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府的客人,闹大了只能丢徐府和诚意伯府的脸面。
“瑶儿,你到的这么早?”姗姗来迟的姚雪兰一进礼厅就在寻找书瑶,“嗯,这珠花你戴着多好看。哟,今天怎么还把火火这个小家伙带来了?”
火火在书瑶怀里“吱吱吱”了一声,算是跟姚雪兰打了招呼,引得陈月莹又顿住了脚步,还摆出乖巧文静的模样。她娘每次都千叮咛万嘱咐,在这些公侯夫人面前一定要留个好印象。
书瑶对着滔滔不绝的姚雪兰嘟起嘴:“兰姨,你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都不带个停顿的,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姚雪兰见书瑶这副娇俏的小模样呵呵直乐:“好,好,都是兰姨的错,回头兰姨给你买一套漂亮的珠花做补偿,我见人戴了,可好看。”
书瑶撇嘴,这兰姨真是购物狂,总能找到借口买东西,还“补偿”呢!不过心里暖呼呼的,前世今生,兰姨对她都是像亲生女儿一样。
几个与姚雪兰交好的夫人看到姚雪兰进来,远远地向她招手。姚雪兰看了看徐念儿,对书瑶笑道:“你们小姑娘玩,兰姨过去跟人打招呼。”
书瑶赶紧应了。
念儿她们还没离开,几个南宫府的丫鬟进了大厅,打头的是一位穿石榴红袄裙、大丫鬟打扮的女子,后面跟着的五个小丫鬟,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是一溜儿刚刚开放、还带着露水的粉红色月季花。
大周朝喜爱鲜花。推崇鲜花。许多风俗习惯都与鲜花有关。
比如,女孩子的及笄礼,会用新鲜的月季花瓣铺撒在红地毡上,用月季花装点礼堂,女孩的及笄礼服上也经常绣着大朵大朵的月季花……主人家还会给每位来参加及笄礼的未嫁姑娘佩戴一朵初放的月季。
月季又名月月红,花姿绰约,色彩艳丽,花香扑鼻。更难得的是花期长。开花连续不断,在温暖的南方,基本上四季都能开放。
少女就如同初放的月季那样诱人,及笄礼上大量用月季也是对女孩的祝福:永远美丽。
见丫鬟们捧了月季上来,来观礼的众位宾客啧啧赞叹:大手笔啊!真不愧是大周首富、
皇商世家!
及笄礼上用月季确实很常见,问题是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了,北方严寒,哪里有月季?难得的是那月季还特别新鲜,一朵一朵的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快马从南方送来也要近一个月好吧?
有几位贵夫人忍不住悄悄打听。南宫家这些月季花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她们家也有女儿、侄女在这几个月及笄的。即使价格昂贵,他们也愿意买一些,量少点就是,毕竟女子的一生中,及笄礼只有一次。
南宫家的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是二少爷南宫逸张罗来的,有二十株呢,昨日才送到府里。
“夫人、太太、姑娘们好,奴婢碧青,还请姑娘们集中到这边来,奴婢给您佩戴上新鲜的月季。”穿石榴红袄裙的那位大丫鬟站在礼台下红地毡旁给宾客们行了个礼,扬声说道。
姑娘们都爱漂亮花朵,尤其这个除了梅花没有什么鲜花开放的寒冷冬季,一个个很兴奋地聚了过去。
书瑶将火火交给蓝锦抱着,自己带着紫锦也走了过去。
碧青拿了托盘里的月季,一个个地给来观礼的小姐们戴上,她会询问小姐们的意见,帮她们插在发髻上,或者别在衣襟处。有的小姑娘也会伸手想挑一挑,不过每朵都差不多,也就算了。
轮到书瑶了,无意中,她敏锐地感觉到碧青的手非常轻微地抖了一下。不是她盯着碧青的手看,而是她正自豪地看着那些花儿,偏偏碧青在给书瑶拿花的时候手抖了,虽然别人不会注意到,但书瑶的五感又岂是一般人可比。
顿时,书瑶警觉起来,她突然意识到碧青刚才一直是按顺序取花的,这会儿却是直接取了最靠左的一朵。当然,如果不是书瑶突然加强戒备,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碧青捻起花靠近书瑶:“夏姑娘好,您衣襟处的毛边和绣花真好看,我给姑娘把花戴发髻上吧。”
书瑶笑而不答,她嗅到了那朵花上一缕特别的味道,清香,但不是月季本身的香味。
一手伸过去捻起盘子里的另一朵花,书瑶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碧青的脸,果然,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虽然极快就掩去了,终究没有逃过书瑶的眼睛。“夏姑娘,都一样的,这朵开得更好呢,来,奴婢给姑娘戴上。”
书瑶“嗯”了一声放下手上的花,就在这时,碧青发髻上的镶珍珠金发簪却“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集中到那簪子上。
碧青赶紧将花先放在盘子里,蹲下身拾起发簪很快插好,这才站起身拿起那朵花给书瑶簪上。
书瑶唇角微微勾起:“谢谢碧青姐姐。”
其后,书瑶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最靠边上的那朵花,不管那朵花上是不是有什么,总不能牵及无辜。
轮到慕容芷了,书瑶又是心念一转,呵呵,送上门的机会,就拿这个二妹“冒险”吧,她也不用一直盯在这儿了。
碧青给慕容芷在衣襟上簪好了花,状似无意地抬手拂了拂额前的发丝,朝站在慕容芷身后不远处的小丁氏微微一笑,迅速垂眸,继续给其他小姐簪花。
小丁氏转身回座位的瞬间飞快地朝书瑶这边瞥了一眼,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书瑶暗自一笑,看来那朵花上的清香与这位慕容大夫人脱不了干系了。正好。“好”东西还是留给她自己女儿的好。
及笄仪式很快正式开始。南宫淼是南宫老爷的唯一嫡女,也就是南宫世家嫡系嫡支这一代的唯一嫡女,今日所请的正宾和赞者自然都不是普通人。正宾由皇后娘娘的母亲忠国公夫人担认,赞者则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安平县主。
……
三加三拜之后,当南宫淼身穿隆重的大红色大袖礼衣、头戴繁复高贵的九翠四凤金钗冠面朝宾客窈窕而立,众人都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好美啊!
