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偷儿在乐呵呵的扫荡完了屋内值钱的东西外,手就伸向了挂在墙壁上的一个细长的布袋!他当然不知道,那布袋中所装的东西,正是谢道韫刚刚从叔父那里赢回来的秋水笛!
其他的东西,谢道韫可以任凭这贼带走,可是,这笛子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的东西。甚至可以说,这笛子是她和她的前世之间,唯一可以相通的东西了吧!
微微的蹙了蹙没,谢道韫再也不肯保持沉默,她一面缓缓的坐起,一面淡淡的道:“偷儿!那里面装的是秋水笛!那可是我谢家祖传之物!就算你偷拿了去卖,也没有地方敢收的!这笛子,你就别碰了吧!”
这面,女孩子清脆泠然的声音一出,那偷儿瞬间被吓了个浑身激灵!还没等谢道韫做下一步的动作,那贼已经率先的怪叫一声,连翻箱倒柜半天聚集起来的财物都没有来得及拿,便像见了鬼一般的跳窗而去了!
谢道韫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状似随意的伸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掐了掐,喃喃道:“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还是说,这偷儿的心理素质太差?”
那贼也是个倒霉的!原本只是想要偷偷的潜进来偷些财物,谁知却这么不碰巧的进了谢道韫的闺房!闺房里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可也耐不住这闺房中的主人太过“好客”啊!这不,最后东窗事发了不是!
可这贼倒霉就倒霉在,遇见了这么谢道韫这么一个两世为人的怪人!若是换做其他官宦家的小姐,见到偷偷摸摸潜进来的贼,不是大声叫嚷恐怕就是直接吓晕了!可谢道韫倒好,悄无声息的看了半天的戏份,到最后还清清冷冷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这回,被吓之人和吓人之人,可就颠倒了一番!
且说那贼的心理素质也的确是不怎么样!被谢道韫的话语一激,竟是叫出了声音!这下可好,原本那些个正在打盹的护院们,瞬间就警醒起来!而谢家的丫鬟仆从们,也被惊醒了一大半。
不过片刻的功夫,东院这面的烛灯都被挑亮了,院中拿着火把的护院们,也气势汹汹的将那贼偷围了起来。那贼偷刚刚被吓,如今又被围!他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他心想,白日里就有一老道告诫自己今夜不可出行!自己怎么就没听那?哎!
那贼是如何被围、如何被擒、又如何被众人一顿暴打的,且略去不提,只说谢道韫这里。
原本用一句话就撵走了贼偷的谢道韫,正仰天打了个哈欠,准备重新躺下睡觉。外屋的青杏儿却被那贼的一声嚎惊醒了,连外面的厚衣都没来得及穿,匆匆忙忙的就冲进了谢道韫的卧房,口中惊魂不定的唤着“小娘子”,生怕谢道韫出什么事情。
“青杏儿啊!别急。没事。”谢道韫懒洋洋的应着,心中埋怨着外面抓贼的声音闹得忒大,似乎自己是睡不得觉了!
青杏儿着急忙慌的点亮了烛火,那烛光幽幽的亮了起来,映照出青杏儿那张花容失色的脸。
谢道韫见状,不由得暗叹一声,心道:“可怜了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她哪里知道,此时青杏儿心中正想着:“韫儿小娘子不过七岁,哪里经历过这样骇人的事情那!怕是不知要吓成什么模样!”
灯一被点亮,青杏儿就慌忙往谢道韫哪里望去,准备看到小娘子畏缩在被子里,得得瑟瑟的样子。谁知,展现在青杏儿眼前的,却是谢道韫那张面不改色的容颜,只是那容颜里面似乎带了些倦意,明显是想要睡觉而不得的感觉……
青杏儿呆了一呆,她心想:“小娘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她再下意识的向着四周看去,却见到了那被贼偷扫荡过的箱柜!
青杏儿虽然听到了那贼的惨嚎,但她从未想过,那声怪叫是从小娘子的卧房内传出来的!
天啊!那贼人竟是进了小娘子的房的!
青杏儿顿时脸色煞白,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起不住的抖动。她狠狠的咬着苍白的下唇,惊慌的泫然欲泣,却又不敢哭出声来,那副模样端的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啊!
