睡觉,“而岳蔚也是我的好朋友。没有什么不妥吧?”暮浅耐心解释。
“呵呵,我还以为,姐姐的魅力无穷,竟然同时和两个男生交往呢。”女孩子心直口快,顾自说着:“姐姐和江学长都是特别漂亮的人呢,你们在一起,简直就是神奇的完美组合哦!”
暮浅没有再答话,如果告诉她,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外貌相配就可以,她大概听不懂吧?
“你不知道哦,我们班里的女孩子都好羡慕你们哦!不过姐姐跟岳学长也很般配啊……”女生还在继续说着,暮浅胡乱附和着点头,看见岳蔚的影子出现,立刻站起来迎上去:“我们先走了哦!”最后还是礼貌地和学妹告别。
2
回到寝室,手机里果然有许多的未接来电,五点半的时候有三个,八点多的时候,有……十一个。女生大概可以想象得到江风弦焦虑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回拨。
“暮浅,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呢?”江风弦急急说道,似乎很是紧张。暮浅却不知道说什么,安静了一会,只听见彼此微弱的呼吸。她撑起一个对方看不见的笑脸:“没有关系了,反正今天雾气太大,也是看不到日出的。”
【小夏说过:“我会给我爱的人一次被原谅的机会。”祁泊第一次被撞见和别的女生亲热的时候,被小夏原谅。是在第二次,小夏最好的朋友为他堕胎的时候,才被放弃。那么,即使江风弦还不能在我心中被赋予“爱”这个字,我也会给你一次,被原谅的机会。】
“下次不要就行了。”暮浅语气愉快地说,心里被雾气浸染的冰冷,却并没有被这样的“轻松”驱逐。但是,在一起是为了更好地喜欢对方,不是为了互相伤害,所以,没有必要给自己增添心理负担。
曾经在寝室熄灯以后的卧谈会上,女生们讨论过最害怕的东西。很多人都说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密不透光的黑暗,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有危险窜出来。但是暮浅的答案却是:无边无际的白色。
“那有什么好害怕的,不是还有光吗?”
“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还说,起雾是因为仙女在人间散步呢,多浪漫。”大家纷纷表示不解,暮浅却没有多作解释,一笑而过。
有光又怎么样?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一片,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连野兽或鬼怪都不会出没。这才是更深的绝望吧?不是看不见,而是看得太清楚。没有来时,没有去路,没有任何声息,除了白色没有其他影像,像是被放逐到最最寂寞的深渊。
小时候的暮浅经常梦见,自己的灵魂就这样悬浮于满世界的白色之中,很多时候连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只有意识被寂寞和孤单的恐惧吞噬着。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耳朵里便会出现嗡嗡响的耳鸣,经久不息,若有似无。
直到外婆把自己叫醒,总是泪流满面的情境。
今天早晨的雾气大得一米以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但是我始终相信你的身影会划破令人绝望的白色,微笑着朝我走来,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攀上高处,看太阳如何穿刺云雾,带给世间一片勃勃生机。
整个世界,就那样呈现现在我的眼前,充满我的心脏,也安放在你牵着的,我的手心。
就是怀着那样的美好的信仰一直等待。
可是只有一个被阳光带来的少年,却不是你。
我美好的信仰,在我们之间,只是幻想。
自己很喜欢的一个作者曾经写道:“想要将一个人的梦想,变成两个人共同拥有梦想,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等了!”江风弦信誓旦旦,“不过……”欲言又止。
“什么?”
“你是怎么会和岳蔚在一起的?”
女生一笑,他果然还是更在乎这个,“碰巧遇到了,我的手机忘了带,借他的手机用一下。”
“以后不要这么粗心了哦,要和我随时保持联系,怎么能忘记带手机呢?”
3
“暮浅,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岳蔚的声音从邻座传来。
“说。”女生干脆放下笔,放弃那一道难解的生物题。
“凰城有个学生的三人篮球赛,学校要我们一个年级至少派一个队参加,我们想叫风弦一起。”
“啊?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女生有点摸不着头脑。
“被直接拒绝了啊。可能是觉得没时间陪你,我想你表现出比较感兴趣的样子,也许他会答应。而且,你是班长联合会里高二年级的组长吧?”
