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学的关系,此时的国子监已然静悄悄,不似白天那般人来人往,喧闹尘扬。
偶尔有三两学子在国子监中信步悠闲,也是外地住宿国子监中的学子。
他入了国子监后,径直朝着虞世南的住处寻去。
七拐八绕,路过了几间校舍,走进了一处林荫小道,又穿过了几座国子监学官的精舍,郭业到了虞世南的住处门口。
跟国子监司业褚遂良的住处一样,校长大人和常务副校长大人的住处都是一个级别,同等待遇,都是一座篱笆小院。
郭业隔着篱笆院墙往里粗粗一看,至少校长大人的院落比副校长的要来得干净,最起码没有在里头种瓜种菜的。
“祭酒大人在否?学生郭业前来拜访!”
郭业没有冒然进院,而是在外头喊了一嗓子。
很快,里头就传来了虞世南的声音:“进来吧,莫非你小子是踩着饭点过来的?”
“哈哈哈,你个老抠门,教出的学生也是个蹭吃蹭喝的狡猾鬼!”
咦?
郭业心里一愣,这声音好像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御史台御史大夫高士廉?
嘎吱~~
郭业推开小院的小木门,往发出之处声音望去,院里右上方的位置凿有一井,井边立有一矗小亭,亭中有两个老头正席地而坐,喝着小酒吃着肉食。
郭业瞟了眼亭中小桌上,有鸡有鸭还有鱼,伙食还挺不错。
入来亭中,郭业冲高士廉拱手一稽道:“下官见过高大人!”
“免了免了。”高士廉洒脱地挥挥手,示意郭业坐下,说道,“来,坐下喝酒,算你小子来对了时间,你们这抠门祭酒好不容易让老夫宰杀一顿,来,你也喝点吃点。”
郭业闻言亦是席地而坐,从虞世南手中接过杯盏与碗筷,轻声冲虞世南谢道:“那学生就却之不恭了,今天吃祭酒大人一顿,嘿嘿!”
虞世南啐道:“你可别听高老头瞎咧咧?老夫何时抠门过?只不过老夫为官一生清廉,即不贪赃枉法,也不收受贿赂,仅靠朝廷那点微薄俸禄过日子,所以过得比较节俭罢了!”
说罢,故意奚落起高士廉道:“我可不像人家高大人,掌管御史台,还是当今皇后的娘舅,啧啧,显赫的很哟!自然那不差银子花咯~”
“喂,虞世南!!”
高士廉听出了虞世南的话里有话,立马不干了,哼哼道:“你可别瞎说八道哈?皇上为何任命老夫为御史台御史大夫,监察着朝廷官员?那就是因为老夫为官刚正不阿,从不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好不?我告诉你,就是我家那套宅子,若非我那外甥长孙无忌给我置办,我还真心住不起。哼!”
“呀?”
郭业故意惊叫一声,貌似恍然大悟一般喊道:“原来祭酒大人和高大人的日子过得如此拮据啊?那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还有国子监诸位学官与博士、直讲官,岂不是过得也很是清苦拮据了?”
“那是!”
虞世南率先讲道:“国子监本来就不是什么油水衙门,在国子监任职乃是替圣人传道,替圣上培育英才,并非什么肥差。比清水衙门还要来得清水,哪里又那么多的银子可拿?老夫还算好,凭着点微薄名头至少还能卖点字画,贴补贴补家用。我底下那群学官、博士、直讲官就有些清苦了,对了,你们书学班的司马博士,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高士廉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虞世南清苦?我看你是清高吧?你若是肯替人润笔题字啥的,你还会差银子?我们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就真的清苦哟,你想想看,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纠察官员,检举官员是否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平日里得罪的人不老少,自己更要以身作则不敢赚歪门邪路的银子。我们御史台的俸禄又不高,唉,我底下那群监察御史才叫清苦,啧啧……”
虞世南讥笑道:“少来,御史台至少比我们国子监强,我们这儿除了学子,还是学子。你们御史台,陛下至少每年还会拨给你们不少养廉银子!”
“扯淡。”高士廉反击道,“那你怎么不说你们国子监的学官朝廷都提供吃住,根本没地方花银子呢?而且你们国子监占地这么大,还能自己种菜贴补贴补家用。”
“呸,难你高士廉来这儿种地种菜啊?”
“行啊,你虞世南去御史台任职几天,检举检举几个官员,去得罪几个朝廷命官,到时候你脊梁骨被人戳烂了,别找老夫!”
“你……”
“我怎么样?”
“我靠,你别激我,高士廉!”
“虞世南,激你怎么地?今天老夫还要大大吃你一顿,鸡鸭鱼肉,统统给你丫扫光!”
……
……
尼玛的,这是诉苦大会?还是忆苦思甜啊?
郭业看着两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居然先是诉苦,再是对骂,现在还上升到了“人参公鸡”!
