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门内,骆佳良腰里扎着围裙,甩着手里的水。身后的厨房里热气弥漫,菜香饭香交杂着飘了过来。
“航航到了呀!”他的脸庞很大,眼睛很小,笑起来眉眼全挤在一块。
“姐夫好!”诸航叫了声,把手中提的一个礼品袋递过去,那是晏南飞硬塞给她的。
“在外那么辛苦,干吗乱花钱?姐夫家都有的。”骆佳良嗔怪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诸航,“我家航航乍这么瘦呢?”
“呵,这是骨感美。”诸航不自然地摸摸脸。
“美这个词和你无关,请别乱用。”骆梓然板着个小脸,换鞋,进屋。
“怎么这样和小姨讲话?”骆佳良瞪了梓然一眼,给诸航递上拖鞋,“盈盈,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他温柔地转向妻子。
诸盈混乱地看着他,那神情像看着个陌生人。
“姐有点不舒服。”诸航小声道。
骆佳良皱起眉,进厨房关了炉火,“那快进屋躺着去。银行工作压力太大,神经整天紧绷着。”他去揽诸盈的腰。
诸盈突地一缩,“不用管我,你把航航和梓然照应好。”
“知道,他们重要,你也重要。”骆佳良笑眯眯地,先去拧开卧室的灯,铺好床,把睡衣递到诸盈手上,“你上床,别忙睡,我炖了排骨竹笋汤,给你盛点。”
“我没有胃口,你出去吧!吃好检查梓然的作业,让航航进来和我睡。”
骆佳良叹了口气,“其实你不用这样拼,奖金少拿一点没关系,我会赚回来。航航出国的学费不是有了吗,房子,咱们等这儿拆迁,不急,反正梓然还小。”
“两个孩子都在外面,你别说些有的没的。”诸盈躺平,闭上眼睛。
骆佳良呵呵笑着,转身出去。
外面两人,也不用筷子,已趴在桌上用手捏了起来,像比赛似的,嘴巴塞得鼓鼓的。
骆佳良一人一巴掌,把两人推了去洗手间洗手。
“姐夫,你最近工作怎样?”吃了大半饱,诸航才有空抬起头。
骆佳良在给两人剥虾,一口菜都没顾上吃。“姐夫还是老样子,开不完的会,出席这样那样的宴请,安排好职工的劳保与福利,有人生病了去看望,领导出差得订票。。。。。。呵呵,我就是一单位的管家,没啥成就却忙得象个酡螺。”
“姐夫谦虚了呀,你这工作可是很讨人欢喜的,有没有小MM暗恋你?”诸航鬼鬼地挤挤眼。
骆佳良嘿嘿地指指自己,“我这样子暗恋别人还差不多,谁暗恋我,眼睛有毛病。”
“那姐夫暗恋上谁了?”
“你没问题吧?”骆梓然冷冷地插了进来。
“乍讲?”诸航好谦虚。
“爸爸有妈妈了,需要暗恋吗?”骆梓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非常轻蔑。
“难讲,爱情如同发神经,搞不清什么时候会发作。”
“我爸爸又不是某人,他很正常。”
“某人是谁?”诸航狞笑着问。
“我这辈子不管是暗恋还是明恋,都给了盈盈。呵呵,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骆佳良把虾沾上酱汁,一人嘴巴里塞一只,成功堵住两人的嘴。
诸航嚼着鲜美的虾肉,她从骆佳良憨笑的面容上,真找不出说谎的痕迹。或者讲,他是个中高手。
饭后,骆佳良就催她洗澡进卧室去陪诸盈。她想装模作样偷看下梓然的作业本,被梓然用生命威胁,她摸摸鼻子,没进梓然的小屋。
顶着一头湿发,小心翼翼推开卧室的门,发现诸盈没有睡,眼睛瞪着天花板,在发呆。
她走近,在床边坐下,用大毛巾擦拭着头发。
诸盈幽幽地把目光转向她,直勾勾地盯着。
“姐?”诸航讶异地唤道,姐姐的眼神很怪异。
“航航长得真快,我还记得你刚会走路,抱着我的两条腿,跟我要糖糖吃。”诸盈眼中一柔,坐起,接过毛巾,轻柔地替诸航擦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诸航不好意思地笑,“我小时黏姐姐呀,你放完假回校,我都会哭着追上半里路,要妈妈哄很久才作罢。”
“妈妈讲你梦里都在喊姐姐。”诸盈手僵在半空中,眼中慢慢地浮出一团热气。
“同学都羡慕我呢,她们是独生子女,我比她多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姐姐。”诸航撒娇地依进诸盈的怀里。
“调皮!”诸盈宠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航航,乖,努力把雅思考试过了,早点出国,能有机会留在国外就留吧!”
“不要,爸妈年纪大了,我要照顾他们。”
“我会照顾的。”
“这也是我的义务,何况我会想姐姐、梓然还有姐夫。”
诸盈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姐姐不想你留在国内呢?”