旧时王谢堂前燕第九章今生难舍是亲情
正在谢道韫反过来安慰战战兢兢的青杏儿的时候,谢道韫的母亲郗氏也得了家中进了贼人的消息。郗氏又听说那贼人是从谢道韫卧房的窗子跳出去的,当即被吓了个魂飞魄散,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脸色煞白的赶了过来。
〃韫儿!韫儿!〃郗氏的人还没到,她那略带了些颤抖的呼唤声便已然传了进来。
〃娘亲!韫儿在这里!我没事的!〃谢道韫听着那一声声饱含情意的呼唤,心中霎时一暖。她前世不过是个没有人疼爱的孤儿,即使大一些后被组织收养,也从不曾尝到过这种亲人的滋味。所以,当她刚刚降临到这个时代的时候,看着因为生产而脱力的躺在榻上的母亲,看着那个眼底满是喜色的父亲,她便已然和他们没有了任何的隔阂。
如今,竟听得娘亲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谢道韫急忙披了件外衣,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跑出去相迎。
〃韫儿!韫儿!〃郗氏也是名门士族出身,郗家虽然没有拥有王谢大族这样的盛名,但也是上等士族,向来也是备受人们尊敬的。
郗氏一把抓住谢道韫的小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仔细打量了,确定自己的女儿当真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面拍着胸口,一面不住的念着:〃真君佑我!〃
谢道韫的脸上现出甜甜的笑容,牵着郗氏的手,笑道:〃娘亲莫急,韫儿什么事都没有那!〃
也许是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的缘故,郗氏的眼中竟流下了欢喜的泪水来。她道:〃可真真是吓死为娘了!为娘听说那贼人进了你的卧房,若是你有个好歹,为娘可怎么办啊!〃
谢道韫面对着这样惊涛骇浪般的母爱,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娘亲。
郗氏、谢道韫,以及谢玄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准确的说,他们都住在一个楼中。因为郗氏是主母,她的房间便在二楼,而谢道韫、谢玄这些小辈便住在了楼下。
谢道韫和谢玄的父亲谢奕,如今正在晋陵做司马。而他们这东院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便只剩下了郗氏。
经得那贼偷这么一闹,不单单是东院,几乎整个谢家都被折腾醒了。谢尚与谢安也早已差人来问,这东院里着实混乱了一阵子。
那被捉住的贼偷儿,如今也成了可怜人。那些个护院们被主家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结果这股气就被他们撒在了那偷儿的身上。移交官府之前,那偷儿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脚。
待得事态平息的差不多了,郗氏一手牵着谢道韫,一手牵着谢玄,深情款款的看着姐弟两人,柔声道:〃好孩子,都被吓到了吧!来!今日就去为娘的房间中睡吧!〃
谢道韫知道郗氏心中仍有余悸,便笑着应了。谢玄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点头。
被郗氏牵着手,姐弟二人在一大群丫鬟仆妇的簇拥下上了二楼,进了郗氏的房间,又是闹闹哄哄的一阵。待将卧榻被褥都铺好了,大部分的下人们才撤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值夜的小婢,青杏儿和弄梅。
弄梅本就是郗氏的贴身婢女,跟随郗氏从母家过来的,算是陪嫁的小丫鬟,在整个东院中有些分量。弄梅如今正是二八年华,想来是一手被郗氏调教出来的,为人便如同郗氏一般,丝毫不张扬,一言一行都和着礼数。
〃哎呦!我的儿!怎么连双鞋都没有穿?光着脚在地上踩?〃郗氏的目光瞥见了谢道韫的赤足,又将前者唬了一跳。郗氏急忙将谢道韫拉到榻上面对面的坐了,又将谢道韫的双脚捧起,放到自己的怀中仔细的捂着。
〃看这凉的!万一激出病来可如何是好!〃郗氏的脸上掩不住那心疼的神色,虽然口口声声的责怪着谢道韫和青杏儿,可逐渐加深的却是她眼角的皱纹。
谢道韫觉得,自己的心竟是莫名其妙的一揪,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
〃娘亲,我……〃谢道韫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化成了字字的哽咽,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此生,她虽然在内心中真的将郗氏当做是母亲,可是她的身躯中,毕竟是成年人的心境,又哪里能够像谢玄一样,和父母太过亲近呢?而如今,即便她想要和郗氏亲近一番,竟不知该如何做了。
郗氏看着谢道韫那欲泣的神色,只当是后者被今夜的事情吓到了,不疑有他,只是将谢道韫紧紧的在怀中搂了,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感受着郗氏怀中的温暖,谢道韫在心中道:〃娘亲!今生今世,您便是我的娘亲!〃
在郗氏房中又折腾了半晌,最后在弄梅的劝慰下,郗氏才带着谢道韫和谢玄睡下。谢道韫躺在郗氏的左手旁,迷迷糊糊的谢玄躺在郗氏的右面,不多时便清静的睡下了。
弄梅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后,又在外面安慰了吓得不轻的青杏儿几句,青杏儿不敢出声儿的啜泣了半晌,哭得累了这才被弄梅拽到了自己的床上,和衣睡了。
第二日清晨,谢道韫和谢玄醒后,依着礼数要给长辈们请安。
郗氏这边自然是不用了,所以二人在一番梳洗后便出了东院,准备去谢尚、谢安所在的北院请安。
这一路上,自然会遇见其他前去请安的晚辈,大家都眉飞色舞的议论着昨日的情形。当然,他们口中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又哪里会有谢道韫亲身经历来的真实?