这位南宫嫡小姐极少参加各种宴会,很是低调。听说平日里去上香什么的都是戴着帷帽或者面纱,所以在这之前,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容。
“哼”,一片吸气声和赞叹声中的一声冷哼让书瑶好奇地转过头,实在是那声冷哼太突兀,又离书瑶近。
发出冷哼的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打扮极为华丽,长得也很美艳,只是此时面上的嫉恨破坏了本来姣好的相貌。
那姑娘身旁的丫鬟小声劝道:“二姑娘,姨娘交代了。您该过去祝贺大姑娘,待会儿宴席的时候。您可千万别板着脸。”
书瑶收回视线,原来是淼姐姐的庶妹,看这样子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南宫淼的丫鬟们领着宾客去宴会厅,当然,那些重要的贵宾自然是由南宫老夫人、夫人等主人家带去主席。
南宫淼很快走过来拉着书瑶的手:“瑶儿饿不饿?我们也去入席吧。吃完宴席我带你去我的院子里。火火,今天有没有乖,来,我抱抱。”
火火一下跳到南宫淼的怀里,乖得不得了。书瑶暗自腹诽,真是一只色狐狸!
除了书瑶三兄妹,火火平日里不愿意给人抱,对跟夏宅亲近的人,偶尔也会“应酬”一下,但都是敷衍敷衍,没一会儿就跳开了,或者吱吱乱叫,什么时候这么乖这么安静了?
书瑶和柯旻一行跟着南宫淼走了,陈月莹很不乐意地对念儿嘟囔道:“你的帖子不也是南宫大小姐亲自下的吗?怎么她都不来招呼你?”
念儿淡淡道:“南宫大小姐会给我下帖子,是看在瑶儿妹妹的面子上,我们徐府同南宫府并没有什么交情。”
“就你这傻傻的样,真没用!一个官家小姐还不如那个市井野丫头吗?”陈月莹气愤地瞪了念儿一眼,“早知道我才不跟你来呢,真丢脸!”
念儿没有回她,陈月莹这种态度也不是第一次了,真不知道准婆婆陈夫人是怎么教导的,又娇蛮又自大,十次带着她,会有八次为了她去跟人道歉。
好在这个准小姑子只比自己小一岁半,等自己嫁过去,她也该嫁出去了。听父亲说那个未来夫君陈文昊倒是个好的,知礼、懂事、上进,今年刚刚考得举人功名,开春也要参加春试了,入一榜可能困难些,但进二榜应该没什么问题。
南宫府有两个宴会大厅,一个招待男宾,一个接待女客,书瑶她们去的自然是招待女客的那个,就在刚才举行及笄仪式的礼厅旁边。
南宫淼拉着书瑶走向第二主桌,就坐在自己身边。很快,刚才那个对南宫淼冷哼的南宫二姑娘也带着慕容芷坐到这一桌来。南宫淼蹙了蹙眉,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个卖豆腐脑的市井丫头也坐到这一桌来,大姐你还真是不怕掉价!”南宫颖冷哼一声。
南宫淼沉着脸,淡淡道:“我们南宫家是卖烧饼起家的,父亲一直教诲我们要记得这一点,不要忘本,皇商也是商,我们也只是商人。莫不是二妹又忘记了?还是不认同父亲的话?要说掉价,瑶儿妹妹可也是嫡女。”
“你……”南宫颖气得差点想掀了桌子,可是,她,不敢。一来今天宾客满堂,她要敢闹事祖母和父亲一定不会轻饶了她,二来南宫家有一点跟真正的官家倒是看齐,就是嫡庶分明。真要计较起来,南宫淼作为嫡长姐,别说只是指出她是庶女这个事实,就是教训她一顿也是正常的。
让她惊奇的是这个长姐一向温和,或者说对她们的挑衅很不屑(当然,南宫颖是绝不肯承认这一点的),每次她和南宫俏背着父亲故意发难,南宫淼都不予理会,最多转身走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桌上的南宫俏和几位南宫家姑娘、表姑娘也愣住了,她们从没想到在府里一向清高、对她们总是淡淡的南宫淼发起火来说话这么狠绝。
她们不知道的是,南宫淼对书瑶、书文可比府里的弟妹、堂弟妹更亲近,而且今日书瑶是她请的客人,南宫颖如此无礼,不是当众打她的耳光?平常不屑于理会她们,还真当她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包子了?
