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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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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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没有说话,只是同他身上那柄秀气的小刀一起,安静的站在那里。

陈阿七,或者说是司马丕,却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忙对谢道韫道:“小娘子别生气,他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像你坦白。这事在我,不怪他的。”

“王爷还是小心用词,您这一声小娘子,我可担当不起。”谢道韫嘴里这么说着,却仍旧用极舒服的姿势坐在房顶上,并没有像司马丕行礼或是如何的意思。

谢玄看了他们一会儿,便也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拿起方才谢道韫扔给他的酒囊,喝了一小口。

司马丕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太会应对如今这种架势。他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刀,小刀点了点头,他才用极慢的速度坐下。

在房顶之上,坐着总会比站着让人安心很多,司马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右手仍旧下意识的紧紧抓着小刀的衣衫。

“既然王爷如今开诚布公,倒不如说说,您到底想要做什么。”谢道韫并没有刻意给司马丕什么不好的脸色,却也没有如何热络,她只是如同往日一般平静的说着。

司马丕闻言抿了抿嘴唇,又看了谢道韫右边的谢玄一眼,似乎努力的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抓着小刀衣衫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沉声道:“我希望,谢家可以帮本王一个忙。”

“什么忙?”

司马丕偏过头与谢道韫对视,开口道:“夺嫡。”

正文第三十六章不愿生于帝王家

司马丕说完那两个字后,便发觉谢道韫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丕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看出了冷汗,他才不由得再次鼓起了勇气,面色却微红的问道:“你,为何如此看我?”

“自然是觉得好笑。”谢道韫冷笑出声,她抬眸看了一眼仍旧站在那里的小刀,反问道:“我倒是也有个问题问王爷,您是从什么地方觉得,我会帮助王爷您呢?”

司马丕微怔,喃喃道:“你最开始发觉我的身份,却没有撵我走。”

“那是因为我很好奇,很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量,连我的主意都敢打。”

司马丕面色微白,紧抿了嘴唇,又道:“你帮我医毒。”

“那是葛师帮你医的毒,不是我。”谢道韫冷漠的回答,“再者,葛师之所以给你医毒,是因为我们当时猜不透你的身份,葛师害怕你待在我身边会对我不利,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方法,让你远离我。”

司马丕改成咬着嘴唇,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寻找支撑似的回头看了小刀一眼,有些倔强的道:“你和七相熟,听七说,你是他们门中的巨子……”

“巨子是发号施令的人,而不是听从命令的人。”谢道韫这次却没有再看小刀,只是喝了一口酒。

司马丕被谢道韫这连珠炮般的回答顶的无言,一时间愣在那里,活像一个被恶霸欺负了的孩子。但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这个王爷绝不是表面上懦弱无能的模样。就连谢玄,也只是偷偷的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

站在司马丕身后的小刀仍旧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当他的石头,却是一块肯永远为司马丕遮风挡雨的石头。

司马丕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渐渐的冷静下来。他看着自己的鞋尖儿,缓缓道:“小娘子如此精明,应该明白,赚钱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将最其貌不扬的货物买下,然后慢慢雕琢它、培养它。用最低的本钱,赚最大的利润。就像,吕不韦那样。”

“哦?”谢道韫仍是冷笑,出言调侃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买下你?”

听着这句调侃中带着暧昧的话,司马丕不由得面色一红。他强自镇静下来,道:“这、这话玩笑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谢道韫却一扬手,看着司马丕道:“王爷,我这人不识抬举的,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即便别人再怎么逼我,我也只会止步不前。以王爷的心计和能力,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再去找别的投资商来的痛快。再者,说实话,我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名声而已,说明白了,其实一丝用途也无。”说到这里,谢道韫站起身来,一指外面,接着道:“出了我这个院子,不知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整日想着从龙之功,这种人才是应该与王爷合作的人,而不是我,一个尚未成年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的小丫头。”

“这话严重了,在这谢家院子里,你的一句话有多少分量,就算外人不知,我这个在谢家待了这么久的人,难道还不知么?”司马丕似乎铁了心思,竟不顾自己恐高的病症,跟着谢道韫站了起来。

他仍是有些害怕的,偷偷的瞥了一眼下方的地面,身子有些摇摇晃晃,面色微白的道:“小娘子说的不错,我若是真的想要找别人帮忙,未必找不到的。但是世人都知道,从我晋朝南迁到现在,我司马家的皇帝,哪一个是真真正正能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他们都只是傀儡而已那所谓的王座,也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我若是如同小娘子所言,也随便找一个支持者,那我即便能够登上皇位,也不过只是步了他们的后尘,继续当一个牵线木偶罢了……

