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感觉身体阵阵发冷。哪里还睡得着?
并不是数九寒天,被子也盖得不薄,他知道这是又发烧了。扯扯被子把自己裹紧,尽量排除心中杂念,终于勉强进入睡眠。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得门帘一撩,似乎进来了个人。
秦琼想着这该是手下人进来送药或是收拾屋子了,脚步这么轻,似乎怕打扰到自己一般。所以他依然闭着眼,也没有去理会。
罗成穿了普通士兵的衣服,在塌边坐下,盯着表哥瘦削的脸庞看了半天,才伸手去摸了一把。触手火热,如此熟悉的火热!他慌忙去摸表哥的额头。
秦琼晕晕乎乎中被摸了头,伸出一只手想推开,却突然清醒过来。
攥在手里的手,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温暖干燥,薄薄的茧子覆在上面,带来说不出的安心。
睁眼,果然是心心念念的人。
罗成看他醒了,索性脱了外衣钻进被子,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小声道:“吵醒你了?”
“没睡着。”突如其来的凉,对于阵阵发冷的秦琼来说本该很要命,却不知为何,瞬间驱走了之前怎么也赶不走的寒意。体表的温度降下来,内里自然不会再感觉冷。
罗成道:“烧得这么厉害,刚大夫怎么说?”
秦琼道:“大夫药里加退烧的东西了,不过药还没有煎好。等会儿他进来看被窝里多了个人,不知道会怎么想。”
罗成看他还有力气贫,才稍稍放下心来,道:“爱看就让他看。这样抱着会不会好一点?还是感觉更热?”
秦琼本贪恋这怀抱的温度,总还是担心被人看到了不好,才咬咬牙道:“热。”
罗成一听,立马钻出被窝,外衣也不披,跑去拧了一块毛巾,湿湿凉凉地搁在他额头上。自己就趴在床沿上看着他。
看表哥的脸色因为发热而呈现出不正常的嫣红,嘴唇也有些发白发干。又跑去倒了茶,不想折腾他起来,便自己含了一口,给他送到嘴边。
秦琼也不问他怎么来了,只是躺在那里看着养尊处优的小王爷手忙脚乱地来回忙。越看越高兴,嘴角的笑容蔓延开,脸色也似乎好起来。
罗成送完一口水,一本正经地刚含上第二口,发现表哥正好笑地看着自己,一个愣神,口中的水“咕咚”一声滑进咽喉。
秦琼更是乐出了声,伸出手攥了他床沿上的手,喃喃道:“表弟。”
罗成看着他的笑容,感觉越发心疼,眼睛眨巴了两下,忙回过头去,借着又去拧一块毛巾的工夫,在脸上抹了一把。心中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生病而已,又不是不能好。
秦琼看着他的背影,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一瞬间,他几乎想扔下这一切,潇洒地转个身,就跟表弟去浪迹天涯好了。反正那些被自己带着反了隋的兄弟,也不是离了自己不能活。以前做山大王,不是都做得很好吗?
几块毛巾换过,军医终于端着药进了帐。
看见罗成,也不诧异,只极其自觉地把药递到他手上,又去帮秦琼号脉。
“还好,脉象不再那么波涛汹涌,大帅吃过药好好休息。罗将军若是有工夫,可以用酒兑了水,帮大帅擦擦身。我现在就去准备。”
军医说完便退了出去。罗成把药吹凉了,也不扶表哥起身,还是自己含了,一口口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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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喂药,好恶俗的情节!【嫌弃脸~
76第七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声明:
首先,这一章没有肉,不要看内容提要就跑去举报,嘤嘤~~
其次,作者虽然有虐表哥的意思,但绝!对!没!有!不尊重表哥的意思!盐水灌肠确实可以退烧,不信自己百度!千万千万不要掐……【话说我还专门去百度了一下,确定百度里面有,嘤嘤……
“表哥;你真好看。”虎牢关的主帅大帐;罗成拿蘸了酒水的软布帮表哥擦拭身体;嘴巴也不肯闲下来。
秦琼脸有些发热。
也不知道是因为原本就发着烧;还是因为被表弟的调笑惹得他不好意思。
罗成见他不回答;抬眼一看,果然看他微闭了眼;假装没有听到。脸却扭到了另一边。
不管在一起多久,表哥还总是这么不好意思。
罗成嘴角一勾,咬着嘴唇偷笑。手上忙活不停;好半天才转移话题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嗯。”秦琼这才扭回来,正好看到穿着普通士兵服的表弟;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的手臂,转身把用过的布放到水盆中洗干净;又泡到一旁的酒水盆里。
确定每一个褶皱都泡在里面了,才从旁边拿了浸好的一块过来。
本来不过是两块换着用的布而已,在罗成手里却像是对待最名贵的珍宝。
那酒虽然兑了水,扑鼻的香气却还是溢满了整个大帐。
深秋的天气,罗成外衣也不穿,额头、鼻尖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秦琼不禁笑道:“小狮子收起爪子来,还真变成了任劳任怨的小马驹。说说,你怎么跑出来的?”
