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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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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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是千年之后,关系紧张的两国之一,总喜欢有意无意的透露一下自己某某武器的先进程度,所谓震慑二字而已。

本来就不是什么敌对之人,更何况谢道韫连对方的底细到底如何也不是特别清楚,所以自然没有必要做出更进一步的姿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陈阿七的身份,郗路还在谢道韫的吩咐下派人查探着。但对此,谢道韫并没有什么如芒在背的感觉,因为不论是今生还是前世的经验都告诉她,隔墙必定有耳,有耳未必能够清除的干干净净。

更何况一旦人的名声开始大、家族的力量开始强,这样充斥在周围的耳目只会越来越多。想要眼中不揉沙子的彻底将其捣毁,倒不如慢慢的去适应、习惯。毕竟所谓反间二字,也不是白白写在三十六计之上的。

管你周遭耳目多少,我自如往常一般做着自己的事,此谓之潇洒二字。

爽籁发而清风生,如今谢道韫就坐在罗浮山的顶峰上,与对坐的郗弓与石坪上对弈。

郗弓的伤虽然让他失了不少血,但在葛师的神医妙手之下,他已经恢复了几分精神。慢悠悠的爬山倒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做下棋这种脑力劳动,他也实在是不怎么擅长,只是陪坐在那里干皱着眉头。

好在谢道韫也是个臭棋篓子,开局还能弄个头头是道,到得中盘、后盘,就经常被人杀的落英缤纷了。

二人说是在下棋,到不说是两个无聊之人的打发时间。郗弓看着对面正做冥思苦想状的谢道韫一眼,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不在去年就杀了梅三郎?”谢道韫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与手谈的关系,闻言不免怔了怔,“这个问题应该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曾欺骗小娘子,让小娘子您认为谢玄小郎君中了毒,担心的要命;他曾经想要打谢家的主意,甚至想要用粮帮那些不可见人的手段,将谢家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曾经预谋清空了整个会稽的粮仓,以至于会稽城在去年的饥荒中死了很多的人;他曾经秘密吞并会稽城中的黑道势力,在去年对城内城外的难民进行煽动,差一点造成了暴*;他甚至很有可能为秦军开了道,致使他们在去年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入晋朝腹地……那一战虽然最终是苻坚败了,但桓大将军差点死在那里,重点是,小娘子您也差点……”郗弓说到这里,不再继续。

谢道韫拿着一颗白子在手中把玩,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郗弓,开口道:“我发现,郗弓师父您每次一提到梅三郎,总是会很生气。而我从小就知道,你生气的时候,就会变得话很多。”

谢道韫和家中这些人的关系向来都很复杂,比如说郗弓,她即当他是启蒙自己弓箭方面的师父,又当他是尽心竭力的下属。而她在郗弓眼中,除了徒弟和主子的角色之外,还因为看着她“从小长大”,多少有些亲情。

听着谢道韫的话,郗弓抿了抿嘴唇,提子落子,不再多言。

谢道韫看着盘中的变化,回答道:“你也说,他让我误以为玄儿中了毒,但玄儿到底没有中,他事后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我,所以这一点,充其量叫做骗人。会稽城谢府出门,往西走三十步,卖瓜子的那位老大爷,每次都骗我说瓜子里肯定没有苦的、坏的,可是每次都被我吃的到,难道我还要因为这个就去取他的项上人头?他打我谢家的主意不假,可他终究没有打到,这样的罪行,充其量只叫做犯罪未遂,罪不至死。至于他清空了会稽城的粮仓……这件事情时候我派人查过底儿,结果是什么你也清楚,即使他没有刻意去清空,会稽粮仓中的余粮也根本不够养难民一旬之日的。所以这件事情,他最多只是做了些推波助澜的事而已。城中暴*,又没有伤到咱们谢府的人。更何况那是当地太守应该管的事情,与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有什么相干?再说那为秦军开道,更加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又怎么可能去随意杀人。”

不论是哪一辈子,谢道韫都没有想做过黑暗中的执法者这种角色,但她对于那种明知对方犯罪,却因为拘泥于法律条款,而无法定罪的境况也没有任何的好感。她的这种心思,熟悉她脾气的郗弓又如何能够不清楚?

