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书房之后,有丫鬟送上茶汤,很快便被赵飞轩打发了下去,关好门窗,静静地等待着崔鹤年说出要交代之话。
崔鹤年坐下来小小浅尝了两口茶汤之后,向赵飞轩问道:“飞轩,今天高士廉的话你也听见了,此次皇上为太上皇建造皇陵,可是大肆倾入财力啊。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啊?”
赵飞轩先是一怔,然后点了一下头,如数家珍地详述道:“下官听得仔细,都记在心里呢。高老大人今天讲到,建造皇陵耗时需两年,皇上让户部批下了将近五百万两银子的预算,人力方面也让永安村所在的州府加以配合,大概会在永安州征召五万名农夫,还有数千名工匠。”
“对,五百万两银子啊!”
崔鹤年轻轻一叹,然后饱含深意地看了眼赵飞轩,说道:“其实,这次建造皇陵这些银子主要是花费在石料、木材之上,人力方面的工钱屈指可数。飞轩,你懂本官的意思吗?”
赵飞轩微微一愣,接着稍稍一想,莫非崔尚书想从这笔预算银子中捞上一笔,也让自己分上一杯羹?
随即,他心脏砰砰跳动,揣测道:“尚书大人,您是让下官到了永安村那边,想办法让高大人将购买石料、木材等事情交给下官?”
“聪明!”
崔鹤年很是满意地赞许了一下赵飞轩,道:“飞轩,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一个人才啊。呵呵,让你屈居在郭业之下,委实太过屈才了。不过你放心,本官迟早会让郭业卷铺盖滚出礼部,到时候你就顺理成章接任礼部左侍郎了。”
“啊?”
赵飞轩一阵狂喜,别看左侍郎和右侍郎一字之差,但是品衔,地位,待遇上都有着天壤之别。最明显的就是,左侍郎有资格上早朝面圣,而右侍郎却是无缘面圣睹龙颜。
随后,他起身拱手道:“下官一定不负尚书大人栽培。到了永安村之后,我定会想办法从高老大人手中将购买石料、木材之权弄到手中。想必高老大人年纪已大,精力不济,应该会将此购买专权交给下官。”
崔鹤年又是赞许地点了一下头,道:“善!对了,忘了提点你,此次与你随行的工部左侍郎赵明德也是我们天策府一系的人,你不用担心他会与你争抢此次购买专权。而且在关键时候,赵侍郎也会帮衬你一把的。”
赵飞轩一听赵明德还会相助自己一臂之力,心里有多了几分把握,连连点头称是。
随后,崔鹤年从袖兜中掏出一张纸笺,轻轻拍在桌上,送到了赵飞轩的眼前,说道:“这里是本官定下的石料与木材的价格,与民间市价相差无几,想必高士廉不会说什么。呵呵,到时候会有人到永安村主动找你,此人便是我内定给皇陵提供石料木材的商贾。价格合适,想必高士廉不会对你有什么疑心。”
价格与民间市价相差无几?
赵飞轩纳闷了,不禁问道:“尚书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根本无利可图啊?”
“哈哈,飞轩,你这人太实诚了。”
崔鹤年笑了一声,说道:“价格是这个价格,但是货未必就是这个货啊。懂了吗?”
“以……以次充好?”
赵飞轩闻言脸色顿时骇然,大惊道:“尚书大人,这可使不得啊。圣上可是交代高老大人了,一定要用最好的石材和木料,万一……”
“飞轩,冷静,莫要惊慌!”
崔鹤年抬手示意赵飞轩不要惶惶,然后缓缓说道:“也并非是以次充好,只是质量方面可能会比最好的石材与木料稍差一筹,但是也无伤大雅啊。这只是建造皇陵,而不是盖皇宫雅苑与楼宇,最好的石材木料与普通货色又有何区别呢?本官估计此次至少能从这笔预算银子中赚出三百万两来,到时候分你一百万两,如何?”
“一……一百万两?”
赵飞轩不可置信地竖起一根食指,向崔鹤年确认道:“尚书大人,您是说一百万两纹银?”
崔鹤年知道赵飞轩动心了,随即斩钉截铁地应道:“没错,就是一百万两银子。这可是当一辈子的官都赚不到的银子啊,飞轩。有了这笔银子,你赵飞轩还需要住在劝业坊吗?哪怕你辞官不做,那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了。”
赵飞轩愕然地看着崔鹤年,迟滞地点了一下头,道:“是,是啊,一百万两纹银别说一辈子,就是两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啊。”
崔鹤年适时蛊惑道:“飞轩啊,富贵险中来。你想想看,如果你有了这一百万两银子,只要你赵飞轩立个微末功劳,然后花点银子,我托长孙无忌、房玄龄等诸位大人稍稍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你便是封个爵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哪怕一个子爵,那也是萌荫子孙后代的好事啊。飞轩,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被郭业瞧不起,你不就是比他缺个爵位而已嘛。”
郭业?爵位?
赵飞轩脸上阴沉了起来,霎时,脑中钻出郭业挂在嘴边的那几句话:
“你赵飞轩是什么身份?”
