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洛伊斯讥讽的催促下克洛德万分不情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可连契约都已经浮现了的现在,克洛德明白眼前的人再不可能是除了自己契约者以外的任何人。
“看在你这么热心的找我的份上,这件事就先放过你,不过你对我的评价还真是相当露骨啊?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阿洛伊斯脸上露出了冷笑,克洛德觉得有无形的针正刺向自己,“既然还想找我回来,就说明你现在还没打算放弃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托兰西伯爵吧?”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那就好好的给我卖命吧?不然的话,在你‘抛弃’我之前,没准就会先被我‘抛弃’了呢?克洛德?弗斯达斯。”
如果不是阿洛伊斯仍然红着一双眼睛,克洛德几乎要怀疑刚才恐惧到哭泣的少年根本就是别人。
竟然被一个人类愚弄。
克洛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Yes;your highness。”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同阿洛伊斯早就知道了的那样,汉娜和三胞胎空手而归,塞巴斯蒂安现在一定已经满心欢喜的给夏尔带上了那枚戒指了吧?不过他能开心多久呢,面对那个少了至关紧要的记忆的少爷。
很快塞巴斯蒂安就会回来,和夏尔一起,克洛德也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演戏就到此为止。
彼此撕破了脸皮,本性都在互相拉扯中暴露到了阳光底下。
今天你没有放弃我的这件事,你迟早会觉得后悔。
阿洛伊斯抹了把脸。
那个没用的托兰西伯爵,就让他死在今天。
☆、隔阂与误解
清晨天刚微亮,克洛德已经在做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这个时间阿洛伊斯还在熟睡。三胞胎每天晚上都会跑去外面闲逛,天不亮透一定不会回来。厨房的门被另一个人推开,克洛德不用头回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你在准备老爷的早餐?”
汉娜绕到他身边看了看拼装精美的果盘,很显然颜色美观与营养均衡都被克洛德周到的考虑过,搭配上挑不出一点毛病。
“老爷会喜欢的。”她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克洛德却只是推了推眼镜,有条不紊的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像是从未期待过克洛德能有‘欣喜’之类的反应,汉娜一如往常般安静的端起了几盘准备好的餐点放到手推车上,那上面还摆着她今天早上刚刚采来的风铃草,装点餐桌一直是身为女仆的她的工作。
一切就绪,出门前她犹豫的盯着克洛德的背影站了好一会,最后才无可奈何的说道,“老爷他、最近没什么精神。”
“我知道。”
克洛德简短的答复,脱下身上穿着的粉红色碎花围裙——这也是阿洛伊斯恶趣味的产物,接着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厨房。
自塞巴斯蒂安突然出现抢走夏尔的灵魂已经过了一周多的时间,期间托兰西宅再没有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克洛德和阿洛伊斯都对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各自扮演着伯爵与执事的角色。
日常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持续,只有汉娜看出了点什么,可她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恶魔不能干涉不属于自己的契约,也绝不允许其他人插手自己与契约者之间的关系,就像野兽,标记了自己的领地就绝不允许其他人涉足。
“汉娜,水。”阿洛伊斯坐在书桌边兴致缺缺的打着哈欠。
每天都要花一上午时间处理这些不知所云的信件上实在让他心烦,看来伯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接过女仆递过来的冰水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把杯子放在了一旁散乱的文件上,最上层的纸张立刻被浸湿了一角。
“嘁,又要被克洛德啰嗦了。”
