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做不到,但谢道韫能。前世打造出来的强悍的精神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马车坐上,这一躺就是五六个小时。
而就是这五六个小时的时间,谢道韫从马车上几人的对话中得到了很多的讯息。她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只是知道之后,谢道韫并没有什么愤恨的情绪,更多的是一丝哭笑不得。
原来,他们五人不过是混迹江湖的无名小卒,意气相投之下拜了把子,奉那眉目有些阴冷的男子为大哥。与其他的〃无业游民〃一样,他们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身手讨口饭吃,便来到了这个机会多多的建康城。
然后就是那种恶俗到无聊的桥断了。他们混迹于青楼赌坊,不可避免的认识了同样混迹于青楼赌坊的谢柳之……的仆从。在一来二去的招呼中,在谢柳之动了收拾谢道韫的心思下,他们五人就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结识了谢柳之这个恰当的纨绔子弟。
当时双方谈的很好,很简单。五人收钱,帮忙教训谢道韫一顿。不能动手,可以恐吓,可以敲诈,反正能让谢柳之出气就行!
收钱办事,天经地义。双方都很开心的对饮了一通,决定完成此事后,还可以继续保持联系。
五人原本的计划也很简单,先放一把火引起混乱,再趁着混乱把谢道韫弄到一旁恐吓一顿,这事儿也就这么结束了。不伤人命不说,整体计划还十分有利于社会和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派去放火的老二真真的二了一下子,直接将放火变成了恐怖袭击,顿时害了几条人命。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这若是放火杀人的事情被追究起来,他们五人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乎,为首的男子就动了另一番心思。
这番心思并不是心血来潮,实际上也是早有预谋的。要知道,能做大哥的人,必然要有当大哥的胆识。为首的男子在听过谢柳之的说法后,心中就有了另一番计划。若是钱照拿,人照吓,但是不把人还回去的话,岂不是更好?
拐骗幼童的事情他们又不是没做过,这么一个活脱脱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又如何能不动心呢?
当时或许带着结识谢柳之的心思,为首的男子就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可是当那场大火变得不可控制,而水灵灵的谢道韫又在他眼前晃荡的时候,原本的几乎就浮上了他的心头。
既然建康城已经混不下去,那还不如拐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往北跑路,倒时候往赵国都城的青楼里这么一卖,到手的不又是一笔大钱么?
左右是走投无路,倒不如奋起一搏。于是乎,为首的男子就这么搏了一回,而谢道韫也很无辜的成为了受害者。
即使是在马车上,其余的四名男子仍是不住的责怪那位放火的老二。众人皆说,若是老二的火不放的那么大,众人岂不是可以依附与谢柳之?依附了谢柳之不就是依附了谢家?若是依附了谢家,那这整个大晋朝还有何处不可去?哪里用的着像如今这样,带着谢家的小娘子亡命天涯,还得往赵国奔逃?
假装昏迷的谢道韫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隐隐有几分怒气。即便是不为自己被绑的事实,也为了那几条在大火中丧生的人命。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被大火困在其中的一对母子,而郗路那奋不顾身去救人的模样,更是让她一想起来就要骂娘。而如今,她还不知郗路平安与否,那对母子平安与否。
他们这种骨子里对生命的冷漠和轻贱,让谢道韫觉得很不舒服。她前世工作了一辈子,手上却从未沾染过孩童和弱女子的鲜血。她虽然是为了钱和命令工作,但恃强凌弱是她十分不齿的,更何况是这种杀人放火、拐卖孩童的勾当?
重生这一世,她从未想过要去插手什么国计民生,也没有想过去做什么黑暗中的审判者。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并且伤害了自身的利益,那还是要管上一管的。
当然了,前提是自己要先完好无损的逃出来。
未若柳絮因风起第十九章漂泊在邺城
父亲节啦!祝天下的父亲大人们快乐呀快乐!(这是为了防止影子的老爹偷瞄影子的文…………溜走…………)
就算是再不熟识魏晋历史的人,也该听说过五胡十六国的名头。
自永嘉之乱后,西晋衣冠南渡,将北方的大好河山都拱手让与胡人。以匈奴、鲜卑、羯、氐、羌为首的五胡开始陆续的建立政权,渐渐形成了十六个国家。实际上,在这五胡乱华的年代,北方更迭的政权远不止十六个。在这个充斥着战争的血腥与乱离的苦痛的年代,偏安一隅的南方士族或许还能够醉生梦死,而流落在北方的百姓又能如何过活呢?