这也太闹了吧?
绕来绕去,还不是为了两个字吗?
银子!
进因为做官太清廉,为人又太清高,两方人马最后落得个清苦拮据的生活窘境!
不过,
这就是郭业需要的铺垫,若没有这些铺垫,他今天过来拜访虞世南还真不好开口。
正好,高士廉居然也在场,那就省下来功夫了,直接将御史台和国子监的人一网打尽得了。
当即,郭业劝着两个还在争吵的老头,说道:“两位长辈,还请稍安勿躁。正如两位大人所言,大家就是因为为官清廉,为人刚正,所以才过得如此清苦。所以晚辈也是替两位长辈,还有两位麾下的一干官员忧心啊!”
“昂?”
高士廉与虞世南纷纷住了嘴,不约而同地扭头望着郭业,听着郭业的下文。
郭业分别看了两人一眼,低声说道:“晚辈手上倒是有个赚银子的兼职行当,可以让大家都赚点银子贴补贴补家用。不过你们放心,这来钱的路子绝对是光明正大,不会辱没了诸位的名声与官声,而且绝对符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大原则!”
“有这等好事?说!”
“对头,快说!!!”
第491章名誉总编
郭业喝了一杯水酒润了润嗓子眼儿,事无巨细地将自己要在长安办报纸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得高士廉和虞世南这个老家伙一愣一愣,恍如异想天开犹言在耳。
朝廷邸报,他们见过不少,早已不当什么新鲜事儿。
但是私人办邸报,而且还是如此兴师动众大规模的筹办,一办就办三份儿,还不带重样儿的。
他俩还是头一遭听到,这就令他俩感到新鲜,开了眼界儿了。
高士廉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疑惑道:“郭小子,我问你,你这么兴师动众地办这邸报,哦不,办报纸,目的何在?”
郭业又抿了口水酒,砸吧两下嘴,笑道:“高大人,正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报纸虽说不能对百姓传道授业,却能开启民智啊!你想想看,如果我们将大唐律例不定期地在印刷刻录在报纸上,而后通过报纸传遍长安城街头巷尾,人手一份,那是不是比官府衙门的通告要来得管用?届时,百姓们人人都懂得大唐律例,又怎敢轻易作奸犯科呢?犯案率下降,不是促进了地方治安与稳定了吗?”
“还有哈,报纸上还可以印刷刻录下圣人的教诲,先贤遗学,从百家姓,千字文,到四书五经,至少帮助百姓们识字,可以大大降低大唐的文盲率,是不?儒门弟子的大宏愿是什么?不就是让天下人都懂得圣人之学,都懂得礼义廉耻仁孝勇吗?”
“当然,比如朝廷有什么新近颁发的诏令,需要昭告天下的,报纸不就是最快能让百姓知道的媒介吗?”
“又比如哪个地方官吏贪赃枉法,被大理寺查出关押。咱们通过报纸这么一宣传,是不是又是全天下皆知?到时候百姓是不是会颂扬我大唐的吏治清明?还有,这么一广为天下知,那些有心贪赃枉法的官吏是不是心里也要忌惮一番?最起码能起到敲山震虎的震慑作用吧?”
“再比如前阵子,我大唐勇士在北疆战场与东突厥开战,大获全胜,不仅生擒了东突厥颉利可汗,还将东突厥亡国灭种。如果经报纸这么铺天盖地这么一宣传,天下皆知,那不是能够大大地振奋我大唐子民吗?报纸一出,大唐子民时刻都能知道,我大唐士卒在前方如何如何英勇,我大唐将帅如何运筹帷幄,我大唐天可汗陛下如何英明神武。这不是朝廷与当今圣上最需要的地方吗?”
……
……
郭业又是口沫飞扬地说起了办报纸的好处所在,听得高士廉眉开眼笑,大赞好好好。
倒是虞世南脸色颇为镇定,轻声赞许了两声:“经你这么一说,这民办报纸的确是个好东西。不过,这一份报纸的成本又是多少呢?你售价又是几何呢?你要知道,普通老百姓更关心的是吃饱穿暖有屋住,如果售价颇高,我想普通人是不能承受的。到最后你这报纸卖不出去,起不到流通民间的目的,不也是白费心思吗?”
郭业闻言,暗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不过他心中早有定计,信心满满地笑道:“祭酒大人说得不无道理。但这售价方面您无需操心,因为我并未想过从报纸上牟利。也就是说,小子这报纸,基本算是白送。凡有需要的人家,定期定点我都会安排专人投送,分文不收!”
“啊?”
