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渔船从远远的地方驶过来,就能听到号子声在回响。艄公摇着船橹,在放声的唱歌,当他们从慕容姐妹的前面经过的时候,更是如此。慕容姐妹虽然用面纱蒙着脸颊,可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够猜出她们其实是美丽的女人。对待美丽的女人,所有的男人都是同样好客的,这些渔夫也不例外。尽管他们的歌声并不好,可是却能够清晰的品尝到那股快乐的味道,说实在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声的歌唱了。
船队越过巢湖以后,驶入了肥水,这是巢湖通往庐州的河流。水面慢慢的收窄,船队逆流而上,速度更慢了。肥水两边的河岸,都长着郁郁葱葱的杂草,有的比人头还高,站在船上根本看不到杂草后面的动静。就算是不懂得军事的慕容姐妹,也都有点担心,如果有人埋伏在河流的两侧,伏击他们,鱼多均的船队肯定会全军覆没的。然而,奇怪的是,肥水两岸并没有埋伏的敌人,看鱼多均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担心。
慕容初丹好奇的问道:“庐州是你们鹰扬军的地方吗?”
鱼多均摇头说道:“不是。”
慕容初丹诧异的问道:“那为什么你们可以从庐州通过?”
这个问题,鱼多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皱皱眉头,欲言又止。
庐州是保信军的地盘,这是毫无疑问的,庐州的城头上,飘荡着保信军的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唐”字,肥水围绕着庐州,当然也是保信军的地盘。事实上,庐州保信军在贝礼翊死了以后,剩下的两个军头,唐千铮和鲜于赫,分别带领各自的部下,分别盘踞在庐州、和州,他们并没有投靠鹰扬军。
鹰扬军能够从庐州下面平安通过,当然不担心遭受保信军的攻击。事实上,庐州的保信军,对鹰扬军的船队熟视无睹。*不久以后,他们就可以看到庐州的城廓。如果他们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和城头上的保信军打声招呼。甚至,如果在庐州的附近,遇到水位过低的情况,船队不得不请纤夫的话,他们还能从庐州请到几百名的临时纤夫。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保信军和鹰扬军的关系好?
当然不是。
保信军和鹰扬军的关系,目前处于非常暧昧的状态,友好是肯定说不上的。贝礼翊杀死了林度,刘鼎又杀死了贝礼翊。唐千铮和鲜于赫,对于林度的死,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其实是非常担心刘鼎对他们不利地。尽管杨行密在巢县厉兵秣马,专心对付着两个家伙,可是他们两人的表现,还是比较强硬的,就是绝对不愿意投靠鹰扬军。
保信军不敢惹鹰扬军?
似乎有点像。
保信军最大的后台,就是淮南军。现在淮南军内讧,自顾不暇。当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理睬他们。在这样的背景下,保信军当然要小心谨慎一点,夹起尾巴做人,以免被鹰扬军找到直接攻打庐州的借口。事实上。鹰扬军已经攻克了盛唐县,控制了整个寿州,寿州城也被鹰扬军包围起来了,鹰扬军属下地杨行密部队。一直都驻扎在庐州南面的巢县,对庐州施加压力,其实此时此刻地鹰扬军,其实已经对庐州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如果庐州的保信军有什么不规矩动作的话,鹰扬军完全可以在攻打寿州之前,将庐州首先拿下来。
在这样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庐州地保信军当然要小心翼翼。不想惹事。他们其实在庐州的城头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鹰扬军正在向寿州前线输送物资。如果他们这时候出击,的确可以将鹰扬军地所有物资据为己有。相信鹰扬军未必会拼死抵抗,但是,在他们抢夺物资以后,等待他们的,必定是鹰扬军铺天盖地的反击,如果他们还想多活一段时间,那就只有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想必唐千铮正在约束自己的部下,千万不要打鹰扬军的主意。
鱼多均认真的想了想,慢慢的说道:“他们不敢打我们。”
慕容初丹奇怪地说道:“为什么?”
鱼多均自豪地说道:“因为我们比他们强大。”
慕容初丹的汉语带着一些怪怪地语调:“你们强大,强大到他们根本不敢冒犯你们?”
鱼多均傲然说道:“当然如此。”
慕容初丹指着远处渐渐露出轮廓的庐州,慢慢地说道:“但是他们有很高很大的城墙,你们能够攻进去吗?”