谢道韫装了一天的昏迷,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后,便‘醒‘了过来。她适度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惊恐与无助,足以获奥斯卡奖的演技很轻松的欺骗了那五个粗人的眼睛。虽然为首的阴冷男子很是冰冷的盯着谢道韫看了许久,但他也没有做出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来。
谢道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心道:‘还好这个身体足够小,不至于对这些男人产生什么诱惑。不过,若是这个身体足够大,能够施展出有杀伤力的搏斗手法,自己此时怕是也不会落到这几人的手中!‘
他们一行人从建康城跑出后,第一时间便买船度过了长江,又在劫掠了一个倒霉小商队的马车后,一步不停的一路向北。而他们的目的地,便是赵国的国都邺城。
一路上,最让谢道韫触目惊心的,便是那些零零散散,却怎么也没有尽头的流民队伍,以及那些埋在雪地之中无人收骨的饿殍。南逃渡江的百姓或许还可以成为大族的佃户,最起码可以混到一口饭吃。可是这些北方的百姓,却只能忍受着外族人的奴役。稍微有些行动力的男子都被抓去做壮丁,而妇人、老人和孩童们,只能耕上几亩荒凉的薄田,一年打下来的粮食却仍要被胡人盘剥去大半。
一名骨瘦如柴的老人在道路上有气无力的行走着,他身上的衣物在朔风凛凛下显得愈加单薄。他的腰背深深的弯下,似乎立时就能够触碰到身下那厚厚的积雪。他的神情有些呆滞,即使看到了谢道韫他们乘坐的马车,也没有一丝上前求救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被拒绝了太多次,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没有人会救自己了吧。每一缕在朔风中张扬的白发都向外延展着悲凉,他身后的雪地中,每一个深深的脚印都烙刻着绝望的印记……
谢道韫见眼前景色微微皱眉后,便放下了车帘,索性不再往外面看去。她在心中默默的念着一句话:‘一个人终究是无法改变世界的。‘
她终究是带着血性的人,看不了这悲惨的景象。所以她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妄想着去做什么,一颗投入长江的石子,最多不过是激起一朵壮丽的水花,又怎么可能使得长江断流呢?不是每个穿越者都可以幸运的带来蝴蝶效应,更多的只能是与之相反的油桶效应罢了。一桶油掉落与大海之中,油污散开随海水沉浮,到最后也只能被过多的海水净化的无影无踪。尤其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安危都保护不住,哪里有那闲功夫去考虑旁人的生死?
从建康城出来的第三日傍晚,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邺城。在关城门之前挤了进去,众人避免了在城门外守一宿的宿命。就这零下十余度的鬼天气,若是再遇上一夜的风雪,纵然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看着这人生地不熟的邺城,那兄弟五人竟没有产生什么从头再来的豪迈心思。或许是方才被那守门的胡人士兵吓破了胆子,几人开始小声的唠唠叨叨,嘴中不干不净的慰问着胡人的女性亲属。
为了防止被骗,他们五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谢道韫卖出去,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休息一晚后再打听打听本地的规矩和行情。
谢道韫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们收罗了去,现在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最便宜普通的粗布棉衣。
那为首的男子在马车上对谢道韫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工作,说白了就是在恐吓谢道韫,让她知道邺城是个多么恐怖的地方,胡人是多么残忍的民族。要是敢趁机逃跑,她在这个城市中又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谢道韫自然是‘惊恐‘的应下,将前日趁着在路边出恭时捡到的扁平石子,在手中狠狠的握了握。
贼头子真的不是什么笨人,他并没有因为谢道韫的畏惧而放松心情,相反的,他阴冷的目光闪了闪后,就拎起双手被缚的谢道韫,一把扔到了老二的怀中。之后,又拿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盖在了谢道韫的身上。这可不是因为害怕谢道韫着凉,而是为了掩盖住后者被束缚着的双手。
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竟然还要这么日防夜防!谢道韫在心中骂了一句,冷眼看着他们对客栈的掌柜宣称自己是老二生病的女儿,要掌柜的为他们准备两个房间。
事实上,客栈的掌柜根本就没有对客人刨根问底的心思,他才不管你怀中的小姑娘是你女儿,还是你老婆,或者是你娘亲……反正,能赚钱就是。
看到那为首男子从怀中掏出的玉佩后,那掌柜贼兮兮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亮,面上的笑容也堆了起来,急忙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大爷,又招呼着小二准备房间。
谢道韫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骂这几个人败家!那块玉佩是从她身上翻出来的,拿到外面最起码能换十亩肥田!却被他们这么几个不识货的东西,拿来充当度夜的资费!果然败家。
这五人也懒得与客栈掌柜应承,对于对方的溜须拍马不过是随意应承了两句后,便跟着小二来到了二楼的客房。
两间上房,那为首的男子与老二、谢道韫住一间,余下的那三个手下住隔壁的一间。
将送酒菜的小二打发掉后,为首的男子就将谢道韫拴在了厚重的食案旁,粗鲁的给谢道韫灌进了半碗豆粥。那男子在嘱咐了老二好生看守后,仍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拿起桌上的沭酒又给谢道韫灌了半碗,这才躺倒卧榻上沉沉睡去。
未若柳絮因风起第二十章夜半出逃时
第二十章夜半出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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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下的屠城令?”
