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马上就要调走了。
省内公安系统刚刚进行了调整，省会海安的警察局长调任京城，这个局长的位置自然就空了下来，王茂德这个家伙没有那个资历争局长的位置，杜家在背后使了大力气，已经使得省内的几位大佬点头，让叶飞继任。
叶飞这一走，陆睿在仁庆市的力量又削弱了几分，毕竟叶飞执掌着政法系统，对自己提供的帮助是十分巨大的。
而且新来的政法委书记究竟是谁的人，陆睿也不敢确定，这一切都需要他去考虑。
“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陆睿的假寐，接过张海洋递过来的电话，陆睿笑着说道：“庆飞同志，有事吗？”
来电话的人，是仁庆市市委宣传部部长王庆飞，现在的王庆飞已经彻底倒向了陆睿，官场当中最忌讳的就是朝三暮四，既然已经决定靠向陆睿，那自然是彻彻底底的了。王庆飞最近跟陆睿的联系十分紧密，两个人一起吃了几顿饭。陆睿也帮忙向省委宣传部长于秋雁那里提起了王庆飞，于秋雁也很给陆睿面子，在最近的全省宣传部门工作会议上表扬了仁庆市的工作，这让王庆飞意识到，跟着陆市长，还是很有前途的。
王庆飞道：“是这样的，陆市长，曲风县那个参加新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的农民免费乡镇住院的计划，我看不错，宣传部门准备大力报道一些，您看怎么样？”
陆睿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刚从曲风县往市里走，了解了一下这个事情，就像你说的一样，很不错啊。”
王庆飞道：“市长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陆睿想了想说道：“宣传部门要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然后可以报道出来，曲风县的经验也可以向全市各个区县推广嘛。”
王庆飞道：“我明白了，一定贯彻市长的指示。”陆睿的话很明显，他是十分支持这个工作的。
放下了电话，陆睿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海洋，淡淡的说道：“季副市长最近忙些什么呢？”
张海洋犹豫了一下，说道：“季副市长最近在陪着黄书记视察走访咱们市里的开发区。”
他的话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跟领导说话，是一件充满了风险的事情。很多时候领导需要秘书给他们提供很多的信息，就好像现在的陆睿一样，他问张海洋的这句话并不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刚从省城调来的副市长究竟干了什么，而是希望从另外的角度了解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以便于自己分析判断的时候能够有一个更加清晰的思路。所以更多的时候，陆睿会选择性倾听张海洋说的话，而张海洋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恰好是陆市长所希望听到的或者希望了解的，那么陆市长不仅会听进去，而且会十分认真对待。而一旦自己所说的话，是市长不想听到的或者根本不愿听到的，市长便会选择性忽略。而有些话，可能是市长反感的，自己说了，市长便会对自己产生想法看法，从而改变对自己的印象。
跟随陆市长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眼看着就要一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面，张海洋总结出了跟陆市长说话的几个要诀。第一，自己必须是一部内存强大的记忆库，随时准备可以让陆市长搜索他需要知道的东西。就好像百度一样，市长问到任何的问题，自己都必须能够给出一个客观的答案。当然，市长如果不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还要做到根本不存在。第二，自己必须要有超强的过滤能力，陆市长也是普通人，也有那些各方面的弱点，有时候也不是能够把一切事情都看清楚，好在市长的脾气不错，如果发现自己看东西不全面的话，就会向身边的人询问，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张海洋的时候了，到底说什么，学问大了，他不仅要从大量的信息中提取市长可能感兴趣的话题，还要认真组织语言，做到不多说一句不少说一句。可以说，这一年来张海洋学会了太多的东西。
就好像今天跟陆睿的一番对答一样，张海洋清楚的知道陆睿想要知道什么，而他自己也希望能够告诉陆市长一些东西。但是，他更知道，自己不能够说的太多，因为说的越多，就容易带上自己的主观判断，一旦这样的话，领导是会不满意的。
正所谓，言多必失，对于身为秘书的人来说，尤其是这样。
张海洋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仅仅说了这么几句，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如果陆市长主动继续问下去的话，他会继续说几句。如果陆市长不问的话，那就作罢。
果然，陆睿问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半闭上眼睛继续假寐起来。
陆睿很清楚张海洋话里面的意思，对于他来说，这位季海民副市长明白着就是靠向了黄占军一边，对于自己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常委会上黄占军一方的常委已经达到了六名，一旦叶飞调走之后，黄占军再拉拢一个常委会成员的话，那自己就要面临着一个十分严峻的情况，在常委会上无法占据半数以上的席位，对于想要贯彻自己意志的陆睿来说，可是十分的为难了。