虞世南震惊了,讶异道:“郭业,你可要想清楚,这长安将近百万人口,即便你一日免费发售十万分报纸,这成本也不是你所能承受得起。”
“祭酒大人过滤了。”郭业摆摆手,说道,“至少半年之内,我不会在报纸上牟利,我需要利用在半年的时间,对长安的百姓培养阅读报纸的习惯。到了他们每日都离不开阅读报纸了解时况和新闻之后,我才会收取费用。这半年的投入,小子还是负担得起的!再者说了,这半年之内我虽不会跟百姓收取报纸的费用,但是我可以跟买卖商贾生意人收取费用啊?因为在我的报纸上,我会留有版面专门替生意人买卖人的店铺行当,甚至是酒楼饭肆与客栈打广告,收取一定的广告费用。”
虞世南疑惑问道:“广告?何意,何解?”
郭业比划着解释道:“好比祭酒大人您开了家酒楼,但是您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您这酒楼的物美价廉,扩大知名度,那肯定需要借助某种办法来达到目的。这时候,您不觉得报纸就是天生为他们这种买卖生意服务的吗?”
“哦,老夫懂了,懂了!”
虞世南恍然大悟般说道:“你是说你用报纸替他扩大知名度,帮他吸引更多的食客去用餐。而他呢,则需要付给你相应的宣传呢费用,是也不是?”
郭业点点头,竖起拇指赞道:“祭酒大人一言中的,小子佩服!”
虞世南顿时捋须大笑,喝彩道:“哈哈哈,不错不错,各有所需,相得益彰,你这借助报纸来宣传广告,的确是一记妙招,至少能让你的报社有了进项,不会亏损经营。善,大善呐!”
这时,高士廉已经被报纸这个朝阳产业给吸引住了,急急问道:“郭小子,你刚才费尽了唇舌跟我们解释这报纸一物,的确是个好玩意。但是,这跟老夫还有老夫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们赚到来路干净的银子有何关系呢?”
虞世南经高士廉这么一说,也是点头问道:“对哦,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郭业笑道:“自然有关系了,高大人,虞祭酒,稍安勿躁!”
说罢,郭业陡然站起身来,拱起双手冲两人盈盈一拜,言语诚挚地说道:“高大人,虞祭酒,小子欲力邀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加盟小子的报社。即日起,聘请高大人您就任《长安周刊》的名誉总编,聘请虞祭酒就任《长安晨报》的名誉总编,还望两位长辈不要推辞。”
“呃……”
高、虞两人见郭业突然来上这么一手,顿时不知所措。
不约而同齐声问道:“这名誉总编又是什么物什?我等是闻所未闻啊!”
郭业赶忙解释道:“这名誉总编就是聘请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我报社中挂个名,帮忙监督一下报社的运作与经营,还有时常监督下报纸上印刷的内容,看是否有对朝廷不利的言论。”
“就这么简单?”
两人对郭业提出的报纸,绝对是大有兴趣,两眼泛着光芒。
郭业笑道:“可不就这么简单吗?至于两份报纸上的内容撰写,小子就委托两位长辈力邀你们各自的属下客串执笔,他们每一篇文章,小子就会付给他们相应的稿酬润笔费。这是笔杆子赚来的银子,我想这应该来路干净,不予两位长辈的为官处事做人待己的原则起冲突吧?”
原来如此!
高士廉、虞世南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彼此暗道,原来这小子打得是这个主意啊!
不过郭业的邀请,真心让他们不忍拒绝,因为这的的确确是一份正当的来钱路子,绝对可以贴补家用,用得问心无愧。
特别是老被虞世南奚落皇亲国戚的高士廉,跃跃欲试,心中激荡万分,老夫赚这个执笔写文章的银子,光明正大,看你虞老头还有什么屁话要说。
随即,高士廉率先表态,大手一挥应道:“中!老夫就答应你这个要求,出任你那个《长安周刊》的名誉总编。老夫在此替御史台的同僚,先谢谢你小子的慷慨了!”
郭业耸耸肩,笑道:“高大人无需客气,他们写文章,我付纸笔费,这样很公平。这都是按劳所得,拿得理直气壮,拿的光明正大。孔圣人不是说过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拿银子来换诸位同仁的文章,我还觉得占了便宜呢!”
郭业这么一顶大高帽戴的,高士廉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连连点头赞许道:“说得好,按劳所得,拿得理直气壮,拿得光明正大!”
虞世南见着高士廉已经应承下来,自然也不能落人于后,回头传扬说出去,还说他虞世南这个祭酒大人不为下属谋福利呢!
随即,对着郭业表态道:“郭业,既然你如此体恤国子监众位师长,那老夫怎能推辞见外?行,以后《长安晨报》里的文章撰写,老夫就让国子监中的诸位学官负责,也让他们赚点贴补家用的银子。”
郭业又是冲两人盈盈再拜,拍着马屁喊道:“两位长辈为官清廉,一生刚正,真乃谦谦君子,当代名士啊!小子,佩服,佩服呐!”
对于郭业的马匹,两人自当是坦然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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