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昭不才,请秦将军不吝赐教。”顾寒昭起身来到秦江面前,礼仪无可挑剔。
秦江也是一惊,这人竟是名震北渊的镇渊侯世子顾寒昭,怎么会如此瘦弱。
“你不用武器吗?”秦江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问道。
顾寒昭忍住心中怒火,简明扼要道:“不用,开始吧。”
秦江见状轻笑,原本的憨厚中带着几分精明,斟酌着如何出手。二人谁也没有率先出手,而是站在原地观察着对方,最终还是秦江没能忍住,双手握成拳夹带着拳风向顾寒昭袭去。
顾寒昭有两世的武艺,再加上他少年天才,虽没有□□在手,对付秦江这种以蛮力取胜的人却是绰绰有余。
顾寒昭灵活地闪身避开,秦江此人出拳习惯用尽全力,这样的拳法会带着全身力道,一旦打中敌人会让对方身受重伤。但面对真正的高手却极其吃亏,顾寒昭知晓对方只是北渊投出的棋子,并不会与他比拼力道。
见秦江来不及收招,趁着这个空隙来到对方身侧,扣住对方手腕,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折,秦江的手骨硬生生地被折断,清脆的一声让殿上的众人都变了脸色。
秦江吃痛,额角沁出汗水,嘴唇变成了青色,但他并没有认输,反倒是在顾寒昭以为他要认输的空隙击出另一拳。
顾寒昭并不想与他硬碰硬,扭身避开,胜负早已分明,但秦江却置若罔闻。顾寒昭也变了脸色,这人明知自己已经输了还继续动手,不过是想耗尽他的体力。
“世子!点到为止,秦将军既然已经受伤,便算是您赢了,手下留情!”谢相爷刚被那一声脆响吓了一跳,如今才回过神来,回神后立马喊道。听起来像是让顾寒昭手下留情,字字句句却是让秦江认输。
秦江不动声色地看了三皇子一眼,见他点头才停下手上的动作道:“是我输了。”
“这便算是平局了,还剩一局。”赵国舅趁机道,说好的本是三局两胜,只是秦江胜了一局没有退下,如今被顾寒昭扳回一城,赵国舅想着便将错就错再比一局作罢。
三皇子也没有反对,只是对一直站在身后的侍卫道:“你去向世子讨教讨教,当年你的师傅也是败在他的手下。”
顾寒昭收起刚刚的随意,此人他再熟悉不过,当年父亲身亡的那场战役,他的师傅便是北渊主帅,前世他更是在比武时差点死在这人手下,当时若不是有一点运气,只怕会输得很惨。
“世子用什么武器?”那人的声音嘶哑,他一出声,众人就是一皱眉头,这人的声音实在难听。
顾寒昭这次并不托大,道:“我用剑。”
“我亦是。”说完便不再说话。
太监总管闻言示意殿下的一名小太监送上未开封的宝剑。顾寒昭接过宝剑,指尖拂过剑刃,随手挽了一个剑花,烛火照在剑刃上,照的剑刃寒光闪过。
“好剑,可惜未开封。”那人低笑了一声,眼中的战意再也抑制不住,冷冷地注视着顾寒昭,仿佛对方是自己的猎物。
顾寒昭垂眸,心道这双眼真是碍眼。
那人一拱手,不待顾寒昭回神便迫不及待地揉身上前,这人与秦江不同,秦江若是纯粹的将军,这人便是纯粹的武者。
顾寒昭一个用力将对方的剑刃拨开,虎口微微发麻,他的力气并不比秦江大,但武艺却高出了许多,单单一个回合就让他体会到了切切实实的压迫感。
但顾寒昭不准备被动挨打,挑开对方剑刃后便主动进攻,绵密的剑势犹如细雨,交织成道道剑网。那人见状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手上的动作却自始至终都显得沉着冷静,避开顾寒昭的剑网。
旁观的众人只觉得心惊,待两人动作越来越快,已经有年纪大的老臣闭着眼睛休息,一边不忘揉着太阳穴。
宣武帝也是看得心惊肉跳,身体忍不住向后缩成一团,几乎要将整个身体蜷缩在龙椅中。
三皇子垂眸沉思,看来他还是将顾寒昭看得太弱了,没想到此人武艺竟能与北渊第一高手一较高下,更可怕的是他还擅长带兵,可谓全才,这样的人若是在北渊,必是朝中重臣,怎么会是这一副被困守凤首洲的模样。
顾寒昭见对方动作越来越快便知晓对方已有七分急迫,想来是少有遇到对手,强攻不下便多了几分急躁,此时正是机会。
既然敢号称北渊第一高手自然不可能只有这样的水准,对方的动作越来越快,在旁人眼中竟只剩下残影。顾寒昭见此静下来心来并不急于攻破对方。
顾寒昭微微侧身,对方的剑刃如影随行,没有开刃的剑在常人手中犹如一把杀猪刀,但在高手手中却全然不同,虽不能杀人,伤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顾寒昭知晓自己与那人武艺只在伯仲之间,若是无休止地斗下去,一时半会都不会分出胜负。想罢,抓住对方的一个空隙,极其巧妙地让对方的剑刃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一个伤口。
那人也是一怔,但却不肯放过打败顾寒昭的机会,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痴,家国荣辱他并不看在眼中,唯一在意的也就是与各式高手一战。
三皇子暗道糟糕,早知这人极难控制,没想到竟让他见血。只见那人的眼珠仿佛浸染了鲜血一般变成血色,看情形是只剩下了三分理智。