郗弓看了看谢道韫手中迟迟没有下落的子,忽然心中一动,大概猜出了几分谢道韫的用意,便闭了嘴,没有再问下去。

“你别瞎猜,我这么单纯的人,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谢道韫看出了郗弓的明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漫山遍野花香的空气,那清新的味道仿佛要揉进她的骨头里。她有些迷醉的看着山上、山下的景状,轻声道:“我原来总觉得,人活一世不容易,能够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的活一辈子更不容易。所以既然得到了生活的机会,总该让自己活得自私些,离麻烦远一些,自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渐渐的,我却发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有些事、有些人,你不去惹他,他也会屁颠屁颠的来惹你。你可躲得一时,却终究躲不了一世……后来我又见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混杂着鲜血与阴谋的东西,而后又渐渐的发现,这些东西其实一直存在于天边的云层中,而且越滋生便越多,几乎快要将那云层压垮,也压垮这片天地……

“我喜欢抬头就能看见清清爽爽的天空,因为那样的天空也会让我的心情很好。很久以前,我总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做着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虽然活着,可是总觉得,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不属于我自己。得到自由之后,我懒了好多年,懒得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只愿过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倒也清闲的紧了。可是如今,头顶这片天空越来越黑,山雨欲来的风也越来越重……风满楼固然很有气魄,可是一旦这狂风暴雨真的降落到这片土地上,山间的花总会被打落的。绿肥红瘦,又哪里会有现在好看?

“所以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方说想要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就得让这片蓝天没有狂风暴雨。而想要止住这狂风暴雨,我就多少要出一些力气。现在累些,换个后日的一碧澄澈,这笔买卖,似乎划得来。”谢道韫抬头,看着透亮的没有一丝白云的天空,微笑。

郗弓却已经愣在了那里,捏着一颗黑子的右手定定的举在那里,良久,方才落入期盼之上。

“小娘子……”郗弓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不知是被对方的云淡风轻震撼,还是正在气愤对方天大的口气。他并不清楚谢道韫话中,所透露的丝丝关于前生今世的话题,只是片面的被那淡薄中的气势所震慑着。

他哑着嗓子道:“小娘子,您是想要凭着一己之力,扫了这蔽日遮天?”。

正文第二十章那些欺男霸女的破事儿

谢道韫带着四名护卫从罗浮山回华亭,打马而行,也不过只需一日的辰光。

回程的路上倒没有了来时的诸多阻碍,如今山贼劫道的一类人物们,早就收到了胡八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消息。在一面奚落他有眼无珠的同时,暗地里也不禁有些两股战战。

他们是想明白了,这阵子绝对要避避风头。决不能像胡八爷那样,稀里糊涂的以为自己接了个好活,结果到头来钱还没拿到,就连带着把自己的性命也交代到了其中。

不过有时道上的兄弟们聚在一起,也不免感叹两声胡八爷的霉运,竟是硬生生的撞到了枪口上,怕是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可感叹完毕,众人不免又开始各怀起了心思。原本跟着胡八爷的兄弟们对着如今没有龙头的帮派,对着八爷房里那个娇滴滴的女人,整夜整夜的吞着口水。平时就明里暗里斗在一起的其他帮派们,又伺机蠢蠢欲动起来,想着该如何将胡八爷原来的地盘,吞并到自己的手中。所谓内忧外患者是也。

但最开始的那几天,不论是内还是外的人,都在慢悠悠的观望着情形。内里的弟兄们自然是害怕枪打出头鸟,而外面的其他帮派们,却是有些忌惮于谢道韫的名声,害怕现在做出什么大动作来,难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去。

而这个时候,谢道韫正在装模作样的拿着鱼竿钓鱼,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却一条鱼未上钩。逼得急了,谢道韫索性脱了鞋子下河,赤手空拳的扔了三条鱼在岸上,然后很是自我欣赏的冲着旁边的鱼竿翻了翻白眼。

不论怎么说,她始终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名字已经成了让黑道人物闻风丧胆的活字招牌。

胡八爷失踪后,就这样过去了表面上平静的三日,吴郡附近的黑道人物终于坐不住了。最开始动手的还是胡八爷的那些手下,他们领着弟兄就冲到总舵去瓜分帮里的积蓄,争的是面红耳赤。外来的帮派们也趁着这时候冲了进来,看着他们帮内的人打成一团,倒也是开心的满面红光。

这是个古董飞啊飞,铜钱满地爬的时候。有人正红着双眼,恨不得对自己往日的兄弟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有人正冷眼旁观,心想等你们都打累了,看我怎么找兄弟收拾你们。更有闷声发大财的人,缩在墙角里浑身发抖,只等有人细细观察,才会发现,他正在哼着吴郡最出名青楼头牌常唱的小调,抖动的姿势却是因为他的双手在不停的撷取身旁地上散落的银钱。

库房里的银钱从来都被串成一贯贯的保存着,如今不时的被角力中的人扯断,散落成黄灿灿的一片,声音好听的落于地面,不停的滚动着。那滚动的模样落在这些江湖人物的眼中,就像是当红的姑娘正在艳曲中妖娆的扭着纤腰,嘴里还不断的轻笑着,招摇着向自己抛着媚眼。