“我尽量,试试……”
“不感兴趣。”江风弦直接拒绝了女生的提议,被追问“为什么,你不是也很喜欢打篮球么”,才放下笔道:“因为期末考快到了啊,我要专心学习,”我不想输给你,“那种无聊的比赛究竟有什么吸引力?”
女生有点沮丧,如果是觉得自己不可能赢,或者是很多人争取这个机会他谦让出去,那或许说得过去,可是没有集体荣誉感,光是想着自己的成绩的话,在暮浅看来,有点不可理喻。
“那……”还有没有其他人选?可是,如果被别人问“你男朋友怎么不去”之类的问题,怎么回答?
“什么?”
“你这道题算错了喔!这里……没有考虑到a小于0的情况。”算了。
“喔!”男生皱着眉夺过女生手上的试卷,塞进课桌,看见她错愕的表情,解释道:“待会儿再看。”又埋头做题。又埋头做题。暮浅无奈地撇撇嘴,不以为意。自己觉得比别人好的科目被指出错误,谁都会不服气吧。
“沐暮浅同学。”
“诶?”暮浅抬头,一个女生甜笑着站在她面前。
“有道题不会做,可以问你吗?”一张数学卷子铺开在她面前。
“哈?你们班的江风弦同志才是全年级乃至全校数学最好的吧?”女生不是都会靠这样机会接近帅哥吗,怎么会来接近帅哥的女朋友?暮浅说完,看见女生有点尴尬的神情,自己的男朋友挑了挑眉一副不屑的样子。
难道两人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或者……
暮浅不再追问,认真给对方讲题。
没有想到的是,题讲完后,女生会趴在暮浅耳边,压低声音说明原委:“不是我不想问他啦,江风弦同学,从来都不给别人讲题的。不然你以为‘冷心王子’的名号哪里来的?”
原来如此!
还以为两个人有问题,真是可笑。
“为什么没见过你给别人讲题啊?”午饭的时候,暮浅咬着勺子,假装不经意问起。
“我可没有耐心浪费时间做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情。而且,我跟某些前来问问题的低智商人类,完全无法沟通。”
“可是,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能巩固知识,你可以这样想。”
“对于我,这点完全不适用。”男生不以为意地回答,转移话题:“你不喜欢吃这些菜吗?都没有怎么动过筷子。”
“不是啊,是我没什么胃口。”女生放下勺子,“你自己慢慢吃,班里有点事情要处理。”留下男生错愕地看着女友突然毫无征兆地起身离开,一头雾水。
以前为什么没有发觉,对方是如此自私的人呢?难道是因为娇生惯养,从小有被教育成自私的、不能吃亏的人?但为什么一样是贵公子、千金小姐,岳蔚和蹇颖就不会这样?
一直都是将别人的需要放在第一位的暮浅,单车总是在假期借给其他女生用,自己非要出门就另想办法;别人急需的东西,就算自己没有也要帮忙借到;别人拜托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是绝对无法完成,也会答应下来帮忙到底……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对她百般温柔的江风弦会刚刚好踩中她的雷区呢?
