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结婚?天伦之乐?笑得最后地一定是王歇吗?莉莉的选择真是明智的吗?上十年吃的苦,受的罪,立的志,都忘干净了吗?青春消失了吧?热血凝固了吧?
沈伟心里一阵阵发憷,他怀疑这一生事业还有没有希望,还有没有爱……
在心与心的防范和工作学习中,他觉得劳累了,困乏了,心力憔悴了,感到了力量耗尽的悲哀和失去思辨能力的创痛,陡然产生了一种对尘世的厌恶只感。 他觉得可怕极了。 他觉得世上最不幸地就是他了。 他想起了许多伟人、名人在理想与现实极端矛盾而又力不从心地情况下,不惜结束宝贵生命的事,他不愿意这样苟且地活下去了……
他一骨碌从楼板上爬起来,思寻着怎么样结束自己短暂而坎坷的生命。 然而,房里连三尺长的绳儿也没有,或者有而人急无智,一时却找它不着。
后半夜,整个校园静极了,阳台转角处的大挂钟“滴答滴答”清脆的响着,沈伟的心里稍微宁静了些。 蓦然,必死的信念催起了他怒火的燃烧。 文科语文六十分就可以参加正式考试,自己的作文两分也不能得吗?如此一想,他觉得倒是不应该匆促离开这个纷纭复杂、罪恶累累的世界了。 他要弄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虽然他不善交际,不会转弯,给领导的印象不好,但总不能凭这点就把人往死里整呀!
他看着墙壁,心烦意乱。 电灯贼亮贼亮的。 这难熬的夜晚哟……
第二天,那两个理科生同学来看沈伟。 他们见沈伟像死了一场,情绪极其低落,还是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合劝导开了。
“别灰心,考试是说不绝对的,像你这样的才子根本没想到会落选。 ”
“……”
“别不好想,想开点,也许是有人作梗,下次再来吧。 你莫考函授,我们读一个本科函授蛮苦的呢,(他们上次考试时,先考的进修后考的函授,虽然没有考取进修,还是考取了函授。 )你没看见,我们整天忙忙碌碌吗,屁都放不赢一个!下次你兴考好,树立信心,起码预选会选上。 ”
“唔?”沈伟不大明白他们说话的意思。
“你本来是活跃、幽默、乐观的人嘛,不必伤心,更不要斤斤计较,在一根藤上吊死。 老师学生都会正确对待的——快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说风凉话,落井下石的,只能说明他缺乏起码的修养!你说呢?你这次虽说浪费了个指标,但买了教训,取得了经验咧。 ”
“啊!”原来是报复来了。
“不要萎靡不振嘛,你沈伟老师大名鼎鼎,今年没能在M县在地区夺魁,未能给M县争光,反而……也许下次……起码预——”
“滚!我叫你们滚!”终于发作了。
沈伟声嘶力竭的吼完,控制不住,昏厥了过去。 尤先存听见声音,跑过来把他扶起来。 沈伟抑止不住满腔悲愤,猛的站起来,身子却痉挛起来,“哇!喷出一大口殷红的血。 他感激地看着尤先存,泪又不断的涌了出来。 ”
生活呵生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安慰
沈伟极度虚弱的心在痛苦的漩涡里呻吟。 通宵的失眠,使眼圈儿变得乌黑,眼窝儿也陷下去不少,眼白结上了一条条的红丝。 本来清癯的脸更加消瘦了。 他不愿去多想那些事,他很担忧,自己挺不住,会大病一场。 他虽然树立了要活下去的念头,但总是显不出一点生气来,成了个呆头呆脑的人。
他试图使自己快乐一点,便去与尤先存等打几盘乒乓球,走两局棋,但偏偏又不奏效:下棋时,总是把子朝别人嘴里喂,不输才怪了呢!打球时那乒乓球球老是发不到对方球台上去,不是望天飞了,就是触了网或从手下滑了。 只好讪讪的说:“荒芜了,黄芜了……”他有很长时间没参加过这些活动了,他怕玩物丧志。
原先 ,他把给学生上课当作一种享受,讲到得意处,常把白色的粉笔当香烟往嘴里塞。 那么多天真而活泼的眼睛望着你,跟着你的指挥棒,真还有点子大将风度哩。 王歇曾说过,可以满足一种虚荣心。
但现在,沈伟怕到教室里去,迎住他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他只好让同学们写作文、背诵课文、预习课文,自己挟一本厚厚的书,在讲台上边走来走去,一根接一根抽烟。 目光黯然,神情冷峻。 教室里便充满了烟雾,同学们不便声张,把左右几扇窗户都推开,任秋风朝里灌。 烟雾在教室里到处乱转乱窜。
同学们无心去读、去写,都偷偷的观察老师。 沈伟觉得同学们地眼光中有十二分的怜悯。 于是,他就更加不好受。 不得不到教室外面去走几遭,乜斜几眼那抖闪着漂亮羽毛觅食的山雀。 还有一群鸡婆在大鸡公的带领下,在操场里悠哉游哉。 突然,鸡公鸡婆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起了那事儿,完全不避人嫌哪!嗨,鸡们比人自由快活哟……
老话说。 人生最大的苦痛,莫过于幼年丧父。 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摩登青年说,人生最大的苦痛莫过于失恋;沈伟却觉得,人生最大的苦痛莫过于考场上地失利,尤其是在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 高考揭榜地时候,不是有人寻了短见,离开了这花花绿绿的世界。 红红火火的生活吗?
