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他,要想解决的问题还得用从前的方法。朗巧巧的事还好说,可如果不是碰巧结识高启明这样的兄弟,上门收保护费的长乐帮恐怕早给廉飞放走了,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就连混混带廉飞一网打尽。
大丈夫、大丈夫!吴越心里闷了一把火,站起来推开窗,寒风刺骨,却扑不灭这一把旺火。
吴越看着平亭市区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呜呜”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这么晚,谁打电话?
吴越拿起一看,号码是他父亲单位值班室的。
“小越,回家过年吗?”吴庆荣试探的问,他越来越觉得亏欠了吴越这个儿子,而且也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没门没路的半年工夫竟然当上了中队一把手(这是肖党生告诉他的),六百多一月的工资却雷打不动的每个月给他一千块(他也担心过吴越是不是犯错误了,又是肖党生告诉他,别瞎操心,小越儿可是走正道的)。
吴越淡淡答了一句,“爸,我大年夜一直值班到初三。”
“那你初五回家,你小叔在饭店留饭。”
吴越有一个叔叔吴庆光和姑姑吴庆芳,这个叔叔十多年前曾为了乡下的祖屋和他父亲大闹了一场,最后叔叔得了祖屋,他父亲被老婆万桂枝嘀咕了十几年,所以这些年来,两家人几乎没来往过。
奇怪,难道是小叔这几年办小化工厂发了点财,让他那个记仇的后妈也忍不住想贴上去弄些好处?吴越没有吭声。
“你姑姑一家也来呢。”听不到儿子的回应,吴庆荣赶紧加上一句。
姑姑吴庆芳对他是好的,也疼惜他这个从小没妈的侄儿。尽管姑姑在他出生前就去了内陆城市支边,并在那儿成家生儿育女,但每年总会想起寄些东西给他,衣服啦、书包啦,一直到他上大学。
“好吧,我去。”吴越挂了手机。
那头,吴庆荣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弟弟留饭的用意,一是招待远道而来难得回老家的姐姐,二是向他们炫耀。当年为了几间乡下的祖屋,弟兄反目,他也一直咽不下这口怨气,而他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二十多年来被他忽略的儿子——吴越。
67章过年之监狱的春节
六号是大年夜,三号犯人就停工休息了。!
监区大门挂上了大红灯笼,正对公路的细石子路两旁插满了彩旗。不时有装满鱼肉的大卡车从公路拐向三大队。
犯人大浴室的水烧得热热的,三个中队的犯人排着队,依次进入,洗涮一年的晦气。
过年这几天,伙食的标准大大提高了,犯人大伙房整天飘着香味。一些行动自由的门卫犯时不时去张探一番,回来后再绘声绘色讲给监房犯人听,惹得他们口水滴答的。
中队的监房也是张灯结彩,“欢度九七春节”的横幅系在二楼栏杆,四周用小彩灯装饰了,一闪一灭,倒也喜气。
吴越由中队统计犯朗鸿寒陪着,一个一个犯人小组转过来。只要吴越经过,不管手里在忙什么,犯人们都会自觉的放下,然后立正,恭恭敬敬叫一声,指导员好。
“缺衣少被的,全解决了?”
“指导员,一个不落。”
“嗯。”吴越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晚上十二点前收监。中队活动室全天开放,学习室放一台彩电,喜欢看电视的也可以进去看看。这几天,天气不错,可以组织几场篮球比赛,第一名中队有奖。伙食好了,要提防暴饮暴食吃出毛病来,这一点你要及时传达给每个犯人小组,落实到小组长头上”
“好的,嗯、嗯。”
朗鸿寒边听边记录。
“我跟中队其他干部打过招呼了,春节期间,抽抽烟不作为违反监规狱纪处理,但是要注意场合,别当着干部的面肆无忌惮的,如果机关下来巡查一看每个小组烟雾缭绕的,恐怕我就得吃批评。”
“我知道了,我会去提醒的。”
“那好,我去大伙房转一圈,你去传达吧。”
“指导员,巧巧的事,我还没机会谢你”朗鸿寒跟上几步,小声道。
吴越停住脚步,摆摆手,“谢什么,这事我办不好,还怎么在二中队当指导员?王大第一个就不会饶我。对了,我在门卫室放了一条金南京,你拿去给同犯发发。工作虽然不错,但同犯之间的关系还是要搞一搞的,以后减刑假释,过不了同犯票选,总是不太好的。”
“指导员,我”吴越的关心让朗鸿寒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去安排吧。踏实改造,争取早点回归社会,你女儿还眼巴巴盼着你呢。一个家,少了你这个顶梁柱,过的很艰难哪。”
三大队犯人大伙房所用的犯人全是二中队的,他们白天在大伙房劳动,收监前回中队休息,计分考核、奖惩、减刑假释也纳入二中队的体系。
吴越是二中队的指导员,他去大伙房检查,合乎情理,这一点就算是司务长李达也不会觉得吴越越权了。
大伙房操作间,一排五只一人深的大铁锅,锅铲就像长柄的铁锹,炒菜必须在锅台边放一张方凳,犯人站在方凳上,挖土似的用力。
此刻大铁锅里镇煮着大块红烧肉,整包整包的盐、糖,大桶大桶的酱油、料酒往里倒,一小脸盆生姜,几大把八角也只是一锅的配料。
灶膛里烧的是煤,燃的旺旺的,不一会,“噗噗”的气泡浮出锅面,破裂后,肉香就四溢开,飘荡在操作间。
一只只煮好的咸鹅整齐的码在大缸里,熟牛肉、卤好的猪耳朵、舌头、尾巴也分门别类的堆放在不锈钢大托盘里。
操作间地上几堆小山高的蔬菜,大水池里满满的都是一尺长的鲢鱼。这样的工作量,显然光靠原有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临时从中队抽调了二十几个犯人过来帮忙。
“指导员。”
看到吴越进门,正在劳动的犯人赶紧起身。
“吴指导员,也知道咱辛苦,慰问来了?”李达闻讯从办公室走出来,向吴越打招呼。
吴越笑着把烟递过去,“司务长的地盘贴了封条,我就不能来?”
