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
贞娘连连摇头,对着郭业再次盈盈一个欠身道了个万福,兴许是因为郭业的这番诚挚言语而生受感动,嗓音都有些颤抖地喊道:“郭小哥毋需再为奴家奔波此事,奴家完全是自愿的。徐老东家给的卖身银子委实不少,省着点花,够奴家这辈子的吃喝了。而且……”
贞娘突然面带凄色,花容些许色变地垂下了头,带着有些悲苦的音色说道:“如今奴家已然丧夫,孤苦伶仃一个人,没有了依靠。郭小哥对奴家有大恩,而且老太爷和老夫人对奴家也是极好,奴家投身郭府为下人是心甘情愿的,也算是找了个好归宿,至少不会在外头饿死冻死,不是?”
说到这儿,贞娘稍稍顿了一下,说道:“再说了,奴家并非陇西人氏,只是远嫁到此,根本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此地。如今能够在郭府当个管家,也是一番福气。还望郭小哥成全。”
听着贞娘这番娓娓道来之话,郭业听出来了,这小娘子是铁了心要在郭家扎根了。一是给自己找个有吃有住的稳定居所与归宿,二嘛就是为了报答自己多次相助的大恩。
最后连“还望郭小哥成全”的话都讲了出来,自己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真的因为不忍心她为奴,而将她赶出郭府,在街头流浪或者让这么一个纤纤弱女子在外头继续受泼皮无赖的欺辱吗?
那这就不是帮她,而是在害她了。
当即郭业也就不再多言,相反他刚才听到贞娘话中提及,她并非陇西人氏,而是远嫁到此给滥赌鬼胡皮的。
那么郭业就很好奇了,贞娘到底是哪里人氏,当初怎么就会那么没眼光,非要嫁给胡皮这样的人渣,而且是不远千里迢迢的远嫁。
按理说,以贞娘如此出众的姿色与美貌,想要在她自己当地找上一门好亲事并非是一件难事啊?
这一切,都令郭业心中的八卦精神如团团烈火般,熊熊燃起。
郭业刚想开口询问,突然出不远处徐徐走来四个人,前面走得两人是自己的爹娘,而陪伴随行的后面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小妹郭小蛮,另外一人足足亮瞎了他的狗眼。
竟然是自己那位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不过感情方面却有些升温的妻子——吴秀秀。
四人缓缓朝这边走来,而且目光纷纷对准自己和贞娘这边。
隐约中,郭业看着小妹手指着自己这边,依稀听到她叫嚷着:“嫂子,你快看,我哥哥也在此呢!”
而吴秀秀居然非常融洽地牵着郭小蛮的小手,对着母亲郭柳氏咬着耳朵,而且一边咬耳朵一边朝自己这边瞅来,看她轻声细语的嘴型,郭业大概猜出了什么意思。
好像是在说,公公婆婆,您看,儿媳没说错吧,咱们家大郎真如坊间流言所传扬的一样呢。
我靠!
郭业心里没来由的一揪,难道吴秀秀这小娘皮在跟自己的爹娘告状?
但是,
她吴秀秀和自己的事儿,别人不清楚,难道作为当事人的她还不清楚吗?
哪怕小哥就是在外面沾花惹草,这状你也告不着啊,这是什么情况?
郭业脑中的问号刚清除干净,这下又开始泛起疑惑了,吴秀秀今天一反常态,貌似以贤妻良媳自居,这不科学啊!
第144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
“呀!”
贞娘顺着郭业的目光回过头去,赫然也看见了正慢步而来的郭家老两口等人。
猛然惊呼一声之后,贞娘连连跺脚自责道:“奴家准备给老太爷他们房中送过去糕点的,谁知跟郭小哥这么一聊上,竟然给耽搁了。奴家这就忙活去,郭小哥恕罪则个!”
说完,从长廊边儿上的大石头上抄起长条木盘托于手中,急急扭着细柳臀腰朝着郭业的反方向离去。
郭业见着爹娘过来,满脸笑意地上前迎去向二老问了安,而后习惯性将小妹郭小蛮轻轻拉扯拽到自己怀中,摸了一把她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最后才冲二老旁边的吴秀秀点了点头示意问好。
谁知对面的吴秀秀竟然大大方方地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垂目视下微微屈膝,冲郭业道了一个万福金安,柔声称道:“见过夫君!”
喀嚓!
郭业的脑中猛然响起一道闷雷闪电之声,真是晴天霹雳啊!
吴秀秀竟然主动对自己放下姿态,道了万福口称夫君?
曾几何时,吴秀秀对郭业展颜一笑,对郭业柔声细语,这小子就能乐得屁颠屁颠,美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就连当初在东门城楼上,吴秀秀那最后一句剖明心迹的表白,都令郭业向往憧憬着小家温馨的感觉。
这个时候,
吴秀秀骤然对郭业这么一称呼,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虽谈不上受宠若惊,但绝对是意外之喜。
白日,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围坐花园之中你情我浓赏着花;
夜里,烛光摇曳,挑灯看书,红袖添香,美人惫懒抱于床榻中胯下承欢。
而且这个女子,正是自己垂涎已久,朝思暮想日日盼的世红颜。
试问,哪个男人不心动,哪个男儿不欣喜?
