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锁根趁乱捡了两根,一根叼嘴上,一根藏衣袖里,躲在人后美滋滋的吞云吐雾。
以后下农村,是该准备些中档烟。虽说中华抽的是自己的钱,但是脱离群众太远,也容易造成误会。吴越一边思量,一边摸出打火机点了。
姜文清没有抢着帮吴越点烟,在老百姓面前他这样做,只会给吴越的形象减分。
“茶喝了,烟也抽了。我就说点事吧。”
吴越眼神示意姜文清,姜文清赶忙从包里拿出一卷告示。
“大婶、大叔。田亩征用的补偿标准是省里根据国务院下发的文件指定的,市里昵又结合平亭的实际情况添加了一些内容。”吴越摊开告示,“这是硬性规定,镇里没有办法改动的,当然,如果你们对田亩面积有异议,可以向镇土管所申请重新丈量田亩面积。”又对徐玮招手:“徐支书,你得空把这些张贴出去,群众有不理解的,你做好解释工作。”
“嗳。”徐玮点点头,把告示接了过去。
曾锁根探头探脑也想上去看看,被史建华一把拉住,心想,你这个名字写纸上也不认得的货,瞎凑什么热闹?一面笑着对吴越说:
“吴书记,镇里最大也大不过市里、省里,这个我们老百姓有意见也不会对着镇里来。““大婶,对着市里、省里,也不行啊。这些是最终决议,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法院的终审判决,吵吵闹闹没有用的。”吴越笑笑。
“吴书记,其实村里人对田亩征用倒没啥大意见,就是对拆房子意见大。”这次史建华没拉住,曾锁根跑到了吴越面前。
吴越把长凳子拉开,“来,大叔坐着说。”
“你能说出啥名堂?”史建华又来拉。
“我昨不会说话?”曾锁根一挣,两间楼房是他苦了大半辈子才盖起来的,就是他的命根子,虽然怕老婆,可命根子要被动了,他也就不顾了。
“大婶,让大叔说几句嘛。”吴越摸出一包中华,“这烟我来时买的,我想要来看看大叔、大婶,总该买包好烟吧。”
吴越固然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不过听在曾锁根耳朵里却分外舒服,这说明吴书记看得起他嘛。
叼了中华烟,曾锁根惬意的狠命吸了一大口,“吴书记,说是拆了我们的房子,另外给我们盖新楼,可我们现在住的就是楼房。搬来搬去麻烦不说,还要贴出几万块,我不乐意。”
“锁根叔,你的房子能跟新盖的楼比?那是房前屋后都是花圃,就跟城里人佳的一个样。”徐玮插了一句。
“花圃预啥用?”史建华拦着丈夫,不让他说话,可不妨碍她在关键问题上和丈夫统一战线,“吴书记,我现在房前屋后种些小菜,你看菜钱省了吧,养了些鸡鸭,下蛋能吃也能卖钱,再养头肥猪,过年肉也有了,剩下的腌了,小半年不用上街买肉。住新楼房看起来像城里人,可咱们没城里人的命,人家双职工,咱们双农民,还是没地种的农民。”
“就是,就是。”老婆一开口,曾锁根就沦为配角了,只能在一旁帮腔。
“田亩补贴一年是能拿几个,可买了口粮就剩不了多少了。再说,住新楼房还要倒贴钱,我这房子有二百多平房,就要拿出二万多。我问过儿子了,新房子简单装修,墙壁刷刷,地砖铺铺,卫生间抽水马桶、浴缸装装,就要二万多。这一出一进,我就要化四万多,才能住新房子。你说,家里要是想办喜事的,倒也正好,可我家孙子才上小学呢。这钱不是扔水里了?”史建华提起水壶给吴越添水,又说:“我家还算好,儿子、媳妇都在厂里上班,手里还有几个活钱,那些个纯农户呢,他们钱哪里来?有些人家住房面积大人口少,也用不着换同样大小的浪费吧。”
“大婶,换个好一点的居住环境也不错嘛。”吴越笑道,“当然,你反应的问题确实值得研究。如何让群众花最少的钱或者不花钱就住上新楼房,这个我回去以后一定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少部分的纯农户如果有适合进厂的家人,镇政府也会考虑安排解决一下的”
“吴书记,我们也要进厂。
屋里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把堂屋挤得水泄不通。她们都是闻讯赶来的村民,以女性居多。
“吴书记,他们占了我们的地,拆了我们的房,凭啥不让我们进厂?”
“是啊,吴书记,以前有地有房,我们也不闲着,也能挣几个钱家用。现在往高楼子里一搬,人空了,钱也没了,总不能买个针头线脑也问男人要吧?”