“凭你,也配?”
嘭!
赵飞轩刹然起身,猛地一拳砸在桌上,低吼道:“尚书大人,您说得对,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凭什么就一辈子被姓郭的无赖一直压着?”
“好,有胆气,有志气!”
崔鹤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和狠厉,然后满脸堆笑地鼓掌道:“飞轩,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是个人才!”
咣当~
窗外骤然传进一道碎响,应是瓷器或者茶碗什么的打碎在地。
崔鹤年被吓了一跳,脸色巨变,冲窗外厉声吼道:“什么人?”
不过一声碎响之后,外头就再也没了动静。
赵飞轩拔腿冲向门口,打开房门探出脑袋一看,除了窗下一地的碎瓷之外,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正疑窦之余突然想到这里是自己的府邸,应该不会有什么外人闲杂人在这儿偷听。
也许是自己那个调皮淘气的女儿月月在这儿路过,打碎了东西怕被自己这个当爹的责骂。所以偷偷躲起来。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旋即,他粗粗松了一口气。
然后返回屋内,冲崔鹤年笑道:“尚书大人莫要担心,没别人,是小女月月在这儿玩耍淘气,呵呵,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让尚书大人见笑了。”
崔鹤年听罢,脸上转阴为晴,心中暗呼一声虚惊一场,然后满脸堆起假笑,大度地挥手道:“小孩子嘛,顽皮淘气实属正常,哈哈,不碍事,飞轩,本官心情不错,今天这顿晚饭可要叨扰你一顿了。”
赵飞轩受宠若惊,连连激动道:“尚书大人赏脸能在舍下吃晚饭,这是下官求都求不来的。大人您且宽坐,我这便让我妻子慧娘多做几道好菜。”
说着,抬脚拔腿再次冲出了书房。
崔鹤年看着赵飞轩讨好般火急火燎冲出屋外,脸上闪现几抹耐人寻味之色,眼中寒意正盛……
第884章便宜岳父来长安
崔鹤年留在赵府吃得晚饭,虽然很遗憾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见到赵府的女主人,赵飞轩的妻子慧娘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但是却不影响他今天与赵飞轩对饮的心情。
直到夜幕降下,劝业坊的更夫在赵府外头敲响了二更天的梆子声,崔鹤年与赵飞轩的酒局才告罢战歇。
崔鹤年拒绝了赵飞轩的挽留,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出了赵府。
今天崔鹤年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好,简直可以说是败兴而来,趁兴而归。
送走了崔鹤年之后,赵飞轩伫立在赵府大门口一小会儿,心想着今天与崔鹤年的合作与崔鹤年的许诺,霎时,整个人志得意满尽是滚滚斗志。
嗝儿~
他满面绯红地打了个酒嗝儿,在夜风的侵袭下有些酒性上头,微微感到疼痛。
懒洋洋地打了个困觉的哈欠之后,赵飞轩也步履蹒跚地朝着卧室慢慢走去,准备回房睡觉。
回到房中,烛火通明,慧娘已经盖着绸被躺在了床榻上。不过慧娘并未睡觉,而是见着醉气熏天的赵飞轩走进来之后立马下来床,走上前去将他扶住,略有嗔怪道:“夫君,怎么喝得如此酩酊烂醉?喝酒最是伤身哩。”
“呃?慧娘,你还没睡呀?”
赵飞轩又打了个酒气冲天的酒嗝儿,然后哈哈笑道:“今天你夫君我高兴,哈哈,崔尚书今日有此雅兴,而且还这般赏脸在咱家喝酒,你夫君我怎能扫兴?”
一听崔尚书三个字,慧娘的眉头不禁皱了皱,不过也没说什么,默默地赵飞轩扶到了床榻边上坐着,然后替赵飞轩缓缓褪下了身上的衣裳,将其扶到床上躺下。
突然,赵飞轩趁着醉意中还有些许清醒,问着准备和衣躺下的妻子道:“慧娘,刚才晚饭的时候,为夫让你出来坐陪崔尚书,好歹你也是赵府的女主人嘛,你怎么不来呀?”
慧娘躺下之后盖起绸被,然后低声说道:“我今天身子不舒服,由怕扫了你们大男人喝酒的雅兴,所以不便出来见客。”
“哦……”
赵飞轩辗转了下身子,突然在被窝里伸手从慧娘的身后将其紧紧抱住,吐气灼热地凑在慧娘的耳边,呼吸急促地说道:“慧娘,今晚难得为夫这么开心,不如你我……”
“不要!”
慧娘在被窝里挣扎了一下,钻出丈夫的双手紧箍,然后转动身子背对着赵飞轩,拒绝道:“夫君,妾身今天真的不舒服,不方便。时候不早了,睡吧!”