罗成眼珠转转,神神秘秘道:“我呀,把那个李密从龙椅上拖下来揍了一顿,揍到他怕了,就答应我来找你咯。”说着托起表哥的手腕轻轻往上举,湿湿凉凉的布便来到腋下。
“嘶——”腋下敏感,秦琼急往回收,但手腕被罗成攥在手里,自然是没收回来。
罗成连忙放手,眼睛里全都是关切。
下一刻,才明白了什么,笑笑地把那手腕拽回来,一本正经道:“生病的时候呢,要遵医嘱,好好降温,脑袋里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秦琼哑然,也只好伸平了手臂配合他。
罗成怕他痒,手上动作不知道该重还是该轻,一犹豫,湿布边缘蹭在上臂内侧,秦琼反而更痒,“嗖”得一下把手抽回来,说什么也不让擦了。
罗成被他的表情惹得浑身一热,又担心着他的身体,把湿布往他手里一塞,板着脸道:“腋下你自己擦,我去拿那块,帮你擦背。”
秦琼三下五除二,草草的擦过两腋,在床上趴好,刚好看到罗成回来,便心虚地把湿布递给他。
罗成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脸色酡红,全身赤luo,软软地趴着,一点攻击力都没有。被自己一瞧,还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眼神闪烁,睫毛微微地颤。
让人恨不得一口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但天太冷,若不赶紧擦完,表哥怕是该着凉了。
他紧走两步,在表哥背上轻拍了一掌,恨恨道:“趴好!”
这轻轻的一掌,像是拍在秦琼心尖上,他身体颤了一颤,催促道:“你快点儿。”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他此时本就虚弱,刚又被罗成不经意间挑逗,声音竟是沙沙的哑。
就像有的时候,他也会说“你快点儿”。
但也不过一瞬,罗成便回过神来,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凉凉的湿布擦过后背,一遍一遍,秦琼体表的温度终于一点点降下来。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红。
两个人都不敢再说话,生怕一不小心触动了什么禁忌一般。
天色渐渐暗下来,帐中一片安静,入耳的只有换毛巾带起的水声,和帐外巡逻兵的交谈声。
罗成捧着湿布,擦到表哥的胸前,腿根,又擦到臀|部,脚心。
再敏感,秦琼也咬牙不敢再吱声。表弟血气方刚,他不想勾得他火气,又没办法帮他解决。
罗成则是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只顾专注地伺候。
“表哥……”
“表弟……”
俩人同时开口,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咧着嘴笑。
“你先说……”
“你先说……”
秦琼敛起笑容,道:“好,我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平?”
虽然罗成玩笑说他揍了李密,但秦琼心里也明白,这两个人的性子,若不是撕破脸,表弟是铁定出不来的。
罗成看搪塞不过去,也正色道:“我不走。”
秦琼拽了他的手,让他在床沿坐下,道:“你不走,让我怎么办?”
罗成帮他盖好了被子,道:“表哥!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我知道你念着瓦岗的兄弟,知道你带着他们反了隋你就要对他们负责,也知道五哥因此家破人亡你不能不管他,我还知道你既然拥护了李密就不会随随便便不忠。可是表哥,你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你管得了那么多吗?就算你管得了,我也管不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秦琼狠狠心道:“既是这样,我也管不了你。但是罗少保,这里是西魏大营,你若是不走,我也只好动武。”
他说着就要挣扎起身,罗成连忙一把把他按回床上,往地上一跪,头一抬,红着眼眶闷闷道:“表哥,你不要我了?”
秦琼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久到他似乎忘了这个早就高出自己半头,战场上有谋略有武力的少年,竟还会眨巴着一双眼睛撒娇。
但是不行。
作为主帅,他若是带头违抗皇命,私自留下魏王不让留在营中的人,还如何约束手下众人?如何号令三军?
