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里,薛启勋体贴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江妍的身上。
两个人并肩前行,薛启勋一直紧紧的搂着江妍的肩,可他还是能感觉到江妍一直在颤抖。
江妍的脸色是苍白的,墓地的肃静的让她感觉压抑。
她从没有想过,她见自己女儿的第一面,竟然会是在这里。
从一排排的墓碑前走过,最后,薛启勋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刻有中文字的碑位前。
墓碑前有一束包扎完好的百叶菊放在那里,花瓣还新鲜着,显然刚刚有人来过。
江妍转过头,迟疑的朝着薛启勋看了一眼。
薛启勋没有说话,目光也停留在墓碑前那束百叶菊上。
江妍收回目光,朝着墓碑上看去。
只一眼,就让她红了眼圈。
薛启勋没说什么,弯下腰,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又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帕,将墓碑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墓碑变的一尘不染。
江妍站在一旁,默默的流泪。
薛启勋做完了一切,回头看向江妍。
虽然四年过去,可江妍依旧接受不了事实。
江妍伏在薛启勋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她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怨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点带我来看看她?”
薛启勋抚摸着她的背,许久不语。
江妍哭累了,走到墓碑前,艰难的弯下腰,伸出手仔细的摩挲的墓碑的表面。
她说:“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你一出生,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薛启勋忍着心中酸涩,转过脸去,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影不过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视线里,他还来不及看清楚。
江妍的身体虚弱,哭的脸色苍白。
薛启勋收回目光,担心的扶住了一旁情绪激动的江妍,劝道:“江妍,我知道你难过,可你还怀着身孕……”
江妍转过头来,盯着薛启勋。
片刻后,她仍旧激动的说道:“启勋,我们带她回去好不好?我不想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薛启勋的脸色变了变,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理解江妍此时的心情,可是却没法答应她这么做。
薛启勋说道:“江妍,我们不能带她回去。”
“为什么?!”江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歇斯底里的问道。
薛启勋的目光垂了下来,沉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顾妤回来这里,发现她不在了,会怎样?”
虽然道理江妍都懂,可是她依旧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
她对着薛启勋吼道:“难道我们为顾妤做的还不够多吗?我们帮她将聿峥照顾的好好的,犹如亲生。凭什么还要牺牲我们的女儿,让她一个人留在异国他乡,感受着这份寂寞孤独?”
薛启勋无言以对。
……
大风卷起了落叶从厉绍憬的眼前飞过。
远处,薛启勋搀扶着身型笨重的江妍,已经从墓碑前离开。
江妍的伤心被厉绍憬看在眼里。
厉绍憬不明白,他们刚刚在吵什么。
他回头看向身侧的谭姝,谭姝也是一脸的疑惑。
谭姝转过头来,问道:“厉总,这里埋葬的明明是您和顾小姐的孩子,可顾妤的表哥表嫂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闻言,厉绍憬的眼睛眯了起来。
谭姝说的没错,这也正是他心中疑问……
……
☆、V218。绍憬为你做了这么多,也抵消不了他犯下的那一次错吗?