赵飞轩求爱不成被妻子拒绝,顿时意兴阑珊,顺带着刚刚燃起的激情也顿时退散下去。
约莫过了一会儿,慧娘便听见了身后响起阵阵刺耳的呼噜声来,再转过头来一看,丈夫已经睡得死死,早已进入了梦乡,每每打起一记鼾声,就会从口鼻中喷涌出一阵难闻的酒气,甚是刺鼻。
不过慧娘没有介意,而是趁着烛光摇曳下打量起丈夫这张酒醉睡得正酣的脸庞,就这么静静地呆呆地傻看着。
大概看了小一会儿,慧娘又是皱起眉头,喟然叹息道:“唉,变了,夫君,你变得让慧娘感到陌生了。须臾不到半年,你怎会变成一个欲壑难填,以权谋私的贪官污吏呢?当年那个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赵飞轩,到底去了哪里呢?”
不过赵飞轩早已醉入梦乡,别说慧娘轻声细语说这话,便是外头打雷闪电,估摸着也惊醒不过来。
慧娘叹息过后,又爱怜地用手轻轻替丈夫掖了掖被子,然后缓缓抱腿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继续看着丈夫睡着的脸庞,自顾道:“夫君啊夫君,你怎能答应崔鹤年呢?慧娘虽然读书少,但是也知道以次充好造皇陵,中饱私囊贪银子,若是被朝廷发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你,你……”
自言自语说到气头上,慧娘真是恨不得抬起拳头狠狠打丈夫几下。
不过拳头举在半空却没有落下去,慧娘愁眉莫展地又是摇了摇头,心里半点主意都没有。
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下,慧娘不禁担心起这件事情的后果,最终将整张脸贴在了膝盖上,自顾抽噎了起来。
可是,至始至终,赵飞轩都睡得死死,呼噜打得震天响,纹丝没有惊醒。
慧娘,抱腿坐在床上,自顾啜泣到了天亮。
……
……
三天后,高士廉率着赵明德与赵飞轩等人离京,前往永安府的永安村督造皇陵工程。
当日,崔鹤年和唐俭各自率领礼部与工部的官员前来送行。
不过郭业缺席,并未前来给高士廉送行。并非他怕了崔鹤年,不敢与他碰面,而是他今日被琐事缠身在侯府,一时之间走不开了。
这个琐事并非别的,而是他远在蜀中陇西的便宜岳父吴茂才,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来长安了。
便宜岳父驾到远来长安,吴秀秀此时又在霍国公府,他这个女婿总不能将吴茂才孤零零一人扔在益州侯府吧?
随后,他也让下人火速赶往霍国公府,第一时间去将平阳郡主吴秀秀请回侯府中。
吴秀秀还在路上未到家,郭业只得亲自招待起吴茂才来,与他在花厅中闲话拉家常了一番,并将吴秀秀的身世之来龙去脉,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跟吴茂才讲了出来。
吴茂才听完之后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愣是没想到,自己收养打小养到大的女儿吴秀秀,竟然是大唐长公主殿下李秀宁和霍国公柴绍的亲生女儿。
吴茂才端坐在椅子上,双腿有些发抖,口中不断地嘟囔着:“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啊,没想到俺家秀秀还是公主和驸马家的娃子,跟皇帝天子沾了亲,还被封了平阳郡主。啧啧,俺老吴家真是冒青烟啊,哈哈,这下俺看东流乡,哦不,俺看整个陇西县谁还敢说吴家是乡间土财主?”
郭业见着便宜岳父这般模样,生怕他老人家太过激动导致心脏负荷不足,最后嘎的一声抽抽过去。
于是他起身绕到吴茂才的身后,轻轻替他抚背劝说道:“岳父,淡定,淡定。一会儿秀秀就从霍国公府回来了,您老人家总不能这幅哆嗦着肩膀颤着腿跟她见面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吴茂才突然患得患失起来,扭头瞪大了眼珠子问郭业道:“贤婿啊,你说秀秀现在已经跟他亲爹相认了,他爹是咱大唐功勋彪炳的霍国公,她呢?又被皇上封了平阳郡主,你说她见了我之后,还会认我这个爹不?”
“扑哧~”
郭业忍俊不禁笑出声儿来,劝说道:“岳父啊,你可别瞎琢磨了。秀秀是你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秉性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吗?她会是那种攀龙附凤,忘恩负义的女人吗?放心啦,不会的,柴绍是她亲爹不假,但是你老人家将她自小拉扯大,不是亲爹却胜似亲爹,您说对不?如果她敢不认你,我大嘴巴子抽她,中不?”
“不中!”
吴茂才听到郭业最后放出狠话,立马拉下脸来叫骂道:“你小子敢打我家秀秀一下,老子老子就跟你拼了,你小子能耐了是不?连我家秀秀都敢打,你要知道,她可是真正的贵族,她跟皇家沾着亲呢,她见着皇上都要叫一声舅,你小子敢打秀秀?”
吴茂才顿时翻起脸来,冲郭业张牙舞爪嚷嚷着。
郭业顿时一阵无语,我靠,哥们不就是想让您老人家安心,才这么说得吗?我啥时候打过秀秀了?
靠,真是不识好人心!
见着吴茂才被自己挑起护犊心切来,居然跟自己掐起架来,郭业只得赶忙转移话题,突然问道:“岳父,我不是派人回陇西给你捎信时提过吗?让你也通知我娘和贞娘她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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