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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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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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谁?”谢玄倒也乖觉,这便轻轻的问出了口。

“桓温将军的儿子,桓玄。”司马道福撇着嘴,犹有泪痕的脸上却做着一副轻蔑的神情。

“哦”谢玄这小子继续低着头发出单音节词汇。

“你认识他么?”见谢玄这副模样,司马道福还以为谢玄跟桓玄很熟,便眨着眼睛问道。

“不认识。”谢玄老老实实的回答。

司马道福闻言怒气横生,挥舞着小拳头气鼓鼓的道:“那你就不问问他那个人怎么样?”

“哦……”谢玄眨了眨眼睛,“那个人怎么样?”

不知为何,看着谢玄仿佛漠不关心的神情,司马道福只觉得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气儿不打一处来,她磨着牙狠狠的道:“比你好比你生的好看,比你长的高,比你的才华出众,比你的风评还好”

一连串的比你、比你在耳边吼出,谢玄情不自禁的向后微仰的身子,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意,揉着耳朵苦笑,轻声道:“那很好啊……”

这回轮到司马道福沉默,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玄会说出这么几个字来。他若是这种看法的话,那岂不是说,他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反而是占在自己的对立面、父王母亲那面去了么?

因为郡主的身份,从小司马道福就没有多少朋友。父王整日忙着附庸风雅,母亲整日躲在房间里绣花,大哥打从自己一出生就一直病恹恹的不能出屋,二哥却是学着父王的样子,从小便小大人一般的穿梭与宾客之间,从来没有太多的时间理自己。平民百姓家的同龄人蹬不了家门,士族大家的妇人们又自重身份。即便有在身边往来的,也多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人。

小小的她很寂寞,所以她玩,她闹,她恨不得把这个天地都折腾的翻过来。可说到底,做这么多事情,她不过只是想要父王和母亲看她一眼,关心她一句罢了。

但很可惜,她能够迎来的只有父王的喝骂和母亲的冷眼,于是她笑一笑,转眼便玩的更疯。

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总是在心底保留那么一点点的期冀与希望。她一遍遍的心底里对自己说,其实父母是爱自己的,可是同时,她又一遍遍的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年复一年。

直到昨日,她知晓父母要将把自己嫁出去了,她心底那丝幻想才彻彻底底的被打破,碎的一塌糊涂。

所以她跑了出来,趁着夜色正浓,趁着毫不关心自己的父母还在忙着乱七八糟的事。

昨夜的雨有些大,她什么都没拿便逃了出来。天上的雨打落在身上,地上的积水被自己跑动的脚步踩得啪啪直响。视线因为雨的缘故而有些模糊,满脸的水迹不怎么舒服,她抬袖去擦,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这雨水蛮奇怪的,有点咸。

她下意识的跑到了城东,跑到了王谢二族相对的宅院外。只是她看着大门紧闭的谢家宅院,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能就这样叩响房门的。于是她到了上善观去等,等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身上还湿漉漉的她才再次走到了王谢巷子里,躲在墙角,注视着谢府的大门,慢慢的等待……直到谢玄走出,她踢动着脚下的小石子,谢玄回头……

只有她自己清楚昨夜的奔跑与等待是多么的寂寞,天大地大不知该去向何方,车水马龙不知该投奔何人。还好有道韫姐姐,还好有谢玄。

可是……司马道福看着对面的谢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谢玄回神,见此景状开始发慌。想要抬手帮忙去擦,却又偏偏在这时候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半空中的手讪讪收回,可偏偏对面的女孩儿梨花带雨的架势又愈加大了起来。

忙忙乱乱,忙忙乱乱,谢玄开始在原地打转……

“哎,谁曾想,咱家小郎君也长大了啊”

就在上善观里竹马惹哭了青梅的时候,两个无良的偷窥者之一,正靠着墙边摇头感慨。

“小娘子,你到底能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偷窥者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谢道韫看了发出感慨的郗路一眼,又看了看二人前方距离三十步左右的谢玄和司马道福,道:“这么远,哪里能听得清?”

“哦……”郗路应着声,心里当然是不相信的,“小娘子,那这事儿,咱们禀报郎主不?”