谭姝转过头来,问道:“厉总,这里埋葬的明明是您和顾小姐的孩子,可顾妤的表哥表嫂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闻言,厉绍憬的眼睛眯了起来。
谭姝说的没错,这也正是他心中疑问……
—芾—
深夜,顾妤睡的不踏实。
梦里辗转的回到过去,画面停留在美国旧金山的一家医院里。
鼻尖充溢的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眼前是一片片朦胧的白。
她满头大汗,腹部巨疼难忍枞。
她拽着医生的袖角,苦苦哀求,用中英文掺杂着说道:“我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他,求求你们……”
金发碧眼的女医生,低头用手拍着她的手背,轻柔的音调安慰着她。
顾妤只看到她的嘴唇嗡动,却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又一阵剧痛传来,顾妤的汗流入眼中,涩的再也睁不开。
她耳边有孩子的哭泣声,声音很短,也很低沉,只有一声,她有些担心。
医生和护士快速的用英语交流着,声音嘈杂,脚步声凌乱。
杂乱中,顾妤摸下了床。
她穿着白色的病患服,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看着护士和医生在给一个婴儿做着出生后的清洗。
她的心柔软了下来,手摸在玻璃隔断上,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她就可以伸手摸到那孩子的脸,心中充满喜悦。
那个孩子很漂亮,也很白,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看着这样的画面,顾妤竟然突然有些热,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场景突然的一转,顾妤仿佛又置身于冰窟之中,脊背上的寒冷,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下起了大雨。
她一个人站在一片墓园中,艰难跋涉。
脚上全是泥土,鞋子已经被沾湿,道路异常泥泞。
她在偌大的墓园中迷了路,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却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四周越来越多的墓碑压抑的她呼吸困难。
远处有孩子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顾妤顺着哭声,一直向前,她想找到他……
突然的手机铃响,将顾妤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
她猛的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上的睡衣也腻湿了一层,黏在身上难受的很。
用了许久的时间,顾妤才回过神来。
她从床上坐起,眉头皱起,头忽然疼的厉害。
她将手机从枕头下摸了出来,拿到眼前。
手机屏幕上,提示有一条短信进入,来自于印泽。
顾妤长叹了一口气,将屏幕锁划开。
短信内容写着;【顾妤,你睡了吗?】
看完了短信,顾妤将手机放到一旁,双手捂着脸,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外面刮起了大风。
大风卷起了落叶和残雪,呼啸起来,更像是午夜里萧索的呜咽声。
顾妤从床上起身,朝着浴室里走去。
浴室里,顾妤洗去了一身的冷汗,头也不似之前那么疼了。
温热的空间里,他想起了游轮上,厉绍憬吻住她的情形。
在她的印象中,厉绍憬不是个主动的人,四年未见,他却是真的变了。
顾妤将浴袍穿在身上,对镜系上带子之前,她无意中看到了自己右侧胸下的那道疤痕。
她的动作停住了,看着镜子里的那道疤久久不能回神。
谭之薇曾经对她说过,爱过的男人就好像是留在你身上的一道疤,随着时间的推移,疤痕会越来越浅,而你的痛苦也会随之越来越少……
顾妤伸出手摩挲着自己身上这道疤。
只可惜,这么久过去了,它并没有变浅,依旧醒目如初。
走回到卧室里,顾妤给印泽回了一条信息,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有事?】
很快,印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在电话里问道:“顾妤,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我有两张歌剧演唱会的门票,我妈是主演,你能不能去帮她捧捧场?”
顾妤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以后,答道:“好……”
——
厉绍憬从美国连夜赶回中国。
出了机场后,他对着身侧一脸疲惫的谭姝说道:“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不用来上班。”
谭姝迟钝的点了点头:“那厉总路上小心,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厉绍憬没说什么,看着谭姝提着拉杆箱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老孟的车早已经停在机场外,深夜两点,厉绍憬到达临城,他片刻也不敢耽误。
直到厉绍憬上了车,老孟才松了口气,对着厉绍憬说道:“先生是回老宅,还是西京别墅?”
厉绍憬没有当即回答,片刻后,才说道:“去温肖默那!”
老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的,厉总。”
……
温肖默的住宅里。
保姆将泡好的茶送到厉绍憬的身前时,温肖默穿着睡袍正从二楼走下。
温肖默的头发微微凌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什么也没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下。
温肖默的睡意还在,交叠着双腿看着他,半点精神也没有。
厉绍憬朝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不打扰你吧?”
温肖默怪笑了一声,盯着厉绍憬,道:“废话,我特么睡的好好的,你说打扰不打扰?”
厉绍憬闻言,弯了弯嘴角,他想表达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温肖默又怎么会不懂,他挠了挠本就凌乱的头发,低着头,继续说道:“靳敏从不来这里。”
闻言,厉绍憬没有接话。
温肖默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后,抬起头问道:“你这么晚跑到我这儿来,到底什么事?”
厉绍憬注视着他,许久也没说话。
温肖默搓了一把脸,懒懒道:“我知道肯定没好事,你有话直说。”
厉绍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许久后才开口道:“并购韩氏,你有多大兴趣?”
温肖默的困意瞬间消失殆尽,他抬起头,不敢相信的额盯着厉绍憬,说道:“你真的打算要这么做了?”
厉绍憬但笑不语,只目光深邃的看着他。
温肖默的脸色阵阵发白,他垂下目光去,许久都没再说话。
……
清早,
顾妤刚进公司大门,助理就走过来,对着她说道:“顾总,有位姓曲的女士想见您,一早就来了,现在正在会客室等您。”
顾妤停住了脚,回头看向助理:“姓曲?”