“为什么?”诸航愣住。
“你不听姐姐的话?”
“不是。。。。。。”
“别问了。来,躺下,让姐姐抱着。姐姐有点冷。”
诸航眨眨眼,听话地钻进被窝中。诸盈熄了灯,温柔地伸过手臂,将她揽进怀中。
她有点害臊,真的,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这样被人抱过了。她自小就野,别人碰不得,除了姐姐。但七八岁后,她觉得她长大了,姐姐抱她,她会难为情,于是就找理由躲开。
今夜的姐姐仿佛特别柔弱。与其说是姐姐抱她,不如是说她是姐姐的一个支点,抽开,姐姐就站立不住。
姐姐的怀抱很软,有股暖暖的香气,她没抵挡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里,被一声尖叫吓醒。
诸盈不知做了什么恶梦,眉头痛苦地蹙着,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沽沽流下,身子哆嗦个不停。
她大声叫着姐姐。
诸盈睁开眼,一把抱紧她。
“姐,没事了,那只是个梦。”
诸盈上下牙打着战,“航航,航航。。。。。。”
“我在的,姐姐!”她轻拍着姐姐的后背,喃喃低哄。
诸盈到天明,再没敢合眼。
诸航睡到自然醒,起床时,屋里只有她一人,梓然上学去,姐姐和姐夫都上班了。她的早餐和午餐,骆佳良用不同的便当盒装着。诸盈留了个条,让她去雅思报名处看看考试时间。
诸航是准备出门的,她要和莫小艾见个面,还要去大杂院把自己的行李给取过来。
莫小艾早晨有课,两人约好下午在必胜客见。她带了身份证,先去了雅思考试报名外。
办事人员友情提醒,圣诞、新年和春节都快要到了,你能静下心来准备考试吗?
整个怀孕期间,她一边准备雅思考试,一边在研发她的游戏软件,只丢开一个月,捡起来应该很快。
报好名,就坐车去大杂院。
她想好,行李先寄存在莫小艾那里,等她找到租处再拿走。
大杂院的门永远都是一半开着一半掩着,谁进来,那门就吱呀呀地叫着,比门铃还管用。邻居们都出去忙活,院中只几个老人在。
她礼貌地招呼。
老人们热情地围上来,“今天怎么过来了?”
“呵,我来看看奶奶们。”
“宝宝呢?乍没带来?”老人们有点小遗憾,“像你还是像他爸爸?听说是个大胖小子。”
“听谁说的?”她怵着。
“你老公呀!”
她笑得像哭,“他。。。。。。什么时候来过?”
“大前天,来把房退了,你的东西装了两大箱,一个小军官扛走了。我们问起你,他说在家带孩子。瞧他多体贴,多会疼人。”
“是呀,是呀。。。。。。”很疼,心也疼,头也疼。
首长吃错药了?一个旧笔记本,几本书,一床被,要了干吗?
正文 16,鸿雁于飞,肃肃其羽(四)
没有困意。
卓绍华站起身,走房。感冒的病毒来势汹涌,他只得与小帆帆隔离。才一个多月的小人儿,也会别扭,被唐嫂抱去睡,唔唔呀呀的,极不情愿。
几个房间的灯都熄了,寂静让黑夜显得更深更沉,天空那么贴近,密布着晶亮的星星。与星星相应和的,是散落在院角的低矮的路灯。灯光柔弱,渐渐洒了一院。
灯光里,他看见有扇门没关好,是诸航睡过的客房。他傍晚的时候进去过,想把大杂院带回来的几件东西下,身体有点发低热,没有心情,他站了站,便出来了。
比较而言,她比他潇洒。
“向尊敬的首长汇报:我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从本日起,我将撤离到后方。敬礼!良民诸航!
