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失笑。还以为他会明白什么美人不可接近,或者更加深刻的,结果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包括那个女人对他的喜欢。
傅青岩放下锁,“我去给你找钥匙。”转身时候像想到什么又转了回来,“穆公子觉得把你关起来的女子长得如何?”
“任她长得如何,现在也不过一具未腐的尸体,不久将来的白骨。”
这话说的很认真但也很敷衍。傅青岩眼中闪了闪,不再讨论这个人。转过身去,弯腰去找钥匙。
穆杏林皱皱眉,“这次这么顺利真的没问题吗?她武功这么好解决?”
傅青岩手上翻找着,回答他道,“如果正面对上不比内力有点棘手,她很适合缠着人打。”说完直起身来面对穆杏林,“穆公子都牺牲自己到这步了,顺利在哪里?”
但说实在话,这临时的一步走的十分好,也给他寻找了最佳的时机。
穆杏林倚在囚笼里笑了笑,“傅公子这种语气,是在嫌弃在下吗?”
不,是恼火。恼火的不是他人,而是这件事。心里仿佛烧了把火,气闷说不上,但就是特别不痛快。傅青岩又转了回去,眼中死死盯着被上的锦绣,好似想一剑划破开来。
“傅某怎么会嫌弃穆公子,这一路有穆公子这般美人相伴,很是欢喜。”
傅青岩变脸太快,转头就是带着笑意的脸,眼中温温和和,戏谑地对穆杏林道。
这还是第一次有个男人称他为美人……穆杏林此时的感觉不要太渗人,他弯起唇角,“傅公子才是,时而冷艳非凡,时而稳重灼华。”
冷艳……傅青岩紧紧抓住床柱,笑道,“穆公子看来很想在里面多待一会呢。”
穆杏林仿佛傅青岩上身挑了挑眉,“没关系,等傅公子对付完隔壁的人再来接我出去也无妨。”说着还悠闲地闭上眼。
“!”傅青岩闭嘴不吭声,对这种经常突然出现的输他一等不受控制的感觉已经习惯了,他转向床边的柜子翻找。
倒是穆杏林微微睁开眼去瞧傅青岩,觉得最近是不是太踩着傅青岩走了。人家一路保护照顾着自己,说要跟自己做朋友……但是看着看着,觉得傅青岩不说话努力找钥匙的样子,还真是觉得看的顺眼。
回去边防乌木镇后,或许是真的多了一个朋友吧……那也好,在这个地方,不至于死了没人打理身后事。
这样感叹着,穆杏林继续闭上眼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起来。
傅青岩把整个房间翻了个遍,最终皱着眉回来告知穆杏林,“没有找到,这里连机关都没有。”他看向还躺在地面的‘人’,“她跟你说过钥匙的事吗?”
穆杏林睁开眼,“你去她身上找找。”
妩月说过关于钥匙的,就是不在她身上那句话了。
傅青岩僵住,看着穆杏林不说话。穆杏林无辜脸回看,两人僵持了一会,穆杏林无奈,“等会洗手就是了。要不你去把隔壁的解决了然后回来砸笼子?”
这个可以有。傅青岩抚上腰际剑的位置,人就要往门那边走去。
“傅青岩。”穆杏林真的是无奈了,他第一次用全名叫他。待傅青岩转身时继续道,“就为我稍微忍一下都不行吗?”
啧。心中复杂的傅青岩放下手,走到‘人’旁边。
大早两人离开路过花楼时,就见大门紧闭,他们都只是看了一眼,就牵着马离开了这个县。一出县两人找了个地方,轮流着睡了半刻钟。昨晚打了一夜,在今早快天亮时才回的客栈,躺了一会就起来了,但因为就只剩一个青州总舵,两人都是想着早些解决,没有多休息的想法。
穆杏林在溪水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冰凉的水也的确有那个效果,大脑终是有一丝清明。他回头看树下闭目休息的傅青岩,拿出锦帕擦了脸站起来。
昨晚找到钥匙后,他埋伏,傅青岩引敌,把隔壁的人给解决了。初时有些处下风,后来解决了一个就开始掌控局势了。也是在预料之中,有三个天级的杀手。
解决完两人在院子里挖了个坑,把该烧的全烧了,倒是让他俩意外的是,本来以为接头处没有什么资料,可在花楼老板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些,委托、日期、价目清清楚楚的账本。
一并丢进坑里去烧后,两人就往禹州刑搂分舵所在赶去了。夜路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有什么方向感,好在傅青岩没有让他失望,硬是在黑灯瞎火中找到了对方所在。
比起边防那边的分舵,其他各处人数都是较少,王六也说过,边防那边迁过去没到一年,在负责训练,所以那里的玄黄两级也多。其他地方的话,最多的应该是地级,天级次于三者后,但也不是稀缺——因为这个天级等列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只是刑搂精良的一支等列罢了。