此时此刻,邺城的一处不知名的官邸中,一位披带着软甲,大马金刀的坐在首座上的威武男子,一把将手中的酒碗摔了个粉碎,睚眦欲裂的喝问跪在自己身前的属下。
“是谁下的屠城令?说”他又是一声大喝,右手随之在身前的食案上一拍。那金丝楠木所做的高贵食案,竟是有些经不住这男子的一怒,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
“大人息怒是……是陛下他……”那属下显然是经受不住男子的威吓,声音发颤的吱吱呜呜着。
听到陛下二字,那主座上的男子冷笑一声,并没有丝毫意外的情绪。他只手拿起身边重约三十余斤的酒坛,从侍女手中夺来新的酒碗,倒满之后,一饮而尽,随即便是一声冷笑。
一碗酒,一声冷笑。就这样反复着,就让房中的下属以及身旁的侍女胆战心惊。
酒终是有尽的时候。
男子发现酒坛中再也倒不出后,便将酒坛往食案上一按,闷闷然的发出一声响动。
他的双目有些发红,却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怒气,还是因为酒醉的缘故。屋内陪他一同用饭的下属有七人,再加上身边伺候的八名婢女,这么多人在同一个房间中,却没有敢发出分毫的声音,针落可闻。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发了一会子呆,陡然起身道:“更衣,备马。我要出去转转。”
只是这起身的瞬间,他脚下的食案,连同那个酒坛,便在一声摧枯拉朽般的响动后变成了一地碎片……
不多时候,邺城中达官贵人所住的区域中奔出七八匹快马来。为首的那名英武男子一身黑衣,在身后众人的拱卫下,向着邺城酒肆客栈最多的城南奔去。
夜半时分,被绑在食案旁的谢道韫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若是此时有人得见,那必定会被那双眸子里的冷漠和平淡惊住。
每个人都会有面无表情的时候,而这个时候的眸子必定也是平静的。但是很少有人的眼眸会像她这样,仿若千年的古井深潭,又仿若万年不曾改变的星汉灿烂。
谢道韫淡漠的看了一眼睡在卧榻上的阴冷男子,又看了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嘟嘟囔囔歪倒在一旁的老2,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今时今夜,正是逃跑的最佳时刻她并不知道逃出绑匪的手掌后,要如何才能回到建康城的家中,但是她必须走,除非她想见识一下古代xing工作者的职业生涯,并且深入的体会一下。
虽然对那些可怜的女子不会有什么歧视,但是谢道韫重生之后并没有如此的人生规划和打算。她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可惜老天爷耍了这个米虫一把,派人把米虫从粮仓中拐骗了出来。作为一个敬业的米虫,谢道韫要做的,就是用幼小的身躯,翻山越岭的重新拱回粮仓……
她默默的等待了三天三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手中那扁平的小石子早已在日复一日摩擦中变得稍有棱角,虽然不大却足可以割断绳子。但用那么小的石子来割断绳子,的确是一项极为费力的工作。她本可以在这几天中循序渐进的执行这个计划的,但她并没有那样选择。因为在这几日的接触中,她十分的清楚这个为首的男子有多么细微的心思,若是一旦被发现,她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所以,她选择的今时今夜,这个距离绑匪的成功只剩下一步之遥的今时今夜。在这样的时刻,人们的神经总是容易放松的。
谢道韫没有着急,她默默的等待着那阴冷男子睡着,又等待着那个傻乎乎的老2斜歪在卧榻上,渐渐的打起了呼噜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之前被灌进的半碗沭酒,的确对谢道韫有些影响,纵使是现在,她的头脑也有些发晕。但她能忍得住,她能够将这种影响控制在最低的限度别人或许不能,但是她能因为她是谢道韫,她是谢清。
一旦开始,手上的行动就没有丝毫的停滞。
不论是在哪个角度看去,正常人都不会看到谢道韫身体的动作。因为她的动作很小,紧紧的控制在一厘米半的限度内。她的头仍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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