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想什么呢?”司马道福拿着马鞭在谢玄眼前晃了晃,好奇的问道。
“大人的事儿,小屁孩儿一边去”谢玄把谢道韫经常说的这句话学的极顺溜,语气力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如同谢道韫的复读般。
“喂你说谁是小屁孩?我分明比你高好不好?”司马道福小嘴一撅,气哼哼的双手掐腰。
谢玄一见急忙摆手,道:“你、你好生拽着马缰,可千万别掉下来。”
司马道福闻言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暖意,想笑又偏生要忍着,一时间的面色十分耐人寻味。
“我偏不拽着,就不拽着,你奈我何?”司马道福吐了吐小舌头,却发觉自己的面颊莫名其妙的有些发热,害怕被某人发现,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急忙打马跑了。
小谢玄被弄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后,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后被谢道韫听到,自然少不了挨了一个暴栗。
揉着脑袋,谢玄看着阿姐的脸色,急忙附加了一句:“依我看,孔丘这话绝对是胡言乱语”
士族子弟重玄而轻儒者多矣,这样的话说起来,倒也不会如何的惊世骇俗。但若是在一千年之后说出这话来,却是要被万千读书人唾骂了。
谢家一府不知共有多少人,一旦全府出动,真是热闹的可以。
早已有仆从下人先一步去打点一切,而后谢安和一些邀请而来的男子先行,女眷们的牛车便跟在后面。
葛师极为难得的参与了这次踏青,如今正与谢安同车而行,随意的说些话。
“谢家有安石,有玄儿,有韫儿,无忧。”葛洪从来不吝夸赞自己的徒弟,每次说起来,他也会不由自主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谢安对葛洪无疑是尊敬的,不仅在府中奉为上宾,偶尔与葛洪清谈论道,所执的也都是晚辈礼。
面对着葛洪对自己的夸奖,谢安只是微微躬身受下,并不娇柔造作的否决,也不喜笑颜开的谢过。
“玄儿聪颖,好学不厌。韫儿天才,但,却有些喜欢在琐事上耗费时间。”谢安如此评说。
葛洪麈尾一挥,笑着道:“安石玄儒双通,难道不知所谓道者,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么?天下分合是为道,山谷溪流是为道,清谈文章是为道,营营苟苟亦为道啊”
谢安微叹,而后笑着点头,表示受教。
数不清的牛车行驶在官路上,司马道福一人一马前前后后的到处跑,倒像是撒欢儿一般。打着照顾妹妹旗号的司马方此时却不在司马道福身边,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此时他必定打马在谢道菱的车窗外,隔着布帘,不知说着什么情话。
春日的阳光极是舒服,照到身上恰到好处。谢道韫坐在马上,看着眼前平坦的官道,也有了一种纵马狂奔的冲动。谢玄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道韫身旁,与后者说些天南地北的话。
远方有嫩绿充目,进出有明黄耀眼。车队行驶时激扬起一些泥土,让这初春的气息愈加浓厚起来。
入目处有农户春播耕种,水牛懒洋洋的挥着尾巴,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同类们站成一排向远处行去。
一切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只须丹青一点便尽数的活络开来,入眼后竟画作鼻下的清香。
远处有一人背着包袱逆行而来,似乎是被谢府牛车车队的阵仗吓了一跳,索性将身后的大包袱往路边一扔,一面歇脚,一面好奇的看这大队的游人。
谢道韫打马从他身边走过,目光扫过他仍在地上的包袱时却微微一怔。
“你认识谢无奕?”谢道韫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走到那人身边。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娘子会与自己说话,愣了半晌后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蹭了蹭双手,道:“谢无奕?无奕公?不、不认识。”
“哦?”谢道韫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那人身边的包袱,问道:“不认识,你干嘛送东西给他?”
“啊?我……小人……啊”那人一脸的纳罕,却在最后说出那个“啊”字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似乎是恍然大悟。
看着对方这种反应,反倒是谢道韫愈加不解起来。
“阿姐,怎么了?”小谢玄也打马了过来,好奇的询问。他看了看眼前从未见过的男子后,目光也扫到了那硕大的包袱上,同样也是一愣,开口问那人道:“你认识我爹?”
