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将怀抱里的雉奴(李治)交给了身边的乳娘,让她将雉奴带到外头透透气转转,然后亲自替丈夫端来了糕点和几盘时令瓜果。
随后,她才陪在李二陛下身边,轻声问道:“陛下,今天早朝可是发生了什么趣事儿?竟然能让你这般的高兴。”
“啊?”
李二陛下抓来一块千层糕嚼了两口,然后听着皇后这么一问,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点头笑道:“是啊是啊,今天早朝上,朕倒是碰见了一桩,不,两桩,是两桩有趣的事儿。这不,过来将这趣事儿也说给皇后听听。”
长孙皇后嗯了一声,乖巧地双腿盘在席子上,很是配合地做起了侧耳倾听状,柔声说道:“臣妾洗耳恭听,也跟着陛下乐一乐。”
李二陛下先是三五口囫囵咀嚼吞下了手中的千层糕,然后抹抹嘴,笑道:“你舅父高士廉不是被朕召回长安,暂时让他负责督造皇陵一事吗?”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然后继续静静地坐着,依然一副聆听状。
对于丈夫急召自己的舅父高士廉一事,她是知之甚详的,而且昨儿黄昏,舅父还特意进宫看望了自己。
只听李二陛下拍拍手,笑道:“朕很宽心也很满意,舅父并未推却朕的旨意,而是应承下了此事。不过嘛,他应承完之后,居然跟朕央求起一件事儿来,说是要求朕封赏益州侯郭业的夫人吴秀秀一个县主的爵位。”
“啊?”
长孙皇后微微掩嘴以示惊讶,她很不解为何舅父会突然提起这事儿来,要知道,舅父在她眼中一直都是一个无欲无求谨小慎微之人,怎么会冒然会为郭业的妻子求封赏呢?
而且,丈夫对这事儿竟然还不恼怒,竟然还感到高兴?
难道就因为吴秀秀是自己那位已经过世多年的大姑子李秀宁的亲生女儿?就因为吴秀秀和皇家沾着亲?
就在她不知不解的情况下,李二陛下又扑哧一声,哈哈笑了笑,自顾说道:“观音婢,你知道吗?就在你舅父向朕求完此事之后,一向在朝堂上不跟朕索要功名利禄的卫国公,也蹦达出来。说是恳求朕,封赏郭业的夫人吴秀秀一个县主的爵位,说是以告慰朕那位戎马生涯半生,为大唐立下赫赫军功,却命陨沙场的皇姐李秀宁。”
长孙皇后这下更是吃惊不已了,一副难以置信地口吻惊叫道:“连卫国公李靖都为秀秀求赏爵位?我舅父那儿我倒是多少有些能理解,想必是督造皇陵之事他又被郭业这古灵精怪的小子敲了竹杠。但是卫国公与郭业并无交集,而与秀秀更是非亲非故的,他又图的是什么?竟然还扯出了已故的长公主殿下来。”
“谁说不是呢?”
李二陛下反正还是乐呵呵的,一点都不以为意,笑道:“朕也琢磨不透,这两个老家伙,居然在朝堂上舍下颜面为郭业的妻子求爵位,观音婢,你说怪不怪?”
长孙皇后点点头,老实答道:“怪,挺怪的。但是陛下,你就因为这个才开心到现在?”
“不不不。”
李二陛下摇了摇头,笑道:“更可乐的不在这儿,你是没在殿上,你知道当他们两人替吴秀秀求完封赏爵位之后,站在一旁的霍国公柴绍,他当时又是什么样的脸色吗?哈哈哈哈……可乐死朕了,好久没这么开心畅快了!”
第877章平阳郡主
长孙皇后也知道霍国公府里的那些事儿,很清楚柴绍当年昏头偏信游方道士的蛊惑,遗弃女儿在民间的荒唐事。
所以,被李二陛下这么一勾起兴趣来,她也很想知道柴绍听到两位当朝重臣为吴秀秀求封赏时,会是一番什么表情。
随即,她笑问道:“陛下,霍国公当时又是什么表情呢?”
“他?哈哈……”
李二陛下又是一阵大笑,乐道:“朕当时看他脸都绿了,哈哈,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将高士廉和李靖两人生吞活咽下去。啧啧,这明明是霍国公府的家丑,却偏偏被这两头老狐狸给外扬了出去,搞得满朝皆知,你说柴绍能舒服?”
长孙皇后听着丈夫这么说,也能想象得到当时柴绍的心情了,随后会心一笑,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秀秀这孩子真是天可怜见,若不是嫁给了郭业的话,可能真就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陛下,臣妾说句公道话,这事儿错在霍国公,而且平阳长公主当年之死,他岂能怪罪迁怒在一个孩子身上?说来说去,还是霍国公对不起秀秀这个孩子啊。”
李二陛下深有感触地看了眼长孙皇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观音婢,你的心思朕懂,朕也知道这事儿错在柴绍大驸马身上。所以,尽管柴绍脸色不佳,但是朕也没有当堂驳了高士廉和李靖两人的请求。”
长孙皇后眼前一亮,豁然问道:“那么陛下是答应了两位老臣的请求,准备给秀秀这丫头封赏爵位了?”
