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克洛德抓住胸前的那把剑不断的抽气。
“你才是突然搞什么?!真恶心,比喝掉一升臭掉的牛奶还要恶心。”
这种过激的比喻让克洛德反感的咂舌,“我之前遇到的人类把这叫做没有情调。”
“我跟你之间不需要有情调!”
见克洛德少有的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阿洛伊斯更是气到跳脚,他竖起眉毛恶狠狠的说道,“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到底有多恶劣!少耍这种没用的手段,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关着吧!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出去的!”
扔下这些话阿洛伊斯转身就走,鞋底踏在地下室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脚步声一下紧接着一下焦急的远去,让脚步声的主人显得更像是落荒而逃。
被留下的克洛德不急不恼的靠回墙壁上,卸下力气,同时也放松了神经,这样阿洛伊斯制造出的伤口才会更快的恢复。如果没有足够的精神,他怎么还会有力气去应付那个小鬼的胡闹?恶魔虽然不会轻易死去,可也并不是不死的,多么坚韧的生命力也会有耗尽的时候。
阿洛伊斯很快还会再来见他,克洛德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等那个少年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带着一脸咬牙切齿的神情,然后他又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张牙舞爪、肆意在他身上发泄他的焦虑和不安。就像一只不断对主人龇牙的野猫那样,他用锋利的爪子划伤别人,再把溢出的血轻柔的蹭到自己柔软的绒毛上。
克洛德很乐于见到阿洛伊斯沾上自己血液时的样子,他几乎能想象到汉娜见到那样的阿洛伊斯时,那张怨恨到几乎抓狂的脸。
——没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谁被谁囚禁,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
这把剑刺下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已经紧紧的锁住了三个人。
黑色的恶魔靠在墙上,回忆刚才阿洛伊斯怒气冲冲的表情,心情在被困住之后第一次变的很好。原本他还以为那种互相交换体*液的行为会相当恶心,可那个吻竟然意外的不错。
比起吞吃灵魂,他似乎找到了更有趣的游戏。
不,这或许不只是一个游戏,因为这一次左右棋局的人不再是他自己。
阿洛伊斯的心意,那是他最后的筹码。
我了解你最渴望的东西,也了解你最恐惧的东西。
——我的老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
阿洛伊斯觉得自己被狗咬了,还是一条疯狗。
托兰西宅里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了,他这样想着,迈出了玄关的大门。
其实阿洛伊斯能去的地方很少,夏尔那里算是一处,可上一次被夏尔割伤的刀口还没有完全痊愈,他现在还不太想去那个地方。虽然他也很好奇塞巴斯蒂安的谎言被拆穿之后那个宅子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思前想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或许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推开那扇破破旧旧的门时,室内和上次一样,仍旧是一片漆黑。这间屋子像是和阳光明媚的世界划分成了两个空间,无时无刻不带着死气重重的味道。
这也难怪,毕竟这里是葬仪社,专门安葬死者的地方。
“噢呀,”一个银色的脑袋从棺材里探了出来,“竟然是你,小生最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哦。”
☆、隐现的祸端
“听说了关于我的事?”阿洛伊斯走近葬仪社,面露疑惑,“上次的事件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听说了关于我的什么?”
“帐簿上没有的那个人,仅凭这一点你就已经在死神之间人尽皆知了。更何况你最近似乎还做了一件大事?”
一件大事。
听到这个形容时阿洛伊斯最先想到的是他抓住克洛德的这件事,可转念一想这对死神来说不算什么,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到了杀死阿诺鲁德这件事上。
那一天他出于很多原因动手杀掉了那个阿洛伊斯应该称之为叔父的男人,侯爵的尸首被塞巴斯蒂安烧到只剩一把灰,于是托兰西家又多了一个“被妖精掳走”的成员,并且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这件事难道还在死神之间引起了风波?