那人像是证实了什么一般,愈加紧张无错起来。他的目光开始犹疑,时不时的又瞄一眼自己的包袱,像是想要就此跑路,又舍不得自己的东西。
“说实话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道韫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在手心里敲打着马鞭。
“唔,你这东西是要往我爹哪里送的,真的么?这是什么东西呀,这么大的个。”谢玄同样是一头雾水,只是看着那大大的包袱,一脸的好奇。
那人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多时,他已然汗如雨下,双腿都开始打起颤来。
“说”谢道韫找准时机,猛地将手中马鞭往地上一甩,伴着“啪”的一声,吐字如雷。
那人本就胆颤,如今又猛地受惊,竟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正文唔,说说明后两天更新的问题
最近忙的厉害,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堆到了一起,体能严重不足。
若是精神不好,影子就不能保证文的质量。所以,影子今天好好睡上一个懒觉,明天上完课之后,再乖乖的码一章出来。三千保底,若是状态好的话还会继续加更,要是没缓过来乏,就堆到后天更九千。
嗯,就这样,期盼放假啊
正文第三十四章书于绢布上的字
二月春风处,山水墨点,青衫入画。
青衫的手上甩着马鞭,一下下的轻打在身前的地面上,让跪在她前面的男子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身子。
“小娘子饶命小郎君饶命”男子说话时已经带了哭腔,声音也都变了调子。他有些后悔自己听了朋友的招数,更加埋怨起老天爷,心想自己到底是倒霉到了何种地步,今日竟然能在会稽的地界上遇到正主。
装作给谢奕送东西,却在路上遇到了谢奕的儿子和女儿,这样的几率实在太小,这样的事情也很让人头疼。
“小娘子,何事?”郗弓见到了这面的状况,打马带着几个护卫前来看看。
车队自然还是慢慢的向前走着,只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了这面的事情,有些女眷、丫鬟们也都好奇的掀起了车帘。
“说说吧,看样子你也急着赶路的。”谢道韫先对郗弓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事,又问起身前跪着的男子来。
男子受惊后正在肝颤,战战兢兢的开口,十分费力的才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他本是上虞人,想要带着家乡的特产的织锦拿到晋陵去买卖。但若是按照正常规矩来,他背着这么大的包袱去晋陵,路上不知要路过多少大小城池,这税是怎么也少不了的。可若是不走官路,如今这乱世匪徒横行,也实在是不怎么安全。正为此发愁,一位同乡为他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听人说谢无奕正在晋陵做太守,你干脆在包袱上贴个字条,上面写上‘上虞祝氏送晋陵谢府君白绢十匹’。这样一来,每次路过城门官家要向你收税时,你就把这个字条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不会再收你税了。”
这人闻言一喜,权衡之下,便特意找人在布条上写了这么几个大字,贴到了自己包袱的显眼处。
而一路走来,这字条果然有奇效。城墙的守卫一听说他是为士族的大人们跑腿的,不但不向他讨税,还多了几分笑模样,觉得都是出公差的,十分亲切。
今日出门后春风熏人,往前再走不远就到了会稽城内,男子自然心情大好。谁知如今这心思竟是急转直下,莫名其妙的遇到了谢家的正主,一时间惊慌莫名。
谢道韫闻言摇头笑了笑,本以为是什么人暗中鼓弄出来的阴谋,结果却只是一件太过机缘巧合的好玩事儿。谢道韫心想自己如今也有些胆小,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心神紧绷了,护着谢家不出一丝差错。
若是细细说来,这也不是谢道韫杞人忧天,实在是近日种种有些不寻常。虽说粮帮对谢府的窥视以及对自己的跟踪,都在那日自己闯入梅三郎房中后撤下,但谢道韫非但没有觉得舒爽,心神反而愈加紧绷起来。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绝对不会有没有目的的示好。梅三郎如今摆出这么一个姿态来,到底是想做些什么?一个江湖上的粮帮帮主,和一个堂堂正正的会稽王,他们两个人的联袂,又代表着什么?这个联盟的目的为何?除了他们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在其中?这些都是谢道韫不知晓的问题。
如今对谢道韫来说,梅三郎和会稽王就是面前的一座巫山。只是这巫山被厚厚的**遮了,偶尔露出一些不疼不痒的倩影来,但关键部位却丝毫不显,着实有些折腾人。
“最恐怖的敌人从来都不会反穿着内裤在你面前晃荡,只有那些隐藏在黑暗里,让你看不清、摸不明的杀人者,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
这是谢道韫前世刚入行时大叔对她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
