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走在前头的郭业与苏定方二人,隐约已经能看见巍峨气派的长安城头。
突然,顺公公累得跟条死狗似的趴在马上,连连催喝驱马来到郭业身边,叫道:“嗨,郭小都护,苏郎将,等等,等等老奴,咱们一块儿进长安城。”
说着从怀里一块腰牌,眉宇间极为自豪地说道:“这个时候城门应该关闭了,嗨,没有老奴手中这块东西,一般人等休想进城。来,咱们一块儿走!”
一块做工极为精致的铁牌,雕龙画凤镶着银线镂边,应该是太监宦官出入宫门的凭证。
这玩意拿出宫来,在宫外装装逼,倒是个稀罕物件。
郭业和苏定方自然不无应允,有顺公公前边开路,等得到时候城头守将盘问,显得一阵麻烦。
随即不再耽搁,开路向前,徐徐奔着仅离此处不足二里的长安城行去。
越是前进,巍峨气魄,墙高城壮的长安城头景象越是清晰。
郭业远远凝望,心中颇有激荡,奶奶的,来到大唐快一年了,总算可以见识大唐帝都长安城了,也让哥们感受感受什么叫天子脚下,威仪雍容,气象万千。
继续前进,
又过一里地。
帝都长安,仅离郭业不足一里之遥。
就在这时,
突然一直尾随众人后面的赵九丑策马奔上来,叫道:“大人,慢行,后头好像有人骑快马追逐咱们,貌似喊话也是冲着你而来。”
郭业听罢,勒马驻足,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这长安附近,他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会有人快马寻他?
就在他迟疑间,身边的苏定方也跟着惊呼一声,叫道:“兄弟,好像真是冲你而来。你快看——”
“一骑飞马,白袍白甲,好像就是你西川军的骑兵,没错,错不了,那骑马之人可不就是你那八百骑兵的校尉,程,程什么来着?”
“程二牛!!!”
郭业差点惊得从马上栽下跟头来,因为他也认出了快马追逐,冲他飞快骑来之人,竟然是程二牛这小子。
“我靠!”郭业脱口一声骂,不断揉搓了几下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不过,事实却是,飞马赶来人正是程二牛!
程二牛人还未到跟前,而他那标志性的破锣嗓门,还有对郭业那独有的称呼已然飘入耳中:
“小哥,小哥唉,慢行等俺,等等俺哩……”
第309章家书抵万金
“小哥,留步,留步哈……”
哒哒哒哒……
马作的卢飞快,鞭如霹雳雷惊。
转瞬,程二牛便策马飞奔到了郭业跟前,一个爽落的翻身下马。尽管脸带疲色,但还是声若洪钟般喊道:
“日他个仙人板板,可累死俺二牛了,一路上七天七夜,跑死三匹快马,可算是让俺追上小哥了。”
咯噔~~
郭业听着程二牛说得如此严重,心里猛地一颤,萌出一丝的不祥之感来。
急急跳下马问道:“什么事竟值得你连赶七天七夜,还跑死三匹快马。赶紧说,到底出了何事?”
唰唰唰~~
顺公公,苏定方,赵九丑等人的眼光纷纷齐聚在程二牛的身上,心中皆有预感,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程二牛顾不得歇脚喘息,解下腰间的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后,面色沉重地说道:“家里出事儿了!”
郭业听罢,心中更是不解,连连问道:“嗯?我走之前不是布置安排妥当了么?西川小都护府那边怎么可能还有事情发生?莫非吐蕃人又越境抢掠了?狗日的桑巴,看老子不活剥了他的狗皮。”
程二牛重重地甩了甩手中的羊皮水囊,溅了一地的水渍,急道:
“不不不,俺说的不是西川,俺说的是,是咱陇西老家!小蛮跟俺说,家里出了事儿。不,是你郭府出了事儿。嗨,瞧俺这张嘴笨得,对了,这有秀秀夫人让小蛮拖俺捎给你的信,你看完信就知道哩!”
言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书信塞到郭业的手中。兴许是累得实在够呛,竟然自个儿独坐在地上,歇起脚来咕咚咕咚又是猛灌羊皮水囊中的清水。
陇西老家出了事儿?
唰~~
郭业的脸色顿时惨白,心脏陡然咚咚跳个不停,一阵儿发慌。
这一刻,他联想到在灵州的那一场惊魂噩梦,莫非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即将信封三两下撕把儿开,掏出吴秀秀托小蛮捎来的信函。
果然,娟秀字迹,纸带兰香,的确是自己老婆秀秀的笔迹,还有她身上独有的那股子味道。
本以为吴秀秀会给他写上一封长篇累牍的家书,以寄相思之苦。
谁知信上就简简单单写了三句话。
第一句:夫君见信如面。
最后一句:妻郭吴氏秀秀敬上。
至于中间那句话,只有五个大字:父病危,速归!