“是的,这孩子身上好歹也有平阳长公主的血脉,流落民间这么多年,总该给她一点补偿,是吗?朕记得平阳长公主与柴绍还有一幼女叫柴禾禾的吗?好像这孩子被太上皇他老人家封赏了一个临阳县主的爵位。对否?”
李二陛下稍稍回忆了一下,问道:“两个孩子都是平阳长公主所出,不能厚此薄彼啊,尤其是秀秀这孩子,更是打小流落民间受了不少苦。不过朕也犯难,该如何封赏她呢?”
长孙皇后这下终于对丈夫的态度有所明白,心中暗道,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不如本宫趁此机会还郭业一个人情吧?
她始终记得她给过郭业一方锦帕,而且郭业迟迟未拿这方锦帕跟自己索要过什么。不如趁着今天,一并还了吧。
旋即,长孙皇后柔声提议道:“陛下,平阳长公主过世多年,不如就让秀秀这孩子承继她母亲的封号吧?”
“嗯?平原二字的封号?”
李二陛下疑惑地看着长孙皇后,说道:“观音婢,你是说封秀秀为平阳县主?”
长孙皇后摇摇头,难得用俏皮的神情打趣了下丈夫,道:“陛下,高士廉和李靖一同为秀秀跟您求个封爵,您总不能这么小气吧?再加上臣妾也替秀秀鸣一声不平的话,您总该给她一个郡主爵位吧?”
“平阳郡主?”
李二陛下面色犹豫了一下,为难道:“观音婢啊,你这不是让朕难做吗?历朝历代都有明文规定,县主之爵可以封给外姓女子,但是郡主和公主都仅限于皇族中人啊。封秀秀一个县主,倒说得过去,若是封她郡主的话,这于礼不合啊。”
“陛下!”
长孙皇后说道:“秀秀好歹也是平阳长公主的长女,身上也流着一半的李氏皇族血脉,再加上这孩子身世可怜,自幼便没了娘亲照顾。纵是封她一个郡主,那又能如何?凡是都有特例嘛。而且,益州侯当初将吐谷浑并入大唐疆土中,这可是开疆辟土的盖世奇功啊。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陛下对郭业的封赏还是欠缺点意思,与其一并都补偿到秀秀身上吧。这也不失为体恤能臣的一条途径嘛。”
“容朕想想……”
李二陛下低头陷入了沉默,自顾左右权衡了起来。
很快,他心中便有了主意,抬头看着长孙皇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观音婢,你说得对,凡事都有特例。说句心里话,郭业这小子帮朕倒是解决了不少常人不能解决的麻烦,此子的能力绝非那些迂腐大臣所能比拟的。好,就依你之言,由秀秀承继她母亲的封号,爵位嘛,就封她一个郡主。至于那些陈规陋习,朕乃天子,又破例一次又有何不可?”
长孙皇后眉宇微动,惊喜道:“这么说,陛下是答应了?”
李二陛下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嗯,君无戏言。来人,传朕旨意给宗正寺卿李道宗,皇族爵位的封赏还要他这个宗正寺卿签押盖印方能作数,这个规矩不能破。”
声音落罢,一名内侍宦官小跑了进来,躬身拜道:“请陛下传旨意。”
李二陛下起身拔立,威严道:“传旨,准许益州侯郭业之妻郭吴氏秀秀,承继其母平阳长公主封号,即日起封爵平阳郡主,食邑平阳县千户。唔,还有,敕命平阳郡主吴秀秀改姓柴氏,好早日认祖归宗,家人团聚。”
宦官一字不漏地拿着小本记了下来,然后恭声道:“奴婢这就将陛下旨意传入宗正寺。”
说罢,速速退离出了甘露殿。
长孙皇后听着丈夫最后临时加上去的旨意,不由掩嘴轻笑道:“陛下,郭业一直都惦记着让秀秀风风光光地回霍国公府认祖归宗,好煞一煞柴绍的气焰。这下倒好,您这边封了秀秀平阳郡主,那边就让秀秀早日改姓归宗。您想想,当爹的是国公,而女儿却成了皇室郡主,见着女儿还得礼敬三分,柴绍还不得让您气死?”
李二陛下也是苦笑道:“这是他自己当年干得荒唐事,欠下了糊涂账,早还晚还迟早都要还,朕也是帮他摘掉这个心里这个疙瘩。唉,虽然柴绍不对在先,但是毕竟他们是父女,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深仇大恨。观音婢,你我都是为人父母者,应当能懂柴绍如今的心思。估摸着,他现在也后悔着当年的糊涂事儿呢。”
长孙皇后嗯了一声,看着丈夫浅谈着柴绍与秀秀间的父女亲情,不由间,她想到了被贬黜到黔州的李泰,还有被废了太子位的长子李承乾。
她心中哀哀一叹,不知什么时候陛下才能消了对泰儿和承乾的气,也让他们兄弟早日回宫,一家团聚呢?
