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忐忑间,夙源又将视线挪移到了两人边上,直直盯着,继而面露狰狞之色,一张俊脸顿时变得恐怖起来,捏紧长镰,俯身欲下。
白烨正疑惑他为何突然变了神情,侧头一看,大惊。
只见一直被人忽略在盘的江珊正仰着头直视夙源,面色微惊,俨然也是瞧见了夙源的样貌。
白烨松开江虞的手,迅速往江珊面前扑去。
夙源手执长镰,动作迅速而准确,一镰便刺中了目标,抬头,眉头一挑,不禁吃惊道:“怎么会是你?”
只见,白烨捂着腹前伤口,嘴角流出鲜血,痛苦非常的拔出刀镰,缓缓跪坐在地上。
夙源瞥了江氏姐妹一眼,继而扶住白烨,背着长镰在后,横抱白烨一声不吭的迅速飞走,没到高高的屋檐之后,自此,了无踪迹。
江氏姐妹对视一眼。
“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江珊只觉得腿软,她不明白为何那个黑衣男子会突然袭击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白烨又会冲出来救她。
江虞抱住妹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缓缓拍着她的背安抚。抬眼看着白烨消失的方向,心里隐约希望此人无恙。
“全当是一场梦境,醒了便全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国背景~~~历史控别纠结
☆、第五章
已入深秋,花也落的更多了。
江珊轻轻擦拭着剑柄,上面镌刻的字迹已然模糊,这是小时候那位教剑的师父所刻,写的正是江珊的名字,笔力遒劲,照江虞的说法乃是大家之风。江珊自小只对武艺颇感兴趣,不想江虞琴棋书画皆通一二。
孙策的病也并未治愈,好端端一个江东小霸王偏偏便断送在这百无聊赖的争斗中,未免让人不胜唏嘘。于吉的名字再次在建邺城中传了个遍,皆因传闻他与孙策赌雨,外人只道孙策小气,却无人知晓这场赌注出自于一个小女子之口。
江虞站于院中桃花树之下,微微仰头,看着满目粉红颜色,随手拈着一片花瓣,瞧的正出神。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江珊蹦蹦跳跳,背手在后,稍稍弯腰往前探。在她眼中,能让姐姐想的如此出神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可见她捏在手中的仅仅是一片寻常桃花瓣之后,顿觉的失望了。
江虞见她蹙眉,笑了笑,转过身。
“字都练完了?”
“嗯。”江珊吐了吐舌头,微微撇开头。
“孙家二公子近日来与你走的可近?”江虞问。
江珊直起身子,“他只是来的频繁了一些罢了,再有,也便是那周公子看上姐姐了吧?”
江虞面色一冷,“莫要胡说。”
那个周公瑾,一看便不是一般角色,与他一同相处便时时刻刻需要提防,又怎会像珊儿说的那般?
“可我觉得姐姐与以前不太一样了,”江珊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不知道白烨怎么样,那日受了这么重的伤……”
江虞眼睛一扫,紧紧盯着江珊,语气颇急:“你为何如此关心她?”
“姐姐,她毕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若不是那日你拦着我,我肯定便追上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忽而的冲到我面前,害得我心惊肉跳。”江珊纳闷。
江虞沉默了。
自打那两个无常走了之后自己便问过妹妹,但瞧江珊模样不太想是能够瞧见无常的人,那日指着那个地方纯粹是因有一只黑鸦停留在屋顶,黑鸦乃是不详的象徵,又恰巧停在孙策的房檐之上,江珊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可不想引起了黑无常的误解,乃至于造成如此大祸。
“你可听白姑娘说过些什么?”
“有啊,她说她来自于阴司,是个什么……无常。”江珊答。
江虞一瞧她这样子便知道她不曾信,心里揣度如此也好,免得她这性子再多生事端。心里也奇怪自己怎会有白烨所说的阴阳眼,这东西不该是她才会有的么?