汉娜看着他抽出那张湿掉的文件嫌弃的甩了两下。自从接纳了卢卡的灵魂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阿洛伊斯,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神情,于是她比任何人更清楚,即使是同样的慵懒任性,眼前的人却有了让她忧心的转变。
原本就不安定的灵魂似乎更浮躁了,她开始担心阿洛伊斯或许会就这样突然消失,到她和卢卡再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被那只蜘蛛带到她们再也触碰不到的地方。
怎么擦都不能把水渍抹掉,倒是把字蹭得模糊了。这种文件少了一张两张又不能怎么样,这么想着,阿洛伊斯把手里的纸张随手丢给了汉娜,自己则懒洋洋的趴在了桌面上。
“去把它扔掉,随便扔哪都行,别让克洛德发现。”
“是,老爷。”
“顺便再摘点花回来。”阿洛伊斯抿着嘴捻起一朵桌上的蓝色小花,缓缓的抚摸着柔嫩的花瓣,“我不要玫瑰,要风铃草。”
“一切按照老爷的吩咐。”
女仆安静的微笑。
哪里都不会让你去的,老爷。
我会一直陪着你,绝对不会让你被那只该死的蜘蛛玷污。
***
克洛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书房里早就没了阿洛伊斯的影子,书桌上倒是整齐的摆着一摞文件。
走上前去一页一页翻阅,大约从三分之一处开始文件上的字迹就已经不再是阿洛伊斯的了,看来他今天又趁克洛德不在找来了三胞胎帮忙,最后几页上扭扭曲曲简直比鬼画符还丑的签名只有汤普森能写的出来。
漆黑的执事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
仔细的阅读、修改,再将阿洛伊斯说不上可爱的涂鸦抹掉,将坎特伯雷随手写上的外星符号改好,汤普森只是难看了一点的字迹倒是不需要再动笔改动,还好缇姆伯一直都在认真的签字,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克洛德飞快的处理好一切,重新把文件放回了原处。他还在桌子上别有用心的放上了一套今天的报纸,并翻到了阿洛伊斯一定不会错过的那页。
好了,现在必须去找他的老爷了。
在那之前。
克洛德金色的眼睛不悦的扫过房间里装饰着的青蓝色花束。
必须换掉才行,全部,都没有一点美感。
找遍了整栋宅子,最后克洛德是在礼拜堂里找到的阿洛伊斯。
“你回来了,东西都查到了?”
听到脚步声阿洛伊斯笑眯眯的转过头来,一点都没有要从圣台上下来的意思。
克洛德望着眼前翘着二郎腿坐在圣台上的少年,没有多说,只是递上了手里拿着的材料,上面写着所有阿洛伊斯要他出去搜集的情报。
“你给我念。”
“……是。”克洛德翻开了那本算不上厚的资料,“夏尔·凡多姆海恩,出生于1875年12月14日,凡多姆海恩现任当家,被称为‘女王的看门犬’。”
“这些垃圾你不是早就给我讲过了么。”阿洛伊斯不耐烦的打断了执事毫无感情的朗读,“我要听他和塞巴斯蒂安定下契约前后的事。”
克洛德深呼了一口气,继续念道,“夏尔十岁生日时双亲莫名去世,伯爵宅邸被大火烧毁,在他被地下拍卖市场的贵族们烙上羞辱的兽印后才与塞巴斯蒂安签订了契约。”
“那他的愿望是?”
“复仇。”克洛德沉声回应。
“……无聊。”
闻言阿洛伊斯把头转了回去,盯着挂在墙上的油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克洛德也不再往下念手里拿着的资料,站在礼拜堂这种地方让他不怎么舒服,虽然不是说‘神’这种不问世事东西对他能有什么威胁,但他很不喜欢把一切都托付给素未谋面的‘神’的那种人类的愚蠢。
阿洛伊斯从来都不是一个信徒,克洛德非常清楚,否则他是不可能召唤得出恶魔的。即使对神的依赖在克洛德看来十分愚蠢,他也同样的不能认同站在另一个极端的阿洛伊斯。
一个张狂的坐在圣台上的人类不知道究竟还能有什么信仰。
“你许下的愿望也是复仇。”克洛德说,“你就为了这种‘无聊’的愿望向恶魔献上灵魂?”
阿洛伊斯自在的悠荡着双腿,眼睛仍然不离墙上描绘着圣母的画像。
“夏尔一定觉得,复仇之后,就能找回自己的被践踏过的尊严了。”他语气轻松的说着,似乎在陈述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尊严是不能挽回的东西,人是不可能骗得了自己的。”
克洛德不能认同,但是也没有出言反驳。
一度被人羞辱过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杀掉始作俑者之后一切仍然是原样。
但这不能成为放任自己随波逐流的借口。
舍弃自我,毫无信仰,浑浑噩噩的生存下去,这种生命才是最无趣的,这种灵魂让他提不起胃口。
果然只有夏尔·凡多姆海恩。
那才是所有恶魔都梦寐以求的灵魂,身处黑暗之中却洁白到一尘不染,永远不放弃自身的骄傲,这才是最符合恶魔美学的灵魂,也符合克洛德所追求的——矛盾。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条饿极了的野狗,”阿洛伊斯不知什么时候从圣台上下来了,正讽刺的盯着克洛德笑,“就那么想要?”
