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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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教师-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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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题目叫《师德小议》,要求联系学校实际,写一篇议论文。  看看这个题目,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到王歇那里做客时的情景。  当时,地区中学年轻的校长在座,他询问M县一中教师动态时,王歇抢着说:“都一样。  这本来就是矛盾的嘛。  又要拿文凭,又要教书,两面兼顾,难。  早知如此,当初读进修得了!”
校长正色道:“不一定!关键在良心,看还讲不讲一点师德!”沈伟觉得这个题材不错,讲师德与拿文凭,是有矛盾,但也是可以处理好地,便从这一点立论了。
他认为文凭固然重要,教学这项本职工作尤为重要。  要二者兼顾,就要处理好这组矛盾。  而要处理好这组矛盾,关键是要讲究师德。  接着,从正反两个方面举例说明。  举例过后,进一步指出只捞文凭而放弃教学这是一种很不正常的现象,这类教师忘记了自己之所以为教师!他有这方面的生活体验,写起来就很顺手。  文章最后写道:教师应该时刻把学生放在第一位,讲究师德;而有关主管方面。  也应该采取强有力的措施……
平时,沈伟对学生说,如果考试时题目太多,作文可以不打草稿,但他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打了草稿并修改了一遍地。  等他手忙脚乱誊完,铃声也就响了。
于忙乱中。  字迹有些潦草,他便提笔在试卷右下角写道:“时间匆促。  字迹潦草,还望评卷诸位先生海涵!”重看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心满意足的搁了笔。
沈伟迈出考场门,谢伯瑞就上前问:“多少?”
“八十!”心里却在说:“九十五分左右。  ”
“啧啧!果然名不虚传!看看作文草稿,让我们开开眼界。  ”萧劲强眨巴着眼,像秋后的原野。  露出一脸晦涩。
一行人在回招待所的路上,争相传阅着沈伟的作文草稿,连声赞叹,认为观点明确,论据有说服力,并且有思想深度……
在招待所大门边,尤先存小声说:“似乎有关师德方面提得少了点。  ”沈伟一惊,觉得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儿。  但没怎么往心里去,一会儿就忘干净了。
同县来地三位都考得不算好,一起说要为沈伟做东。  萧劲强说理科考地数学也太难了,他兴只考得到三十几分。  沈伟高兴不起来,他有些为萧劲强们感到羞愧和不安。
文科理科分别只考语文、数学。  上午考试的,吃中饭以后就没有事了。  沈伟和尤先存等便上街逛去了。  因为不知道这一回去,几时才又来得成,加上车也不方便。
王歇又来找沈伟,一定要他去玩。  沈伟很为难,因为他并没有邀请其他几位。  但架不住劝,还是去了。  沈伟和王歇早已恢复了关系。  他俩,用袁萍萍地话说是狗子离不得茅厕板!
余香秀刚好今天休息,对沈伟很热情。  她比暑假婚礼时,更加动人了。  笑盈盈的。  眼眶里盛不下幸福和喜悦,全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圆圆的脸。  粉嘟嘟的。  象风一吹就要掉一块。  小巧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使面部形象十分动人。  乳房高高耸起来。  小腹也凸了起来,那是坎肩所无法遮挡的。  臂部也鼓胀胀地,像刚打过气的皮球,怪逗人的,把一条直筒裤绷得快要爆炸了。  沈伟暗暗一笑: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已经身怀六甲了。
余香秀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沈伟朝厨房努努嘴:“种早包谷了哟!”
王歇甜蜜而得意的笑笑:“你还没有这方面的体验,你不懂得!生活中不能没有女人……哈哈!不说了,我去买点好酒来。  ”
王歇买酒去了,沈伟就到厨房里坐。  余香秀便问他跟莉莉的事,沈伟含糊了事。