碍于父母当前,郭业收敛了姿态,但仍旧免不得脸上露出窃喜面容,对着吴秀秀和颜悦色地点头称道:“秀秀也在啊?”
“咳咳……”
郭老憨不合时宜的一声干咳,打断了小两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浓情蜜意,干哑着嗓子对郭业说教道:“娃啊,你也是成家立业之人了,有些时候也需要注意注意自己的名声不是?好歹你也是朝廷中人,堂堂的九品巡检,我郭家可是几代人都没有这番殊荣哩。要自重,要自重啊!”
啥乱七八糟的?
郭业顿时满脸呆滞,老爹好端端地咋说起这个?貌似咱也没干什么风花雪月之事啊?
不过很快就有替他释疑了起来,正是他的小妹郭小蛮,就跟个小家雀似的叽叽喳喳在郭业耳边锁起最近外面风传他的艳事。
无他,便是他跟贞娘的事儿。
娘希匹的!
郭业听闻之后心中顿时怒起,这是哪个王八蛋嘴巴那么缺德啊,将好好的贞娘抹黑成克夫丧门风流韵事不断的小寡妇。
刚想说什么替贞娘解释一番,谁知他的老娘郭柳氏也开始唠叨起来:“唉,如果娘知道外头风传你和贞娘之事,我就不会同意徐大善人,将这贞娘招入府中了。这不是平添口舌让外人说道吗?”
“嘶……”郭老憨咬咬牙,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对着郭柳氏说道:“老婆子,那贞娘是妇道人家,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插手。实在不行,你出面给贞娘打发点银子,将卖身契还于她,让她另谋生路去吧。”
“我看行,我看行,老身这就去办!”
“不可以!”
“婆婆且留步!”
郭业和吴秀秀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唤住了郭柳氏的脚步。
吴秀秀抢先郭业一步,对着郭柳氏说道:“婆婆,儿媳也知道这贞娘是个苦命人儿。听闻她已丧夫,在陇西城中又无亲无故,这么将她驱出府外,委实挺可怜的。而且,外头也在风传他和夫君之事,你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在县中过活呢,我看还是算了吧。”
最后眼中透着坚毅,看着郭业说道:“儿媳相信夫君的为人,绝非如坊间所传言那般不堪。夫君年方十六,自有大好的前程可奔,怎会做这些令人闲言闲语的丑事呢。”
擦!
郭业听完吴秀秀字正腔圆的一番话之后,顿时双眼发亮,这小妮子真是够狠的啊。
先是卖弄一番人情给贞娘,同时也是给自己,然后又用软枪夹棒的话语来挤兑自己,斩了自己想勾搭贞娘的后路。
最后又在父母面前卖了个乖,得了一个“既照成全丈夫脸面,又有容人之量”的正牌大妇的伟光正形象。
这手段,
够狠!
而且还呛得郭业无以辩驳,只能硬生生接受了吴秀秀的这番人情。
麻痹啊,郭业心中苦叫,真是没影的事儿都被抹黑成板上钉钉之事,真够冤的。
果然,
吴秀秀这番识大体顾大局的言论,博了一个满堂彩。
郭老憨点头称赞,郭柳氏连连称好,就连郭小蛮都撒开哥哥的怀中,蹦达到了吴秀秀的旁边,拖着她的手大赞嫂子真是好气量。
郭业头偷摸白了一眼郭小蛮,这不长心的小妮子,有你这么变着法儿损你哥哥的吗?你称赞你嫂子好气量,敢情便是承认了你哥哥和贞娘有一腿了呗?
无奈之下,郭业不得不对吴秀秀双手拜服,你行,你赢了,吴秀秀,你个小娘们。
当即,腆着嘻哈的笑脸违心地赞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吴秀秀对着郭业腼腆一笑,算是回敬,完完全全一副持家有道,识大体顾大局的贤妻模样。
随后,郭业想起了正事儿,便将自己即将要出院门去一趟益州郡城之事向父母汇报了一遍。
郭老憨老两口听罢之后,纵是有父母在不远游的心思,但是奈何郭业言之凿凿,此次出门关系着自己的前程,和老郭家以后的美好生活是否还能好上加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郭老憨怎能不同意。
不过老头子也附加了一个条件,便是让吴秀秀与郭业同行一齐赴益州,为的就是照顾郭业的日程起居。
爹啊,你是真敢想啊?
郭业听着父亲的要求,顿时傻眼。
而吴秀秀呢?
脸上虽然还是一副遵从公公婆婆所愿的神情,波澜不惊。
然而心中却是有如惊涛骇浪,惶恐之余多了几分的忐忑。
纵使她此时心中对郭业暗生了情愫,有了此生与君奏琴瑟的心思。
但是她与郭业同行赴益州可是出远门啊,到时候自己需要面对的是与郭业如何同吃同住同生活的场面,这怎能让她安心得下来?