鱼多均笑着说道:“城墙没有什么用,我们随时都可以攻进去。”
意识到很有可能要提到黑色火药,这是鹰扬军的最高机密,是万万不可泄露的,鱼多均于是改变了话题,微笑着说道:“反正,他们不敢惹我们就是了。*他要是惹了我们,等于自寻死路。”
他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说过这么自豪的话了?在以前清淮军的时候,清淮军的战斗力并不强,他绝对不敢说谁不敢前来招惹自己,更不敢说别人惹了清淮军,就是自寻死路。但是现在,他敢公开扬言,他敢公开的保证,保信军是绝对不敢主动招惹鹰扬军的。保信军如果主动招惹鹰扬军,等待他们的,绝对是立刻灭亡的下场。他们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可能葬送自己。
哪怕是疯狂的淮西军,也不敢正面招惹鹰扬军正规军,只敢采取小偷小摸的行为,用以命换命的最原始手段,袭击鹰扬军的普通民众。如果他们招惹鹰扬军的正规军,等待他们的,必定是残酷的反击。即使他们招惹的是鹰扬军民众,他们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鹰扬军有信心,有能力,将淮西军从中原大地彻底的抹掉。完全消灭淮西军,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这,就是鹰扬军的实力。
这,就是清淮军永远都比不上鹰扬军的地方。
他鱼多均能够成为鹰扬军的一员,是最值得高兴和自豪的事情。
慕容初丹却没有体会到鱼多均的复杂感情,好奇的说道:“要是惹了你们,你们会有什么反应?你们都是听刘鼎的吧?”
鱼多均傲然说道:“他们不敢惹大人的。”
惹刘鼎?
保信军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
慕容初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默不语。
慕容初彤忽然说道:“那么,庐州的保信军不敢惹你们,汴州的朱全忠呢?他敢不敢惹你们?还有太原的李克用,凤翔的李昌符,长安地朱玫。他敢不敢惹你们?”
鱼多均笑着说道:“这些问题,还是你们见到大人以后才问吧。”
慕容初丹紧追不舍的说道:“你们大人真的是黄巢的儿子么?”
鱼多均笑着说道:“有关大人的问题,你们还是直接问大人的好。”
慕容初彤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如果刘鼎真的是黄巢地儿子,为什么会到来寿州呢?”
鱼多均还是笑着说道:“这些问题,只有大人才能回答。”
不知不觉间想起当日在寿州的情景。鱼多均也觉得奇怪,刘鼎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寿州。这的确是个谜。但是鹰扬军上下,都没有意思追究这个谜底,对于他们来说,刘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一切都足够了。刘鼎的过去。他们并不关心。他们最关心地,乃是刘鼎带领他们继续前进,继续取得胜利。
鱼多均越想越是感慨,语调沉重的说道:“当初。我们一行人逃出寿州,周围都是淮西军,根本不知道应该逃向哪里才有活路。*幸好大人及时出现,带领我们脱离了险境,还找到了复仇的道路。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全部死掉了,哪里还有机会回来啊?唉。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现在地寿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慕容姐妹也十分好奇。
寿州。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刘鼎现在,又在忙碌些什么呢?对于自己的到来,他会不会欢迎呢?
船队到了庐州西北方的肥水转弯处,水位太低,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卸货!”
鱼多均下达命令。
所有的船只,都慢慢的靠岸卸货。
卸下来的物资,不但有粮食,还有几百辆的独轮车。
在水面上,船只是运输地主力,在陆地上,这些独轮车则是运输地主力。
独轮车又叫手推车,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传说三国时期诸葛亮设计的木牛流马,其实物就是独轮车。鹰扬军没有足够地战马,也没有足够的牛、骡、驴,所有地牲畜基本上都要用来从事农业生产,独轮车也就成了路上运输的主要方式,舒州和宣州都有大规模的手推车工场,每个月都可以制造数百台的独轮车。
刘鼎在看过手推车以后,提出了一些改进的建议,马冰蝶根据刘鼎的建议,改进了手推车的结构,使得它的运输量更大,更加方便操作,也更加的坚固耐用。但是手推车的运输量毕竟有限,和船只比起来,相差太远了。这一个船队的粮食,至少需要来回五趟才能完全的装载完毕,这还要在独轮车没有损坏的情况下。