“这事儿……”谢道韫看着仍旧手忙脚乱的谢玄,又看着司马道福微微叹了口气,道:“咱们别管了,就让玄儿自己决定吧。”

话音刚落,谢道韫便微微蹙了眉头,目光向通往上善观的巷子望去。

“小娘子,那这事咱们管不管?”郗路也在后一步觉察到雨中的声响,眯着眼睛细细的去瞧,便见从雨幕中走出一批歪三倒四的小混混来。

“不急,”谢道韫微微一笑,“该咱们管的时候,咱们再管。”

“小娘子的意思是,要锻炼小郎君一下?”郗路的眼睛微微发光。

“嗯。”谢道韫点着头,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掩盖着自己当姐姐的不称职。

……

……

这座破败的上善观里,本就是城中草莽的聚集地之一。

只是话说起来,这混黑道的人数多少,往往也是跟经济景气程度成正比的。城中的人富有,那咱帮内的兄弟没事儿来个入室抢劫、闹市掏包,才能有比较丰厚的回报。可若是城中的人穷了,怕是经常会费大力气的砸晕了六口人,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半天,也只能摸出几个子儿来。投入产出不成正比,鬼才乐意干。

虽说大户人家的财富往往是不会有太大*动的,可问题是,就像王谢两家的高门大户,哪一个不是护卫林立?您敢翻墙进去一个试试?

欺压弱小,才是混黑道的真谛。

“刀哥,待会儿见着了城北那帮子,咱们该怎么做?”

二十多个小混混远远的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一身麻衣,腰间别着杀猪用的菜刀,一步步走的那叫做“器宇轩昂”,把街面上的水踩的啪啪直响。

他本就是个杀猪户出身,只是一时间赌钱败落了,这才走上了这条路来。谁知道他凭着往日杀猪的手段,竟也成了个不怕见血的狠角色,几年之后混了个风生水起,最趁手的兵器就是腰间的那口菜刀。所以江湖中的兄弟们送了他一个“大刀”的匪号,手下人都一口一个“刀哥”的叫着。但看不上他的人,往往在背地里叫他“猪哥”,这自然是嘲笑他的出身了。

今天刀哥的面色不怎好,几乎如同这雨天一样的阴沉。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上善观,“哼”了一声,对方才问话那小弟道:“怎么办?是他城北的人不守规矩,捞过了界,当然要按照江湖规矩办”

刀哥吐了口吐沫,一脸的横肉颤了颤。

正文第二十四章冤家路窄

微风斜雨吹细细,谁家公子谁家淑。

忽见江湖义气事,惊惹一对小鸳鸯。

会稽城东废弃的上善观里,正在上演着这样的戏码。

这世上,见财起意者有之,见色起意者亦有之。尤其好些人生平做得就是这方面的买卖,这时见眼前既有财又有色,若是不起意,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本行?

刀哥转了转眼珠,敛去了初见谢玄二人时脸上的惊讶之情。这时他搓了搓手掌,猥琐的微眯着双目,不住的在谢玄二人身上打量着。

谢玄的面色微微发白,毕竟是二十多个衣冠不整的小混混们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从小到大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的。虽然不觉得如何害怕,但这时不免也有些手脚发凉。但他的面色却是十分镇定的,望向这群人的眼眸中没有恐惧,亦没有什么鄙视之情,只是一如既往的清澈着。

司马道福也是个张扬惯了的,每日里掀西家摊子、踹东家铺子的事情,做得并不比这些混混们少到哪里去。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时难免有些害怕的。只是依了她的性子,这越害怕的时候往往越会假装,此时她也收回了想要往后退的一步,冷笑一声,下一个动作,竟是冲着刀哥他们吐了一口吐沫“呸”

看着这样挑衅的动作,刀哥的面色一沉,先抬手止住了身后小弟们的谩骂,搓着双手嘿嘿笑道:“小娘们年龄不大,脾气倒是辣的很啊不错不错,老子就喜欢这样的”

这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帮混混们就是一阵的yin笑,声音在雨中显得刺耳异常。

司马道福纵使年纪再小,此时也听出几分话语中的所指来,一时面上微红,一跺脚就像要冲上前去打人,却被谢玄拽住胳膊拦下。

“几位兄台,我们兄妹两个不过是借此处躲躲雨,未想这里是各位的地盘,我们这便离开。”谢玄面色自若的冲着刀哥微笑,面色仍旧有些微微的苍白,而被他拽着的司马道福也从他微颤的手臂中,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兄妹?”就像方才所说,刀哥这群人见了色、又见了谢玄身上的挂坠一类的财,自然是要起意的,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让他们离开?他嘿笑了几句,又道:“恐怕不是什么兄妹,而是一对儿野鸳鸯吧?”