她虽已情系郭业,但是让她全身心地接受郭业,而且毫无保留地将她自己奉献给郭业,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更何况,她这么一个清冷孤傲性子的女子呢?
郭业当然也不愿意吴秀秀与他随行,因为他这次去益州郡城绝非游山玩水,而是有大事要办。
如果还带着吴秀秀,要分出心神来处理她的事情,到时候更是两头分心一团糟。
见着吴秀秀眼神中透过的闪烁,郭业心中窃喜,对着爹娘急急推诿道:“爹,我看这次就我自己去吧,此次孩儿与康宝同行,自有府兵照顾起居。再说了,孩儿此去肯定要在康宝家中叨扰几天,贸贸然带个女人上门住宿,委实不太好。”
“而且。”郭业指了指对面依旧沉吟不语的吴秀秀,说道,“你看秀秀,根本就没出过远门,显然心中也是不愿意的。”
吴秀秀乍然听见郭业言及要在康宝家中叨扰几天,猛然想起父亲吴茂才的告诫,郭业救过康家大小姐康芷茹的性命,早有渊源。
兴许那小丫头对郭业这混账也情愫暗生了呢?
哼,吴秀秀心中暗暗揣度,郭业这诡诈之人肯定是怕我随他去了益州,会坏了他与那位康家小姐好事吧?
想得倒美!
当即,吴秀秀银牙暗咬,柔弱无骨的拳头紧紧握住,心中不断给自己提气,深呼一口后冲着郭老憨老两口表态道:
“我愿意!!!”
“爹娘请放心,此去益州郡,儿媳自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啥?
郭业再次懵头遭雷劈,吴秀秀你想什么呢?就非要给小哥我添乱不可吗?
麻痹的,真是应了那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
第145章航行江面
翌日清晨,郭业携着吴秀秀,同时率领关鸠鸠,程二牛二人披着初晨的薄雾,与康宝所率的六百府兵一道,静悄悄地从陇西东门出发,朝二十里外的岷江边儿上行去。
为免引起县令顾惟庸,县丞吴奎,县尉谷德昭这几人的猜度,郭业这一次走得极为仓促与低调,仅仅知会了功曹马元举一人而已。
东门外,没有亲人含泪相送,殷殷嘱托;也没有挚友相随,临行赋诗赠友朋。
有的也仅是带着丝丝乡愁的别离与不安的牵挂。
……
……
到了正午,他们一行数百人方抵达岷江边儿上。
郭业听从了康宝的提议走水路,通过岷江顺流直下,途经三县以最快的时间赶回益州郡城。
乘风破浪终有时,此去前程花似锦。
众人陆续上了船起锚航行,郭业看着渐行渐远的岸边,站于甲板上眺望着陇西方向,心中暗暗道,老子一定会扬眉吐气地回来的。
此行数百人拢共用了六艘“银锒船”,这些银锒船都是康宝之前从益州郡城出发之时从携带出来,端的是雄伟壮观。
郭业继而转头开始默默欣赏起这六艘排成一线的银锒船,不禁心中感叹,从这几艘银琅船的冰山一角中便可窥出为何大唐王朝能够被万邦膜拜,万朝来贺了。
隋唐时期,中国的造船技术领先世界。
大唐所造的船只不仅工艺先进,形体巨大,结构合理,而且最重要的是稳定性极强。
而大唐船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福建泉州一带的银锒船,也称安海船。
据史料记载:“银锒船舷十五格,可贮货物二至四万石之多;船舷置防浪板,形如鹘翅。”大致意思便是指银琅船拥有十五个底舱,船舷配置防浪板,既可防倾侧,又可掩挡海浪,保护甲板上的人员与物品安全。
而此时欧洲的造船技术,还处于“木料脆,用椰子皮为索联结,橄榄糖灌塞缝隙”的时代,所造之船不仅船体小,而且抗风浪性极差,往往海上航行不了多久,不是被海浪砸得稀巴烂,就是被飓风掀翻沉海底。
两者相比较,便可知大唐王朝为何能够被万邦所朝拜,单单从船舶这方面就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王”了。
郭业、吴秀秀,还有康宝,程二牛等人都乘坐在第一艘银琅船上,而后面五艘装载的都是康宝手下的六百府兵。
兴许是因为第一次坐大船的缘故,吴秀秀愣是感到头晕目眩,双脚飘忽武力。继而悄声下了船舱休息而去。
而程二牛和关鸠鸠则是分作两头,抬着郭业从家中带出的那件遮盖着油毡的神秘物件,晃晃悠悠下了船舱。
康宝一直对郭业这件保密到家的神秘东西有着极大的兴趣,一路上尽管问了郭业多次这到底是何物,都被郭业摇头晃脑一句“不可说”给挡了回去。
此时见着关鸠鸠二人抬着东西下了船舱,好奇心再次浮上心头,抓心挠肝心痒难耐地问着郭业道:“兄弟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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