“吴书记,住新房开支打了,来方少了,日子还不如从前呢。”
“好、好。”吴越举手让大家先静一静,又开了个玩笑,“有几位大姐没说实话啊,咱们这一带家里的财正叟大权可落不到男人手中,啥时男人敢造反了?说出来,我们镇政府给他发个大奖状。”
“呵呵呵一一”女人们掩嘴笑了。
“吴书记,你话是不错,可家里收入确实减少了。”一个短头发的女人站出来说:“咱们女人也有手有脚,不能光靠男人一个吧。”
“对啊,以前厂离得远,家里又有事做,不进厂就不进厂。现在,厂子到了家门口,人也闲了。”一个矮个子女人也说话了。
“进厂好,我也赞成,我也支持。”吴越顿顿头,“不过这事,还需要和企业商量,镇政府单方面不能做主。我过几天就和企业去谈,跟他们谈判,争取啊,把合适的都安排进去。”
“吴书记,啥叫合适的?”短头发女人问。
“对照企业用工标准吧。我想,低于十八,那是童工,超过六十,企业也不是养老院嘛。”
“哈哈哈一一”一屋子笑翻了天。
芳西村村民调查意见汇总表很快到了吴越的办公桌上,意见嘛,不外乎就是吴越听到的那几个方面。
吴越翻看着,一面思考解决的方案,一支烟架在烟缸上空烧,快燃到烟蒂了,吴越也没去动一下。
“吴书记。”姜文清走进来,轻轻叫了一声。
“哦。”吴越抬起了头。
“吴书记,群众的焦点问题就集中在房屋和进厂上。”回来时一车人,到了镇政府吴越又去了其他部门有事,姜文清好不容易趁吴越空了,才过来说话。
“嗯,老姜你说的不错。进厂,我想倒不是太难,企业来了肯定要用工,就近有便利,最起码他宿舍楼可以少造几幢。当然,一切要谈下来看。倒是住房问题,我不太了解。拆迁房的承建商究竟有多大利润,能不能再向群众让利一点,这个要深入了解一下的。”
“吴书记,承建商的工作估计很难做通的。”
“哦?是不是利润很薄?”
“利润我不清楚,不过承建商是董镇的来头。”
“合同还没正式签订吧,不行,换一家。
只要存在利润,总是会有人愿意来的。”
“吴书记,这一一”姜文清有些为难。
“不让承建商割肉,难道叫老百姓贴钱?
有些时候,做人、做事很难面面俱到。上千群众的利益比董镇的面子要重要。”吴越笑了笑,“今晚上,我会请其他镇领导一起坐坐谈谈的,你也参加吧。”—http://。。
136章录音事件
有月票的同志们,再来几张,谢谢喽!非戒敬上。。
晚上,吴越家客厅中依然是几个老面孔,陶正这次没有过来,一来纯政务性工作,他没有发言权,二来,他也忙于检查镇村大联防的具体落实。
吴越谈了下午在芳西村的工作后,许世朝第一个发言,“这个承建商叫牛德宝,平亭落霞人,大概五年前就到袁桥来了,一直跟着董辉,当时董辉刚上了常务副镇长。这几年袁桥的大小工程都有牛德宝的影子,街上的一条路,每年都要破几次,老百姓背后叫他’牛拉链’。”
“许部讲得不错,老百姓还说,拉链一拉,钞票百万。意思是光这些修修补补,挖挖填填的市政工程一年就要给他赚去上百万。”
严美香接口道。
秦钰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手掌搭在膝盖上一拍一拍,“年初镇里搞过镇村拆迁改造一揽子工程承包初选会,据说牛德宝的鼎新公司优势最大,要不是几个村的动迁工作推迟了几个月,可能房子也造好几幢了。”
“秦主席,你也是听说啊。”许世朝插上一句,“城建是王端良分管的,实际决定权还是掌握在董辉手里,工程给谁做,不给谁做,他一句话!初选、竞标,骗骗鬼的。”
“谁分管谁负责,以前凌博山当一把手的时候也不插手,我算老几呢?”秦钰辰虽被许世朝抢白一句,也只是笑笑。
“秦主席,像这种大工程不上党委会民主讨论多方监督,极容易暗箱操作和滋生**。
这个习惯我看要改过来才行。”陶旭辉毕竟是纪委书记,一句就点中了本质。
改,谈何容易?董辉这个人霸道得很,他会肯轻易分权?除非来个新书记魄力大一点,重新定一下调子。秦钰辰望了吴越一眼,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太现实,摇摇头继续拍膝盖。
“这个要等机会的。”吴越叹道。
这一句一出口,大家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袁桥的现状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关口了。”回到议题吧。承建商的问题不但影响一个芳西,还关系到整个工业园区的拆迂农户和城镇改造的住户。这个问题不解决,许多工作都无法进行。”吴越打了一圈烟,“我的意见是最好农户不出一分钱就能住上新房子。拆迂房重建究竟成本多少,存在多少利润,这个我建议重新核算。如果减去一百块一个平方的补差,承建商确实无法承担的话,停了一些无用的面子工程,差额部分用镇财政贴补。当然,我所谓的利润是合理的利润,承建商如果想要暴利,请他开发商品房去,袁桥拆迁改建工程不欢迎他参与。”
“我同意,明天党委会去讨论。”许世朝手一举。
他一举手,在座的也跟着举手,举起手了才想起现在还不在党委会上,于是又相对一笑,袁桥镇的党委会,目前吴越一方占了绝对优势,他这边四票,董辉、王端良两人只有两票,剩下的副书记石艳群、宣传委员黄燕笑中立派,常常弃权。
只要是吴越一方提出的议题,通过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这次也没有例外。”前天刚吃到一个处分,我想他应该服帖几天了吧,没料到今天又神气活现了。插手插到老子的饭碗里来了!我看他是存心和我唱对台戏,唱出瘾头了!这个小杂种东西。’
办公室里,董辉手里拿着一份会议纪要,在办公桌上摔得“啪啪”作响,对面坐着的王端良面色也不太好看。
王端良这个常务副镇长哪怕当得最窝囊,被董辉拿去大头后,他也能得到小头,现在呢,小头也给吴越几个人抹平了。
“董镇,要不让牛德宝去试试?”
