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昭在自己耳侧的呢喃,怎么听到……他对自己说:“掩瑜,我心悦你。”
赵掩瑜好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般,紧紧抓着顾寒昭的衣袖,没有直接地回答,只是闭上眼眸,长睫擦过对方的手心,不顾一切地靠近,然后回吻。
赵掩瑜并不是一个好学生,他的吻太过急切,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直到口中氧气用尽,两人才喘息着分开。即使赵掩瑜的行动已经表达了一切,赵掩瑜还是不敢将手放开,心中害怕一放手便会看见对方抗拒或厌恶的眼神。
赵掩瑜用微凉的指尖握住他的双手,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双手似乎是在颤抖,原本的梦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双脚也终于踩到了实地上。
“我也是。”赵掩瑜听到自己说,“心悦,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你。”
这是顾寒昭此生听过最动听的话,在他过去的岁月里,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个人用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就轻易地打动自己。
顾寒昭放下遮挡住对方眼睛的手,天边原本被遮住的月亮再次露了出来,借着月光,顾寒昭正视着对方的双眼,他的眼里微微漾起水波,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情意。
“再等我三年。”顾寒昭说得艰涩,但却也带着难得的坚定:“三年之后,我娶你为妻。”
“好。”没有细问为什么,赵掩瑜答应地干脆利落,他的感情从来都是如此,一旦下定决心,就算那是一段漫长的等待也甘之如饴。
顾寒昭的心微动,他想起了对方曾对他说过的心甘情愿,再一次感谢上苍,让他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赵掩瑜!
顾寒昭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才将凤朝节上佩戴的竹牌递给赵掩瑜。凤朝节的习俗中有一条,若是接过了竹牌就是答应了亲事,赵掩瑜并没有马上接过,而是盯着那块竹牌出神。
顾寒昭也不急,只是伸手静静地等待,冷风吹得赵掩瑜一个哆嗦,他这才意识过来,慌忙接过竹牌,指尖触摸着上面的纹路,一切的相思等待似乎都变得值得了。
“能不能唤我一声寒昭?”顾寒昭已经记不清赵掩瑜叫他的名字是在什么时候了,只依稀记得除了那一次,他再也没有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拉住他握着竹牌正欲收回的手,顾寒昭执拗地看着他。
赵掩瑜手脚冰凉,双颊却热地发烫,原本的不好意思突然烟消云散,仰起头对顾寒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寒昭。”
顾寒昭觉得这一辈子都值得了。
☆、第三十章
昨夜的坦白就像一场梦,顾寒昭躺在床上,不断地回味着那个醉人的吻。
凤朝节后便是三天的休沐,不用再上朝面对那些人的尔虞我诈,对他来说实在是幸事。原本就要时刻跟着赵掩瑜的顾寒昭在休沐这几日更是变本加厉,一刻都无法容忍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赵掩瑜从柜子中抽出所需的香料,顾寒昭便跟在他的身后,赵掩瑜用药臼将香料碾碎,顾寒昭还是站在他的身后。赵掩瑜不堪其扰地将对方推开,顾寒昭仍旧没脸没皮地黏了上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赵掩瑜将已经调配好的粉末堆在他面前道:“你若是无事就把香料装进香囊里。”
等顾寒昭忙了起来便不再骚扰他做事,赵掩瑜也开始全心准备奶娘的药膳。
原本还清闲的顾寒昭自宫宴后便接到了许多拜帖,原本还观望着的人也是纷纷出手。期间连五皇子的府中也递了一张,他想着均以重伤未愈的借口推了。
只安心窝在家中陪伴亲人,直到宫中的赏赐到了。
顾福在顾寒昭的示意下递上一个锦囊,宣旨的太监颠了颠才重量才露出笑容道:“咱家真是要恭喜世子啦。”
“多谢公公。”将宣旨太监送走之后,接下来要打的才是一场硬仗。
“少爷,刚才门房又收到了几张拜帖。”顾福拿着一摞拜帖上前,显然也是十分为难,顾寒昭揉了揉微微刺痛的太阳穴,眼中的疲惫显而易见。
原本想着这几日好好陪陪掩瑜,享受下这悠闲的日子,没成想却整日都收到这许多拜帖。
顾寒昭接过略微扫了一眼,从中抽出几张,将剩下的一堆还给顾福,吩咐道:“这些你备些厚礼送回他们府上,就说我实在抽不出空,不能亲自到访。”
将抽出的几张又认真钻研了一会儿,才拿出两张,这两张都是在朝堂和士林有些名望的老前辈发出的,他们以清流自居,并不牵扯朝堂争斗,但在朝堂上却又有地位。
“少爷,这里……有赵家和五皇子的拜帖。”顾福提醒道。
顾寒昭叹气,赵家便是赵掩瑜家,这几日他和赵掩瑜相处没有特意避着,府中下人对他们的关系都是心知肚明,否则顾福也不会特意提醒,而五皇子是所有人递拜帖的人中身份最高的,若是拒绝对顾寒昭在朝堂上立足是绝对不利的。
可人又如何能做到十全十美,他不畏惧宣德帝的猜忌,可他身后是整个顾家,在这个时候与五皇子相见绝对是不明智的。更何况这世他的最终目标是扶持十一皇子,若是没有五皇子的打压,自己说不定还无法进宫见十一皇子一面呢。
“此时与他们见面会有结党营私之嫌,能推就推吧。”顾寒昭实在疲累,不想再多言,坐会椅上,拿出挂在身边的香囊深吸一口气,才觉得稍微清醒一些。
另一边,五皇子府的下人匆匆来禀,五皇子见他回来,急切问道:“如何?”