父病危,速归!
虽仅五个字,却是字字泣血,如针扎心。
霎时,郭业面容为之惨白无色,呼吸变得急促,手执书信的右手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父亲,老爹,郭老憨,病……病危!
郭业心中惴惴不安,如天间骤然阴云密布而起,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我离开陇西之前,他老人家不是还好好的吗?”
灵州那一场噩梦情景再次钻入脑中,梦中,父亲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今日,程二牛送来紧急家书,妻子秀秀信中相告,父病危!
此时,郭业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也相信了冥冥之中必有通灵之说。
噌~~
苏定方见着郭业看不完家书,神情举止完全不对劲,当即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信函,细细看了起来。
看罢,饶是他平日对郭业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也是神情肃穆,脸色凝重地说道:
“兄弟,家书抵万金啊,赶紧调转马头,归去吧!”
他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让郭业离近在咫尺的长安城不入,速速回老家看望老父。
说道这儿,他突然凑近郭业的耳中低声了一句:“别怪苏某言语冲撞,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啊,你入长安在即,太子之事更是无从解决。如今你老父病危,你现在立刻赶回陇西尽孝,即便是太子再蛮横无理,也挑不出你丁点不是来。”
“回吧,现在火速赶回陇西,迟则生变,到时悔之晚矣!”
苏定方这通话虽是极为刺耳,郭业听着心里不爽,但是未尝没有道理。
百善孝为先,父亲病危,做儿子的回去尽孝,谁敢挑一个不是?
即便是李二陛下相召,也大可无需理会。
郭业心头焦苦,难道这是老爹在冥冥之中保佑我,病危之机助我一解眼前困局?
老爹,你一定要撑住,没事的,大娃这就赶回来见你!纵是寻遍杏林名医,大娃也要治好你的病症。
旋即,郭业打定了主意,立刻返回陇西。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郭业眉头凄苦,口中带涩地冲着苏定方点头说道:“为人子女者,父亲卧病在床,怎能远游在外?老苏,你说得对,我这就快马加鞭返回陇西。”
随后,又走到顺公公这边,拱手念道:“顺公公,家父病危,我当为人子,必须赶回床前尽孝。李纲李老尚书那儿,只能劳烦您替郭业酌情说上一二了。”
顺公公看了半晌,自然也知道家书里头写得什么。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矫情,也没有耍滑,而是极为仗义地说道:
“董顺也曾为人子,自然理解郭小都护心中的苦楚。放心,你尽管回去,李老尚书那儿,老奴自会替你周全一二。”
这番话一出,别说郭业,就连苏定方都对这老太监刮目相看,这视财如命的老阉宦,也有至诚至孝的一面。
郭业颔首说了一声感谢,然后叫着赵九丑拉来扛着红木箱子的那匹骡子,到顺公公跟前。
轻轻一个推手,说道:“这箱奇珍异宝,郭某本想着进长安时拿来送呈,现在全权交由顺公公,劳烦你受累,替郭业疏通李尚书与……”
本想说太子李承乾,不过既然顺公公没有点破,他也就点到即止。
不过顺公公明白郭业的意思,心中暗暗赞了一声郭业的机灵。
见着满满一箱子动人心魄的珍宝,心里喜不胜收,嘴中连连答道:“放心,放心,一切有老奴在,郭小都护安心回吧!”
这时,玄奘大和尚颇为仗义地双手合什道:“郭贤弟,小僧之事不急,要不然小僧先随你回陇西,探望一下令尊,也成全了你我之间的这番情谊。”
对于玄奘的赤诚,郭业没有答应,因为大和尚不是杏林高手,去了老爹也不能药到病除。
此去陇西一来一回,何止百里,不仅做那无用功,还耽误了玄奘西行的大事,这就大大划不来了。
当即拒绝道:“玄奘,你我能以兄弟相称,便是一场缘分。来日方长,你我他日,一定还能在长安相见。你,还是随顺公公进长安,办你的大事去吧。记住,如若事情能成,便托人捎信来陇西,也好让我替你开心开心。”
“阿弥陀佛!”
玄奘庄严地宣了一声佛号,虔诚地望着陇西方向,双手合什地诵道:“那小僧定会在长安城中,早午晚三课,在佛祖面前为令尊祈福!”
郭业颇受感动,有些哽咽地低语道:“大和尚,有心了!”
旁边的赵九丑催促道:“大人,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显然,赵九丑也从吴秀秀的信中感觉到了,郭父这次病危,凶多吉少。
郭业唔了一声,冲着坐在地上歇脚,累得昏昏欲睡的程二牛喊道:“二牛,醒醒,还能否赶路?”
噌的一声,
程二牛如弹簧般跳了起来,拍拍屁股喊道:“累不死俺,小哥,俺随时都能跑……”
“好兄弟!”
