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还是那句话:“我说过的,我没骗你,我只是瞒你。”
东珞擦干眼睛,对着长欢问道:“我要走了。我走了之后,你把解语姐姐放了吧,她一个人在忘川,太可怜了。”长欢只是点头。
“长欢,我曾爱过你,但是我会离开这里,我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东珞看着他,拖着蹒跚的步子,一步步离开了。只留下永夜殿中,红绸翻飞。
长欢就躺在地上看着屋顶,还真狠啊,二十三刀。但是和当年的自己比起来,究竟谁更狠呢?长欢扶着墙踉跄着站了起来,这伤口看着严重,其实根本没有伤到要害,可是疼也是真疼的。长欢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默默地想,当年自己杀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是这么疼?
他的脸不用想也知道该是怎样令人嫌恶的模样,那些纵横在半张脸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但是这些伤口终究是会痊愈的。真正会一直流着血,永远不能好的伤口,是在心上的。长欢看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永夜殿,忽然笑了。
看来他后半辈子,确实是要痛不欲生,形同行尸走肉地活着了,最后,再落得一个孤独老死。
东珞不愿意杀他,就是要让他在愧疚和追悔中渐渐麻木,最后孤寂寒凉地死去。
真正的痛苦应当由心而发,深入骨血,痛入心神,如烙印刻在灵魂深处,直到那痛苦将你的灵魂也扯碎,由内而外,才能彻底毁了一个人。
果真是,好手段。
他忽然又想起了绫诀,他的父王。
当年绫诀死前曾说:“你可知我为何要给你起名叫做长欢?”
因为,他这一生,注定长命,无欢。
◆◆◆
尾声
忘川水绕,彼岸花开。
冥府空中一轮明月,清霜千里如雪。
解语穿着一身白色曲裾,撑着红色的伞,走在离开冥府的路上。她走之前,看着第一次穿上一身黑衣,长发遮半面的冥主问道:“你为何开始穿黑衣了?”
长欢只是漠然地回答:“为了两个人。”
解语笑着道:“我当年与东珞说你此生定是无心,谁想天意弄人,竟也有今日。”
长欢半勾唇笑道:“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谁知昨日过,不会由今日来承受?”
解语怔然,最终笑着离开,徒留身后,冥府风光凄凉如许。
多年后的一日,长欢挑着一盏红绸灯,去了嘉和的坟。
他坐在坟前,看着坟上凄凉光景,忽然道:“我从前没想过你的心思,而今想来,我的确欠你良多。如有可能,下一世我会一一偿还。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我也就带了一壶酒。想来你生前潇洒风流,而今在忘川也十分寂寞。”
长欢将罗浮春洒在墓前。
“我会常常来看你。前几日绛朱来了书信,说他要回来了。他那么伶俐的人,你听他说话想必也不会觉得无趣了。”
长欢一个人站在忘川上,三途河上奈何桥,多少幽魂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而今永夜殿中只有他一个人,本就是建在水上的宫城,只有一个人之后愈发寒凉。
“我最近想去北荒看看,回来再来看你。”
长欢挑着灯离开。
他到北荒的那一日,正赶上北荒灯节。
热热闹闹的,满城的花灯里,火树银花不夜天,含羞带怯娇颜,情人成双,互诉衷肠。
忽而一阵风吹过。
一盏花灯落到了长欢的面前。
是小巧的红纱灯,十分温暖的模样。
长欢弯身,将红纱灯拿起,笑着正要交给身前的人,笑容却僵在面上。
东珞立在他面前,目光幽幽,面上几分惊诧。
二人诧异地对视,目光中,不知是蕴藏多少年兜兜转转,爱恨难言,不知今夕是何年,只知那些年山河海川,岁月尽老。
“你的花灯。”长欢弯起唇角,笑道。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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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