下人跪在地上,颤声回道:“世子拒了我们的拜帖。”他心知五皇子并不像外面所传言的那样,是一位贤王。反而,他脾气暴躁,时常以凌虐他人为乐。想到这里,那下人的言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害怕,就怕五皇子拿他出气。
“岂有此理!顾寒昭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五皇子顺手就将手边的花瓶砸了出去,花瓶摔碎在地溅起的碎渣割在下人的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殿下何必如此生气?”正当下人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名病弱公子走了进来,下人知他姓卫,很得五皇子的欣赏,如今见他进来不禁松了口气,暗想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卫先生!”五皇子见到他果然压制住了蓬勃的怒意,挥手让下人退下。
卫临轻咳两声,站得离五皇子稍远了一些道:“殿下是为了镇渊侯世子的事情生气?”
“正是!”五皇子急道,这卫先生是他的钱袋子孙若愚引见的,每逢难题这卫临总能一击即中,很快就得到了自己的信任。
卫临看着满脸暴戾的五皇子,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未表露出丝毫的不耐。温声道:“殿下可还记得卫临与您说过的?”
“自然。”五皇子脸上出现了犹豫之意,“可顾寒昭实在是难得,他手中有顾家军,又与大部分武将交好,此等人才若是能拉拢就好了,先生说我要不要再试一试?”
“不必。”卫临直白道:“顾寒昭是狼,顾家的家势声威是在沙场上一刀一枪拼杀来的,这样的人心性最定,极难利诱。况且,狼是养不熟的。”
五皇子叹了一声,直道可惜,卫临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
卫临离开大厅后,一直守在门外的摇夜便迎了上来,卫临见她疑惑便道:“你觉得奇怪?”
“嗯。”摇夜没有否认,问道:“我们想让顾寒昭死是有缘由的,为什么南泽的皇帝和皇子也想让他死?”
卫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片刻后答道:“伴君如伴虎,君王即是老虎,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卫临掩住溢出唇角的咳嗽声继续道:“帝王向来如此,你不是也很明白吗?”
摇夜暗暗心惊,只当作没有听懂对方的暗示。她受北渊皇帝之命跟在卫临身边,她确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万人之上的君王不遗余力地打压这个明明没几日好活的病弱兄弟。
未登上高位时便天天觊觎那个位子,等坐上了那个位子又开始天天担心被别人觊觎,权势惑人,可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看透。
卫临最后看了她一眼,顾自离开。
……
“不好啦!不好啦!少爷!”顾寒昭赴宴归来,便见向来稳重的顾福向自己奔来。
“顾福,何事如此喧哗?”顾寒昭心中好奇,只见他深吸了口气,急道:“辛公子刚才回来整理了些衣物,说是要上山小住几日。”
“我当是什么事情让你急成这样,他既然要上山就随他去好了。”
“可辛公子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顾福见顾寒昭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更加焦急。
“啊!”顾寒昭像突然想起什么来的惊叫出声,顾福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自家少爷。只见对方施施然道:“与掩瑜在欢喜镇得了一幅谢怀安谢皇后的画作,本想让子安帮我看看的,既然他已经进山了,看来只能等他回来了。”
顾福扶额,最终还是喊了个门房,让他去辛府知会一声。
为了躲避党争而参加几个大儒举办的宴席,顾寒昭早已被酸得不行。他一个武将自没有那么多讲究,对方却一连串讲了许多规矩。
更可笑的是有一位竟说他造的杀孽太多,勿再杀生,他当即便黑了脸色,辩驳道:“不提顾家军,即使是最小的兵谁手里没有两条人命。沙场之上不是你生便是我生,老先生让我少造杀孽,是让我拱手将南泽边境相让吗?”