既然如此,先佯装不知即可。
总有一种感觉,白烨还会回来。
江虞拉住江珊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答应我,若是白烨再次出现你一定要告知于我。”
“姐姐为什么对她特别关心?”江珊好奇问,自己的姐姐向来对人冷漠,除了自己以外何曾对人上过心,即便是那周瑜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此人……”江虞抿住下唇,想了想,最后硬是只迸出两个字,“有用。”
建邺城内一座破庙,一个黑衣男子抱着一个女孩仓皇入内,将那女子轻轻放在干燥的地面上,打量四周无人,才稍稍安心。
白烨昏睡过去,安静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手自然的放在身边,眉头微微蹙着,腹部的血已经止住,却染红了身上白净的衣物。
夙源轻轻坐在她的身边,抬手抚上白烨漂亮的脸,手微微颤抖,面色却宁静非常。长镰被搁置在一边,镰面倒映着这两个人。
白烨缓缓转醒,见夙源闭着眼盘腿坐在自己边上,便挣扎坐起。夙源听见了动静,张口便道:“你受了伤。”
“谢谢你。”白烨道。
“你怎会失去法力?”夙源问。
白烨蹙眉,摇了摇头。
“强制冲破阴司和人界的结界,很可能会造成你永远丧失做无常的资格,不单如此,还会使得你灰飞烟灭……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夙源直言不讳,睁开眼,逼视白烨,想要从她深蓝色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白烨撇过头,无所谓的笑了一笑。
“我只是意外坠入结界罢了。”
“你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心中清楚明了,同为无常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前世种种切莫再执迷不悟,否则受伤害的总归还是你自己。”夙源平缓道。
白烨点头,“自然知道,我已然失去法力,暂时不得回阴司,阎王爷那儿可须你担待一些,待下回月圆我便可回去,到时候再亲自请罪,绝不连累你等。”
“阴司自有我在,你暂且安心养伤。”夙源瞥了她一眼,“还有,离那对姐妹远一些。”
“为何?”白烨张口便问。
“你辨识不出她们的阳寿?”夙源反问。“那女孩儿是否能看得见我?”
他这话问的直接,让白烨一时之间无从回答,若是照实说了,那便是直接送江家姐妹入地府,若是说了谎话,那便是欺瞒了阴司,后果不堪设想。
“你错了,”白烨咳嗽一声,压着腹部缓缓道,“她们都看不见。”
孙策兴冲冲下马,门口侍卫也不曾拦截他便让他轻轻巧巧的入了江府。
“珊儿——”他一进门便喊。
江珊听了下人来报,面露不悦,扭头去看江虞,但见江虞回道:“让孙二公子稍稍等待一会儿。”
下人收到命令便低头退去回禀。
“姐姐,为何?”江珊再迟钝也能隐约猜出江虞的意思,但仍不相信最疼爱自己的姐姐会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荣华。
江虞往窗台前走了几步,窗外院中仪表翩翩但略显稚气的孙权正恭敬的站着,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满心欢喜模样。
“当年孙坚被荆州刘表部下暗箭射死,孙仲谋只得一幼子,孤身入了刘表营帐,从容自若以小子之势分析利弊博取刘表好感动情入理,成功夺回其父孙坚遗体,就连曹操也称赞生子当如孙仲谋,这个典故你可曾听过?”
“自然听过。”江珊点头回,心中却越发的失落了,姐姐这意思再明了不过,可自己终究是不愿意的。
“妹妹,如今江家树大招风,如你所见,单是周公瑾一人我们已经无法应付,但若是你能与孙权交好……”江虞越说自己心中也越发的不忍,背过身去,将脸上悲怆表情掩藏,“如你所见,孙策必定不能够长久,将来当家的我看还是这孙仲谋,若你成为他的内助,我们江家和孙家也必定能够永久友好相处……”
江珊纵然已经猜的七八分,但真的听见这番话从挚爱的姐姐口中说出的时候,心还是被深深的刺痛了,眼眶微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
“其实孙仲谋这小子也挺不错的,长的俊俏脾气好,还很聪明。”
江虞将信将疑,“真的这么想?”
“嗯,”江珊笑道,“姐姐,我去寻他,你可要和爹爹多说几句好话,我和他出去想必你们也是安心的,是不是?”
江虞点头道:“嗯,爹爹那儿我自然会去说,你大可放心。”
“那么,我便出门了。”江珊笑嘻嘻说,“姐姐也别老闷在府中,对着那些琴棋书画有何意思,不如也去瞧瞧这花花世界岂不有趣?”
“嗯。”江虞点头,目送着妹妹出门,不知道为何,总隐隐觉得有些担忧。
江珊一见呆傻样的孙权,蹙起眉头,心想便是这家伙智斗刘表夺回了孙坚遗体?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孙权老老实实跟在了江珊后头,随着她出门。
“珊儿想去哪里?”
“你说呢?”江珊是故意要逗逗这愣头愣脑的家伙。
“去郊外狩猎可好?”果然是将门子弟,孙权说着这些眼里便放光。“我知道一处好去处!”
“太残忍。”
“那,去野外放风筝?”
“太无趣。”
“这——”孙权为难,低头看着自己鞋头,那儿沾上了一层淤泥,“那去未名湖划船?”
他忐忑不安的盯着江珊,深怕她那殷桃小嘴又吐出一个“不”字。
“也好。”江珊这次答应的爽快。
孙权缓缓吐出一口气,“哎,等我!”