穆杏林走到马边解下水囊饮了一口,看了看天,把水囊系回去,走到靠着树休息的傅青岩的身边坐下。
还有三四天的路程,才能到达青州。等一会出发后,如果晚上能找到落脚点,那两人也能放心休息了。
想到这里,穆杏林转头看去。傅青岩微微侧着脸,线条优美的侧颜上是少有的柔和,很安心的样子。穆杏林不由得弯弯唇,看起四周的风景来了。 等到事情解决完回去边防镇,大概还要花上一个月的路程。明明还没有怎么游玩,穆杏林却已经想早点回去了。
大概是离开安身之地太久,有些不适应吧。
不知不觉中就过了好一会儿,穆杏林转头看去,傅青岩已经有醒的迹象,看来他是不打算多睡一会了。穆杏林之前是小睡了一会,但心里想着还有事,没多久就醒来问自己睡多久了。
穆杏林站起来去马边解了傅青岩的水囊,拿着回来递给睁眼的傅青岩。
“晚上找到住处时放心睡吧。”
傅青岩接过水囊对他点头,然后走到溪水边,先开了水囊漱口,然后喝上一口塞好蹲下身洗起脸来。
穆杏林在树边看过去,正好见傅青岩的背影融在山水之间,他看了一会,收回视线。天际云层薄淡,遮挡着旭日要出来的身影,四下悠悠吹过一阵风,与皮肤稍稍摩挲而过,翻卷着擦着叶儿尖离去。他在青山绿水中,走向正低头吃着草的马儿们。
四五天后,青州一处破败的庙宇——
穆杏林靠在垒好的稻草堆上,时不时给面前的火堆添些干树枝。大概是庙宇成了农民放些杂物的地方,破旧的庙中除了佛像除了一捆又一捆的稻草,还有些缺了脚的凳子椅子,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坏掉的纺车。
说到为什么他在这个庙宇,还要说说青州的天气。一路走来各处天气都是变化莫测,有些地方冬暖夏凉,春季一直是很暖适合游玩的好日子;而有些地方,干燥得不行,到达那里时迎接的只有烈日;至于青州,好像比较像边防那一块,午后没过多久,就下起雷阵雨了。
但它跟边防那块不同的,就是它四季如春,午后还有阳光,而雷阵风说来就来,先前还是万里晴空,突然老天爷就阴了脸,开始刮风下雨,比之边防那边不知道频繁了多少。穆杏林两人刚到青州地界,就体验了一次,接连两天都是如此。
开始那次他俩没得选择,在急风暴雨与时不时响起的惊人的雷鸣电闪中牵着马往前走,后来在一处凉亭歇到雨停。
现在这次是来到青州的第二天,比上一次好运,在大雨时分看见了庙宇,有了一处四面皆可挡风挡雨的临时庇护所。
这庙宇中的稻草不归他们所有,所以他们没有动这个,而是去找了许多树枝回来。烧了一些干的,把其余湿掉的树枝放在火堆边烘干。
外面天色暗沉沉的,门缝中看去就像天黑了一样。大雨瓢泼,雨势就像从天际上砸下来,其势汹汹,就算狂风大作也改变不了它运行的轨迹,还有那时不时的惊雷轰鸣,划过的电光火龙……但哪能想到现在还只是午后一刻。穆杏林待在放轻了外界声音的庙宇中,将烘干的衣服收起穿上,用手指梳了梳半干的长发。
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大风还没乘虚而入就被门板又挡了回去。
傅青岩将护在怀中的布包递给穆杏林,然后脱下自己湿漉漉的外衣到旁边拧干去了。
穆杏林把布包系的结解开,从中拿了竹筒跟用油布包好的饼。之前找树枝的时候,在那边看见了几处农户,傅青岩就说他去那边找主人家买点水跟食物。
穆杏林回头看在把衣服晾马鞍上的傅青岩,脸上有些无奈,“你把衣服拿回来,放到火堆这边烘干,顺便把咱们马上空掉的水囊拿回来。”
等傅青岩乖乖过来,穆杏林就眼神示意他坐下。就算身体好,全身湿答答的还是得早点弄干才是。“手伸出来,烤烤火。”
作者有话要说:
☆、熹微(一)
穆杏林给傅青岩说了后,专注起自己的事情来,没注意到傅青岩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把一个竹筒里的水分成两次倒入两个水囊中,然后塞好放一边。庙宇佛像的下面,丢着几块青砖,穆杏林去搬了过来,在旁边以井字造型摆放起来。
然后在井字下面也就是青砖空的地方,烧了一个小火堆,把剩下那个竹筒放到青砖上方。
忙完这些转头看看,傅青岩还在摆弄着湿衣服,穆杏林实在看不过将衣服拿了过来,“你管自己烤火,我帮你把衣服烘干。”
傅青岩见状没反对,把桃木发簪也取了下来散着一头湿发,对着火堆出神。
庙宇中很安静,气氛上的。火堆烧得噼噼啪啪,还有马儿时不时扬个蹄动一动,就是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穆杏林叹了口气,“傅公子,你坐近一点可以?你就不会觉得冷吗?”