经此一事,想来他的凶名更盛,不过借此少了这许多人情来往也是好的。
只可惜,休沐明日就结束了,自己竟与那些酸腐之人浪费了大好时光,想想实在可惜。顾寒昭摇着头便跑去找赵掩瑜了,心中还想着珍惜这最后半日。
顾寒昭推开门时赵掩瑜正抱着孩子哄着,手中拿着红色的拨浪鼓,每摇动一下便引得庶子咯咯轻笑。
赵掩瑜已经从最初的窘迫变得娴熟,抱孩子的姿势经过奶娘的无数次矫正而精准无比,反观顾寒昭还是笨手笨脚的样子,只要稍稍一用力,孩子便会啼哭不止。
顾寒昭叹气,看来无论哪一世,这孩子都不是很待见自己。
☆、第三十一章
三日的休沐眨眼便结束了。这日,顾寒昭早早穿上朝服,他将褶皱的袖口抚平,眼底满是冷意,上一世时凤朝节上的他有多意气风发,今日便会有多狼狈,曾信心满满地参加朝会,满身的傲气却硬生生地被磨去。
“少爷。”顾福见他出门恭敬道。
“掩瑜呢?”顾寒昭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藏在袖中的虎符,问道。
“赵公子与小少爷还在睡。”
顾寒昭停下手上的动作,心下稍安,吩咐顾福好好照看家里,便带着顾冉升离开。
宣武帝还未来,官员们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顾寒昭推了五皇子的邀约已经尽人皆知,大部分官员审时度势后都不再抢着与他亲近。
宣武帝自觉身强体壮,最恨他人提立储一事,但如今的五皇子最得他喜爱,且赵家势大,竟没有皇子能与之一争。渐渐地,众人便默认了五皇子会成为下一个南泽帝王。是以,顾寒昭的这一番举动在众人眼中简直是自掘坟墓。
“世子。”宫宴上并未与他交谈的谢丞相反倒一反常态,竟主动与他打招呼,顾寒昭一怔,迅速报以一笑,客气回礼道:“相爷。”
谢家是在这朝堂上唯一能与赵家一争的世家,谢家出自大泽谢皇后一脉,一直传承至今,几经沉浮,即使是自负如赵家也不敢轻易与之作对。
如今已经成年且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只有皇长子凤煦以及皇五子凤昇,待二位皇子在自己的位子站定,众官员也慌忙归位。
宣武帝姗姗来迟,顾寒昭随众人跪下迎接,垂首掩去眼中的轻视。在其位谋其职,如今的宣武帝却渐渐贪图享乐,原本的他或许并不是明君但还算是勤政,如今却是许久才上一次朝,每一次都是姗姗来迟,又早早离去。
“众卿平身。”宣武帝微微向龙椅靠了靠,若不是为了兵权,昨日放纵享乐到深夜的他今日根本不会起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跟在宣武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是人精中的人精,见他神色倦怠心中早已察觉宣武帝的不情愿。
“臣有本奏。”顾寒昭看了正欲出列的兵部尚书一眼,在对方出声前高声道。
宣武帝心中疑惑,面上却不表露出丝毫,刚刚兵部尚书在他的授意下正想出列,不想竟被顾寒昭抢了先。兵部尚书原本想说的便是要求顾寒昭交出兵权之事,却不想对方竟然先行出声。
兵部尚书偷偷看了顾寒昭一眼,心中有些慌乱。
顾寒昭不理众人惊讶的眼神,一撩衣袍跪下,将藏在袖中的虎符举过头顶,毕恭毕敬道:“微臣十四岁时便随父出征,长居壑壁城,以守护南泽边境为毕生所愿。”顾寒昭不管自己突然的举动打乱了多少人的计划,继续道:“如今北渊退兵,壑壁城固若金汤,这虎符便要交还圣上。”
说完,便磕了个头道:“微臣多谢圣上信任。”
宣武帝一噎,虽然今日的目的就是拿回这虎符,但顾寒昭的这番话却让他心中极不舒服。即便对方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多谢自己对他的信任,但总让他如鲠在喉。
顾寒昭虽上交了虎符,但也没有想让宣武帝如此轻易地收回,便在朝堂上回刺了几句,无论如何他占了大义,宣武帝即使心中再不满也不能动手,免得寒了其他臣子的心。
“顾爱卿如此深明大义,朕甚感欣慰。”宣武帝强笑道,示意身边的总管太监将那虎符收回。
待那虎符彻底离开了顾寒昭,宣武帝才松了口气,顾寒昭见状默默退回队列。
“圣上,世子虽然已上交了虎符,但边关却不能无人驻守。”兵部尚书这才上前道。
宣武帝看了他一眼,但是默认了他的亡羊补牢。
“确实,众爱卿可有人选?”
宣武帝问完,众人便面面相觑,谢丞相沉思片刻道:“臣举荐沈浩沈将军。”
宣武帝并未马上决定,而是扫视众人,赵国舅见机向上,反驳道:“沈将军今年已经五十有二,身体受不了边境苦寒,臣举荐刘成斌刘将军。”
赵国舅说完,谢、赵两派相继有人出列。宣武帝看他们争成一团只觉得头痛难忍,忽见仿佛置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