顾寒昭被削去了一块皮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那人的鼻翼动了动,手中剑法凌厉异常。
宣武帝扶额,暗道糟糕,这一局若是输了南泽的脸面只怕要丢了。一些朝臣的反应与他别无二致,心中对顾寒昭竟连一丝一毫的担忧也没有。
顾寒昭眼神微闪,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便知时机已到,抵住对方的一波快攻,压下他的剑尖,趁着这个空隙,一个扫堂腿让对方失去平衡。
那人身经百战,自然不会被这小小的麻烦影响,手腕轻转,剑尖调转直下,顾寒昭眼角瞥见寒光,以手撑地堪堪避过,在对方注意力还在脚下的空隙,当头一剑劈下,那人见状持剑再挡,顾寒昭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这角度与力道他练习过无数次,就是为了今日!
因兵器交接发出的刺耳声音让众人捂紧耳朵,等他们回神,只见那人手中的长剑已经被砍成了两半。他眼中的红雾已经散去,那人单膝跪在殿上,抬头看着一脸冷然的顾寒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在微微颤抖。
顾寒昭的长剑上也有了好几个豁口,心道真是可惜了这一把好剑。
☆、第四十一章
竟然赢了,宣武帝坐在龙椅上,眼中还带着几分茫然。
大殿上静得可怕,只余顾寒昭手持长剑静立,一身肃杀之气。
“果然是名不虚传!”北渊三皇子率先起身,忍不住击掌赞道:“南泽有镇渊侯府,北渊这一仗输得不冤。”三皇子笑得真诚,但字字句句都仿若利刃刺在宣武帝的心上。这明摆着是说南泽能胜与宣武帝没有关系,全都是镇渊侯府的功劳。
顾寒昭忽而抬头,双眸直直的向三皇子望去,眼中的杀意未敛。三皇子被他看得一惊,本想再挑拨几句,但想起刚刚令他胆寒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但这一句话就足够了,宣武帝何其多疑,双眼不自觉地紧盯着规矩跪在自己面前的顾寒昭,心中却一直回想着他最后的那一剑,若那长剑已然开封,只怕今日殿上必定会血溅三尺。
但无论如何,顾寒昭今日为南泽挽回了脸面,心中再不愿意,他也只能赏不能罚。想罢,宣武帝微微调整了表情,强笑道:“世子武艺高强,不过也要多谢三皇子承让。”
三皇子行礼,坦然受之。
宣武帝见顾寒昭手上血迹,装出几分关切道:“世子受伤了,快传太医为世子医治。”鲜血已经浸染一整条衣袖,宣武帝这才察觉到,匆匆命人传来太医。
顾寒昭随太医离开,很快殿上再次传来了歌舞声,一派的宁静祥和。
得了宣武帝吩咐的太医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为顾寒昭包扎好伤口,随后嘱咐道:“世子,万幸都是皮外伤,老臣已经为您包扎好了,回去切勿碰水。”
顾寒昭点头,这伤口虽然看着可怕,事实上只是一些外伤,只要用些名贵药材,不用几日便能结痂愈合。
太医刚为顾寒昭处理好伤口便见一名小太监匆匆从殿内走来,他带了宣武帝的口谕,只说陛□□恤顾寒昭伤势,让他先行回去休息。
顾寒昭心中早有准备,也没有因受了冷待而气愤,只是那小太监生怕得罪于他,补充道:“陛下说了,今日世子为南泽争光,明日必有重赏。”
顾寒昭也没有为难他,只道了句多谢便收了太医给他的伤药离开了。
小太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叹气,连他都看出了宣武帝这番明褒暗贬,顾寒昭竟也没有因此生气,该说他好气度呢还是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宫宴还在继续,但却早已没了最初的热闹。殿上歌舞没有停下,却无人肯再花心思留意,在这祥和的气氛中,不知隐藏了多少的龌龊心思。
顾寒昭的离开并没有惊动太多人,等他回到顾府的小院时便发现赵掩瑜的房中还有烛火摇曳,微弱的灯光透过纸窗,映出赵掩瑜的剪影。
顾寒昭望着赵掩瑜模糊的轮廓,用指尖缓缓地描绘,只觉得心口一暖,像被什么渐渐填满般,沉甸甸的。
好不容易将顾明宸哄睡下,赵掩瑜趁这空隙在烛火下翻看医书,刚翻了一页便见窗外有人傻傻地站在那里望着屋内发呆。
顾明宸越来越黏他,再加上体弱的关系,这孩子很怕身边没有人,所以自他可以吃米糊之后,顾明宸就睡在他的房中。顾寒昭时常与这孩子争宠,但自己实在喜欢顾明宸,每每都站在孩子身边,竟惹得顾寒昭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开始吃。
“你怎么回来了?”赵掩瑜将窗户打开,压低声音问道。
“恩,想你。”顾寒昭身子微微前倾,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顾寒昭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与身上的药香。
赵掩瑜的双颊微红,顾寒昭见状颇有些心猿意马,但这样平和的情形只维持了一瞬。赵掩瑜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一把抓住顾寒昭的衣袖,低声惊呼道:“你受伤了!”