“欢迎,欢迎。领导有何指示?”
李达心情很好,这几天大量的菜进来,菜贩子少不了要孝敬几条烟、几瓶酒的,合理收入,他受之无碍。
“小心王大听见扒了你!司务长归大队管理,你让我指示,岂不是投错了庙门?”
“指导员,我可是已经替你受过累了。你倒好,跑去二中队当一把手,把三中队减刑假释材料全留下给我加班。你说不是你大队级,我凭啥帮你打工?”李达半是玩笑半是真。
“有啥合理要求,尽管开口。”
李达呵呵摇头,“还真给你蒙对了。来,上我办公室说话。”
大伙房常年三十个犯人的岗位编制,按这个比例一般能占到二中队减刑假释人数的十分之一。只是司务长在二中队讨论犯人减刑假释的问题上,没有任何发言权。犯人的改造表现直接与奖励挂钩,中队干部平时也极难清楚大伙房犯人改造的具体表现,不清楚的有决定权,清楚的却一点话也说不上。管理和奖惩权力分离,让李达工作上难以确立威信,他也十分头疼。
“这事容易,开会讨论算你一个。大伙房犯人减刑假释的初步名单你来提。”
“指导员,你没开玩笑?”李达大感意外,他本来只是试着说说,按理这个要求是非分的,这不摆明了要吴越分权嘛,平亭监狱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开什么玩笑?愚人节还早呢。不就是支持一下,你李大司务长工作嘛。当然,你真要是认为我在开玩笑,我可以收回。”
“别,别。兄弟以后的舒心日子就靠指导员大人了。”
李达慌忙站起来,那副惶急样,逗得吴越哈哈大笑。
盛宴从小年夜开始,到了大年夜达到了**。
五菜一汤,这菜和汤都是盛在不锈钢脸盆里,用大板车送到各个中队的,一时,监房中欢声笑语不断。
吴越带着值班干警再次巡查后,锁了监房大铁门,赶去大队干警食堂。
干警食堂摆了四座酒席,一个中队一桌,大队领导和下基层慰问的监狱领导一桌。
菜很丰盛,色香味俱全,看得出章龙双下足了功夫,酒却不贵,不过几十块一瓶的平亭春。
来三大队的监狱领导是政治处主任刘林和狱政科的杨科长。刘林自不必说,杨科也正紧跟着老华的步伐,在这两人面前,吴越也用不着顾忌什么,放开量的喝酒,超额完成了大队长王国生交付的任务——刘林扯着嗓子当场飙歌,杨科跑出去扶着食堂门口的香樟树大跳钢管舞。
监房里。气氛也很热闹,两台大彩电摆放在楼前空地上,小品相声不时引来犯人的阵阵哄笑。
午夜时分,锁在库房的礼花、鞭炮被犯人搬了出来,“噼噼啪啪”,映红了三大队监区的天空。
大年初一,照例要拜年。
监狱领导给基层干警拜年,中队干警也要给中队服刑人员拜年。
吴越提早备下了几条金南京,带着值班干警,每个犯人小组去拜年。小组长半包烟,犯人每人二根。
彼此说声新年好,说几句祝福和期望。这一刻,不再有干警、犯人的区别,这一刻,华夏人的习俗,在高墙电网之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尊重。
68章过年之家宴闹剧
大年初一不出门,给自家的长辈拜年,初二女婿上老丈人家拜年,到了初三就是自由拜访,这是平亭过年的风俗,有句俗话又叫:拜年拜到大麦黄。!可见走亲访友持续时间之长,之频繁。
登门拜年空着双手绝对不行,一两盒保健品、一两箱水果少不了,客气大方些的还要拎几条烟、几瓶酒。
没有谁年前就备下这些东西,都是走亲戚时,就近买了上门,省心省力。所以平亭的大小商铺一到初三就早早的放鞭炮开门迎客,过年的生意不做,那可要后悔一整年的。
大年初五正是拜年的高峰,平亭市区的大街小巷满是偕老带小拎着礼品的人群。市区的消费观念紧跟大城市的脉动,在家待客的有,但在饭店摆酒的更多。有些饭店只做这一季的生意,就足以应付大半年。
江南人家的生意更是火爆,包厢预定排到了正月十五以后,从小年夜开始,连大厅都是客满的,甚至把休息区也临时占用了。
十点半出头,吴庆光一家三口就到了江南人家。十几分钟后,吴庆荣和老婆万桂枝、小儿子吴飞带着姐姐吴庆芳夫妻两个也赶到了(吴庆芳住在大弟吴庆荣家,对这个近三十年没回老家的姑子,万桂枝表现了难得的宽容)。
“小弟,这个饭店很高档吧?”