叶飞调走的消息，在仁庆市的体制内已经不再是新闻了，陆睿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弥补叶飞留下的权力真空。
省里面有传闻说，仁庆市新的政法委书记将不再兼任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也就是说，公安局长将不再成为市委常委，新的市委常委陆睿估计团系恐怕还是不能够拿到，毕竟陆默现在在省里面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能帮到自己的时候不多。很有可能，这个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会引起省委又一轮博弈。
“究竟应该怎么办呢？”陆睿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脑海当中却好像走马灯一样在不停的思考着，现在的这个局面，自己面临着一个选择，是选择争取政法委书记的位置，在常委会上跟黄占军分庭抗礼，还是选择动用关系把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争取下来。毕竟不管怎么说，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十分重要，陆睿没可能把这个位置让黄占军得去。
回到市政府办公室，陆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翻动着自己面前的文件，现在的这个局面，自己确实有些为难。
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张海洋推门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市长，组织部国部长来了，有工作跟您汇报。”
眉头微微皱起，陆睿脸色顿时有了一些变化，对于他来说市委组织部长国永生可不是一个阵线的，之前几次的常委会，国永生都明确表态支持市委书记黄占军，对于陆睿来说，国永生跟自己完全就是两个阵线的人，自从他这个组织部长上任之后，关于组织人事方面的问题，一次都没有向自己请示汇报过，更不要说来征求自己意见了。就连主管组织人事的党委副书记段誉，也被国永生给无视了，他的工作汇报一向都是只对着市委书记黄占军一个人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人家来找自己汇报工作，自己也没必要把对方拒之门外，想了想，陆睿露出一丝微笑对张海洋道：“请国部长进来吧。”
张海洋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陆睿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他在前面领路，国永生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陆睿的办公室当中。
“陆市长，您好。”国永生看着陆睿露出一抹微笑来。
陆睿已经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伸出手握向国永生，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永生同志，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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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永生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身材并不高大，挺着有些圆鼓鼓的肚子，再配上那一脸的微笑，就好像从画像当中走下来的弥勒佛一样，陆睿看到他那圆鼓鼓的大肚子就想笑，心道这位可真是心宽体胖啊，什么时候要是有找演员演弥勒佛的话，他倒是可以试一下。
“呵呵，永生同志有事？”陆睿和国永生握手寒暄过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陆睿满脸笑容的开口问道。
张海洋给两个人各自泡了一杯茶之后，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国永生自然不敢怠慢，虽然自己跟陆睿不是一个派系的，在常委会上自己支持的是黄书记，但不管怎么样，陆睿都是堂堂的市政府一把手，不管是级别还是党内地位，都远远超过自己，官场上的礼仪是必须要遵守的。
听到陆睿的问话，国永生笑着点点头，对陆睿说道：“陆市长，我想跟您汇报一下曲风县常务副县长的人选问题。”
曲风县的常务副县长调到别的市去了，市委这几天都在讨论继任人选的问题，再加上海通县县长和富尔区区委书记要换人了，整个仁庆市的中层处级领导干部现在都把目光盯在了市委领导们的身上，毕竟大家都知道，如今的这个时候，市委当中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究竟会怎么调整班子，所以大家都还有机会。陆睿这几天也是有不少人亲自登门拜访，就连元旦都没有时间去京城跟林若岚团聚。
陆睿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来，这个国永生可真是奇怪，平常涉及到组织人事的问题他从来不会问自己，但是今天却偏偏为曲风县常务副县长的人选问题找上门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对于国永生，陆睿的印象不太好。这源于当初在富尔区见到的那位副区长，那人就是国永生的亲戚，一个人能把自己身边的人教育成这个样子，那就说明他平时很多地方都是有欠缺的。陆睿始终都相信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就好像自己在欧文海身上学到了处变不惊，在韩定邦和陈彬的身上学到了坦荡大气，在黄世雄身上学到了步步为营，在林老和周老这些老一辈身上则是学到了海纳百川的胸怀和高屋建瓴看事情的眼光，这一切都是通过榜样的力量学到的。