混混们闻言又是一顿应和着的yin笑,司马道福在这笑声中刷的一下子红透了脸,下唇微咬,手臂一甩,从谢玄手中抽了出来。她狠狠的瞪了那位刀哥一眼,恨不得立刻就出手打他一顿。

谢玄在心中盘算着,可不论怎么算,若是真的火拼起来,自己和司马道福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被司马道福的动作弄得有些尴尬,谢玄的面色也微红了起来。

低头便瞥见了腰间的玉坠碧环,谢玄想到了什么,将其从容摘下。

“小弟虽然一直没有出入过江湖,但是对各位豪杰却是十分向往的。如今既然有幸一见,小弟自然应当孝敬各位豪杰些礼物。只是今日出门匆忙了,全身上下只有这些小东西值些银钱,还望各位豪杰先行收下。”谢玄笑着道:“若是各位觉得这礼物太薄,不如跟我一同归家一叙。小弟的家倒是不远,出了这破观,再行百余步也就到了。”

别看这话说的简单,但谢玄却做到了软硬兼施。一方面他拿出东西便是给足了江湖上的面子,另一方面,他又点出自己的家门,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欺负的。

果然,对面的刀哥蹙了蹙眉头。

向着身边挥了挥手,刀哥与自己的手下小声嘀咕道:“刚才路过那两个院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刀哥,那可是王家和谢家,真正的士族大家,连王爷都要给三分面子的……”这小子也是个包打听般的人物,此时有些畏惧的看了谢玄一眼,道:“刀哥,这票生意可做不得,咱们还是快些放行吧。”

“王家、谢家?”刀哥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啊头儿,”那位“包打听”生怕自己的帮派冲撞了王谢大族,此时便急忙压低了声音道:“您还记得耗子和小五那两个偷儿么?前些日子他们翻墙进去了一次,这一去可就没回来啊,直到现在还没有信儿,真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刀哥,这两家咱可真的不能碰啊”

“谢家……”刀哥却没有听进去这人的话,只是来回的念着这两个字,忽然便是一拍脑门儿,瞧着谢玄道:“小子,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个叫谢道韫小丫头?”

谢玄愣了愣,心想难道阿姐的影响力难道这么大,会稽城中黑道都知晓她的大名?

他自然不清楚,这时连在外面偷窥的谢道韫都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家伙到底是谁……

“您口中的那位,正是家姐。”谢玄如实答道。

“好啊”刀哥闻言很是开怀的笑了起来,他仰头笑了半晌,直到观中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笑声毕,刀哥一下子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他冷笑的看着谢玄,道:“真是冤家路窄,我那兄长死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这辈子也不可能帮他报仇的。嘿,如今杀不了谢道韫那个小*子,杀了她弟弟也不错”

谢玄闻言面色一白,硬撑着没有让自己退后一步。他反而伸手将满脸疑惑的司马道福拽到了身后,道:“你兄长是哪位?”

“好死也让你死个清楚”刀哥冷笑着道:“你那姐姐小时候是不是被人绑架过一回?我那兄长便是其中一位当时我家中刚刚落败,我和兄长两个初入江湖。兄长跟我说他遇到了一个极好主顾,不过就是绑个女童的差事,就给整整三十万钱。只是做事的地方远了些,要去建康城……嘿,后面的事情你都清楚,总而言之,我兄长去了,便没回来好在我当时心神不安,向兄长问了他要绑那女童的姓名……嘿,这几年谢道韫这个名字传的广啊,到处都说她是出手不凡,能文能武,甚至还杀了燕军的将领。我找不着她,也打不过她,但是我倒是很想看看,他的弟弟是不是也有她一样的本事”

刀光微冷,杀猪的刀握在手里看似滑稽,但加诸了恨意在其中,自然也平添出几分肃杀来。

“小娘子,真的不帮忙?”躲在外面的郗路虽然听不见观里的对话,但自然能出看到里面紧张的气氛他,尤其是见到有人拔刀后,郗路的身子就紧张了起来。

“不急,再等等。”谢道韫略微低头,心想小时候的事情竟然牵扯到了现在来。斩草要除根这句话果然是对的,只是自己习惯了做事,却一直不怎么在意清理,这事情终究还是有纰漏了。她淡淡的回着郗路的话,却也伸手捡起了三颗指甲大小的石子放到手心。

观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刀哥满脸杀意的拿着刀,谢玄面色发白的看着刀。司马道福咬着牙,双拳攥的紧紧的,又是紧张害怕,偏偏又有些摩拳擦掌,只想着若是一会儿刀砍来,自己该如何动作。但谢玄的手却紧紧的攥着她的胳膊,那坚定的力度让她只能待在后面,无法上前。

混混们开始叫嚣,只有那位知晓谢玄身份的人面色铁青。他的余光瞧见旁边叫嚣着的同伴,心想这帮蠢货,等到谢家查到自家头上,那大家岂不是要一起共赴黄泉?

刀哥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想着埋藏了多年的仇恨终于能报。更何况眼前只是一个看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又哪里会有什么闪失?

如今的停顿只是技术性的停顿,是因为刀哥在思考他这刀劈下去,是该直接砍脑袋,还是该捅心窝。亦或是心理性的停顿,只是因为刀哥很喜欢看猎物在自己面前害怕到打颤的感觉。

但是谢玄这个猎物并不怎么乖觉,因为他没有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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