“小生听最近见到的一个孩子说起过,一个中年男子的灵魂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不知去向,死神也就不能回收,并且帐簿上只能查到他死因不明,谁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死神的账簿上记载着所有活着的人,他们寿命,以及死因,没有意外。
阿洛伊斯突然想起了那天塞巴斯蒂安说过的这句话。如果阿诺鲁德死因不明,那么问题只有可能出在“不存在”的他的身上。
“听说那个倒霉蛋是你杀的?”葬仪社把玩着手里的骨灰盒子,转身用它给自己盛了杯水,“回收科的人正为这忙的焦头烂额,毕竟上面那群老家伙们还是很难缠的。”
不去想葬仪社为什么会知道死神间的情报,反正阿洛伊斯从来也没把这个奇特的店主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他无奈的看着对方用骨灰盒子喝水,脸色变的越来越差,“如果真的是我杀的,他们打算怎么做?”
“死神的事小生怎么可能会那么清楚呢?小生只不过是恰巧听到了这些传闻,顺便就讲出来罢了。”
葬仪社用苍白的手指点了点身边的棺材,阿洛伊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虽然小生只不过是一介葬仪社,不过依小生之见,伯爵实在不应该再只身一人到处乱跑。”他嘻嘻嘻的笑了几声,像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你那个长得和死神很像的执事君呢?最好让他好好的看着你,别被谁轻易勾走了魂魄。那些老头子们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你这种人不在了更让他们省心。”
阿洛伊斯烦躁的抿了抿嘴。
比起需要他的人,不希望他活下去的似乎总是更多。
“……我会注意的。”
闻言葬仪社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转念间突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阿洛伊斯仅凭他咧开的嘴角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只能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还在做你的执事?”葬仪社捂住嘴诡秘的笑了几声,“又听到有趣的事了。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家伙,虽然笑话讲的不怎么样。”
“有趣?”阿洛伊斯越来越一头雾水,“你指什么事有趣?”
葬仪社轻盈的一跃,他落在阿洛伊斯面前猛地低下头来,“契约失效后仍然维持着主仆关系的恶魔,他可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被那张猛然靠近的苍白脸孔吓了一跳,阿洛伊斯却全然没有时间抱怨。葬仪社说出的话语让一股冷意从脚底一路爬上头顶,阿洛伊斯焦急的追问道,“契约失效是怎么回事?克洛德从没提过契约失效之类的事。”
葬仪社捧住脸摇晃着头,嘴角几乎一路裂到了耳根,“你对这个世界而言是不存在的,怎么可能再和别人成立契约关系?这个认知达成之后你们的契约就形同虚设,说起来他最后能不能吃掉你的灵魂还是未知数,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
房间里明明没有开窗,阿洛伊斯却突然打了个冷颤。他吞了吞口水犹豫着问道,“如果一只恶魔明知道他不能吃掉你的灵魂,却还是说你能成为他的食物,那意味着什么?”
“连伯爵都不知道的事,小生怎么可能清楚?”
阿洛伊斯被他噎的哑口无言。
觉得整个脑袋都乱成了一团,这简直比克洛德那个毫无理由的吻来的更加让阿洛伊斯不知所措。原本就算不上好的思考能力现在更是派不上用场,他觉得自己必须冷静一下,然后才能好好思考,于是他在棺材上愣愣的坐着,葬仪社见状也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开始琢磨着手边不知道是谁的头盖骨。
时间就在葬仪社偶尔发出的诡异笑声中迅速的度过,阿洛伊斯思前想后,脑袋里反复回放的都是那只恶魔低沉的声线。
——我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他应该不是认真的。阿洛伊斯心想。那只恶魔总是有那么多合情合理的说辞,如果把他的鬼话都一一当真,最后自己必然又不知道要落得个什么下场。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阿洛伊斯反复问自己,克洛德到底为什么要隐瞒契约已经不存在了的事实?没了契约,他大可以轻松的把自己杀掉。
想着想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克洛德还需要利用自己。
这是阿洛伊斯脑袋里蹦出的唯一一个答案。或许是因为失望的次数实在太多,他根本没办法相信克洛德只是想留在他身边罢了。虽然不觉得自己对克洛德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一定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情在。
一定是这样的,阿洛伊斯暗自确定。
不然就是那只恶魔疯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事?”