但很明显，国永生对于自己的亲戚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的榜样。
听到国永生说出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陆睿的眉头不由得一皱，这个事情跟自己好像没有太大关系，虽然是政府的领导人选，但这个事情组织部自己研究决定就可以了，最多也就是在向市委主管组织人事的党群副书记报告之后，在常委会或者是书记办公会上面提出来，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头上啊。
顿了顿，陆睿指了指张海洋给两个人送上的热茶，笑了笑道：“喝口水，慢慢说。”
嘴里面这么说着，陆睿的心里面却在仔细的琢磨着为什么国永生忽然把这个事情拿到自己这里来说，虽然自己也兼任着市委副书记的职务，可是对市委那边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陆睿还是尊重黄占军这个市委书记的权威，很少过问的。
“市长，您看看这个吧。”国永生抿了一口茶，把一沓文件递给了陆睿。
陆睿接过来却没有打开看，而是诧异的看着国永生问道：“永生同志，这个是？”
国永生心中暗骂了一句小狐狸，低声笑了笑道：“这是组织部准备提名的三名候选人的资料，陆市长您过目一下吧。”
陆睿顿时一愣，曲风县的官员自己并不熟悉，就任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几个人来跟自己汇报工作，县长齐国泰是个比较古板的人，除了公事倒是没来过市政府几次，至于县委书记唐俊清则跟黄世雄走的很近，压根就没把自己这个市长当盘菜，可以说，陆睿在曲风县真就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所以对于这次曲风县常务副县长的人选，陆睿当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过没有想法并不代表陆睿对这个事情不了解，他可是知道市里面不少人都在盯着这个位置呢，这个敏感而关键的时候国永生来找自己，到底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国永生看到陆睿露出不解的眼神，微微一笑道：“这次调整的干部涉及到政府方面的人员，所以才想着向市长您汇报一下。”
陆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起那个文件慢慢的看了起来。
国永生眼看着陆睿拿起那份文件，心中不由得嗤笑了一声，绕你陆睿聪明绝顶，你也得被老子算计。
当初陆睿在富尔区教训了自己的小舅子，国永生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碍于身份和地位的差距没办法向陆睿报复而已，毕竟不管怎么说，刘怀林坐上了富尔区常务副区长的位置，而这等于是从国永生的小舅子手里面抢的。最重要的是，国永生觉得自己被陆睿无视了，教训了自己的小舅子，对方居然连一个电话都不打，也不跟自己解释，分明就是没把自己这个组织部长放在眼里。
这一次，就是机会，国永生决定给陆睿下一个绊子，在他的想象当中，一向雷厉风行的陆市长，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把自己影响力渗透进曲风县的机会的。
这不能怪他，陆睿自从在仁庆市上任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雷厉风行的架势，做什么事情往往都是从公心的角度出发，而国永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曲风县的常务副县长人选名单报给陆睿，他的目的很简单，名单上面的三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背景，后面都有人支持，不管陆睿选择谁，最后都会得罪另外两个人背后站着的领导，这就是明晃晃的阳谋算计了，逼着你陆睿犯错。
当陆睿看到那三个人选的时候，眉头微微一蹙，顿时有些为难起来，他很清楚，推荐这三个人的都不是一般人，看来这个国永生是给自己扔过来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陆睿的目光缓缓在文件上扫过，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的默默看着。
看到陆市长摆出这副架势来，国永生也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起茶杯随意的咂了口，然后微微一怔，又细细品了几口，微微一笑道：“茶叶的味道不错，唔，市长真是会享福啊。”
陆睿抬眼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摆摆手道：“随便买的。”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香烟，对国永生笑道：“永生同志抽烟，我得看一会儿，你这资料内容可不少啊。”
听着陆睿似乎是一语双关的话，国永生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红，讪讪的拿起陆睿放在茶几上的烟，随意的抽出了一根，刚要点上却是一怔，看着那烟的包装微微发愣。
映入他眼帘的是蓝鸟阁三个字，烟盒底部由四位数字组成，字体规范、清晰，还有那上面赫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