还在想最近变化的傅青岩回过神,怔了怔,然后朝穆杏林那边坐近一点,两人之间只差一寸就可以肩碰肩。
穆杏林这边烘了一会衣服后放到膝上,去灭了青砖那边的火,拿之前包着东西的布去把滚烫的竹筒拿下来。
竹筒一打开,就见热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竹子的香气。穆杏林有些满意,拿之前那个空竹筒,倒了一半在里面,然后递给傅青岩。
“喝一点暖暖身子,小心烫。”
傅青岩接过,不经意地碰到穆杏林的手,他刚才雨中回来又是一身湿答答,但因为内力深厚的原因,这点外在因素影响不了他,手上的温度如同往日。穆杏林也是如此,就算在火边待了好一会,还是冰凉凉的……让人想将他的手握在掌中暖一暖。
他看着竹筒中清浅剔透的水,鼻尖却好似闻到了甘露一般的清甜,“你也喝一点暖暖身子。”
穆杏林把衣服拿起来在火前烘烤着,口上应道,“嗯,等凉一下我再喝。”
傅青岩轻轻地吹着竹筒中的热气,神情不受控制地温柔起来,就算外边骤然响起的惊雷,也无法干扰他唇角的弧度。
雷雨在外呼啸,门内,另一方天地。
两人这天终于赶到了青州的第一个县,在客栈享受了热水沐浴好酒好菜,以及舒适的床枕后,第二天就往刑搂在青州的接头处赶去。
只是穆杏林不知为何,从到了青州,心头就有股不安挥之不去。
他很信任自己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又不是真凭实据,怎么好跟傅青岩说,所以他也是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跟着傅青岩就往目的地而去。
这次青州刑搂的地方不一样,接头隐藏在里县的一家米店里,但刑搂最大的总舵却在另一个县里,估计要半天的马程。
等到了那家米店,穆杏林他们发现,米店关门了。旁边几处酒楼还是布店都是开门做着生意,街市上也没有什么不妥,但米店在这青天白日里大门紧闭。
穆杏林跟傅青岩对视一眼后,走到旁边的布店打听消息去了。
见有人踏进自家店的地,老板立马欢喜地迎上来,“客官是订做衣服还是买匹布?”
穆杏林温雅笑道,“订做衣服。”说着手里挑着布匹的颜色,“老板你这里有没有耐脏的颜色?”
“耐脏?那可不就是黑色那些。”老板回身拿了一匹深青色的,“我看客人的气质,不太适合这种深色,客官是要买给自己还是?”
穆杏林温文尔雅地回道,“是想买匹送给朋友一家子的,老板觉得给孩童做衣服要哪种布料好呢?”
“这个啊……我帮您找丝布吧,那个布是我们县特有的,蚕丝织成,喂养一个产季也出不了几匹,特别软,做的新衣服小孩子第一天不是都会穿的不舒服么,这个就不会,穿上都不会磨得皮肤红红的……但是吧,也贵。但我觉得,物有所值。”老板转身回架子上翻找起来,还不忘跟穆杏林聊几句,不至于冷落客人。
穆杏林点点头,“老板,那布有几种颜色?花纹呢?订做又要几天?”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让老板都有些回答不上来。
“我前不久到朋友这边做客,觉得这边环境不错,打算定居了。这不,搬到隔壁那条街了,这几天买东西买得太心烦了。”
老板抱出一匹布,回头时脸上也满是赞同,“我刚到这里开店时也是一样,太多东西得定,哎,烦得不行。那条街不错,衙门也在那,安定。客官你看这匹布怎么样?”
穆杏林一看,是匹深蓝色的,上面还有好看的花纹,他抬头四下看了看,“老板你给我拿块黑的吧。”
“但小孩子穿黑的太阴沉,不好看……”老板建议道,手里有些犹豫。
“我回去问问他喜欢什么颜色,老板拿块黑的,我在你这订做其他衣服吧。”穆杏林微微笑道,手中翻看着其他布匹。
“对了,这几天还得买米,老板你知道隔壁米店为什么关门吗?买不到米,晚上就得到酒楼吃饭去了,也不知道关门几天……”他假装苦恼地嘀嘀咕咕。
老板搬出一匹黑色的布,“你说隔壁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昨个就关门了。”他把布放在柜台上邀穆杏林来看,“不过客官还是不要去那边买米了,我多嘴几句,他家太不会做生意了,客人来买米有时有有时没有,去买米还听他说不卖,还就一种米,他家能撑到今天真是稀了奇了,我觉得这怪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