慕容芷看情势不对,这位南宫大小姐不像南宫颖说的那么懦弱好欺,赶紧在桌子下拉了拉南宫颖的衣襟,又若有所指地看了看南宫颖头上的月季花。
南宫颖很快反应过来,忿忿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隔壁主桌上的人也纷纷走进来入座,被围在正中的应该就是南宫老夫人,一脸慈祥的富态,着褐色绣四喜花样的对襟玛瑙扣长袄,手上还抱着一只雪白的蓝眼睛西洋猫儿。
很多大户人家的老夫人会养只猫儿狗儿的,但多是让丫鬟抱着,看样子南宫老夫人很喜欢这只白猫呢。
南宫淼似乎看出书瑶所想,轻声笑道:“这只猫儿叫福宝,是太后娘娘赏赐给祖母的,名字也是太后娘娘起的。呵呵,你不知道,人家都说狗鼻子灵,这福宝啊,鼻子可比狗鼻子灵多了。”
南宫颖又冷哼了一声:“太后娘娘金口玉言,这福宝喜欢有福气的人,所以第一次看到祖母就跟祖母亲近。哼,反言之,福宝不喜欢的人肯定就是灾星、是祸害、是让人讨厌的人。”
南宫颖话音未落,那福宝突然“喵”了一声,从刚坐下的南宫老夫人怀里跳起,直向书瑶她们这桌“飞”过来。
第151章只能是意外(一更)
小丁氏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坐得很远,听到动静时,随着众人一起看向书瑶那桌,在帕子的遮掩下,嘴角浮起冷酷的笑容。
“啊………”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几乎震撼了整个宴会大厅,连隔着一堵墙的招待男子的另一个宴会厅里的客人都毛骨悚然。
在小丁氏耳里,那声惨叫却像是最美的天籁,让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通透了,憋了三年多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小部分!慢慢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三个小贱货!
消息急切地、一条接一条地从那边传来,夹杂着众人的议论:
“是太后娘娘赏的‘福宝’抓坏了一个姑娘的脸”
“完了完了,肯定毁容了。”
“这下惨了,那可是太后娘娘赏的猫儿,抓也白抓了,还敢打那猫儿不成?”
“旁边一个姑娘的手也被抓了”
“倒霉催的,不是说那猫儿最是温顺吗?”
“那猫儿可是太后娘娘亲口给起名‘福宝’,被它抓了还不就是倒霉催的?只能自认倒霉了。”
“哟,是慕容尚书家的大小姐呢”
“得,这要是留下满脸疤痕,连傻子都不会要她了。”
“南宫家的二小姐也给抓了,还好是在手上”
……
小丁氏享受似地听着那些议论,边听边在脑海里反复回味几遍,差点没哈哈大笑……不对……等等……什么……慕容府?……
小丁氏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提起裙子就往那边奔过去,是幻听吗?怎么回事?
原本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夫人叹道:“果真是吓呆了。我就说她怎么半天没反应的。”
小丁氏奔到地方。看着已经晕过去、下巴处一片血淋淋的慕容芷。差点没晕过去,从面无血色的两个丫鬟怀里搂过慕容芷,小丁氏只觉得天要塌了:“郎中,郎中,快找郎中啊!”
旁边的南宫颖靠在玉姨娘怀里,满脸是泪,右手背也是一片血淋淋,玉姨娘看了小丁氏一眼。满含无限的恨意:“别囔了,太医马上来了。”幸好忠国公夫人在这,第一时间就让人去请太医,南宫府的专用郎中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小丁氏突然转头看向书瑶,书瑶和南宫淼两人正低着头小声说什么,发髻上那朵月季还美美地开放在乌黑发亮的青丝间。俩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妈妈都是一脸唰白,小心地将两人围着,眼睛都警惕地盯着福宝的方向。
而“罪魁祸首”福宝正窝在一个丫鬟的怀里,兴高采烈地玩着一朵月季花。
坐在南宫淼另一旁的安平县主一边用手轻拍着自己的心口,一边向她母亲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声音还在发抖:“颖姑娘刚刚还在说福宝不喜欢的人就是灾星、是祸害、是让人讨厌的人呢,话都还没说完。福宝给直愣愣扑向慕容姑娘,颖姑娘吓得想站起来,结果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张着右手就往慕容姑娘那边倒过去,福宝以为颖姑娘要抓它吧,就把颖姑娘的手也给抓破了。幸好玉姨娘聪明,想到福宝是喜欢那朵月季花,让婆子帮着取下花儿给它,福宝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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