不知老师们是否都有这样一个感觉,沈伟觉得,一天不上课,不讲得口干舌燥,心里就慌慌的,怪别扭,老大不自在,浑身不舒服。 鬼知道是什么邪魔作祟!天理良心。 习惯使然吗?总之,目前的现状,又加深了他的烦躁和苦恼。
不久,王歇来信了,他说他是接到尤先存的信,了解到沈伟地现状后给他写信的。 王歇认为。 岁月荒唐,人生不幸,朋友万不可一蹶不振,如此的多愁善感。 人生如棋,输赢未卜,不必把它看得那样重要。 这一次的所谓预选,反响很大。 很大可能性,是有人做了手脚。 对沈伟这次考试的失利——直接的说,作文的失利,教研室内部也存在着分歧。 教研室的郑老师并且拍了桌子。 可见。 你沈伟在人们心目中地地位!
应该相信。 人们也决不会因为一次的偶然失手,至少我目前是这样认为的。 而陡然改变已经形成已久的看法的!今后的路还长,再显身手吧!绝对不应该消沉下去,颓废下去,决不能自暴自弃走向另一个极端。 应该多参加些社会活动,多娱乐娱乐,调节一下疲倦地身心。 感情是不是太脆弱了?神经是不是太敏感了?啊!我的同学,我的朋友,醒醒吧!
王歇认为,这个世界千奇百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我们要训练一种在夹缝里求生存的能力,不必太认真,去抱残守缺,做正人君子,否则,有你吃不尽的苦头!只求活得风光快活,活得满不在乎,活得开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或无大过,管他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说什么!有人就说过我王歇“有才无德”、“有奶就认娘”的话,我不在乎!第一,起码承认了才也好嘛,德?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二,有奶才认他是娘,没奶你认她做娘干什么?这不是明智的吗?
信最后是这样说的:“我们觉得,这次的变故对于你沈伟来说,无异于死了一场,心灵经受了莫大的苦痛,然而痛定思痛,去仔细品味人生,从而改变自己地策略,你会变得聪明一些地。 在这个意义上说,失败未尝不是成功的先导。 ”
沈伟有些怀疑,王歇是一个不惜往别人伤口上擦盐甚至往创处再捅一刀子地人,却也给自己写起慰问信来了……这几天,心神不宁,不正在担心他会用刻毒的语言,辛辣的言辞向自己兜头打来吗?
没过几天,程仝从省城也来信了。 他说他是得到王歇的信后,才知道沈伟的近况的。 安慰几句以后,他希望沈伟重新树立对生活的信心,并说,长期以来,人们对沈伟的那种矢志不渝的拼搏精神和一往无前的气概以及坚忍不拔的毅力都是十分钦佩的……
程仝还指出,奋斗,拼搏,要选择好突破口。 看来,想利用名正言顺的考试而得到堂而皇之的文凭,对沈伟来说,似乎不大现实。 世界上的路有千条万条,可不可以多寻些途径呢?你那几篇有关语文教学的文章,已经请导师看了,导师很感兴趣,正准备向有关方面推荐。 可不可以在搞好本质工作的同时,发挥这方面的优势,闯一闯呢?即使是文学,也许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峰巅吧?
还有,有些考试不一定要他们做官的颔首,如自学考试。 即使不含文凭的函授、刊授,参加学习。 也不是没有益处地。 一个人有了广博的知识,就显得充实,就活得正气,就体会得到和谐,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呢?都认为你沈伟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跌了那么多的跟斗,未见得就不能大器晚成!努力吧。 同学,朋友!