而如今在谢道韫面前,梅三郎与会稽王所谋之事便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所图谋的是什么,便如同你明明知道黑夜中有一把枪,却不知道这把枪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所指的方向一般。
就是因为如此,谢道韫最近有些静不下心来。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急着让李兴从粮帮消失。
“小娘子,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小的吧,千万别拉小的见官啊”
小手段被拆穿的男子不住的叩着头,瘦弱的身体在春风里颤颤巍巍,丝毫没有感觉到*光的和煦。
谢玄听得好笑,倒也不觉得这衣衫破烂的男子的行为如何不妥,反而觉得出了这个主意的人的确有些小聪明。他对那男子道:“你那同乡倒也聪慧,竟想出了这么一个逃税的主意。可是看来你还不知,我爹爹已经不在晋陵当太守了。离得远些的州郡守卫或许不知,但出了会稽再往晋陵去,那些守卫就不可能不知道了。就算如今你没有被我们碰个正着,再往前走,怕是也难以逃脱。”
男子闻言一惊,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一个劲儿的磕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郗弓见没有危险,便也懒得理会,向后退了半步,闭目养神,只是身子仍旧挺得笔直。
“阿姐,饶了他吧。”谢玄看男子可怜,伸手牵了牵谢道韫的衣袖。
谢道韫揉了揉谢玄的脑袋,对那男子道:“别跪着了,起来吧,这种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只是……你得稍等一会儿。”
说罢,谢道韫转身向郗弓吩咐了什么,郗弓点头应下,翻身上马向着牛车车队的前方追去。
谢玄在一旁听到了阿姐吩咐的事情,也不明白谢道韫要做些什么,歪着脑袋挠头。
男子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他似乎听到方才这位小娘子说不追究了,可是为啥他们还不放自己走呢?男子想问又不敢问,便只好顺着谢道韫的意思站起身来,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两只手都不知该如何放着。偶尔眼角瞄向那仍旧贴着布条的包袱,看到那明晃晃的、自己压根儿不认识的几个大字,男子就觉得自己的胆一阵突突,焦躁的不行。
还好这漫长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郗弓就带着砚台、笔墨打马而回。
“小娘子,您要的东西。”郗弓低头双手奉上,又吩咐身后的人磨墨。
都是护卫出身,连带着郗弓,谁都没做过磨墨的活计,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人动弹。
“我来吧”谢玄此时猜到了谢道韫的用意,很是开心的掳了掳宽大的袖子,向护卫们讨来了牛皮带里的水后,蹲下身子开始磨墨。
谢道韫笑了笑,问那男子道:“你那包袱里是绢布?”
男子一怔,还以为谢道韫的意思是让自己拿出来点白绢做买路钱,虽然心疼,但总要比抓去见官的好。一念至此,男子便急忙点头。
谢道韫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一把就撕下了那包袱上写了字的白布,随手扔至一边,又命男子取出了一丈白绢。
男子正纳闷谢道韫怎么只要这么点绢布,便听谢玄在一旁道:“阿姐,墨磨好了。”
“嗯。”谢道韫接过谢玄递来的笔,略微沉吟后,在那一丈白绢上随手写了几个字。
“阿姐,你的字又有进步了耶为什么我每天都练习,却怎么也赶不上你呢?”谢玄看着白绢上的字,撅着嘴郁闷的道。
“最近习武,忽然对书道上有些了悟。今日试着写一写,的确还算不错,正好路上给你讲讲。”笑着说了,谢道韫便将笔随手交给身旁的郗弓,也不再赘言,这便上马与谢玄离开了。
郗弓拿着笔,看着谢道韫打马追上牛车车队的背影,眸中似乎有些隐隐的闪动。
“各位、各位郎君……”男子被弄了一头雾水,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别我们只是护卫罢了,可不是什么郎君。”小娘子离开了,这几名护卫便也不再不苟言笑,笑着与那名不知名的男子打起了哈哈。
“小子,你走了大运了这回可是我们小娘子亲手给你开道,以我们小娘子的名声,就单单这幅字就顶的上你那十匹绢布的价钱了”有护卫拍着那男子的肩膀道。
见男子仍是伸着脖子,一脸迷茫之色,有护卫便解释道:“小子,不识字吧。这上面写的是‘上虞祝氏送晋陵顾长康绢布十匹’你想想,有了这个东西,就连晋陵城的守卫也不会再收你的税了,你大可以好好做你的生意。而且啊,我跟你说,到了晋陵之后,你把这张写了字的布条往街上一摆,说是谢家道韫小娘子亲手手书,还可以再赚上十贯八贯的。我家小娘子在晋陵的名声可是极好的”
男子一拍脑门,这才明白方才那为小娘子为自己做了什么,一时间立在那里迷迷糊糊的,竟不知到该说些什么了。
郗弓见这些护卫聊得开心,却也根本不参与到其中,拿了砚台和笔墨打马便走,一句话未说。护卫们见郗弓的背影,以及牛车车队远远的尾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急忙一个个上了马,向前面赶去。
男子看了看不远处扬起的尘沙,又看了看包袱上那张新的布条,挠着头叨咕道:“顾长康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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