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上混,做飞贼的看不起做强盗的,做强盗的也看不起做小贼的,这郗路倒是两面的财都发过。
谢道韫笑了笑,没有再去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往,不必去提。
问了郗路的来意,郗路面露关心之色的道:“昨天看谢道韫的身子不是很好,所以过来问问有没有好些。”
“我能有什么毛病?睡一觉也就好了。”谢道韫笑着回应。
郗路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谢道韫的面色的确是白里透红,但那抹红晕总是看起来有些怪异。
“小娘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染了风寒了?”郗路这样说着,便抬手去摸谢道韫的额头。谢道韫倒也不避,知道郗路把自己当小辈,更何况自己身体的这个年龄,也没必要避讳这些东西。
摸上谢道韫的额头,郗路却是眼角一跳,直觉得有些烫手。他不由得大骇,急忙道:“小娘子,你发着高烧那快些找大夫来看看吧”
“是么?”谢道韫自己也摸了摸,但人一发烧全身都热,自己的手和额头到没有多大的温差。不过看郗路那紧张的模样,谢道韫倒也不疑有他。
唯一令谢道韫觉得好笑的,就是自己这个身子。前世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旦烧到三十九度以上,她不但不会觉得难受,反而会有些飘飘然的舒坦,并且精神极为亢奋。只是没想到,自己继承而来的这个身体,倒也有这么个特点。
郗路着急的不行,说着就要往门外冲,恨不得立刻把全晋陵的医生全都请过来。
谢道韫瞧着好笑,抬手拽住了郗路的衣袖,道:“别别我这右手的伤还没好那,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折腾,岂不是会将那晚的事情全都暴露?”
郗路微微怔了怔,回头便看到谢道韫那隐藏在衣袖下微微颤抖着的右臂,看的他直心疼,竟急出了汗来。
“知道就知道吧,也不能让小娘子你就这么病下去啊”郗路急切的说着。
谢道韫自己对于这样的小伤小病却是嗤之以鼻的,但见郗路那模样,也只好温言劝慰道:“再等等吧,等入了夜去葛神医那里治。”
“我现在就去把葛神医请来”郗路转身就走,不肯耽搁分毫。
谢道韫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温暖。
……
……
葛神医来的时候,谢道韫的卧房已经进进出出忙成了一片。
郗路知道葛神医的脾气,不敢空手去请,便向着谢奕讨来了拜帖,结果把谢道韫染疾这件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郗氏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到女儿的时候差点落下泪来,张嘴就把后脚赶来的谢奕一顿好生的数落。谢奕也觉得错在自己身上,对于夫人的话都唯唯应下。
谢道韫却是被一大群人折腾的难受,一面还得藏着自己右臂的伤势,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还好葛神医来后发了话,将一概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让屋子里只余下谢道韫和他自己两人,这才让谢道韫得了个清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丫头,你威胁老夫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用到老夫的一天?生病了倒是敢请老夫我,你就不怕我心中对你仍有仇怨,给你开几剂上吐下泻的药,好生折腾你一顿?”葛神医一手摸着谢道韫的脉,一面出言奚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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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十章葛神医
第五十章葛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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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常人的眼里,所谓的牛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尤其是神医这种生物,更是曾经被查良镛老先生描绘的怪异莫名。
索性谢道韫遇到的这位神医,并没有什么“医一人杀一人”的能量守恒的习惯,实际上,这人甚至都没有寻常名医的骄狂脾性,就连脾气都是极好的。
谢道韫第一次听说这位葛神医,还是在那日顾府的寿宴上。若非是思儿患了病,郗氏心神不宁,顾澹也不会提起这位离群而居的神医来。
原本听得这人除了被唤作“神医”之外,还被称作是“仙翁”,谢道韫还以为这位是哪里来的神棍,还准备在他来谢府为思儿治病的时候,好好的整治他一下。
生活在这个时代多年,谢道韫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见过?毕竟此时的人大多崇尚五斗米教,而五斗米教中的一些术士、道士们,也偶尔做些替人医病的事情。让这些人医病,其方法就可想而知了,不是开坛作法,就是弄些香木灰、头发丝儿做药材。
谢道韫直到现在都不大理解,这些个乌七八糟的药材,世人又是如何吃得下去的。