余香秀笑笑说:“王歇经常把莉莉那张照片拿出来炫耀,我都快烦死了。  那天,我给他洗衣服,他又掏出照片得意洋洋的让我看,我说看看就看看,从他手里把照片夺过来了。  刚好,那几天他妈到城里来玩,等王歇出去了,我就那了照片让他妈看,并说这就是Y镇那个姓袁的妖精地照片,吧王歇心都弄花了,整天疯疯癫癫的,待我也不好……他妈火了,骂道:‘他妈的肠子……’抢过照片,一把扔进火炉里。  等王歇从外面回来,那照片已经化作一片青烟了。  他怕他妈,没敢放半个屁。  哈哈……”
沈伟却没有笑出来。
王歇买酒回来,询问沈伟这次考得怎样?沈伟不想多说,就把那篇作文草稿递给他看。  王歇从抽屉里拿出试卷,沈伟很惊讶,他这么快就弄到了试卷!王歇比照着试卷慢慢看。  看完,感情复杂的笑了笑。  沈伟心中一惊。
王歇慢悠悠的说:“我公正的说,你这篇作文顶多得个三十至三十五分……”沈伟正要质问为什么只能得这么点,地区教研室负责中学语文地一位高个子教研员走了进来,他是来通知王歇去拿参加预考评卷的。
王歇把草稿递给那位高个子老师看,那位戴上眼镜儿,看了一会,又望了沈伟一眼,才慢腾腾的说:“你是M县的沈伟老师吧?名不虚传,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文学基础,可是……可是扣题不紧呀,直接论述师德少了点儿。  ”
沈伟想问问到底能得多少分,但终于没有问,只觉得心里像喝了碗辣椒油般难受。
那位老师没有表情的走了后。  王歇告诉沈伟,这次的语文试卷是他出的,估计评语文试卷也以他为主,并说刚才去买酒时看了下教研室拟定的作文评分标准,很具体,很严格。
沈伟心里“咯噔”一下,四肢陡然乏力。  他敏感到此次考试凶多吉少了。  王歇见他脸色陡变,又安慰了他一番。
对王歇和佘香秀盛情款待他的晚餐,他只略微表示了一下。
沈伟不敢在地区多呆,他不敢想象王歇等地区熟人地可怜而无奈地面孔。  一夜辗转难眠,天未到大明,就一个人偷偷的急急地上了车站,伴着呼呼秋风。
他突然想起了许一明校长在他临到地区时与他的一段对话。
“沈老师,这回还是要拿个名次哩。  ”开玩笑的口吻。
“照说应该不成问题!”轻描淡写。
“先警醒你一句:莫到时候考不好,气得飞车了哩。  ”许校长依然笑嘻嘻的。
“没有想过!”沈伟回答得斩钉截铁,管你是不是开玩笑!
许校长无意中的话,莫非就要变成现实么?“没有想过”的事就在眼前么?他真想跳下飞奔的汽车,滚下公路左边的峭壁一了百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雪上加霜

一切都还说不定,且先回县里看看。  据说评卷班子力量雄厚,最多两天就可以见分晓了呢。  尤先存他们几位都还在地区等消息哩……
下午,班车抵达了M县。  沈伟没精打采的下了车,经过教育局回一中。  正在他要进不进的时候,忽听楼上有人大声说:“萧劲强五十四,尤先存六十,怎么没有沈伟呀……”
沈伟呆在了那里。
该死!在阳台上踱步的丁局长看见了他。  丁局长神色严肃,严肃中和带有几分不屑的意味:“喂!你回来了,请你捎个信,叫尤先存老师明天到局里来开个会,商量一下复习的事儿……喂!”
陡然像沉下幽深的冰谷里,一阵透骨的寒气,掠过沈伟的心头,浑身顿时战栗起来。
不知丁局长说了些什么,沈伟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有气无力的回过身去,漫无目的的离开了教育局。  两只脚像灌满了铅,提不动,眼中幻化着考场上的一切,一个声音在叫:“第一名呢?”“莫从车上飞下来了哩!”他凝神注意,一切又都消失了,变成了空白……
多么可怕的现实啊,吹嘘第一名的人竟然落选了,并且还是预选……怎么好做人呢?沈伟满腹心事,专拣人少的地方走。
他低着头,想象着人们将怎样用及其刻薄的语言挖苦他,他将在怎样难堪的气氛中度过这一关……
一阵香气从他地身边飘过。  他微微抬起头,人已走出很远,从背影,他认出刚刚过去的是袁莉莉。  这当儿,袁莉莉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的是揶揄的表情,和夹着几分怜悯。  她的头早已烫过了。  现在城里时兴的样式,左手提着一个坤包。  穿着紫花格子呢外套,白皮鞋……沈伟迅速把头低下去。
有人说,情场失意,会使人在事业上有所建树,自己在爱情上可以说是个失意者,却连个小小的预选也没选上……他不敢想,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儿。  他依然漫无目地的往前走……
一阵金风袭来。  路旁立即落满了许多枯黄地树叶,平添几分萧索之感。  太阳隐去了最后一抹光辉,晚霞如血。  蛐蛐儿在路边的草丛中使劲儿吟唱着。  远处,传来汽车爬坡时的喘息声。  城郊什么人家的公鸡在叫,乡下人叫“送太阳”,那公鸡悠扬的叫声,沈伟这时听起来像报丧一样哀婉。  街道两边的煤炉都敞开了风门,主妇们在忙碌。  饭菜的香味直朝沈伟鼻孔里灌。  偶尔,空中有落单地老鸹惨切的叫着扑闪着翅膀惊惊慌慌向远处飞去。
马路上的人似乎多起来了。  沈伟不敢抬头,他害怕看各式各样的面孔。  他担心有人会啐他一口:“呸!堂堂一中的教师,竟然拿不到一张准考证,丢人,实在丢人。  呸呸!”
