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庆忌地车到了。他们欢喜雀跃地迎上前来,到了近处,庆忌才发现他们的甲衣都是最精良的装备,双臂的护甲长及手腕,手上也有护手甲,颈部亦围有盆领护甲,虽在炎炎阳光之下,一个个也毫不懈怠。
庆忌见了心中便有些欢喜:“不管他们功夫如何,起码这军心士气就可用啊。”
众位做将军打扮的公子簇拥着庆忌上前查看他们的装备。至于树下正在准备的野餐。据他们说来,乃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意思,庆忌听了连声赞叹:“诸位公子真是……真是将门虎子,深谙兵法之要啊!”
田猎,春称搜猎,夏称苗猎,秋称弥猎、冬称狩猎,四季皆可猎。田猎中使用最多,也最为考较地就是箭术和驭车的本领,这也是李寒明知对方是吴国第一勇士。仍敢与之一战的原因。因为吴人善步战,庆忌步战就算骁勇无敌,上了战车也未必就能发挥出十分之一的战力,如果这人再有晕车的毛病,吐也吐的七晕八素了,更加的谈不上能战。
田猎是有一定的礼规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要遭人鄙视地。比如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田猎还规定,禽兽跑出所设定地田猎范围之外,就不再追杀,这是取战争中不追杀奔跑的败军之义。射中的禽兽如果伤在脸上、头上,就放掉不要,取“不杀投降之人”的意思;射中的禽兽太小,也要放掉,取不虐幼小之义。
只不过真正遵礼狩猎的人并不多,至少这些公子们平素狩猎是见什么就打什么,还没见他们守过什么规矩,但是这一番不同,既然是田猎较技,就得防备对方挑他们的毛病,所以这些田猎规矩就要重新讲起。
好在这些规矩公子们虽然平时不遵守,但是也都知道,只是一提,他们就心领神会,不必多费什么唇舌。至于更多的规矩,或许他们初习田猎时,教习或父亲也曾提过,却早已被他们忘之脑后了,这时英淘就派了大用场,他虽是破落武士,对这些知识却十分熟稔,说起来井井有条。
这些公子除了燕宇、孙敖等少数几人,大多都不记得这些繁褥地规矩,是以听的很是认真。英淘便对他们讲解田猎时对驾车的规定,驱车奔驰时,战车所扬起地尘土不能飞出车辙之外;马在奔驰之中,四蹄相应,快慢适度,驾驭战车的人不能失了驰骋之节。然后又讲车战时战车如何呼应,驭手如何转动车辆,主车副车如何配合,滔滔不绝讲了半晌,便由庆忌分配每个公子应该担当的职务。
一辆战车由三个人或四个人组成,车上配持戈之士、控弦之士、以及御马者,一辆战车上,御马者要负责战车冲锋的方向,指挥整辆战车兵员的配合与作战,同时自己也要精晓武艺,否则一旦被对方击落,整辆战车就要瘫痪,因此是一车之长。
这些公子们平素围猎图个畅快,大多习的都是射技,对持戈拼杀、御马驱车都不太在手,庆忌仔细询问了每个人擅长的技艺,又互相比较半天,才选出三位懂些驾车技巧地公子来担当战车地御者。
庆忌很注意孟孙子野的反野,今日孟孙子野神采奕奕,看来也很是兴奋,从神情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是主动请缨担当御者地,庆忌虽看不出他是否是孟孙世家派来监视这些公子们作为的人,却仍不敢把如此重任交给他,因此让他担当了戈手,最后选出的三位御者是孙敖、燕宇、和一个叫楚戈的公子。
一切准备停当,庆忌站在当作辕门的一辆马车旁,看了眼踌躇满志的三位御者,扬声大喝道:“诸位公子,在这田猎场上,须象沙场一样。必须严格遵守军将,军令严明,方有取胜之道,从即刻起,我们只有军令,一切唯军令是从,都听请楚了吗?”
“诺!”
“说的对!”
“好!”
“清楚了!”
“什么时候出发?”
众公子一阵七嘴八舌,听得英淘眉毛乱跳。庆忌咧咧嘴,猛地把手往下一劈,大喝道:“出发!”