但这毕竟是社会的风气,不是随意什么人能够改变的。谢道韫也懒得管那么多的事情,再说,要管事情也总要自己有能力才行。
外面可以不管,自家的事情确实不能不理会的。早在建康的时候,谢府里常备的医生就被她筛选了一遍,那些故弄玄虚的家伙全都被她踢出门去。在长辈眼中这些不过是小事,反正医生这种生物也不少,撵走了再吩咐人找就是。
原以为这位“葛神医”也是个故弄玄虚之人,谢道韫就想着用什么方法拆穿他的把戏,或者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只可惜这个时候谢道韫已经被关了禁闭,也不好大摇大摆的出门,跑到自己老爹和娘亲面前晃荡。所以她便吩咐了郗路,让他第一时间把那“葛神医”开出的药方拿给她看。
郗路虽然不明白小娘子做此事的缘由,但也没有迟疑的应下了。
思儿其实只是偶感风寒,这样的小病其实并不用大费周章,不过是郗氏担心的有些过头罢了。
就在谢道韫在房里思付着,如何将这神棍撵出去的时候,郗路却带着“葛神医”开得药方赶了回来。
药方简单的要命,以至于郗路直接就用脑袋记了下来:姜、红糖,煎服。
谢道韫闻言愣了愣,平常的医生,就算是小小的病症,也非要鼓弄出一堆药材来,尤其是到的谢府这样的高门大家,更是会将药方中的药材都换成极为昂贵之物。他们当然没有什么回扣可以吃,这样的做法,其实只是为了这些大户人家安心罢了。
人的心理从来都很有意思,生病的时候花钱总是话的心安理得,若是花钱花的少了,没准还会觉得不舒服。
可是这位葛神医却是一反旁人之常态,用这些极为常见,便宜的有些要命的东西来开药方,偏偏还开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的理所当然。
谢道韫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医术,但在前世,一些头疼脑热以及出任务时的外伤急救,都还是清楚的。一看这位“葛神医”的药方,谢道韫立刻觉得此人不简单,便吩咐郗路去将人留下,顺便去看看罗福的伤势。
郗路应了,急忙去追,可是人已经离开多时,不知所踪了。听门房说,那位神医连谢府为他准备的牛车都辞谢了,只是一个人领着仆从便悠然离去。
是个高来高去的人,谢道韫知晓后这样想着。
又让郗路七拐八折的从顾澹那里打听到了消息,谢道韫终于知道这位“葛神医”居住在城外的五里坡。
当晚,谢道韫就偷偷的打开了房门,带着郗路,偷偷摸摸的去“拜会”了一下这位神医。
这时又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大半夜的,谁家的门不锁着?
谢道韫对于这位神医还是带了一丝疑惑,想要看看此人的真实面目。于是乎,她和郗路连门都没有敲,而是直接翻进了人家神医的篱笆院。
这篱笆院朴素的很,与普通农家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没有在院子里养鸡鸭罢了。
见左面的屋子里亮着灯,谢道韫和郗路就趴在外面偷偷的瞧,却见里面果然是“葛神医”,而后者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看着神医那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谢道韫不得不承认,这人似乎是真的有料。就在她寻思着,是不是应该退到院子外面,重新敲门的时候,郗路却因为夜寒风重,而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屋里的葛神医自然是一惊,皱着眉头问了一声谁。
谢道韫瞪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郗路,在门外高声做着回应道:“晚辈谢道韫,久闻神医大名,特来拜会。”
葛神医也是个处乱不惊的人物,在屋内微微疑惑后,便继续落笔书写着什么,头也未抬的道:“门没锁,请进。”
谢道韫没想到葛神医这么好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进去。
葛神医的头发和胡子已然全白,但却是鹤发童颜,丝毫没有苍老之感。他跪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对进门而来的谢道韫和郗路视而不见,仿佛与天地之间浑然相成,不为外物所累,不为外事所动。隐隐约约的,谢道韫还真的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仙家气度。
主人不发话,做客人的也没有办法做什么。谢道韫和郗路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尴尬。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葛神医也放下了笔。他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纸上的字,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微微点头,捋了捋白白的胡子,放在那里等着墨迹自然风干。
这时,他才抬起了头,去看谢道韫和郗路。
“葛神医。”谢道韫有些不好意思的福了一福,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
葛神医见闯入自己家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也不由得愣了愣,再想起方才她自报姓名,更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就是那个谢道韫?那个在顾家的酒宴上,将顾炎之气了个半死,又做了一首《将进酒》的谢道韫?”
