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只见李渊突然从软塌上坐了起来,一改之前半躺半卧的姿势,一脸笑意地抚掌赞道:“好一桩交易,郭卿这么说,孤便真的放心了,哈哈哈……”
呼~
郭业暗送一口气,姥姥的,可真是赌对了,这老皇帝果然是在做最后一次试探啊。我就说嘛,怎么会无端端地将我深夜召进宫里来,说到底还是没有彻底信任我啊。
就在他暗呼庆幸侥幸之余,李渊坐直了身子,一双浑浊的老眼此时透着精明地打量着郭业,频频笑着颔首道:“郭爱卿,看得出来你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不过希望你也不要忌恨孤。孤之所以利用王伯当等人来要挟你,这也是不得已的,毕竟你是世民的心腹臣子。
殷天宗死后,只有由你来继任领军卫大将军一职,他才能放得下心来。嘿嘿,不过今天郭业这一席话,倒是彻底打消了孤对你的怀疑。交易,嘿嘿,没错,你我之间就是一场交易。不过,孤希望你事成之后也别回乡做那田舍翁,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好男儿,志在建功立业萌荫妻子。郭卿你是个有才之士,他日必能如那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孤的身边也需要你这样的人留下来辅助,不然枉负了一身好本事。然否?”
日,试探完了就开始玩招安了?
郭业暗暗鄙视道,哥们真要建功立业萌荫妻子,真要学那大鹏扶摇上万里,也不能在你这位行之将木的太上皇身上啊。就跟千里马似的,正当壮年的李二陛下那儿才是咱的伯乐啊。
于是,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多谢太上皇的美意,呵呵,咱们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其他吧。就算您要微臣留下来辅助大业,那也得举事成功吧?别到时候事儿没办成,脑袋落了地,到时候愿望再美好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今天郭业出奇的冷静,在应对李渊的措辞上,也一反往日遛马拍马说好听话的习惯,因为此一时彼一时,他很清楚,在李渊面前他越是这么说,对方越觉得自己的确是迫不得已,受制于他。
若是换做以前一通马屁和好话,反倒会惹来李渊这老狐狸的怀疑。
李渊听罢过后,脸上虽然不悦,心里却是对郭业越加地放心,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郭卿太小瞧孤了。只要我们占下朝廷所在的皇宫,占下长安,无异于将大唐的命脉给死死掐住了。届时,北方一带势必唯孤之命是从,哦不,应该是奉承乾这个新皇之命是从。孤已经仔细推演过了,即便无法彻底改天换地,最坏的结果也是与世民划江而治,他在南方号召复位,我等安稳居于北方与他对峙。嘿嘿,南方?世民真能号令得动南方各大阀族吗?以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看未必吧?”
郭业心道,南方各大阀族,不就是关陇世家的其他几个门阀吗?看来李渊已经吃透了这些世家大族对李二陛下的不满了。
随即,他轻声问道:“太上皇,咱们还是着眼于眼前吧,我听道孝王说过,因为皇上突然提出下江南,所以您老人家改变了原计划,制定出了新计划。”
“嘿嘿,郭卿倒是心急。”
李渊干笑两声,点了点头道:“今日召你进宫,孤本就是想要将新计划说与你听。”
郭业闻罢心里直吐槽,屁,若不是我刚才应对得体打消了你最后一次试探,你会松口说新计划给我听?
随后,他起身拱手道:“微臣谢过太上皇的信任,臣愿闻其详,听从太上皇的驱策!”
李渊道:“唔,郭卿啊,世民一行下江南已有一段时日了吧?”
郭业如实回道:“是的,加上从北到南水路的行程,差不多已经在江南一带开始游历了达七八天了。”
“嗯,算算日子,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
李渊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传国玉玺如今也在承乾这个监国太子手中,长安城内有你的领军卫,长安城外有侯君集的金吾卫。也就是说,将长安城彻底拿下控制住,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郭业应道:“理论上应该没问题,因为长安城内外的兵力已经差不多都在我们手中了。”
“那就好。”
李渊猛地站起,沉声说道:“明日开始,长安城外交由侯君集负责戒严,长安城内交由你开始戒严。三天后的凌晨,你率五千领军卫军士开进皇宫。孤要在早朝之上,喝令满朝文武百官,拥立承乾为君,登基继任。”
“呃……就这么简单?”
郭业下意识地问道:“那万一满朝文武反对怎么办?”
“反对?嘿嘿……”
李渊阴恻恻地笑了笑,冷冷说道:“若有出来反对者,哼,杀无赦!莫非你手中的横刀是木头削成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郭业看着一脸杀意的李渊,追问道:“不是,太上皇,就这么突然拥立太子继任登基,是不是太草率了?如何让长安城百万民众信服啊?你总不会要杀光全城百万平民吧?还有,若没个由头,长安周遭北方一带的州府,又怎会接受莫名其妙的新君登基啊?”