、(五十四)争吵
“和我一样停留在此的人们,都能有所期待,等待着他们信赖的某人,而我,最后恐怕只剩绝望。”——暮浅日记
1
暮浅再一次将男生推开,“我想去上自习了。”说完便想掉头走掉,被男生一把拽住。
“暮浅,你虽然明确地对我说,你是喜欢我的,可是,我总认为,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脸色并不太好,“只是我说过我不喜欢过分亲热。”
“可是,如果是真的喜欢我,你何必这么反感?”见女生似乎想争辩,又打断她:“不要跟我说是上次的事情留下阴影,你有那么脆弱么?你这种人,心理素质怎么可能那么差!老实说,你是不是,不想接受我?”江风弦是气着了,她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只有他一个人干着急。
“我们已经是恋人。”
“我是说,和我永远在一起,考虑到结婚生子的,那种接受。”男生的语气软下来。
“我……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
江风弦忽地抱紧她,咬着唇“就算是撒谎,你不能安慰我一下么?我真的把你当做结婚的对象来看待,而你,似乎在准备随时离开我。”
女生一怔,可不是么,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两个人的未来,她对自己的人生在心中做过描画,未来却没有他的身影在,只有自己孤单一人,在浊世孤军奋战。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所说的那个虚幻的未来:两个人独居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一般的海岛。
她曾经取笑个性沉稳的江风弦,竟也会有那样不切实际的、孩子气的荒诞幻想。可是看到的是他认真笃定的神情和受伤的眼神,她便收了笑意,违心说了句:“好吧,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岛。”
“江风弦,你不像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我没有那么想过,真的。”她看着阴沉沉的夜空,“我现在所能想到的就是明天的最后一门期末考试,大综合真的很难考,让我去看书吧。”
“我就这么让你厌烦吗?”他的声音埋在她披散的头发里,不甚明晰。
“没有。还要我说多少次,是你想太多了。”暮浅心里惦记着还没有背好的分子式,不想再拖了,“我们不要纠缠于这个问题了好不好?这样下去,我们两人都没有心情看书啦。”
“我不想看书了。”想就这样抱着你,害怕我一放开双手,你就不再回来,我不想失去。
暮浅一愣,一直以来不学习心里就不舒服的江风弦居然说不想看书?“可是我必须看啊,你不要这样蛮横好不好?回你的教室去吧。”暮浅挣扎了一下拜托男生的束缚,退开一大步,近乎哀求的语气。
比起理科超强的江风弦,她更不是学习的天才,她的努力绝对不比江风弦少。记忆力超强是她最大的优势,但是智商很一般的她,想保持好成绩还是很吃力。
她更不想,成为男生的绊脚石,或说累赘,若是明天他考得不好,她一定会内疚的。两个人的未来太沉重,她背负不来。
2
想起江风弦气呼呼转身离开的背影,暮浅坐在图书馆里,表面平静无波,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还是他第一次闹情绪,也许自己对他太过冷漠了?
用了一个多小时胡思乱想,丝毫理不清头绪之后,她才平静下来看书。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图书馆自习的人都在埋头苦读,竟然没有人发现。
直到暮浅胸有成竹地合上所有课本,收拾好散乱的试卷,抬头望天,才看见窗外的路灯被绵密的雨丝勾勒出一圈圈的圆形光晕,火红的光圈由深渐浅,给人一种温馨浪漫的感觉。
图书馆门口的大理石地面,有几毫米的积水,雨丝绵密地点出一朵朵水花,荡漾出一圈又一圈交叠融汇的涟漪。本应是浪漫而美好的情境。
“什么?你不会要我去接你吧?”江风弦冷冷的语言如针一般刺入暮浅的心脏,她不过说了句“下雨了哦……”
“我没有那么说啊,不过,”这雨好像一时半会停不了,从图书馆回寝室还有至少十五分钟的脚程,所以让别人专程给自己送伞,是有点远有点麻烦。但他不是别人,他是她的男朋友,“我没带伞,身体也早就有点不舒服……”生理痛,这个时侯身体抵抗力最弱,是绝对不能淋雨的。
“你想怎么样?我又没有伞!”
“没想怎样!我等雨停,或者淋雨回去咯!”暮浅语气不善地提高了声音,掐断电话。
过了一会,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暮浅笑着迅速接起,始终他还是喜欢自己,不是对自己那么冷血。还来不及说话,“你好嚣张啊!有那么矜贵吗?非要我去接你?”
她顿时无语,脑子里闪现的情绪也不是悲哀或者伤心难过,只有一片空白。
“说话啊,雨又不是很大。”
“是的,雨不大,”只是几分钟能湿透全身,不算大吧,“我没有,一直都没有说过要你来接我,你放心。”她看着眼前倒影在雨水中的橙黄色灯火,顿觉寒冷。再一次挂断对方的电话,顺便关机。
图书馆门口等雨停的人并不止她一个,关门时间将至,陆续有不少人加入“观雨大军”。很多人打起了求救电话,不断有笑容明亮的少年少女涉水而来,细心的人甚至多带了几把伞看是否还有其他认识的人需要。
暮浅微笑着看他们寒暄着,说笑着,陆续离开,渐渐地只剩下很少的人站在图书馆门前。离她最近的两个女孩子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际。
“你说有人给你送伞?”
“是啊,我们班黄杰。”
“你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