谢道韫没想到事情传扬的如此之快,就连面前这位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医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大名。她在听得葛神医的问话后,心想那诗应该算是抄的,而不是自己的做的,便摸了摸鼻子,答道:“算是吧。”
葛神医摇头笑了笑,道:“方才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毛贼或是强盗,谁想却是谢家的小娘子大驾光临了。”
以为是毛贼、强盗,方才竟然还那样淡定自然,谢道韫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夜实在是深了,屋内的油灯都快被挑尽。
葛神医见佐伯纸的自己已然干了,便将纸卷了起来,起身放到后面的柜子里。打开柜帘的时候,谢道韫看到了里面一摞摞的藏书。
“说罢,这么晚翻墙来找老夫,又有何事?”葛神医早已看到了谢道韫身后的郗路,知道自己白日里在谢府见过他,便也不再怀疑谢道韫的身份。
但一个士族家的小娘子这么晚了不在闺房安歇,还如同小毛贼一样偷偷的溜进了自己的家门,葛神医对这个小丫头不由得产生了兴趣。更何况,令他更为诧异的是谢道韫的年纪。当日听人吟咏那首《将进酒》,又听说是谢家娘子所做,他便下意识的认为,作诗之人怎么也得是年逾二十的女子,即便如此,便也是惊才绝艳了。可今日一看,又听得谢道韫亲口自承,不由得被震撼了一下。
果然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葛神医在心中如斯感慨着。
“晚辈突兀了。”谢道韫又是一礼,对葛神医讲了讲自己起初对他的怀疑。
“哦?”葛神医闻言不但不怒,反而还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直爽,他笑着问道:“那现在呢?你观察了老夫这么久,可看出什么了没有?”
谢道韫挠头笑了笑,道:“您是真神医的几率,大概有九成了。”
“哦?那最后一层,你要如何证明呢?”葛神医的兴致更浓,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确很有趣。
“晚辈想问一句,”谢道韫顿了顿,说道:“您既然姓葛,是不是单名一个洪字?”
此话一出,葛神医面上的笑容却立刻敛了去。他微蹙了眉头看着谢道韫,问道:“是你父亲跟你说的?”
谢道韫不知葛神医为何变化的如此明显,但这个反应也几乎确定了他就是葛洪。心中一阵窃喜的同时,谢道韫也听到了葛洪的问话,恭敬的答道:“非也,只是晚辈自己猜测的。”
“你小小年纪,又如何清楚我的名号?”葛洪微挑了眉毛问道。
“稚川先生虽然已经隐居多年,但在俗世里的名号却一年比一年响亮,世人焉能忘?更何况,您从罗浮山离开之后,世人都在猜测您在何处云游,晚辈今日得见前辈,却是三生有幸了。”
(葛洪到底活到多少岁?历史上有说是六十一的,也又说是八十一的,影子这里取的是后一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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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十一章医病时
第五十一章医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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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的确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葛洪字稚川,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号,唤作抱朴子。
他少时家境贫寒,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也曾一度穷困潦倒,甚至连写字的纸都买不起,经常是在一张纸上重复的写字,字迹一层覆盖一层,直到实在分辨不清了,才作罢。
他也曾经负藉远游,只为求学于名师,其艰苦程度,估计和“足肤皲裂而不知”的宋濂同学差不多。
早年曾在西晋朝出仕,镇压了一场叛乱之后,便潇潇洒洒的辞官而去,真正的做到了老子所谓的“功成而弗居”。
他一度在罗浮山隐居,潜心著作,炼丹修道,颇有些出凡入胜的超脱。
少时的求学生涯虽苦,却也让他得益颇多。从他之后著书立说来看,葛稚川真可谓是学贯古今,玄儒双通,内外双修。他在道家、儒家、医学、化学方面都有极大的成就,并且对后世所谓的东晋文学自觉运动产生了深渊的影响,不可不谓之通才。
想来是葛洪的名气太过大了些,在罗浮山隐居几年后,有不少士族子弟前来拜会求教,结果弄得门庭若市,不复清静,葛洪便产生了离开的打算。
当地刺史听到消息,前去劝阻,恳求葛洪许下不离开的承诺。葛洪笑而不答。
刺史知道不可强求,只好作罢,把盏送行。
葛洪离开后,所居之山改名“留山”。
之后,葛洪的踪迹就变得飘忽起来。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何处隐居,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死。
就连顾澹遇到葛洪,都只是巧合之事,而顾澹也未必知晓葛洪的真正身份。
可是今时今夜,葛洪的身份却被谢道韫一语道破,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不免有些诧异。
“你是如何猜到的?”葛洪摇了摇头,将麈尾拿在手中把玩,有些不解的问道。
“很多方面,”谢道韫认真的答道:“气度,治病的手段,您欲盖弥彰而穿的乌衣……更何况,您既然要隐姓埋名,也应当换个姓才是……”
如今这个时代,黑色的衣服是身份低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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