忙碌了几个时辰以后,五百辆手推车都全部装满了粮食物资。鱼多均就带着他们出发了。从庐州到寿州的道路,其实不好走,被淮西军糟蹋过以后,坑坑洼洼的,更加难走。淤泥松土又多,独轮车一不小心就陷到里面去了。以前顾仁瞻主政寿州的时候,注重于劝课农桑,鼓励耕织,对于道路建设却不是很热衷。这当然有军事上的原因,要是道路全部都修成了康庄大道,那敌人的进攻就更快了。对于当时的清淮军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道路曲折难行,独轮车队伍在缓慢的前进着。很快,他们就发现在自己的西方,同样出现了长长的手推车队伍。这是从舒州等地运输物资过来的后勤队伍,他们大多数都是自发组成的,有老有少,甚至有才会走路的小孩。其中有很多来自安州、黄州、蕲州的百姓,他们将粮食等物资捆绑在手推车上,从遥远的后方一直送到寿州的最前线。
从运输的成本和效率来讲,这样的运输方式,并不是鹰扬军所提倡的,但是,愤怒的民众,迫切需要发泄内心的怒火,他们觉得用手推车也能够消灭淮西军。同时,他们到寿州前线来,也是准备要淮西军的好看的。在推着独轮车的队伍中,有不少的壮丁,他们将粮食送到寿州前线以后。将会组成壮丁队,参与对淮西军的攻击。鱼多均等人都自发地停下来,让这些愤怒的民众率先通过。
站在一道土坎的上面,鱼多均感慨的看着四周,这同样是他们熟悉的土地。当初他在清淮军的时候,曾经多次在这片土地上巡逻。他看似沉默寡言。其实是很细心地一个人。他很快发现,周围的原野。至少已经丢荒了三年地时间,有些杂草都长得比人头还高了。换句话来说,他们在离开寿州以后,这里的田野就再也没有人耕种过。或许,这里的田野主人。都被淮西军杀害了。
忽然间,负责警卫的鹰扬军发现了异常,他们看到不远处的杂草里面出现了几个小孩子佝偻地身影。他们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野兽。结果仔细一看。原来是活人。这几个小孩的发育,严重营养不良,以致根本无法直挺挺的站起来,只能像个小老头一样,佝偻着身体,皮肤又脏兮兮地,以致被误认为是野兽。
“大人。还有活人。”
警卫队长惊讶的叫道。
鱼多均走到前面去一看。是的,的确还有活人。在这几个野兽一样的小孩子的背后,还有十几个眼光呆滞的成年人。他们地衣衫都已经完全破碎。甚至连要害地地方都无法遮蔽。他们同样佝偻在草丛的当中,麻木不仁地看着前面的鹰扬军。如果他们躺在草丛里,别人一定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深夜突然走出来,简直会以为他们是鬼魅呢。
鱼多均知道他们是寿州当地地难民,不知道是怎么逃过了淮西军的屠杀,幸存了下来。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严重缺乏食物,才会导致长得如此奇怪。然而,只要是他们还活着,鹰扬军就有责任让他们活下去,让他们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寿州的未来,还得依靠这些人的努力。
他轻轻的摆摆手,让警戒的鹰扬军将武器收起来,以免惊吓到他们。果然,那些惊恐的人群,神色稍微显得安定了一些。那几个严重发育不良的小孩,都看着鹰扬军身上的干粮。警卫队长招招手,让大家将身上的干粮都解下来,送给这些小孩子。结果这些小孩马上抢过干粮,拼命的往肚子里塞,要是觉得太撑了,他们就低头喝旁边水渠里面的积水,一点都不觉得脏。
慕容姐妹觉得胸口很闷,很堵,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鱼多均大声的说道:“我们是鹰扬军!”
那些难民似乎没有听懂,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过鹰扬军这个名字。
鱼多均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们是顾大帅的部队,现在又回来了。”
那些难民终于听懂了,呆滞的眼神渐渐的有了变化。他们当然知道顾大帅是什么人,那是整个寿州地区民众最拥戴的人。听说眼前的队伍居然是顾大帅的队伍,这些惊恐的人们,立刻变得无比的兴奋起来。他们跌跌撞撞的走上来,和鱼多均等人拥抱,眼泪不断的从干枯的眼眶里渗出来,这种劫后余生的重逢,然不少人都潸然泪下。
慕容姐妹急忙向后退开,同样觉得眼眶湿湿的,幸好有面纱蒙着,否则她们就要找个地方擦眼泪了。
鱼多均被几个难民团团的抱着,久久不能松开。
那些难民都用尽最后的力气,牢牢的拥抱着带给他们希望的人。他们终于相信,三年的苦难日子,将要结束了。
良久,鱼多均才有机会挣扎出来,抹掉眼角的热泪,朗声叫道:“兄弟们,我是昔日清淮军的队正鱼多均,现在!我们杀回来了!所有的淮西军,都已经被我们包围在寿州,我们很快就会将他们彻底的歼灭!我再次告诉大家!你们不用躲藏了!你们安全了!听到了吗?从现在开始,你们安全了!你们可以回去自己的家乡,过正常的日子了!”
或许是幸福来的太过突然,那些难民都面面相觑,良久,他们才最终确信,鱼多均没有撒谎!他们的确不用继续躲藏了,的确不用担惊受怕了,的确可以回去自己的家乡了!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无恶不作的淮西军,也要被歼灭了。
鱼多均向后挥挥手,送给他们五麻袋的粮食,每人一件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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