吴庆芳虽然还没走进江南人家,但饭店停车场停不下,已排到马路两旁几十米外的轿车就足够证明她的猜想了。
“姑姑,那还用说。别看饭店不大,可档次在平亭却是这个”没等老子吴庆光答话,吴建抢着翘翘大拇指。
“小弟,让你破费了。”吴庆芳有些过意不去。
“没啥,大姐和姐夫难得回老家一趟。”吴庆光摆摆手,瞥一眼站在一旁跟姐夫闲聊的大哥吴庆荣,特意提高声音,“三千五一桌,比平时是贵了些,不过新年新岁的,谁在乎多花哪几个?”
“三千五?”单田良吃了一惊,这些钱足够他和老婆吴庆芳一年的开支了,“小光,这也太浪费了。”
吴庆荣看看一脸得意的弟弟,又朝万桂枝看了一眼,见她正和弟媳聊得火热,就像以前没发生过隔阂似的,不觉眉头皱了起来,咳嗽几声想要让万桂枝收敛些热情,却又得不到回应,只得闷头抽烟。
“挣了钱不花,挣钱干啥?姐夫你说对吗?”看见大哥那吃瘪样,吴庆光愈加口气大起来,“三千五就能吃穷我?三万五也不算个啥。”
“那是,那是。从小看看到老一半,小弟从小就机灵,这不,改革一来,我和你大姐双双下岗,小弟你却有本事发财。”单田良很是感慨,转过脸向他老婆吴庆芳使个眼色,要她接过话头,把这趟回老家的真实目的提一提。
现在提适合嘛?吴庆芳回了一眼,继续和两个侄儿说话。
“小健哥,这摩托真神气,是小叔买给你的吧。”吴飞长的随他妈,远没有吴越帅气。他今年十八岁,这个年纪的小伙子看到一辆摩托车,那羡慕劲脸上可藏不住。
“铃木王,车价二万八,加税、牌照,驾驶、行驶证,七七八八弄到好上路一共三万二呢。”吴建光顾着炫耀,冷不丁瞧见吴飞已爬到他的车上,车笼头扳扳,油门旋旋,折腾的正欢,赶紧去阻拦,“下来,下来。车子倒了,一副原配反光镜要好几百!”
吴飞从小就被父母宠着,哪里看的懂眼色,还赖在车上不肯下来。
“小飞,还不滚下来!这车是你折腾得起的?弄坏了,把你老子卖了去赔?”老婆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儿子又这么不懂事,吴庆荣郁闷的要撞墙,伸手就去扯。
吴飞难得见老子发火,心里也有些害怕,一边老大不乐意的从车上下来,一边嘟囔,“动动就坏,纸糊的啊。”
“小孩子高高兴兴的,你找他不痛快,大哥干嘛呢?”吴庆光走过去,拍拍吴飞,“小飞,等会吃完饭,让你小建哥带你去体育场溜几圈?”
“好啊,好啊。”吴飞又高兴起来,跑到吴建身旁,“小建哥,行吗?”
唉吴庆荣低着头摇了摇。
“大哥,小越怎么还没到?”吴庆光看了看表,“这都快十一点了。也难怪,劳改队那地方,车少,班次少,别是没坐上车?”
“那就别吃边等?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做小辈的能让长辈们等着?”万桂枝插话道。
“不行,不行。”吴庆芳摇手,“一家人齐了再开席,小越没到,我们先吃算个啥事。”
大姐既然发话了,吴庆光虽说心里不情愿,也只得等下去,不过,他以频频抬起手腕看表的方式,表示他的极不耐烦。
吴越其实早就到了平亭,只是先去了干爸肖党生那儿。大年夜没能陪着干爸过,他心里总是觉得愧疚,坐着,聊着,也就忘了时间,直到肖党生催他起身,才匆匆离开。
车没到江南人家门口,远远就有熟识的保安向他招手,“吴先生,停车场满了。要不你受累走过去,车我来帮你想办法停好,等停车场一有空位,我就帮你挪进去?”
“嗯。好的。”吴越把车钥匙抛过去,又摸出一包中华一丢,“等车进了停车场,记得把钥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