“世人都知道,我本在十几年前就应该登上那个位置的,但是庾家从中作梗,我便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说句实话,我并非如何贪恋那个位置。可问题是,当时我放弃了皇位,做了这么多年的安逸王爷,如今得到的又是什么呢?小娘子应该清楚,我身上中的是什么样的毒?这毒是如何中的?以小娘子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猜得到了。我让出皇位时还是一个什么不懂的孩子,可是换回的却是这么一个结局他们想要我死的。即便我不是皇上,但我的身份永远在那里,这对他们来说,只要我存活一天,就仍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我三岁就被封王,之后就一直在琅琊待着,没有皇帝的诏令,就连离开封地都可以被治罪。虽然建康是我出生的地方,可这确实我三岁后第一次看到建康,更是第一次站在这里,看建康的夜色……他们想要我死,不单单是投毒,若是没有七,我怕是早就被他们派来的杀手杀死了千百回……”司马丕紧拽着小刀的手开始发颤,紧皱着的眉眼诉说着他承受着的痛苦。

小刀似乎想要安慰他,抬起右手来,却在离他后背一寸远的地方停下。

谢道韫看着他们,心中有些复杂的感情。

“我要活着,要好好活着。他们越想要我死,我就活给他们看”司马丕紧拽着小刀的手开始发抖,他的下唇被自己咬着泛出隐隐的白色来。他倔强的站在令他感到害怕的房顶,瘦高的如同竹竿儿般的身子,在并不强烈的夜风中仿佛随时会被吹倒一般。但他一直摇晃着,却从未倒下过,就如同从小到大,那一直执着的倔强。

夜风中轻轻传来远处的笙歌,不知是哪家的院子里还在继续着接待外客的宴席。却不知他们的席间是否也只有表面上的你来我往,骨子里的,会不会也只是口蜜腹剑四字的往来。

夜色中,亦有灯火万千,北望皇宫中的庄严与正气的背后,又埋藏着多少阴谋与暗算。

若是往城外看去,那边却只有零星的灯火,又哪里赶得上皇宫中的通明。但问题是,即便皇宫中的灯火再怎么明亮,怕是也无法驱散那些阴谋交织时,所散发出的黑暗气息。

越是高墙背后,越有着更深的是非。

若得薄田三四亩,不愿生于帝王家。

谢道韫微微摇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怎么喜欢建康城中的味道。因为这里的味道充斥着权势与血腥,满是阴谋与阳谋。未得到权势的人到处钻营,得到了权势的人胆战心惊。金银的味道中混杂着鲜血的腥味,脂粉堆里充斥着虚伪的娇笑,管弦丝竹成了待客时的陪衬,麈尾清谈变作来来回回的试探。这样的权柄堆砌出的景色,又怎及田垄雨后泥土的清新,山间幽谷伴响的跫音。

但有些事情,既然决定做了,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但司马丕的这个忙……

“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可能帮你。”谢道韫的目光看向南边,心想那边的安排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为什么?”司马丕仍不死心,有些心焦的问道:“我的实力虽然不够充足,但是仍旧是有机会的。只要你肯帮我,就相当于谢家、王家都肯帮我。征西大将军桓温又是与你相熟的,他帮谁不是帮?”

谢道韫微微偏头看他,有些嘲讽的笑道:“王爷似乎把这件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照你这个说法,最简单的方法不是来找我,而是让你身后的这个人,将除你之外司马家所有继承人都杀干净。到那个时候,谁想立别人,怕是都不行了。”

司马丕被谢道韫提出的方法震住,一时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谢玄在旁边也听得咧了咧嘴,掩饰般的喝了口酒水,却又被熏得有些面色发红。

“我、本王怎么说也是司马家的人,虽然他们对我不仁,但是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若是如你所说,我那样子登上了皇位,几年之后又该怎么办?葛仙翁说过的,我不一定能有孩子,可就算我有了儿子,等我死了,他才多大?那他不还是会沦为别人操纵的傀儡么?我不想要那样的事情,再说……”司马丕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刀,面色微红的道:“我不会让七去为我冒险。”

谢道韫无语,她心想自己本是想要通过这话提醒他一件事,他怎么还这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方法的可能性了。

小刀却是听明白了谢道韫的所指,在今夜第一次开了口:“巨子之所以不肯帮王爷,是因为那个李兴?”

