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见着郭业离去,若有所思地轻笑一声,摇头叹道:“你说他愚钝吧?有时间奇谋妙计层出不穷;你说他聪明吧?偏偏不时犯着傻气,还挺有小脾气,唉,真是一个孩子啊,朕当年如他这般年纪,炀帝在洛阳召见朕对谈之时,何等的小心翼翼?唉……”
轻叹一声后,李二陛下突然冲门口喊道:“董顺,你且进来,替朕传几句话给郭业那头不知好歹的瘪犊子!”
董顺闻声进来,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陛下对郭业的圣眷还在?
想罢又起了另外一番心思,低着头听李二陛下缓缓说出了要转达的话。
一番短话下来,听得董顺不由为郭业一阵心花怒放,莫非这真是傻人有傻福不成?
继而,董顺重新出了甘露殿,风尘仆仆一阵乱赶,朝着郭业出皇宫的方向追去。
……
……
郭业随着小太监出了甘露殿,走了很长一段路,绕了些许宫苑,渐渐抵达皇宫大门。
临近宫门,满腹怨气牢骚的郭业颇为遗憾地回望了一眼,看着这皇宫禁苑,自嘲中带着失落口气自言自语道:“奶奶的,兴许这是最后一次进皇宫了,再好好看一眼,将来好和秀秀、芷茹她们吹吹牛逼,好歹咱也进过宫面过圣了,不是?”
前面的小太监见郭业突然停住了脚步,不由催促道:“郭、郭大人,您快点吧,这马上就要出宫门了。”
“催个毛,老子再看一眼!”
郭业拉下脸狠狠唾弃了小太监一句,哼道:“别叫老子郭大人,老子现在是草民。”
小太监听着郭业发飙,不由缩了下脖子,他可真不敢跟郭业顶牛,因为这厮连吐蕃王爷都敢斩杀,跟陛下都敢抬杠,万一一怒之下对他也来上喀嚓一刀,他找谁说理去?
可见郭业的凶名已经在外。
就在郭业流连着皇宫夜景之时,他隐约听见了有人叫唤着他,貌似是顺公公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展望过去,果然,正是手执拂尘的顺公公屁颠屁颠朝着自己这边追来。
当顺公公跑近跟前,郭业看着他龇牙咧嘴笑道:“顺公公,还是您够人情味,还知道送我郭业一程。”
顺公公因为跑得太急而气喘吁吁,累得几乎直不起腰。
等着他顺完气后,他才嗔怪说道:“郭大人走这么急干嘛?还得老奴好是一阵追赶。”
郭业冲甘露殿方向白了一眼,哼道:“我不走我还留在这儿过夜不成?我就算想留,那也不合规矩啊!”
“呸,郭大人你可莫要乱说话,你这张嘴巴可真能招灾惹祸的,得改改了。”
顺公公责怪了郭业一声后,又道:“老奴知道郭大人对陛下有怨言,可郭大人还是太过粗心大意了。难道郭大人还没听明白陛下的意思吗?暂不叙用,暂不叙用哩!”
郭业没好气道:“顺公公你当我是二百五啊?暂不叙用又有何用?陛下都夺了我的爵位,革了我的官职,将我贬为庶民。这是让我灰头土脸滚回陇西去啊,唉,人家是衣锦还乡归故里,我他妈是夹着尾巴钻地洞,丢人呐!”
顺公公被郭业的话给逗乐了,轻笑一声,甩了甩拂尘,笑道:“那能怨谁?谁让你狗胆包天居然连吐蕃王爷都给一刀喀嚓了,陛下没将你交给吐蕃人发落,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了。”
郭业翻了翻白眼,冲顺公公不悦道:“草,你的意思我还得心存感激,谢主隆恩不成?”
“哈哈哈……”
顺公公突然面露古怪笑容,抿嘴笑道:“郭大人,您还真说对了,等老奴说完下面的话,你可真要谢主隆恩一番才是。”
郭业皱起眉头不解道:“啥意思?”
顺公公又是风骚地甩了下拂尘,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朗声道:“郭业听好,陛下有口谕给你!”
“口谕?”
郭业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一阵无名火气,不由嗔道:“妈的,怎么又是口谕?我可是吃够了这口谕的亏,陛下又想让我干嘛?莫非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需要我这草民来抄刀?”
顺公公自动忽略了郭业的这番牢骚话,再次提高了嗓门,喊道:“郭业听好了,陛下有口谕给你!”
“靠,说吧,耳朵没聋,听着呢!”
第621章算是意外之喜吗?
顺公公听完郭业满腹牢骚的话,再打看着郭业满脸的不耐烦,心中不仅暗赞道,陛下摸骨入三分,真是吃透了郭业的脾性啊。
随即他收起打趣的心思,正色说道:“传陛下口谕:郭卿,朕既非狠辣绝决之人,亦非过河拆桥之辈。朕曾与你言过,有功则赏,有过定罚。你未经朕允许,先斩后奏,私杀吐蕃王爷多赤罗,捅了天大的篓子,朕自然要夺你爵位,革你公职,以堵吐蕃国悠悠之口。但你营救蜀王一行人有功,又在吐蕃国替朕出了一口气恶气,朕岂能真的让你灰头土脸归故里?朕看你怨气冲天离去,莫非你以为朕会将你用过之后,再弃之如敝履?”