沈伟加快了步子,他要离开这些人。  “吱啦!”一辆绷有布幔带拖斗的大卡车停在离他二尺远的身后,他傻站着,不晓得动。  年轻的司机跳下来,骂道:“讨死呀,鸣号没听见?你看你怎么走地路!”不是看见沈伟像个干部,说不准摇把就上身了。  沈伟一看,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又见司机强抑着愤怒扭曲了的鼻子眼睛,他浑身冷汗出来了。
他不敢走大路了。  他吓蒙了。  他向一条小路走去。
“哟!沈老师回来了,祝贺你。  还顺手吧。  ”是周乐在问。  阴差阳错,他竟然走到县人民医院的大门前来了。
“哦……啊,还不知道呢。  ”他迅速折转身,像逃避瘟疫一样往回走,“不坐了,不坐了。  ”
在街上,又遇到了很多熟人,大家欣欣然打探:“咦!沈老师凯旋了,得了第几?”
他只得搪塞了事。  最恼火的是一班班赶晚自习的一中学生。  “沈老师,你回来了,你这次会比王歇老师考得好吧?听说你们打得有赌。  ”
“扯淡!”他大吼道。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他今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平时态度挺好地嘛。
沈伟不明白,几个人说的话,怎么别人都知道了呢?
沈伟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屋里。  老师们大都已经知道他没有预选上,都不去理睬他。  他回学校之前,尤先存他们在地区得到了消息,已经乘坐另外一辆班车赶回来了。  结果是尤先存参加本科进修考试,谢伯瑞和萧劲强参加本科函授考试。  对于预选上了的,地区教育局师训股组织复习一个半月,课让家里的老师们兼。
沈伟饭也没有吃,水也没有喝,斜躺在床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被子上。
阳台对面尤先存屋里人声阵阵,笑语喧哗,几个娇滴滴的姑娘的声音特别响亮,尤先存也还是单身哩……
许校长还是到沈伟屋里来了,问了问情况,就皱着脸皮说:“我说过了的,唵……人不能太狂,太傲,果然吧!谁想到尤先存老师竟然比你考得好?咳……!怎么该在后面添那么一笔,唵,你忘记了张铁生……没有那一笔,也许就取了!今后要注意,手中一支笔,可要谨慎呢!想开点,也许是命……事实上,许多事总会出乎人们意料的……我劝你还是把工作搞好,安下心来,当然,唵,你的工作是没说地!——那事儿,考虑成熟了没有?安个家,有天伦之乐,父互敬互爱,夫唱妇随,对工作对事业会大有好处。  唵,你说呢?”
沈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使劲用毛巾抹脸上地泪,并控制着不让它再涌出来。
小半夜了。  什么虫儿还在“吱吱”地叫,教室里还有人在复习,谁家地收音机还在小声柔绵绵的哼……
烦躁得要命,沈伟走出门来。  天,黑黢黢的,一颗星也没有。  一股冷风吹来,他觉着了寒意。  颈项下意识的缩了缩。  尤先存从那边阳台上转过来,二人相对无言。
沈伟对尤先存不佩服也不反感。  他认为。  尤先存有一套“弱”的哲学。  也许世人——特别是做官的,有一种同情弱者地天性,所以他基本上一路顺风。  坞堡寨和Y镇上的人至今谈论他是全才,因他在这两个中学文科理科都带过。  鬼知道他自个儿做不做得到那些题目!李校长曾告诉沈伟,有人向尤先存介绍过莉莉,莉莉也向他献过殷勤,而尤先存根本没有什么表示。  沈伟曾问尤先存。  他笑而不答。  王歇曾经问沈伟,尤先存水平怎么样,沈伟当时说,合格地小学老师!唉……人家!
沈伟回到屋里去,眼光呆呆的,没有一点精神。  尤先存讲,王歇透露的,沈伟的卷子。  教研室是做为重点点评的,俅主任还亲自检查过,近乎吹毛求疵。  但基础题只扣两分,说作文偏题了。  郑老师和王歇为沈伟争,终于没有结果,有关人士说要从师德八款上面立论。  王歇叫他不要灰心。下次再来……
尤先存出来了,沈伟浑身像火烧火燎样难受。  他“哗啦啦”一声把外面两件衣服撕开了,四五颗钮扣儿飞了出去,他想抓住那颗烦躁、狂暴、愤怒的心,扔得远远的……他气疯了,毫不犹豫地将书架上的书扫到地下,把那几大沓已写的未写的稿纸,一齐塞进火炉里,然后淋上煤油……
砸碎了杯子,摔坏了钢笔。  扳破了墨水瓶……尽力发泄着。  然而难得抵消无能为力的痛苦和身败名裂的耻辱。  望着满地的碎片和狼藉的物件以及发着莹莹蓝光地一晃一晃的火苗,他简直想到了暴殄天物。  它们本是无辜的呀!他脸如死灰一般。  瘫在了楼板上。
他不敢想象他的老师、同学、朋友还有他教过的学生会怎样看他,原来都对他既神秘又钦佩啊……一切都不存在了,化为乌有了,人们不认为他是狂妄、伪君子,那才怪了呢!自谓怀才不遇,这次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吗?尚有何面目见人……人们说,吹得越高,摔得越狠,跌得越重,这话说得不错呀!
恋爱?结婚?天伦之乐?笑得最后地一定是王歇吗?莉莉的选择真是明智的吗?上十年吃的苦,受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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