顾寒昭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轻笑:“不小心……”
赵掩瑜太了解他了,急得差点从窗上跳下来,顾寒昭连忙将他稳住,解释道:“只是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
“你是去参加宫宴,为何会受伤?”赵掩瑜狐疑问道。
顾寒昭不欲让赵掩瑜知晓这些阴私,敷衍了几句想要揭过,却被对方拉住了衣领。或许是前世亏欠对方太多,顾寒昭总是不自觉地以保护者自居,时常忘记赵掩瑜虽然文弱,但并不是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赵掩瑜的眼中满是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也是男人,并不需要你的保护。”赵掩瑜垂眸,抑制住心中的恼意继续道:“我爱你,所以我也会拼劲全力保护你。”
顾寒昭看着他认真的眉眼,不知为何眼角有了涩意,这个人与自己荣辱与共,是他这一世的支柱。他以为自己只要好好护对方一世周全就好了,但却忽视了赵掩瑜也是男人,也想要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好。”顾寒昭直视着他的双眼,那犹如深潭一般的墨黑眼眸深不见底,但自己却仿佛从中看到了对方的灵魂,纯粹而直接。
顾寒昭将今日在宫中所遇到的一切都缓缓道来,赵掩瑜的表情未变,直到对方说完才坚定道:“这些我并不十分懂,但只要你想做的只管去做。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好。”顾寒昭的声音微微发抖,他何其有幸遇到赵掩瑜。
顾寒昭不顾一切地将对方抱在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赵掩瑜嵌在自己的身体里。得了承诺的赵掩瑜松了口气,想紧紧回抱对方,但想起顾寒昭受伤的手臂,只能无措地任由对方抱着。
“你先把我放开。”赵掩瑜还是不放心,想要仔细检查对方的伤口。
“不要。”顾寒昭犹如撒娇的孩子般,赖在赵掩瑜的怀中,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放手。
顾寒昭不愿放手,赵掩瑜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对方抱着,直到察觉到独自睡在床上的顾明宸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两人才匆匆分开。
顾寒昭见赵掩瑜眼底的阴影心疼,从他手上接过顾明宸,轻声哄着。顾明宸今日难得给面子,被他抱在怀中一会儿便收了哭声,咬着拇指又甜甜睡去。
赵掩瑜想提醒他手上有伤又担心将好不容易睡着的顾明宸吵醒,只能在顾寒昭身边急得团团转,还不忘提醒他手上的伤口。顾寒昭被他的举动逗笑,装出一副手疼的样子,吓得对方差点跳了起来。
虽然很想留宿,但赵掩瑜却早早将他赶回自己房中,顾寒昭无法只能乖乖听话,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宫中就传来了消息,宣武帝钦点顾寒昭教授众皇子武艺,待分封为镇渊侯后就可入宫。
宣武帝这一手也算用得巧妙,封顾寒昭为镇渊侯是为了堵悠悠众口,现如今顾寒昭在京中没有兵权,镇渊侯早就成为了一个没有实权的象征罢了。
旁人原本以为是不得已许了顾寒昭侯爷之位,却不想后手原来竟在这里。
顾寒昭倒没有他人心中所想的气愤,乖觉地收了旨意,就连宣旨的太监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世子怎么一点不满的情绪都没有,实在没有道理啊。
送走了宫中宣旨的太监,脾气向来急躁的卢令星当下就忍不住要摔了茶盏,被顾寒昭凉凉瞥了一眼才硬生生忍住。来回走了几步,几乎要将脚底的地板磨得光亮才停下道:“表哥,这实在欺人太甚!”
顾寒昭饮了口茶,细细品味了一会儿才反问道:“如何不公平了?”
卢令星见他享受的表情气急,夺过他手上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道:“这道旨意是什么意思!施舍吗?镇渊侯的位置本就是你应得的。”
“令星。”顾寒昭避重就轻道:“你的礼仪呢。”
卢令星一滞,心中极想冲上去看一看自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