唔?
郭业听着顺公公传的这番口谕,与刚才李二陛下在甘露殿中说得那番话,那可真有着天壤之异,迥然之别。
郭业收起不耐烦的神色,心中惴惴想道,莫非又是一番奇峰突起,有戏?
顺公公稍稍停顿了一下,见郭业陷入了沉思,不由轻声提醒道:“郭大人,陛下的口谕老奴还未讲完呢。”
郭业闻言,顿时白了他一眼,哼道:“那你倒是快点说啊,传个话还带大喘气的?听着呢!”
顺公公讪笑一声,立马进入角色互换,又继续传起口谕来:“如今夺你爵位革你公职,对吐蕃人也算是有了一个说法。接下来,朕自然要对你论功行赏一番才是,不然有功不赏,今后朝中的文臣武将谁还肯尽心尽力辅弼朕,为大唐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呢?”
“我靠,急死个人了。”郭业听着一阵耳边嗡鸣,有些气急道,“顺公公,你磨磨叽叽到现在尽说些虚头八脑的话。倒是快点说啊,陛下的口谕到底想让我干嘛?”
顺公公被郭业冒然打断,心间亦是一阵惆怅,哪里是我啰嗦了,而是陛下的口谕本来就这么长好不好?
不过他跟那小太监一个心思,郭业这混球凶名在外,连陛下都敢顶嘴,连吐蕃王爷都敢说喀嚓就喀嚓,万一恼羞成怒之下也对他使坏怎么办?找谁说理去?
而且他心里明镜儿,在陛下那儿,郭业还是圣眷正隆。
随即,不滞点头应声道:“就要说到正题了,郭大人莫急,莫急哈。”
随后,又是一次角色互换传起口谕,直接切入主题说道:“十日后,朕的皇子蜀王李恪便会启程前往蜀王剑南道就藩开府,出任蜀州大都督一职,封地下辖蜀州、益州、松州、资州、黎州、绵州等九地,节制九地州郡折冲都尉府。不过恪儿年纪尚轻,涉世未深,朕已经知会过恪儿,蜀州大都督府一开,便暂且由郭卿家出任大都督府长史一职,掌管蜀州大都督府诸事。一年以后水到渠成,恪儿能够应付自如游刃有余之时,朕自会将你召回长安,重新起复另行委以重任。”
“呃……”
郭业此时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心脏狂跳不止。
蜀王李恪要到蜀王剑南道去就藩开府?
郭业算算蜀王的年纪,的确是到了离开长安前往封地的年纪。
可是人家魏王李泰跟他差不多年纪,不是照样还在长安魏王府呆着吗?怎么李二陛下偏偏就让蜀王李恪去蜀中就藩了呢?
郭业思前想后,心里约莫猜了个大概其,说来说去,还是人家魏王李泰运气好,摊上了一个母仪天下正宫皇后的娘亲啊。
而蜀王李恪呢?同样是李承乾与李泰潜在的对手,又非长孙皇后所出,又没有长孙无忌这样的大佬当国舅,而且偏偏他的母亲杨妃的身份格外敏感,乃是隋朝的前公主。
如今李二陛下的太子和皇子们都渐渐长大懂事了,王子就藩封地是迟早的事,李二陛下这是未雨绸缪,先拿蜀王李恪下手了。
种种巧合,让蜀王李恪在邀父宠的竞争中失去了先天的优势,难怪变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第一个就藩封地的王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郭业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李二陛下为何会让自己随蜀王就藩,担任蜀州大都督府长史一职。
别小瞧了这大都督府长史一职,听着像是蜀王李恪在剑南道就藩的大管家,但实际上论起来也算是与诸州刺史一般,都是含金量十足的正四品。
因为蜀州大大都督节制了九地州郡的折冲都尉府,而李二陛下话里也讲了,蜀王年幼涉世未深,需要自己从旁协调和帮衬,言下之意就是他郭业这个大都督府长史在非常时刻,完全有权利替蜀王拿拿主意,做做判断。
这话听着有点像是郭业奉旨扮演监护人的角色,监护年纪尚轻涉世未深的蜀王李恪一年之久。
奶奶的,郭业心里一阵拎不清,这算怎么个意思?
不是说革除了哥们的公职吗?这又差遣上了?而且还火线提升,直接从六品的兵司员外郎直接拔到正四品的都督府长史。
虽然这都督府长史只有一年的任期,但是李二陛下不是说了吗?一年之后再委以重任,到时候还能低于正四品?
李二陛下这到底玩得是什么把戏?
莫非真就是如他口谕中说得那么简单,不让自己灰头土脸归陇西,要让自己衣锦还乡归故里?
能够扯上蜀王的虎皮,扯上蜀州大都督府长史的光鲜外衣,的确,回到益州陇西,足以威风八面了。
谁让益州府也是蜀州大都督府的九大封地之一呢?