……
……
这次对于吴秀秀封爵平阳郡主之事,李道宗的办事效率奇高,没有半分拖沓和怠慢。
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光景,这道封赏圣旨便传到了太平坊的益州侯府。
这时候,郭业也从礼部衙门早早回到了家中,一听圣旨下,立马带着秀秀来到府内正堂接旨。
哗啦~
上至郭业,吴秀秀,下至侯府中的亲兵,仆役,丫鬟,老妈子,统统下跪接旨。
传旨太监尖着嗓子念出了这通封赏圣旨后,整个益州侯府顿时沸腾了,山呼着皇帝万岁,皇后千千岁。
想想,郭府一门夫冠侯,妻郡主。
这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郭府内的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走在长安大街上,都是脸上有光,腰杆挺直。
郭业和吴秀秀小两口也被李二陛下的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给闹懵了,满满的幸福感瞬间浮现在夫妻两人的脸上。
特别是吴秀秀,自从郭业扶摇青云直上后,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如今皇帝让她承继母亲封号,封爵平阳郡主,她这个益州侯府的正妻,也总算是实至名归了,丝毫没有堕了郭业的名头。
接完旨后,郭业贿赂了传旨太监几锭金子,从他口中听到了这道封赏圣旨的由来。
老国舅高士廉功不可没。
卫国公李靖居功至伟。
长孙皇后锦上添花。
一时间,他真是感慨无限,心中暗暗想到,机缘巧合,所有付出去的人情今天都一齐到账了,三账归一,换来秀秀一个平原郡主,真他奶奶的值了!
郭业看着秀秀满脸幸福甜蜜状时,不由乐道,看来以后还得多做好人才是啊,吃亏未必就是亏,吃亏过后往往就是福。
约莫过了一会儿,有好事的下人搬来过年时未放完的炮竹,在益州侯府门口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炮竹以示庆祝,震得满天响,惊得太平坊,乃至整个长安城都知晓了益州侯夫人被圣上封爵平阳郡主之事。
不过有人欢喜,也有人忧!
坐落在康仁坊中的霍国公府内尽是一片风声鹤唳。
因为霍国公柴绍不仅听到了太平坊郭府的炮竹声,也收到了自己抛弃在蜀中的长女秀秀,刚被圣上封爵平阳郡主的消息。
第878章霍国公府二三事儿
此时已值傍晚,回到家中的霍国公柴绍虽然摘掉了官帽,但是那身上朝用的绯色冕服仍旧没有脱下,就这么静静地从早上下朝回家,坐到现在。
早朝上被李靖和高士廉气得够呛,回家后午饭没吃;而之前因为益州侯府的爆竹声后,再一打听到自己的弃女秀秀被封圣上封了平阳郡主后,晚饭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就这么干坐着,下朝回来就没挪过地方。
柴绍与平阳长公主李秀宁膝下除了吴秀秀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小女儿柴禾禾爵封临阳县主,少不更事,疯来疯去,整日不着家。
次子柴令武一直都在军营中熬打,如今跟程咬金家的长子程怀默一样,官拜从五品游击将军,自领三千兵马驻军吐谷浑,算是大有出息。
而长子柴令文,虽不从军也不爱读书,但对于商贾一道却甚是痴迷,而且与卫国公李靖的养女、梁百万家的二子合伙经营长乐坊大钱庄,掌握着富可敌国的钱财,可算是出息了。
虽然商人历来被人鄙夷,但是在世家门阀中,又有谁不经营着产业呢?只要做到顶层,做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无论是行商还是为官,都是一个道理。
所以,柴绍对于长子柴令文齐文弃武去经商,一直都给予支持。因为,柴家当年本来就是靠富可敌国的家业入了李渊的法眼,成了李渊的左膀右臂,最终娶了平阳长公主,成了皇亲国戚,成了大唐的开国功臣。
“唉……”
柴绍静坐许久之后,突然叹息一声,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虑和烦躁起来。
厅堂中,除了柴绍之外,就只有长子柴令文。
柴令文对于父亲今天的反常,自然猜出是因为什么,不过他不敢多言,因为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妹妹吴秀秀,一直都是父亲心中的疙瘩。
柴绍看了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长子,突然问道:“令文,你妹妹呢?”
柴令文闻言,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父亲,哪个妹妹?”
噌~
这话可真将柴绍心头的那团无名火给点起来了,只见柴绍怒然起身,喝骂道:“混账,你还有几个妹妹?当然是禾禾那不省心的死丫头。”
柴令文暗骂自己一声傻叉,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倏地,柴令文赶忙低着头回道:“父亲,禾禾今天在文成公主府上作客来着。她派人捎回话来,说是今晚要在文成公主府上留宿过夜,不回家了。”
“什么?她又不着家?”
柴绍皱着眉头,面色阴郁地啐骂道:“真是女儿大了不由爹,罢了,管不了她了,再过几年等她再大些,就将她许配个人家算了。这丫头,从小到大都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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