郭业轻轻擂了一拳程二牛的胸口,然后快速翻身上马,调转马头。
而后回身冲着苏定方,顺公公,玄奘三人庄重地拱手抱拳,告辞道:“诸位,很遗憾没有跟你们一块儿进长安,领略帝都大好风光。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郭小都护,好走好走,下次来长安,老奴自当再尽地主之谊!”
“郭小子,一路顺风!”
“阿弥陀佛,郭贤弟,你是有大福缘之人,万事莫急莫慌,自有迎忍化解之时。”
苏定方三人纷纷与郭业告别。
最后,郭业看了一眼尽在咫尺,却未能踏入的长安城,心道,来日,哥们一定风风光光进长安。
此时心中记挂老父病危,他也不敢再做耽搁,急急挥动马鞭驱策,原路返回。
程二牛,赵九丑紧随其后,三人三骑,响鞭扬蹄,绝尘而去。
……
……
苏定方看着郭业策马,渐行渐远,心中默默道,难道这小子真是有大气运之人?以太子承乾的乖张本性,兴许连虞老大人也不一定能镇住。
呵呵,一封家书,足抵万金啊!
苏定方感慨之余,用微乎其微地声音,喃喃自语了一句:“说一句诛心之话,若郭老太公病逝仙游。按祖制,郭小子必须在老家丁忧守孝三年,承乾太子纵是乖张暴戾,焉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再召郭小子入长安?”
第310章小哥,请速速登船
郭业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率着赵九丑,程二牛彻夜赶路,虽未跑死几匹马,却也差点将自个儿活活累死在途中。
八天后,三人风尘仆仆抵达图瓦城。
不过郭业没有进入城中,在城门口换完关鸠鸠等人准备好的马匹,再次启程入蜀中,回益州陇西。
离开前,他并未带赵九丑回陇西,相反,另有其他安排。
他命赵九丑从康宝手中调拨出一小队的长枪兵,携带好原先益州刺史卢承庆让他押送长安的沙盘,再赴长安一趟。
他要让赵九丑将这沙盘运入长安后,通过顺公公的关系和渠道,转送入太子李承乾手中。
尽管他知道苏定方说得没错,太子李承乾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让他尽孝道而强行召入长安。
但好歹人家也是国储之尊,而且还有十来年的在位时间,不能落了李承乾的面子,多少给他一点暧昧的示好之意。
深谙官场之道的他,既不想与李承乾走到一块儿,也不想跟太子李承乾当前决裂。
那么,若即若离的手段,便是最为稳妥的处事方法。
以后即便李二陛下发现太子承乾图谋不轨,也不可能因为一件沙盘而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自己精心制作,加入后世诸多元素在里面的这个沙盘,绝对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以李承乾这小子的城府与见识,郭业敢保证他见到后,绝对会喜欢。
说不定,小小一个沙盘,还能让自己再因祸得福一次也备不住。
交代完赵九丑后,康宝,关鸠鸠,庞飞虎,朱胖子等人纷纷涌来城头,期翼与郭业一同回陇西,前去探望郭老太公一番。
不过皆被郭业以西川不能离了诸位而委婉拒绝。此番归家,他就带着程二牛。
还有,程二牛麾下,那明光器甲的八百白袍……
此事一经郭业拍板,任谁也无法更改其决定。
在众人的目送下,郭业与程二牛率领八百骑兵,徐徐踏上返回陇西的回路。
启程,
归家,
扬蹄,奋进,冲冲冲!!!
……
……
老马识途,蜀道再难,亦有前路。
郭业率着八百白袍入了蜀中,穿州绕省,在通关文书的打通下,在十天后抵达了益州郡城。
进入益州已是夜间,八百铁骑披星戴月,夜中踏光,冷峻肃杀般浩浩荡荡入了郡城。
这番举动,自然是惊动了负责州郡治安的折冲都尉府。康岳山听闻郭业这小子半夜入城,闹得鸡飞狗跳,吓得连夜从床榻上爬起,赶往益州渡口。
因为他知道,郭业要回陇西,只有走水陆才是第一捷径。
康岳山在几个府兵的护卫下,欣然赶到渡口,远远瞅见,渡头之上,数百战马林立,井然有序,威武凛冽,煞有气势。
见状,心中不由赞道,臭小子,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未见,就创下了好大一番家业。
朝廷设置西川小都护府,及郭业授勋骁骑尉,出任西川小都护一事儿,他自然从康宝和早已被康宝强行扭送回益州的康芷茹嘴中听到过。
看着如此雄壮的八百骑兵,他越发肯定自己绝对不会看走眼,郭业这小子将来定是有大出息、大前途。
自家康宝跟着他,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指定错不了。
旋即,康岳山欣然下马,朝着郭业疾步而去……
不过,即便康岳山不来找自己,郭业也会派人强行去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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