“这点你放心,孤早有打算,正所谓师出有名,承乾这个新君自然也要名正言顺地继位。所以……”
李渊阴冷地声音在郭业耳边回响道:“所以,孤已经安排城外的侯君集在三天后的早朝上,派人从城外策马飞奔进宫,呈进朝堂八百里急奏,奏中言明——皇帝下江南因为水土不服而染上恶疾,医治无效,龙驭宾天!”
卧槽儿!
玩这一出?
郭业睁大了眼睛,骇然惊喊道:“您是说矫……矫诏?”
第1018章三天后的早朝
“没错!”
李渊沉喝一声后,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身上披着软厚的外衣,双手负背一人在殿中踱步着,自顾说道:“只有这样,方能师出有名。也只有这样,承乾才能合乎法统地继承皇位。皇帝驾崩,新君继位,试问普天之下谁能说个不字?”
郭业问道:“可是纸包不住火,万一远在江南的皇上知道了此事,矫诏之事不就露馅了吗?”
“哈哈,此事传到江南需要多久?日夜兼程走水路应该是最快了吧?那也需要足足半个月的时间了吧?”
李渊在殿中央停住了脚步,扭头望向郭业,问道:“半个月的时间,还不够我们控制住长安,把持住朝廷吗?到时候世民就算在江南登高振臂一挥又有何用?新君已立,天下皆知。你知道孤为什么对长安志在必得吗?”
郭业道:“因为长安是大唐的帝都,朝廷治所之地,更是大唐六部所在。”
“没错。”李渊点头道,“大唐十道数百州府,各地府兵合计多达数十万。就算世民在江南想要攻回长安,但他又怎能号令得动江南以及南方一带的州府折冲都尉衙门?没有朝廷这边加上玉玺的旨意,长安兵部这边的签发公文,依照大唐律例,你以为凭世民红口白牙就能调动吗?更何况南方一带还有几大关陇世族的牵制,世民想要从南方挥兵杀回长安,以期复位,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这也是孤刚才所言,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们与世民划江而治。”
说道这儿,李渊见郭业又要问话,立马抬手止住示意他暂且别说,然后说道:“孤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大唐除了各地府兵之外,还有卫戍疆界的边军,是吧?”
郭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李渊诡笑一声,摇头道:“先不说在边疆休整的数十万边军,他们不足为虑。因为李靖、秦叔宝、程咬金这些人都在长安,小命都攥在孤的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为何要你控制长安城的关键原因。世民的这些统兵大将都在长安城中,谁来领军?还有,没有皇帝加上玉玺的旨意和锁在宫中的一半虎符,谁能调动他们?孤最忌惮的是远征吐蕃的李绩十万大军,不过这也是老天注定要亡世民啊。因为李绩的十万大军如今还在吐蕃,据最新传来的军情,如今吐蕃国中,薛延陀、西突厥、高昌国都在与我大唐争夺吐蕃的归属,李绩被卷入当中牵扯住了,根本无法撤军。远水解不了近渴,也救不了近火啊,郭卿。”
说着,李渊掩嘴清咳了两声,郭业借着环绕点亮在大殿中的熠熠的烛火,很清楚地看见,六十余岁的太上皇李渊,竟然一点疲态都没有,相反,双目炯炯有神,酒后的脸色红润至极。
他心中不禁暗叹,权欲真是一剂令人焕发青春和活力的灵丹妙药啊。
紧接着,李渊眯起眼睛,抑不住兴奋地冲郭业笑道:“郭卿啊,这就是为什么孤对长安如此志在必得的原因啊。长安,不仅是大唐帝都,更是龙兴之地。如今这种情况下,真是得长安者得天下。我那一向雄才伟略的儿子,这次竟然走了眼,居然还在这种时候突然生出闲情雅致要巡行江南,呵呵,这次啊,他真是作茧自缚!不该啊,他不该在这个关键时候下江南啊!”
哼哼~
郭业暗暗冷笑两声,亏你老人家还跟你儿子斗智斗勇这么些年,竟然这么不了解他,我看真正作茧自缚的人才是你吧?
不过郭业暗暗为李二陛下擦了一把汗,尼玛的,也亏自己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果真如李渊这么推演下来的话,自己可不就是他这盘棋的唯一一颗活棋?如果自己突然心生反意的话,那他这次离开长安下江南,还真是自寻死路了。
今天听了李渊一席话,郭业委实涨了不少见识,原来皇帝离开皇宫离开帝都之后,风险系数会这么高啊?