这不,那些与谢道韫平辈的好奇的孩子们,远远的瞧见了谢道韫姐弟二人的身影,便匆忙的蹭了过来,随意的问了两句安之后,便双眼放光的询问昨夜的细节。
谢道韫看着这一双双绽放着闪亮光芒的、颇有〃求知欲〃的眼睛,心中不由得慨叹道:〃哎!古人果然比现代人要八卦的多啊!这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一天到晚的又没有新闻可以看。〃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谢玄此时也缠了上来,漂亮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拽着谢道韫的袖子,央着要听细节。
他毕竟年纪小,昨夜虽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但他却是睡的迷迷糊糊,只是知晓了个大概而已,所以才有此一问。
谢道韫随口应承了一两句,懒得多言,牵着谢玄的手施施然的向着北院去了。
〃哼!不过是被伯父夸赞了一两句,你们姐弟二人竟如此的目中无人了么?〃一道含了几分怨怼之情的声音传来,惹得在场的众人一愣,连同着谢道韫姐弟二人,都寻声望去。
旧时王谢堂前燕第十章士族亦可妒杀人
〃哼!不过是被伯父夸赞了一两句,你们姐弟二人竟如此的目中无人了么?〃
词语一出,那说话之人立刻就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谢道韫也回头望去,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不是谢朗是谁!
这谢朗也算是少有才名,如今不过是十三岁,但身上清雅的名门气度却是散发在外的,加上一张俊美的容颜,以及谢安的喜爱,这谢朗就隐隐成为了小一辈中的顶梁人物。可就是这么一个众望所归之人,却在昨日饮宴上输给了谢道韫,继而又失去了获得秋水笛的机会!
就算谢朗再怎么有士族风度,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心中又怎能没有丝毫嫉妒之情呢?
谢道韫看着这个甩袖而来的、面色有些清冷的少年,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懒得与他纠缠。
可谢玄却是个争强好胜的年纪,他见谢朗出言不逊,不由的脸色一沉,向前迈出一步,挺起小胸脯,道:“堂兄,我阿姐不过是赢了秋水笛而已,你犯得着如此针对我们么?”
谢朗闻言一声冷笑,双袖向后一甩,道:“瞧瞧!瞧瞧!小小年纪,不知长幼!竟敢对哥哥出言不逊!你们姐弟二人果然是好人物!”
谢道韫听着谢朗话中的酸意,觉得自己的牙都快要被酸倒了。她见谢玄仍是小脸鼓胀着,一股要和谢朗争个高下的样子,便伸手将谢玄的小手欠了,对着谢朗微微敛了一礼,淡淡的道了声“阿兄早”!
随即,再无一言,谢道韫便拽着谢玄的手款款而去了。
这回可好,场上只余下谢朗一个人面色不善、又十分尴尬的站在了原地。一面是气势汹汹,一面是云淡风轻,高下立见啊!
其实,谢道韫也不是故意给谢朗添堵的,实在是因为,在谢道韫的心中,和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发生争执,的确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
可是,这样的举动落在别人的眼中可就不一样了!一个是背负才名的十三岁的公子,一个是昨日刚刚以才学赢下秋水笛的、年仅七岁的女娃!实在是……哎!
谢朗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了半晌,那脸色是变了又变。而后,他又狠狠的瞪了几个在一旁低声嗤笑的小辈,冷哼一声,甩袖而去了。
小谢玄虽然觉得心中不舒服,但他亦受到了谢道韫那云淡风轻的影响,再加上他早已习惯了跟随阿姐,便也放下了心中的怨怒之情,只是一路上还撅着小嘴罢了。
待得向谢尚请过安后,众人又按着礼节准备向住在隔壁院子里的谢安问安。可是众人到了门口,谢安的一个仆从就迎了上来,向众人道安石公刚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这劳什子的请安之礼便罢了。
这也难怪,谢安毕竟隐居东山多年,于身于心都脱离了世俗的束缚。由于平素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所以都是睡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从来没有定时起床这一说法。
这可当真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啊!谢道韫在心中怀着羡慕之情的慨叹了一番,正准备带着弟弟一同回东院的时候,那谢安的仆从又走了过来,向着谢道韫姐弟二人躬身道:“安石公说,请蕴儿小娘子和玄儿小郎君进屋一晤!”
谢道韫略感诧异,眼角的余光扫过谢安院子的大门,刚好瞧见谢朗一撂前襟,趾高气昂的迈了门槛进去。
如此看来,当是小规模会议了啊!
谢道韫一面暗暗思付着,一面微笑着应了,牵着谢玄的小手向院中走去。
谢安所住的院落并不如何的华奢,反而清静的有些寂寥了。这也许是谢安常年不在这里居住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院子的感觉,和院落主人的喜好是分不开的。
寂寥么?
谢道韫行走在这样的庭院中,不由得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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