葬仪社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不小心弄倒了刚刚罗起来的骨灰盒子。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普通灰尘的白色粉末飞得到处都是,他咳嗽了几声,站起身回应道,“小生能提醒你的也只有这么多,毕竟如果像你这种不存在的人死掉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装进小生的棺材。”
这种唐突的理由让阿洛伊斯瞠目结舌,不过他很庆幸对方是这种极尽古怪的人,“……死掉之后的事就无所谓了,”他说,“不管是被抬进棺材还是横尸荒野,都没什么区别。”
“不要看轻死亡这件事哦。”葬仪社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死去有时候比活着更加重要,因为它让人明白生命的重量。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死过一次的托兰西伯爵。”
葬仪社被银发遮住的眼睛不知为何却让阿洛伊斯感到一股压迫。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卢卡、还有很多其他的人,比如他的‘叔父’、和那天在大火中被烧死的许多村民。他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零零散散的倒在地上,那几个孩子早上还在用石头丢他,晚上就已经冷冰冰的倒在一片废墟里。
——如果大家都死掉就好了。
或许他一直都感到后悔,那一天他和卢卡一起许下了这种残酷的愿望。
复杂的看着面前似乎不太正经的银发青年,阿洛伊斯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最后他只能讪讪的说。
“不过是小生在转业之前得到的一些心得罢了。”葬仪社拖着长长的袍子一路走到店内深处,指了指紧闭的后门说道,“好了,伯爵该回去了。”
“从那里?”阿洛伊斯看着那扇仿佛有好几年都没有开过的后门,犹豫的走了过去。门把手上盖着厚厚的一层灰,不知道这扇门会不会一推就整个烂掉。
“快去吧快去吧。小生要做生意了。”
在葬仪社接连不断的催促下阿洛伊斯一手捂住脸、一手去开那扇老旧的木门。他一面咳嗽着一面穿过扬起的灰尘,后脚刚一迈出葬仪社,门就在他身后被砰地一声关上。
“搞什么、”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阿洛伊斯快步从漫天的灰尘里退开,这才终于睁开眼睛,“就这种没礼貌的送客方式竟然还能做得下去生意,一天到晚赶着去送死的家伙到底有没有这么多!”
他一面抱怨一面叫住了一辆马车,天已经暗了下来,他也该回去了。
葬仪社关上那扇后门,轻快的回到了店里。这时已经有一位客人站在满屋子的棺材中间等他了,不过这位客人可不是来给自己选棺材的。
“上次的那件事我果然还是抓不到什么窍门,如果再得不到线索我搞不好就要被革职了,真的只能拜托你了!”橘色头发的青年双手合十,像是在做一生的请求一样竭尽全力,“拜托你一定要帮帮我,威廉说你一定会有线索的,毕竟是拥有着‘死神书签’的人,我就只能靠你了!”
葬仪社歪着头半倚在前台,“嗯……、这样吧,如果你讲一个有趣的笑话给我,或许我就会说给你听了。”
***
太阳下山时阿洛伊斯刚好回到了托兰西宅。汉娜一直在四处找他。因为阿洛伊斯出门前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汉娜急得把三胞胎全都派了出去,自己则在门口焦急得来回踱步。
阿洛伊斯一直觉得汉娜这样就是典型的‘过度保护’,但是出于私心,他故意让她感到焦急,或者故意不告诉她自己的去处。他承认在看到汉娜焦急徘徊的身影时心里会有一种充实感不断膨胀,即使那只是一个脆弱的气泡,下一秒就会破碎,他却还是一次次重复着这种无聊的把戏。
汉娜应该是明白的,他这种恶质的小伎俩,却还是默默的包容了他。
几抹乌云遮住了全部的月光,这个夜晚漆黑到让人不安。
换好了丝质的睡衣,阿洛伊斯缩进柔软的被窝里。
淡紫色的女仆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她坚持要在阿洛伊斯入睡后离开,每天都是如此,带着温和的笑脸坐在床侧,静静的看着她的老爷入眠。阿洛伊斯默认了这种行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抗这种彻头彻尾的宠溺。更重要的是汉娜的视线是丝毫没有攻击性的,温柔的包裹着他,却不带任何贪欲渴求。
她像是愿意永远不求回报的珍爱着他,和那只无时无刻不带着一股侵略感的蜘蛛完全不同,汉娜就像是最温柔的保护者那样,把所有风雨都隔绝在了门外。
连阿洛伊斯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只要选择眼前这只恶魔,他一定可以幸福的多。
“汉娜,和我签订契约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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