完全不是人家说的,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嘛。
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啥也不是的穷光蛋啊,甚至是短命鬼。
难怪了,难怪历史上那些微服出访离开皇宫离开帝都的皇帝,基本上不是一代大帝就是太平盛世下的皇帝,不然基本一辈子都不会走出皇宫,不敢冒然离开这个四四方方的帝国中枢。
“好了,郭卿,话已至此,该说的孤也说完了。”
李渊缓缓走到郭业跟前,轻轻拍了一下郭业的肩膀,一语双关道:“该明白的你也明白了,下面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
郭业低下头,拱手道:“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在没有成功之前,我们之间永远都是一桩交易。我会做到我该做的,希望太上皇您也言而有信,事成之后,放还我的兄弟。从此,咱俩钱货两讫,永不相欠。”
“哈哈,郭爱卿放心,孤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之人。”
李渊一听郭业说起这话,心里就更加踏实了,忙笑道:“事成之后,孤也希望郭卿能够留下,大好前程等着你。”
郭业道:“我会考虑的,微臣告退!”
说罢,转身走出掖泉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皇宫。
回到家中,郭业来到书房将之前那封特殊代码写成的书信拿了出来,再看了一遍之后面露笑意,自言自语道:“米吉,不要让我失望,必须给我安安全全地救出王伯当。不然,你小子就别活着回来见老子了。”
念叨过后,他将这封书信凑到烛火上,焚烧之下炬成灰。
呼~
他轻吹一口气,将桌上的灰烬一吹而散,隔着窗户眺望了一眼当空皓月,道:“关老秀才,你他妈的欠我一条命,知道不?”
随后,他便吹灭火烛离开了书房,回到秀秀的卧房中。
次日,秀秀以回娘亲省亲为由,一早便离开了平阳郡公府,去了同在长安城中的霍国公府。
当日下午,致仕赋闲在家的霍国公柴绍悄然去了卫国公府,与李靖长谈了一下午。
而同一时间,郭业的便宜岳父吴茂才跟窜门子似的,去了一趟孔颖达的府邸。
霍国公府并不在鲁王等人的监视范围之内。
时间一天天过去,城外,平日从来不在军营宿夜的侯君集,这两天一直都在右金吾卫的军营中宿夜。
城中,郭业已经开始对领军卫府的三万人马分批逐次地调集排班,白天黑夜地加紧在城中巡逻。就连郭业本人,亦是一身盔甲腰佩横刀,一副随时作战的战时状态。
三天后的凌晨,天还蒙蒙亮。
郭业便奉了监国太子李承乾的手谕,带领张九斤、王八斤还有其他三旅共计五千人马,披甲佩刀地进入了皇城,按照李渊的旨意,进驻了宫中。
这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杂乱纷扰。
晨雾徐徐退散,东方初阳冉冉升起,粼粼金光拨开云雾,泼散天地,天地之间一片明亮。
清晨,到了!
宫中鼓声骤然响起,响遍宫闱,传遍皇城,李承乾再次以监国太子的名义召开早朝。
随着晨鼓响彻,文武大臣们纷纷涌入皇宫大门,排成长龙一般蜿蜒的队伍,陆陆续续开始上殿……
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等一系天策府旧臣率先入殿。
紧接着,魏征、韦挺等建成余党系官员入殿。
随而次之的,孔颖达、褚遂良、陈康等士林清流系的臣工入殿。
应监国太子的要求,今日,就连宗正寺卿李道宗、鲁王李元庆、荆王李元祥、道孝王李元芳等平日不得参与朝政的皇族中人,皆难得一见的上了早朝。
今日的早朝,差不多汇聚了长安城中的皇亲国戚,还有地位尊崇品秩显赫的文武官员。
差不多,朝堂下方已经人头攒动,人满为患了
到了时间点儿,太子李承乾却姗姗来迟,还没出现。
而朝堂下面,已经有臣子们开始私底下议论,今日的早朝不同于往日,除非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决议或宣布,不然不会这般别开生面。
随着一声内侍太监的扯呼,李承乾终于在一众内侍太监的簇拥下出来了!
所有朝臣的目光统统齐聚在了李承乾身上,殊不知——
大殿之外,早已是日头黯淡,乌云滚滚,天空极其压抑,好像一场随时都能到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轰!!!
大殿之外,天际之上,突兀传来一声闷雷,惊得刚刚出现的李承乾脚步一滑,若非后面有几名内侍太坚持搀扶着,否则险些跌倒在地。
待得李承乾稳住了身子,身边一名内侍太监颇有眼力劲儿,生怕太子闹了笑话出了洋相,随即扯起嗓门儿,尖声喊道:“监国太子驾到,诸皇亲,诸臣工,跪拜!”
唰唰唰~
声音落罢,一时间,朝堂之下无论皇族中人,还是文武大臣,齐齐如山倒一般地跪拜在地,连声起伏山呼啸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1019章惊闻噩耗乱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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