愿君多采撷,此物治相思。

这样混乱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直到一身抖擞青衫的胡八爷立在了帮派门前……

没有人知道胡八爷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帮里的帮众们也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觉得,失踪了几日的胡八爷,似乎要比以前平添了几分气势。

银库中抢钱的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动,放下了往日结拜兄弟的衣领,声音发颤的唤着帮主。在一旁跃跃欲试等待着收拾残局的其他帮派们,皮笑肉不笑的向着胡八爷抱拳道贺,拍拍屁股走人。

胡八爷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那个人说的真的很对,黑道黑道,其实只是亮橙橙的铜钱,在染上了血之后的颜色。

那日之后,胡八爷似乎转了性。他仍是将那句有关出人头地与狠劲儿的话挂在嘴边,只是又慢慢的开始不再空谈,而是将这句话放到了实践之中。

那日参与哄抢的手下们被他收拾的干净,领头的几人直接被杀,跟风想分得一杯羹的人,也都被他踹出了自己的帮派。虽然帮中有人觉得这样一来,不免失了太多的兄弟,但胡八爷冷笑着撂下了“宁缺毋滥”的话,又说明跟着自己的兄弟必须要求忠心耿耿。

“我如今已经三十七了,本想着再耗几年就回家养老,如今却又变了些心思,想要做些从来微敢想过的大事。以后咱们的鱼龙帮,自然会是吴郡一地的第一大帮,甚至是整个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所以,我只用我能够信得过的人,这些个见利忘义、过河拆桥的主,还是回家搂他们婆娘的脚丫子吧。”

就在胡八爷在一次鱼龙帮例会上说出这番话后的两个月后,那日在哄抢中煽风点火的三个帮派被他令人灭掉,其中使用的一些手段十分血腥残忍,听来让人胆寒。

再过得两个月,整个吴郡的黑道势力被锋芒凛冽的胡八爷完全收归于怀,甚至整个江东的江湖,都被这个悍然崛起的名字震了一震。

每个江湖势力都开始对胡八爷这个名字投去新的注视,他们从不同角度开始审视他,开始猜测这位胡八爷的幕后到底是哪一路神仙。

但没有人敢轻易的去撼动些什么,因为每个真正熟悉江湖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胡八爷后家的实力。

这世上能够异军突起的东西不多,能够在异军突起之后,顺理成章的站稳脚跟的东西更不多。更何况所谓江湖,从来都不是一片远离尘世的汪洋,挖到实质去,它也不过是各种不同世界进行拨接、交汇的路口罢了。而这所谓的各种势力,自然少不了诸如政界、商界的横流。

所以,在胡八爷名声在陡然间响彻天下的同时,所有人都看清的他身后的阴影,却看不清阴影中的人。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谢道韫,但是这时候的谢道韫毕竟还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小姑娘,即便名声再响,也与这种操纵牵线木偶的手段相差太多了。

更重要的原因却不在此,而是因为在四个月之后,整个晋朝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一间更大的事情上。那件事情太大,大的惊天动地,以至于投之于胡八爷的注意,终究少了很多。

当然,对于那时的谢道韫来说,可以称之为一件幸事。但对于现在的谢道韫来说,更加令她发愁的,是面前这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

“那个,这位……姐姐?姑娘?夫人?呃……您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乡村野店,做了一身男装打扮的谢道韫看着四方投来的虎视眈眈的目光,有些头疼的看着跪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

毕竟是在晋朝,出门还是男装方便一些。而且这一路便只是自己带着四名护卫而行,谢道韫更是脱了旁人的管束,便换了男装。

可是碰到如今这么个情形,谢道韫却有些后悔了。

现在这些人啊,是不是一个个都听说书听多了?不就是看到一个风流潇洒的郎君,和一名红泪斑驳的妇人在一起嘛,怎么就偏要往那欺男霸女的路子上想?还要一个个用那么恶狠狠的眼神看自己?

天,不是说现在的汉人都有些被胡人打的没了胆气?怎么这个时候有如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呢?

谢道韫头痛的将手肘撑到食案上,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有一日能得个安生,一出门就会遇到事情,难道当真是传说的流年不利?

店家冷哼着将手中的面条扔到谢道韫身旁,装面的碗在食案上震颤了好几圈,差点将面儿上的那点油星儿全都洒到谢道韫的衣袖上。

在一旁食案上等候的护卫见到这副模样,不由得无名火起,想要做些什么,却被谢道韫暗中打了个手势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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