“老子的面子也不给,他去有个屁用!”
董辉撕开一包烟,扔给王端良一支,自己嘴里咬了一支。
“也不定。”王端良鼻子发出“咻啉”
声,他是老鼻炎纸巾从不离身,“我看那小子,汽车开开,天天中华,有时还大熊猫抽抽,这不要钱啊。牛德宝做事情手段还是大的,说不定一一”
王端良声音开始低下去,董辉只好走进去听,一面皱着眉头闻他鼻腔里发出的臭味,不过听到后来,他眉头开了,凑得更近了,仿佛臭味也变成了香气。
办公室里,吴越正在看姜文清送来的镇村大联防调查报告初稿,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你找我有事?”
吴越抬起头转过身子,看着摄手摄脚走进来的中年人一一一手夹小公文包,一手拎大公文包,蒜鼻细眯眼,看似憨厚,不过偶尔一睁大眼睛还是能看出几分精明。
中年人把拎着的大公文包靠在吴越的办公桌旁边一放,没等吴越再问,就开始自我介绍,“吴书记,我叫牛德宝,鼎新建筑公司的总经理。”
吴越挥挥手让牛德宝坐对面去。
“嗳,嗳。”牛德宝边点头边退到沙发上坐下,一坐下去又马上站起走到吴越办公桌面前,敬了一支烟以后才回去坐好。”牛总,我不分管城建,你走错办公室了吧。”晾了牛德宝几分钟,吴越才开口。
“没错,没错。吴书记,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拜访你的。”牛德宝丝毫没有因为受冷落而流露不快。
“哦。牛总准备给镇村大联防捐款?”吴越戏谑道。
“吴书记,这个是必须的。上次,我正好在外地,没有参加,很不好意思啊。”
“牛总,你来迟了,捐款早就结束了。”
“是啊!”牛德宝一拍大腿,一脸懊丧,“我要在家多好,就能早点认识吴书记嘛。”
“认识我又什么好?”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吴书记,我这个就喜欢交朋友,赚的钱也多数花在朋友的身上。”牛德宝说着说着,站起走到吴越的身边。”牛总,我这个朋友不好交啊。”吴越脚一顶办公桌,皮椅向一旁挪开几尺。
牛德宝弯下腰拎起大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一面说:“接触多了,就成朋友了嘛。吴书记,我这个人最讲义气的。”又把公文包向吴越推去,“一点小意思。”
吴越抬抬眉毛盯了牛德宝几眼,“你话说完了?”
“说完了。”
“那好,请你拎了你的包立即从我面前消失!”
“吴书记,你看你,不就一点小意思嘛。”
“滚!否则我马上报警,说有人意图行贿政府工作人员。”
牛德宝笑了笑,捏了捏小公文包,“吴书记,三十万是首期。其余五十万等订了正式合同,我立马付给你。”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
“吴书记,听懂了。你要一笔头八十万,我实在拿不出来,分两次好吧?哦,好的,好的。我两次一定付清。”
这个牛德宝脑子有问题啊,自说自话?吴越正奇怪,看着牛德宝的手指又在小公文包上一按,接着一声“喀嚓”,声音虽轻,却逃不过吴越的耳朵。
“牛德宝,你包里什么东西?”吴越嚯的站起,一把抓住牛德宝。
“吴书记,没啥。我这就走啊。”牛德宝拎起大公文包夺路而逃,按照他的目测,吴越的气力不会是他对手的,尽管这几年他不干活了,可以前他是抬楼板出身的泥瓦小工。
“哼,拿出来再走。”吴越手指轻轻对牛德宝一点。
“唉哟、唉哟。”牛德宝一阵叫苦,好死不死怎么现在抽筋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