助理点了点头:“是姓曲,她说您一定会见她的。”
顾妤没再说什么,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助理转身离开了,顾妤朝着会客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会客室里;曲静雯一身栗色的收腰半长款大衣;就站在沙发前;目光恬静。
曲静雯的气质一直很好;一颦一笑间都恰到好处,风情尽显;却不艳俗。
听到顾妤的脚步声;曲静雯回过头来,笑看向顾妤。
四目相对,顾妤的表情平静,目光一直落在曲静雯的脸上。
曲静雯先开口道:“我可以坐吗?”
顾妤点头,看着曲静雯入座。
曲静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随意的坐了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副被裱起来的字画,说道:“那是我丈夫的手笔。”
顾妤微微一愣,朝着她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去。
那里的确有一副字画,据说是出自现代名家,可具体是谁,顾妤没深究过。
这幅画是张帆叫人挂上去的,她并未留意。
曲静雯脸上有骄傲的神色晕染开来,笑着对顾妤说道:“他很有才气,对吗?”
顾妤看着她,找不到话来回答。
曲静雯收了脸上的骄傲之色,垂下目光,假装随意道:“我听绍憬说,你之前一直误会我和他的关系了?”
顾妤的脸色变了变:“你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曲静雯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顾妤收回目光,淡淡道:“误不误会,对于我来说没什么不同,他与谁在一起,那是他的自由,和我并没有关系,更不用您亲自过来解释。”
曲静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口是心非的一面。
可惜,她没看出来。
曲静雯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绍憬说你变了,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变了……”
顾妤讽刺的弯起嘴角:“难不成我还要像四年前一样,被你们所有人蒙蔽?”
这话让曲静雯没法接了,曲静雯尴尬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片刻后,她才说道:“至于你与我姐姐之间的恩怨,我无话可说,毕竟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在场,没有话语权。但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也只是想告诉你,绍憬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顾妤的脸白了些,错开了与曲静雯的对视。
曲静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国外并不容易,可这四年来,绍憬也是一样。他顶着外界的舆。论和压力,从你给的困境中翻身,即便着了你的道,可他还是替你保住了顾氏。也许外人不懂,以为绍憬一直是在等待时机,以牙还牙,可我懂,
他若是真的想要顾氏,根本用不着等到今天……”
顾妤的呼吸短促,却不看曲静雯的眼睛。
“也许,你始终认为绍憬是欠你的,可他除了包庇我姐姐当年的罪刑,他欠你什么?你的肝脏?可你别忘了!当年你是因为什么,才将肝脏捐献给他的!”
曲静涵缓了一口气,平静了些许,继续说道:“我姐夫当年死的很惨,被十几条饿狼硬是给生吞活剥了,可绍憬是被我姐夫从饿狼的嘴巴下给拽出来的,否则当年惨死的就不是我姐夫,而是如今的绍憬了!”
顾妤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曲静雯。
曲静雯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于理上来说,绍憬是对不起你母亲,可于情上来讲,他欠的是我姐夫的一条命,你懂吗?!”
顾妤的嘴唇微微颤抖。
曲静雯似乎并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姐夫死前,求绍憬照顾她所有的家人,自然也包括我姐姐。我姐姐当年因为目睹了她丈夫的整个死亡过程,之后便酗酒成性,陷入重度的抑郁中不可自拔,要不是绍憬,她恐怕早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绍憬背负了那么多,你是唯一一个走进过他心里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一次?”
“如果你是我,眼看着一个害死我母亲的凶手逍遥法外,而你深爱的男人却一味的有意包庇,试问,你能原谅吗?!”顾妤盯着曲静雯反问道。
曲静雯一时间无言以对,堪堪的错开了与顾妤的对视。
顾妤收回目光,表情依旧冷漠。她语调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匪浅,至于我对他有没有误会,这并不重要。有些事情可以原谅,而有些事情就像一根鱼骨哽在我的喉咙之间,我咽不下,却也吐不出。并非是你几句话,就能改变。如果你今天来的目的止于此,那么请回吧……”
说完,顾妤从沙发里起身,径直的朝着门口走去。
曲静雯在身后喊住了她,他说:“顾妤,难道绍憬为你做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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