江虞又翻过一页,瞧着上面端正的字体,眼睛稍花,抬眼去瞧院前桃花树,还是那般稀稀落落迎着风微动。不知道何时树下立了一个男子,着着一身白衣,嘴角噙着一丝笑,盈盈看着自己。
“周公子来了多久?”江虞低头重新看着书本,随口问。
“不久,一盏茶。”周瑜答。
“既然来了,何不差遣下人通报,总好过在这秋风中枯等。”
周瑜微笑,背靠着桃树,一双眼只是盯着江虞。“瞧你如此入神,我怎么好打扰?再者,我也只是闲来无事才漫步到了江府,岂敢叨扰江大小姐。”
江虞哼了一声。
“周公瑾从来不做无谓之事,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是为了你友孙伯符吧?”
“果然聪慧明净如雪。”
“明日便是赌约见效之时。”江虞道。
“你觉得谁会胜?”
“无论如何,于吉都必死无疑,你我心知肚明。”江虞眼神一扫,凌厉非常。
周瑜皱眉,“若是这生死也由吾等能够掌控岂不妙哉?”
“那是阴司的事情,与你何干?”江虞一提及阴司,便想到那日那人,心里纠结成了一块儿,若是她回去便好,若是回不去那又会有怎么样的遭遇?
“也罢,”周瑜欲言又止,“明日邀请姑娘一同去见证,不知道有无兴趣?”
江虞想了想,放下手中的书点头道:“好。”
孙权不知道专门从水师之中调了一艘造型精致耐用的小船,命一军士操纵,自己则和江珊两个人坐在船中欣赏风景。
江珊自从到了未名湖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安,四处张望,像是在期待什么。
“珊儿,你怎么了?”孙权试着如此称呼,这样一来能够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没什么。”江珊一副爱理不理摸样,曲着腿,抱着膝盖。
“此湖虽大,只适合平静时候养神,若是说到豪迈远不及长江气势宏伟……”孙权一提起长江话便多了起来,略显稚气的脸上尽是一派豪杰神态,这使得江珊误认此人并非是在平静的未名湖欣赏风景,而是正在长江天险之中指挥着千军万马。
江珊托着腮帮,开始渐渐相信姐姐江虞的话,孙权的确是当世少年英杰。
可是……
望着平静的湖水,倒映着这一叶扁舟,江珊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只是那人现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过度,很快感情~~
☆、第六章
天色晦暗。
正午时分一囚车从街口缓缓而入,被囚住的人面色如常,红润而颇有风范,长长的白须垂挂在胸前,一身青白道袍,手执羽扇。但其手足皆被厚重的铁链牢牢锁住,负责押送的士兵也全部都是部队中的精英常旅。
于吉微微仰头,天空竟然兀的从重重层云之中现出了一丝光辉,耀的人眼生疼,却恰巧照在了于吉身上。
街道边,侧对着于吉囚车处,一女子坐在琴前轻轻抚着琴却不弹奏,身边立一男子,腰间别着剑,若是细看便能发觉此人视线飘忽不定。
“孙伯符在何处?”江虞抬眼问。“好琴。”
周瑜笑了笑,按住别在腰间的长剑,蓄势待发模样。
“伯符不曾来,此琴乃是公瑾在祁山道游历时遇一贵人所得,同是爱琴之人瑜赠与江大小姐也未曾不可,聊表心意。”
江虞不语,只是摸着那好琴在心中叹息。
若是那人能看出周公瑾心计是否还会赠与此琴?子期遇伯牙乃是坦诚之交,自己和周公瑾之间必然会有间隙,不但没有握手言和的那一天而且这间隙会因为孙家而愈发的深刻,从而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果珊儿能够真的和孙二公子情投意合,那么江家可保,若是不能,江家该何去何从呢?
珊儿,你可曾知道姐姐也是不愿亲手断送你的幸福,但,往往情不得已,造化弄人。
江珊自从昨日和孙权荡舟回来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无论如何问她她也不答,闭门不出。江虞也旁敲侧击了一番,但是别无所获,只得转去问了孙权,哪知道孙权只是摊摊手耸肩回他也不知,江虞便再问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如此孙权才有了记忆。
“别的倒没什么,便是我睡去了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我和珊儿都还在舟上,并无异常。”
“睡去了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江虞问。
“可能是前段日子练兵太过劳累,据珊儿说只有一刻钟头。我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她只道还在舟中等我醒来,我又问了驾驶船舶的副将,他也是如此回答所以便安了心。怎么,莫非珊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妨,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今日多谢孙公子替我照顾珊儿。”江虞谢道。
“是我叫珊儿出去的,该是我谢谢你让珊儿陪着我。”孙权呆笑,摸着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