“我和你的契约,是为你从塞巴斯蒂安身边夺得夏尔,作为回报我会取走你的灵魂,在那之后我想要什么和你没有关系。”
“确实没有,”阿洛伊斯点头,“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我的东西。”
……只有独占欲是一流的么。
克洛德轻叹了一口气,用手向后捋过稍长的黑发。
阿洛伊斯知道这是克洛德极度不耐烦时的小动作,于是他上前两步抢下了克洛德的眼镜,狠狠的扔到到地上,一脚踩得粉碎。
“不要随便乱发脾气,很没教养。”
“不装了?”阿洛伊斯笑道。
“你说呢?”克洛德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反问。
蹲下身捡起了被踩碎的玻璃镜片,阿洛伊斯没有回答,反正他的执事从脸上永远看不出什么心思,倒不如把那张脸皮撕下来,看看下面的肌肉组织现在是不是正在摆出嘲讽的笑脸,那一定会很恶心。
他站起身,利落的把手里的碎片刺进了克洛德的脖颈。
血流了出来,克洛德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看不出丝毫痛苦的影子。
果然这只恶魔的皮囊和内心是完全隔离开的吧?还是说其实他脸上的神经早就已经全盘坏死了?这么想想克洛德还真是有点可怜,阿洛伊斯在心里充满‘同情’的嘲笑着他——这该死的面瘫。
“你那种渴望的眼神让我想吐,好像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一样,夏尔看到一定也会恶心的,还是说那也是恶魔的美学?”
扔下这句话,阿洛伊斯厌恶的把手上的血迹蹭到了克洛德黑色的正装上。待他走后克洛德若无其事的拔出了插*进皮肤里几乎一英寸深的玻璃碎片。如果是普通人,气管估计已经被切断了。
相当的生气呢,他的老爷。
用手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白色的手套已经完全被染红,克洛德看起来却非常愉快,那种表情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崩坏一般,充满着恶质的期待。
你才是,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
阿洛伊斯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那个三分钟热度见异思迁而且没有一点忠诚感在的混账家伙,绝对是恶魔里的残次品,除了自己没人愿意要的劣质恶魔。原以为看他演戏才比较生气,没想到克洛德实话实说更能让人一肚子火。
阿洛伊斯怒气冲冲的回到书房,一开门就被一屋子的红玫瑰震住了。
天棚上,地面上,桌子上,到处都是血红色的玫瑰。他明明吩咐了汉娜去摘点风铃草回来的,现在风铃草却被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到处都是玫瑰花瓣,这种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克洛德。
“混蛋混蛋混蛋!”
阿洛伊斯使劲的踩踏着脚底下的红玫瑰,简直像是把他们当成克洛德一样用上全身的力气狠踩。地上被花瓣的汁液染成了不自然的红,反倒让阿洛伊斯更加焦虑。
“垃圾,这也是垃圾,那边也是垃圾,这个是最可恶的垃圾!”
“老爷?”汉娜听到动静急着赶了过来,见到被红玫瑰淹没了的书房也惊呆了,“这是,克洛德做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阿洛伊斯暴躁的回应,因为刚刚过度用力的踩踏动作呼呼的喘着粗气,金发乱糟糟的散在额前,看起来还有几分狼狈。
“汉娜,恶魔会觉得疼吗?”他顺了会气,这才问道。
“会的。虽然伤口很快就能愈合,但是痛感和人类没有区别。”
“……那太好了。”
刚才下手还是轻了,下次得把他的脑袋一起割下来才行。
反正又不会死。
☆、蜘蛛的愿望
终于清理干净了满屋子的玫瑰时晚饭时间已经过了,阿洛伊斯仍然一肚子火,完全没有食欲。他坐在桌子上看着三胞胎一人捧着一个巨大的袋子,正艰难的往门外走。希望他们别中途撞到哪个柱子上,不然袋子里的玫瑰尸体又要撒得遍地都是。
真不知道克洛德到底从哪搞来的那么多花,没准他张牙舞爪的拔光了别人的一整片地。那个铺张声势的恶魔,总觉得自己很有品味,其实全部都是恶趣味。
烦躁的低下头,手边是铺开了摆在桌子上的报纸。
夏日浪漫,伯爵与幸福的白鹿。
这种无聊的标题到底是谁起的?阿洛伊斯好笑的读了下去,一边读一边想象着夏尔如果看到记者这么写他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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