但是就真这么简单吗?
而且,郭业还联想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那便是他出任蜀州大都督府长史,那就等同跟蜀王李恪有了交集。哪怕是出任一年的都督府长史,那也算是蜀王李恪的手下人了。
要知道蜀王李恪和太子承乾、魏王李泰不是一条道上跑得马车,到时候身为李承乾和李泰亲娘舅的长孙无忌会如何想他?
到时候他与长孙无忌之间是否会因此有了隔阂?最终导致他和天策府一系生出裂痕呢?
奶奶的,一想到这儿,郭业顿时头大如斗了。他不禁想问,李二陛下这是对他宠信有加呢,还是恨他入骨?
“郭大人,哦不,应该叫您郭长史了。”顺公公见着郭业听完口谕后一阵发呆发愣,不由唤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言不发,莫非是高兴坏了?”
郭业啊的一声被惊醒,神色有些呆滞地看着顺公公,问道:“什么事儿?”
“哎哟喂。”顺公公又是一声叫唤,嗔道,“您看看,半个时辰前您还被革除一切职务,就这么眨么眼的功夫,陛下就对您火线提拔,让您出任堂堂正四品的大都督府长史,替蜀王在封地拿捏主意,这当真是邀天之宠,得天之幸啊。陛下如此对你宠信有加,您还不谢主隆恩吗?”
郭业暗暗吐槽,我谢你奶奶的腿儿,老子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不过他还是朝着甘露殿的方向拱拱手,口称谢主隆恩,而后带着满满的不解与疑惑,有些失神的怔怔走出了皇宫。
郭业出了皇宫,再出了皇城朱雀大门,坐上自家的马车,朝着太平坊的家中驶去。
坐于车上,郭业一路都在想着李二陛下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安排自己跟蜀王李恪搭上关系,还让自己出任为期一年的蜀州大都督府长史一职。
一年期限满了之后,到底又会对自己如何安排。
不解,疑惑,还有些许的不安充斥在郭业的脑海中,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马车进了太平坊,快要抵达郭府之时,他索性不再去想这事儿。随后,心中发狠道,奶奶的,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至少目前而言,出任蜀州大都督府长史一职利大于弊。至少老子可以衣锦还乡归故里,可以在陇西父老乡亲面前风风光光一回,也能为老娘、秀秀、芷茹在陇西挣足脸面,让她们为自己感到自豪。
想到陇西,想到家人,那些疑惑与不解,还有那点小小的不安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马车很快停在了府前,郭业下来马车进了府中。
此时已经很晚,府中贞娘她们早已睡得香甜进了梦乡,郭业没有张罗叫醒她们,自己一人提着灯笼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一来到自己的卧房门外,他发现房中烛光摇曳有人影,隔着纸糊的窗户看着房中,还有一道人影在晃动。
看人影房中之人应该是体态轻盈的女人,莫非是贞娘在这卧房中一直等着自己的归来?
一念至此,郭业不禁感叹,还是贞娘懂得疼人啊,索性今晚就与她成了好事吧,反正迟早都要办了此事给她一个名分。
蓦地,心扉大动起了几分淫念,急匆匆推开了卧房门,连里间的女人都没看清面貌,他便叫道:“贞娘,我回来了!”
“咳咳……”
房中那女人清咳两声,语气颇为冰冷的回道:“郭大人莫要弄错了,下次请看清楚再叫人,妾身可不是你的贞娘!”
第622章齐王妃宇文倩到访
“你,你是齐王妃宇文倩??”
借着房中闪烁绰约的烛光,郭业终于辨清了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居然是暗夜替东厂找来的话事人,与自己在西川有过一面之缘的齐王妃宇文倩。
宇文倩今日虽未戴着那半张冰冷的铁面,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微微颔首语气淡淡如水般说道:“郭大人记性很好,没想到还能认出妾身来。”
郭业稍稍镇定了心神,笑道:“承蒙齐王妃夸奖,本官一直对养眼的美人儿都记性颇好,尤其是齐王妃您这样的绝顶大美人,哈哈。”
宇文倩貌似不吃郭业这套油腔滑调,冷冷纠正道:“郭大人还是叫我倩夫人吧。玄武门事变之后,齐王府惨遭剧变无一幸免,妾身也不再是齐王妃。”
“行行行,听夫人的!”
“郭大人莫要嘴上逞能,倩夫人就是倩夫人,何必省去一个字,沾些口舌之利??”
宇文倩再次将郭业占便宜的心思戳破,冷声纠正道。
郭业见着宇文倩今夜的神情不同上次,越发的冷峻,心道,莫非吐谷浑那边出了事儿?
于是也不再口花花地去沾宇文倩的便宜,点头笑道:“好吧,就听倩夫人的。对了,你何时来得长安,又是怎么进来郭府的?”
宇文倩道:“今日城门关闭前来得长安,至于如何进郭府,呵呵,莫非郭大人觉着贵府邸城高墙厚,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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