罗成跪在地上半晌,看他抿了嘴不说话,只额间青筋突突地跳,知道自己把他逼得狠了。心疼得无以复加,只好喃喃道:“好,表哥,我听你的,我走。”
秦琼看他低着头,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感觉又要咳。虽然并没有腥甜的味道,但他还是担心,此时若是咳出血来,这表弟铁定又走不成了。是以拼命压抑。
半晌,才伸出手,在他后脑勺托了一把,道:“来,快起来。”
罗成起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道:“我走,但是要等你好起来。至少,等你退了烧。”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秦琼只好点点头,本来想问他刚才跟自己同时开口是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身体往里面挪了挪,道:“再折腾天都要亮了,睡一会儿吧。”
罗成这才勾勾嘴角,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胳膊往表哥脖子下面一放,顺势把人搂到怀里,道:“睡吧。”
一路上好几天奔波未停,到这边又照顾表哥到夜里,罗成也不是铁打的人,不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便发现自己是被表哥压抑的咳嗽声惊醒。
罗成赶忙起身,把表哥扶起来,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嗔道:“该咳就咳,不舒服就叫我。何必这样憋着?跟我还这样见外吗?”
表哥的身体像火烧一般。罗成后面本来还有半句“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之类的话,看他这样子,又生生咽了下去。
待秦琼稍好一些,罗成才起身点了灯,摸摸壶里的茶,冰凉。
秦琼一躺下就咳,罗成只好把两个枕头都垫在后面,让他半靠着。自己掀开帘子出去,吩咐帐外伺候的士兵去烧一壶热水,再把军医请过来。
秦琼无力阻拦,只能徒劳地说了两句:“你别折腾别人了,我靠一会儿就好。”
军医来得很快,进账就直奔秦琼榻前,一番望闻问切。
罗成在一旁干着急,道:“不是说酒水擦身可以降温吗?怎么大半夜又烧成这样?还咳个不停?”
白胡子的军医道:“不妨事,脉象趋于平和,没有恶化的迹象。不过是元帅伤在肺部,气淤于内,便有些不通罢了。至于发热,本就是夜里会比较厉害的病症,罗将军不必过于担忧。”
罗成道:“可是这也太热了,确定烧下去不会伤身吗?”他亲眼见过有人因为持续发热烧坏了脑筋,后来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例子,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
军医叹口气,道:“药物退烧,本就是比较慢的。除了酒水擦身,还有个民间的偏方,见效很快,就是不知道元帅愿不愿意用。”
“愿意愿意,什么方子?有多快?”罗成抢道。
秦琼哭笑不得,军医既然问“愿不愿意”,必然是这方子不同寻常,这罗成,竟也问都不问就答应下来。
然后就瞠目结舌地听到军医说:“盐水灌肠。通常几个时辰以后就可以退热。”
罗成担忧道:“可是这大半夜的,会不会太耗体力?是灌肠降温好一点,还是好好睡觉好一点?”
军医笑道:“罗将军说笑了,灌肠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久了人的身体哪里受得了?还是看元帅吧。发热只是肺部受伤引发的衍生症状,慢慢喝药调理也能好,不过时间长些而已。”
秦琼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见罗成拉着军医问具体的操作细节。
他臊红了脸,只得转头面对墙壁不说话。
军医听了吩咐出去准备,罗成回到榻前道:“表哥,大军接下来还有没有硬仗要打?”
秦琼道:“你说呢?”
“有硬仗要打,主帅生病行不行?”
秦琼沉默。
“表哥——”罗成撒娇。
秦琼继续沉默。
“你看关羽刮骨疗伤……”罗成继续哄。
“那一样吗?”秦琼终于不再沉默。
看他松口,罗成再追一步:“有什么不一样?那个,比你这个还疼一些呢。我就当你答应了。”
秦琼无奈,若是不答应,这小子必是软磨硬泡,那这一晚,真是不用睡了。
自己这浑身难受本就睡不着,倒也无所谓,但这小子刚刚却是躺倒就着,看样子真是累了。
如此想着,便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罗成咧嘴一笑,帮表哥穿上衣服。
正好看到军医端着盆水进得门来,手中还拿着一条黑色的管子,连着个小小的黑色袋子。
罗成忙迎过去,把表哥挡在军医视线之外。接了东西,恭敬送人出去。
他本想让表哥趴在自己腿上,但想到等会儿有东西灌进去,肚子压着肯定会不舒服。想了想,把桌上东西清理干净,搬到床边,示意表哥上来。秦琼盯着那桌子看了半天,还是坐着不动。
罗成笑道:“哎呀表哥!我又不是没有见过!”说着帮他把衣服下摆绑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