众公子一闻军令,精神一振,三辆战车上御马的公子呼啸一声,顿时就把庆忌方才地吩咐、英淘方才的解说,所有的“哼哼教导”一股脑地抛到了车后。只见他们手中的马缰疯狂地甩动着,口中叱喝连声,那十二匹良骏受命狂奔。拉着战车象疯了似的狂驰而去。
靠边的一辆战车长长的护轴“砰”地一声撞上了充作辕马的一辆马车。车辕忽悠一下打横向庆忌和英淘扫来,吓得二人连忙纵身跃开,只听稀哩哗啦一阵乱响,车轮辗地小石子嗖嗖乱飞,车上执戟、执弓的公子顿时扔了手中的兵器,紧紧抱住战车上的护柱,车子连颠带跳地飞奔出去,车后尘沙漫卷。扬起一天尘土。
四下里围拢过来看热闹的那些护兵、随从、家奴们,见此可怕威势纷纷抱头走避,待漫天尘土缓缓落下。烟雾袅袅散去,辕门处现出两个灰头土脸的俑人来,他们身躯僵硬,用一双绝望的眼眼看着消逝在远处的三个黑点……
“各位公子!”英淘哭丧着脸叫道:“战车是追不上走兽的,走兽是逃不脱箭矢地。所以我们驱车追赶野兽时,不求快,但求稳。要让车左地弓手易于瞄准猎物才行。还有。这次田猎,是与叔孙氏竞技。因此不只有猎兽的一关,还有较量车战的一关,那时就需要用到车右的戈手。
战车不可各自为战啊,至少也得有一主一副两辆战车相互配合,互为倚角,以免被敌人分而歼之。这次较技只有三辆战车参加,可以设一主车、两副车,驭手要注意舆侧接敌,左右旋转,弓手要注意未接近时尽量发挥弓弩的作用。好了,我们再来一次!”
英淘大步走到前边,左右一指,说道:“这两辆插着旗子的马车,代表的是辕门,田猎时由此进入,不能让车轴刮碰了辕门,如果连辕门都刮倒了,还怎么入场参战?做驭手的公子们还要切记一点,在划定地田猎区边缘会有一排割倒的青草为界,出界即为输,所以不仅要注意观察敌情,还要时刻注意观察路面情形以免出界……”
英淘讲的声嘶力竭,好不容易说完了,庆忌重又下令再次田猎。又是一番折腾,结果一点不见效果。这些位公子们不是跑着跑着就各自为战,就是某辆战车地驭手一时兴起,再度纵马绝尘而去,把副车遥遥甩在后面,根本不管不顾。副车见主车跑了,也不晓得追上去,自顾捡他喜欢的道路冲将下去,仿佛前方有无数的假想敌,杀的兴高彩烈。
英淘站在庆忌身边,目光呆滞,一脸绝望地道:“公子,卑下实在没有能力在十天之内把他们训练成惯于车战的精兵。驭车之术糟糕也就罢了,各自为战不听指挥也也罢了,可是……戈手臂力不足,舞不得戈。弓手箭法奇差,射不准箭,简直乱的一塌糊涂,毫无章法……
庆忌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实力竟然弱到这种地步。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下午还是你来指点他们,我也得弄一辆战车,只要让我熟悉了颠簸,站得稳脚跟,就能发挥出至少八成地实力。呵呵,英淘啊,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尽了力就好。乱拳打死老师傅,没章法说不定也有没章法地好处呢。”
庆忌拍拍英淘的肩膀,笑着安慰一番,然后便向刚刚驱车冲杀回来地那些公子们走去,带着满脸亲切的笑容,向这些汗流浃背的公子哥儿们高声叫道:“公子们辛苦啦!”
满头大汗,脸蛋红扑扑的少年公子们向他望来,有几个有气无力地招招手。
“咳……咳咳……,来来来,诸位公子,罗马……曲阜不是一天建成的,心急吃不了热豆……米粥,眼看着已经晌午了,日头晒得慌,咱们到那边林荫下好生歇息一下吧。”
庆忌此言一出,众家公子放声欢呼,立即盔歪甲斜地跳下车来,奔向谷口的林荫下。“砰”,这个扔下一只青铜盔,后边的家奴忙不迭捡起。“哗啦”,那边解下了甲胄往地上一丢,穿着小衣狂奔着冲向树下的小河,后边的家将又忙着拾起他的皮甲……
庆忌见了大摇其头:“唉,十天,十天功夫怎么可能把这些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训练成真正的战士?今天是头一天,凭着一股子好胜的念头,他们还能吃的苦,再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两天,这些小子就得找出种种理由装病装伤拒绝训练了。这样不行,得让他们觉得有趣,让他们觉得这是一场轻轻松松的游戏,不能再让英淘这么训练他们了,从下午起,还是按我和季孙斯商量好的办法来吧……”
“庆忌公子,快来啊,我带了美酒卤肉,来来来,快来席上坐啊。”燕宇站在树下招手,他脱的倒快,此刻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胯裤,小风一吹,裤裆抖擞,向庆忌热情洋溢地呼喊,庆忌苦笑一声,向这些据地大坐,准备野餐的公子们走去。
第066章 釜底抽薪
叔孙世家里,孟孙子渊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冷笑道:“你看如何,他庆忌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季氏打着他的幌子欲夺你我之权,这才把他捧为上宾,嘿!他在鲁国不过两百亲兵,竟敢夜入我府,以杀恐吓,我孟孙子渊是被吓大的么?我要带兵剿杀庆忌,你意如何?”
叔孙玉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一早从家里来,不曾听到什么消息?”
孟孙子渊瞪眼道:“什么消息,还有什么消息比我家的消息更大?”
叔孙玉淡淡一笑,轻轻叹息一声道:“昨夜,季氏也被人行刺了。”
“甚么?”孟孙子渊呆住,半晌才怪叫一声:“这不可能,决不可能,他疯了不成?如果不是他,难道……难道真有什么别人欲对你我不利?”