谢道韫没有回答,默认般的喝了一口闷酒。

司马丕却愣了半晌,目中带着疑惑的望向小刀,问道:“七,李兴是谁?”

谢道韫不悦的皱了眉头,拿着酒囊的手紧握了一下。

小刀看出谢道韫的怒意,轻声对司马丕提醒了一番。

司马丕偏着脑袋想了半晌,忽然记了起来,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护卫吧,莫名其妙的往北边儿跑的那个当时我让七去杀他,其实也只是因为得了这个消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可是……”

说到这里,司马丕有些不解的看向谢道韫,疑惑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别样的干净。他如同孩童般天真的问道:“那个李兴不就是个下人么?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干嘛这么生气?至于因为一个下人的死,就不跟我合作么?”

正文第三十七章那一纸解刀兵的伟大

有些人天生就生的高高在上,低下头来,又将旁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有些人天生又将生死看的淡漠,尤其是旁人的生死,对自己来说,似乎比二进制零和一的变幻还要来的简单。

当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用干净到澄澈的眼睛望着自己,疑惑不解的询问一个下人生死的重要性时,谢道韫竟也觉得无语,并在心底默默升起几丝恻然来。

她想愤怒,却又因为这个孩子眼底的干净而愤怒不起来。

她想起自己那时面对着李兴的死讯,是那么的想将背后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找到,然后以牙还牙。可是如今面对着这样一个满脸疑惑的孩子,她竟有些下不了手。

该如何去责怪这样一个在死亡与阴谋中成长起来孩子?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生命的可贵,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人人生而平等。他不知道别人的生命如何珍贵,甚至对自己的生死感到漠然。

他从小锦衣玉食,却从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他。他从小被几百人众星捧月的照顾着,却没有人会与他敞开心扉。他从小面对着时不时来临的死亡威胁,渐渐分不开生与死的区别。

他只是习惯于一个人高高在上的孩子,日日俯视着充斥在自己身边蝼蚁般的生命们。

或许最开始,他还尝试着同他们一起玩耍,却被惊慌逃开的人们寒了心神。又或者有人曾经热心的牵起他的手,可是那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无人的时候,偷偷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

到了后来,他是否会看着被木杖打的血肉横飞的下人取乐?他是否会用别人的死亡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看来他会的,因为他只是因为一时的好奇,就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至于小刀?他这样的高手恐怕更将生命看得淡漠,更何况他只是溺爱般的,努力的去完成司马丕的愿望,又哪里会顾及其他?

这样的孩子,该如何告诉他生命的可贵?该如何告诉他下人也是人?

谢道韫不知道,于是她沉默下来。

一旁的谢玄却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善的看了司马丕一眼,偏过了头,不愿再去看他。

即便司马丕再怎么看轻生命,他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词有失。他有些讪讪的闭了嘴,但眸子里,仍旧是茫然不解的神色。

谢道韫轻轻叹息,摇头道:“你们走吧。”

说罢,谢道韫自行从房后的梯子爬了下去。谢玄看了他们一眼,也将酒囊拴在腰间,身手轻快的爬了下去。

星空在一片黑夜里闪烁着,带着一股别样的黑色的干净,就像那个孩子的眼和心。

“阿姐……”谢玄几步追上前面的谢道韫,微低了头,看自己身前的路。

“知道今天为何带着你来?”谢道韫没有偏过头去看他,只是脚步无声的向前走着。

“阿姐是想要我知道,别做琅琊王那样的人?”谢玄猜测着回答。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能猜到这些?”谢道韫摇头苦笑,又道:“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要清楚、要明白、要知道如何处理。你终究是谢家的男孩子,咱们这个院子、这个家族,甚至,这个天下,总有一天会落在你的肩上。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担起它,好好的用肩膀将它挑得稳稳当当。”

地面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是找来顶级的工匠仔细的修葺过的,保持着原本的风貌,却又不会因为凹凸不平,而使其上行走的人觉得难受。小路弯弯曲曲的,贯通着后院与后花园,高尺屐走在上面,会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月光静静的洒在路上,洒在谢玄月牙白的衣袍上,宁静又安详。

谢玄一面默默的听着,一面顺着小路向前走着,却觉得脚下的路似乎越来越崎岖,压在肩头的空气也逐渐拥有了重量。他的脚步稍稍滞了滞,却又立刻重新向前迈步,只是这一回,他的步伐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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