这张纸条压在书房的电脑下方,在留言的未端还真的画了一只敬礼的手臂。
他盯着那纸条,咽一口气,觉得胸口在膨胀,像困在无窗的车库里,有缺痒的感觉。
手机关机,然后找不着第二个可以联系到她的人。
他把纸条揉成了一个团,又慢慢展开。
他带了勤务兵去大杂院。
房东还记得他,忙着问诸航生没生,生的是小子还是姑娘。他回答着,眼睛盯着紧锁的房门。
从房东的话语中,他确定诸航没有来过这里。
“诸航想拿点东西,我。。。。。。忘了带钥匙。他不动声色地撒谎。
“我帮你开门。房东热心地打开门,开了灯。
他没让勤务兵进去。
这个租处他进来过一次,就是个临时落脚点,一切都以简便为主。电脑在,书也在。他的心轻轻叹了一声,缓缓落地。
原来,他在紧张着、慌乱着。
他紧张真的失去她所有的消息,他慌乱。。。。。。
胸腔嗡嗡轰鸣。
信手拿了把书翻翻,发现竟然是计算机专业的博士班教程,厚厚的《英汉大词典》,搁在掌心很沉,雅思考试的各项资料,这儿一摞,那儿一堆。
佳汐是七月过世的,他知道诸航的存在是八月初。他没有对诸航提过,在决定和诸航见面时,他已经暗中观察了她半个月。
他找了辆旧车,穿便装,早晨来,晚上来。
八月,北京的天气像蒸拿房,闷热无比。
他没见过那么勤奋的孕妇。早晨五点,多少人趁着清晨的凉意抓紧睡眠。她一件宽松的T恤,大大的中裤,坐在井台边,她一手握着书,一手在注满井水的盆中嬉戏。
井台湿漉漉的,院中的丁香在晓风里,抖落夜露,颤颤地绽开花苞,送来一缕缕香气。
她小声地读一会,便闭下眼,默诵几分钟,接着,再继续。累的时候,她伸个懒腰,低头拍拍高耸的肚子,说道:“知道了,你很饿,一会就去吃饭。
傍晚来时,她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手指在键盘上如闪电般按个不停。她专注得连小孩在身后贴纸条,都不知。
他看了她半个月,相处了三个月,天天在眼前晃悠的一个人,忽然不见,他只是有些不习惯。
电脑和书放在一个箱子里,另找了一个行李箱放衣服。
她的衣服。。。。。。。还真是不讲究。
佳汐是个生活品味非常精致的人,用的护肤品,化妆台上摆得满满的,另外还有两个抽屉搁着。有一个大大的多屉柜,专门放她的亵服。里面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什么出名的品牌都有。卧室里专门为她建了个更衣室,她穿的成衣都挂在里面,像个小型的专柜。
不知诸航以前是什么样,怀孕的她衣服数目不会超过双数,大部分是宽松的运动服。所有的衣服洗净后,团了团,全塞在一块。
大概没人会想到,他在那个小屋里,弯着腰,把她所有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地重新叠好,再整洁地码在行李箱中。
勤务兵看了下腕表,首上进屋一个半小时。
她也许不在意那些衣服,但是书和电脑,对她非常重要,他想她房东会告知他来过,那么她必然要主动和他联系。
犹豫了几分钟,他打开她的笔记本。这种行为不算君子,那又怎样?他想多了解她一点。
开机没有密码,电脑维护得不错,速度非常快。
哈,他笑了。
这只是个幌子,当你试图*她的电脑内部,笔记本死机。再开机,电脑黑屏。看似机器题目,实在这就是她的保护层。
用最简单的假像掩藏真正的秘密。
成立网络奇兵以来,他对黑客们有了很多了解。
假如把网络比作江湖,在这个江湖上,能人侠客层出不穷。
谢朝霞,网名:老毒物,号称南帝。是中国黑客武林的鼻祖式人物,中国黑客十年,谢朝霞做了十年的黑客。北丐:万涛,网名:老鹰,在中日黑客抗战、印尼排华战争、中美黑客大战、反*战争,均有他的人身影。中神通:小榕,这人是黑客中的旷世奇才,自学成才,自创独门特技,行走江湖多年,攻无不克,鲜逢敌手,追随者甚众,成为一代宗师。
只是这些大侠现都已开始从良,做起正经八巴赚钱的行当。
于是,江湖中,新人脱颖而出。
真正的江湖高手,不是指打败天下无敌手,而是当别人侵犯时,他可以在转瞬之间,将自己保护得固若金汤。
诸航,他默默重复这个名字。重复一次,便觉韵味无穷。
书房桌子上的手机呜呜地震动了两下,这时候还有人发短信?
他是漠视短信这个产物的。总觉得发短信是那些无法当面表达自己的人才做的事。学生找他咨询课题,可以发邮件,可以在课堂上发问,假如发短信,他自动忽略。他与同事间的联系也是,有事讲电话,从不用短信来代替。
“今天是我生日哎!
是成玮,发错号了?但他想了想,还是破天荒地回了下:“生日快乐!
“一年只有一个生日,还有二个小时,我就三十岁了。三十,多么可怕的数字。你能出来下吗?
他再次怀疑成玮发错号码了。
“对不起,我要带帆帆休息卓绍华!
“那我去你家,带上蛋糕和红酒,你只要给我预备烛炬就好了。
卓绍华双眉一敛,号码估计没发错,成玮要不是喝醉就是梦呓,他把所有的短信删除,关机。倒了杯温水,咽下两粒感冒药,上床休息。
明天中午,他坐军用飞机去兰州。
隔天早晨,刚起床,就听到吕嫂在院中和人讲话。
成功慵懒地倾倾嘴角,拾级上来,“早!
“有事?他有些诧异,七点刚过一点,成功这人可是只夜猫子。
成功飞快地朝里瞟了一眼,“今天我休息,想着上门给你赔个不是,固然我不知是不是我的不是。
“你在绕口令?
“你那天在医院给我脸色看,我挺委屈。
他失笑,“你什么时候这般敏感了?帆帆生病,我有些着急而已。这两天事又多,今天还要出差,不然早约你了。
成功耸耸肩,“好吧!不过我很有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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