叔孙玉呵呵一笑:“子渊兄,你也拿不准主意了,是么?呵呵,连你听了这样的消息,都不敢确定凶手的身份了,试问,你我这样杀到庆忌那里,季氏会相信你的话吗?”
孟孙子渊一窒,叔孙玉又道:“到那时,你扳不倒庆忌,反把自己行刺于他的事泄露了出来,落得个不仁不义之名。”
叔孙玉说到这儿,赞叹道:“姬僚有子如此,真是令人羡慕。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有如此心计、如此迅速的反应,令人叹服呀。你去行刺,我原忖度,他能采取的手段不过有二,一是向季氏告发,到那时,他没有真凭实据,季氏又无决心与你我决烈,既然彼此撕破了脸皮。正好早早逼着季氏做个选择。
如果他不走这条路。那就必然仗着一身胆色,准备应付你层出不穷的行刺袭击了。孰料,他在我鲁国境内,居然敢对你施以这样的报复,仅是这样的话,仍是有勇无谋qi书+奇书…齐书,他偏偏连季府也去行刺……”
叔孙玉说到这儿。仰天叹息道:“唉,我鲁国公卿,谁不知道季氏是他的支持者,如果说是他去行刺季氏。除非把他当场抓个正着,还有谁人肯信?”
孟孙子渊怒道:“依你说来,难道我被他欺上门来,还要忍气吞声,故作不知么?”
叔孙玉一笑:“依我之见,庆忌之计当不止于此,他……必有后着。子渊兄,如果你现在杀上门去,除了自露行迹,可是半点好处没有。”
孟孙子渊疑道:“他还能有甚么后着?”
叔孙玉道:“我已着人去盯着雅苑和季府。如果所料不差,很快就会有消息。”他微微一笑。拈起放在案上的断箭道:“庆忌善用兵,兵贵神速嘛。”
孟孙子渊看见他手上拿的东西,奇道:“子玉,你拿了枝断箭做什么?”孟孙子渊把断箭递给他,从容笑道:“这是昨夜,庆忌亲自送到我府上来的。”
孟孙子渊身子一震,骇然看向叔孙玉。叔孙玉一笑。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述说了一遍,孟孙子渊听地神色一连数变。等叔孙玉说完了,他正要发话,厅口一员家将禀道:“主上,有消息了。”
叔孙玉肃然坐起,一前一后两个普通国人打扮地汉子走进来,叉手施礼道:“卑下见过主上。”
叔孙玉盯着他们道:“说,有什么消息?”
其中一人道:“主上,今日一早,季氏公子赴雅苑接了庆忌,同车驶往东城去了,属下一路跟去,在城门外见季府悬尸悬赏,正在寻找认识死去刺客的人,有一个卖菜的青年认出那刺客是吴国馆驿的御者,季孙公子大喜,立即与庆忌分道,随他府上家将返回去了。卑下受命是监视庆忌,所以舍了季孙公子,追着那庆忌出城,不想他驱车一路向东南而去,目标方向当是尼邱山,车前车后,十余武士护侍,那道条路荒凉,卑下不敢让他发现,只得回来禀报。”
孟孙子渊按捺不住道:“刺客是吴国馆驿的人,这……怎么可能?就算吴人知道我们收留了庆忌,既未发兵、也不行文,便遣刺客行刺我等吗?真是荒谬。”
叔孙玉淡淡地道:“在你眼中荒谬,在天下人眼中未必荒谬。姬光能使一刺客而夺国,又使一刺客险除大患,为什么不能再使刺客对付你我?我鲁国朝野士民皆如此想,这就已经足够了。你想反驳,试问你能说明那吴国馆驿的御者为何成为刺客吗?”
孟孙子渊忿忿地哼了一声,叔孙玉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人,点点头道:“你有甚么消息?”
那人抱拳道:“主上,卑下打听到,季孙公子回府,未几,便领一队人马去吴国馆驿查抄驿馆,拘押使节……”
孟孙子渊一皱眉:“不管如何,持节者代表了吴国,就凭一具死尸,季孙氏便断定是吴人主使吗?”
叔孙氏微微一笑:“季氏没有这样地魄力,如果我所料不差,必是阳虎与他那儿子季孙斯蛊惑,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反悔,不过他虽不杀吴使,怕也不会放了,必然派人赴吴国问责,抢占先机,这样吴人一旦向我鲁国索要庆忌时,他就可以拿吴使行刺的事来搪塞,拖延时间了。”
孟孙氏恍然,叔孙玉又问:“就只这些消息吗?”
那人呆了呆,又道:“是,旁的……没什么消息了。季孙公子把吴使关押起来之后,便驱车赶往东城去了。卑下一路跟随,听他与相识的公子说要去尼邱山下演练田猎之技。还与两位朋友约定今晚去鹤鸣馆饮酒。哦,对了,还说他昨夜送与庆忌公子六个美人,庆忌公子一夜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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