看着朋友们的入情入理的信。 沈伟思绪起伏,心潮澎湃。 但他依然不清楚,这载着他生命的一叶扁舟,将会飘荡向何方,船坞在哪里……
思来想去,沈伟觉得朋友们地话是有道理的,是不该太悲观。 太消沉了。 他甚至想起了老辈人常唠叨地一句话: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时起时跌……哪个人一生是平稳的?但如果都不去进取了,偌大的一个世界还有活气吗?但他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做。 虽然岁月流转,人生漫漫,但行遐必自迩,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得从具体事情做起,自己该怎么样去做呢?想不出很好的办法,不如先觉解宽解,让受伤的身心有所平复,让乱糟糟的大脑变得安定些,让快霉烂了地胸怀见见阳光吧……
今天是周末。 街上很热闹。 沈伟邀请了尤先存等几个在县城各个角落逛逛。
他们穿街走巷,不放过一处可以逗留的地方。 提的篮子已经堆满了,尽是些葱呀,蒜呀,菜呀的。 遇到卖栗子、瓜子、葵花的,也去买一点,篮子装不下了,就朝衣服口袋里装。 沈伟平时很讨厌那拖长了调子的叫卖吆喝声,现在听起来也声声入耳。
他们还光顾了一家小吃店,沈伟不愿到大宾馆或大酒家去。 那里熟人太多。 服务态度也不好。 吃了点,喝了点。 肚子里热乎乎的,口中余香犹在。 挺挺胸,踢踢腿,怪受用的那种。 心里高兴,沈伟还在一个抽签地摊子那里去试了一下,谶语意思是大吉大利,并暗示近来有过开心事,不久将有一注大“财喜”。 沈伟摔下五元钱,拉着尤先存在一边一阵好笑。 沈伟就觉得,生活原来是这么美好,这样丰富多彩,这样撩逗人啊。
其他几位说累了,先回去了。 沈伟和尤先存余兴未尽。
前面一家小店,好像有人在讲故事,笑闹声很大,吸引了不少人。 隔得远,沈伟踮着脚也看不清,拉尤先存一把,兴冲冲赶去看热闹。 谁知他们一来,那班人都散了。 原来尽是些一中的学生,大多是本城的,老师来了,能不散吗?
“你好,沈老师!哎,请进屋里坐。 ”声音像珠落玉盘。
沈伟定睛一看,原来是在X镇读过高三的许芬。 虽然今日风光与昔日大不相同,但从那大大的眸子和细嫩生动的脸蛋儿,他还是认出来了。
许芬把沈伟和尤先存让到店铺里边地小房里坐下,随即拿来两瓶香槟酒,要他们喝,又从货架上给他们一人拿了一包滤嘴烟。 二人吃惊不小,还没见过这样大方的小本生意人!
“嗬!几年不见,你长高了哩,也……咦!你现在都开起商店来了……”沈伟语无伦次。 许芬比在学校更加丰满了,也更有女人味儿了。
“老爸要退休了,没能把我们安插进去,就弄了张执照,我便和弟弟开了这家小店。 赚不了多少钱,一天热热闹闹,也还有点意思。 ”许芬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睫毛眨动着,笑嘻嘻的说,比在学校时开朗多了。
“许仲吗?”沈伟想起了往事。
“是他。 怎么,您忘记了?他那次虽然没有考好,但给您惹了大麻烦。 ”许芬给沈伟点烟。
“人呢?”沈伟睁大眼睛四处寻找。
“他负责采购,我负责销售。 ”许芬又露出艳羡和向往的神情,“他逛大城市去了。 ”
许芬拿着一方花手帕在手里绞着。
“还恨我吗?还恨何为吗?”沈伟看着长成大姑娘的许芬,突然问。
“不恨,真的!那时候,不晓得事,让沈老师怄气了。 何为暑假还到我们这里来玩过,一派的的道道的大学生风度。 ”许芬用手帕抹了抹鲜艳地嘴唇,答道,“我们早把那些不愉快地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嘻嘻!”
“每月能挣多少?”尤先存接着问。
“人平吗?大概在…… ”许芬伸出两根手指头。
“咳!差不多抵得上我们三个月地工资。 ”尤先存大为吃惊。
“不是铁饭碗哩。 ”有得意也有惭愧。
“只要有钱。 管他是什么碗!”沈伟把酒瓶往桌上一顿说。
外面有人喊买衣服,许芬就出去了。 卖了衣服进来,连连催老师们快喝。 沈伟兴致好,几大口就把一瓶香槟酒喝完了,尤先存也喝完了。 这酒不醉人,只是在肚腹中荡漾着,咕咚咕咚地响。
几辆大卡车从店门口飞驰而过。 扬尘飞进了屋里,许芬连忙把门帘放下来。 眉头皱了皱:“这城里什么都好,就是灰尘大。 ”许芬的脸突然红了,看了看沈伟一眼,轻声而关切的问,“听说沈老师与N县Z镇的章雪同志在谈,谈得怎么样了?”
“嘘!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沈伟心里虽然有几分温柔。 但还是生出了几分困惑,几分惆怅。
“前不久,我在N县烟草公司认识了小章,她说她现在还不想谈朋友,还问了沈老师地近况呢。 ”
沈伟正在想着怎样说,外面有人大声喊:“许芬,许芬,许仲回来了没有?”
许芬出去了。 跟着许芬进来的。 原来是倪立。 倪立近来与李勇等人在粮食局对门办了一个“青年饭店”。 倪立一定要沈伟过去坐坐。
李勇正在招呼食客,见倪立领着两个老师来了,连忙把二位安顿在一个小桌旁。 凑巧谢达加也在,正帮忙收款。 生意很红火。 很快,三个学生分别给老师找了烟,李勇又去倒茶。 沈伟一看烟地牌子。 他还没有抽过,就问:“你们抽这么贵的烟?”他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