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看表哥睡着了,才跟着出了帐。
徐懋功把战场上的事情简单说了,罗成恨得牙痒,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拧着个眉头干站着。
突然听到里面一阵咳,三个人忙掀帘子进去。
果然秦琼已经起身。看他们进来,便跟罗成要水喝。
徐懋功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道:“大帅,众反王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到帐外了,你还可以支撑吗?”
秦琼笑道:“没问题。”遂起身披挂。
罗成皱着眉帮他把铠甲整好。整理到袖口,不着痕迹地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秦琼会意,冲他点点头。
十八路反王聚齐,秦琼道:“诸位王家,咱们此行本是为了截杀昏君。而今昏君却已经逃出了四平山,杨林和李元霸又杀了过来。想必援军还会源源不断地调来。兵家说,乱而取之,强而避之,我看咱们赶快把人马撤回去是正道。”
众反王正求之不得,都道“秦元帅所言极是”云云。
徐懋功道:“兵贵神速,要走还得快,小心有变。”
秦琼道:“今日人马劳顿,各位王家,回去让大军做足准备,明早天交五鼓,全军起程。”
众反王各回本营去作准备不提。
众人走后,徐懋功道:“大帅,单雄信阵前不听帅令,妄自出阵,还请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秦琼道:“军师,五弟刚刚遭受灭门之苦,遇上仇人,难免分外眼红。此乃人之常情,就算是破个例吧。”
徐懋功道:“情是情,法是法。若是不能依法治军,恐怕难以服众。”
秦琼疲惫地摆摆手,道:“军师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徐懋功和魏征走后,罗成帮秦琼卸甲,才发现他后背汗湿了一大片,上手一摸,竟是冰凉。
三下五除二把湿衣服扯掉,再摸,触手便是火热。
罗成紧张道:“你发烧了!”
秦琼笑道:“没事不用紧张。你这扯衣服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了。”
罗成知道他是在故意开玩笑,但心中着急,便也不理他,只把他往被窝一塞,去端煎好了的药。
秦琼靠在表弟身上,看他一勺勺吹凉了给自己喂药,总觉得滑稽到不行,终于没忍住,道:“表弟,你这样,弄得我感觉很奇怪。一点小伤而已……”
罗成道:“闭嘴!吃药!”
秦琼知道他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气,也只好由着他去。
罗成喂完了药,柔声道:“你睡一会儿,东西我来收拾,军中的事情有我和三哥,有事自会叫你。”
秦琼看着他一脸担忧,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好像声音大了能把自己震碎一样。开始还觉得好笑,但看多了却觉得心疼。他所认识的罗成,碰上天大的事情都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若不是自己伤了,又岂会看到他这无措的样子?
遂拉了拉他的手,道:“真的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保证快点儿好起来。”
罗成帮他掖掖被角,看半天,还是忍不住吻下来。
他的吻轻柔,温存,嘴唇和舌头的温度都要比表哥凉几分,像大热天送上的冰凉井水,沁人心脾。秦琼贪婪地含在嘴里吮吸,那甘甜便顺着舌尖直抵心房。
直到两个人几乎一样烫,罗成才直起腰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睡吧。”
再说靠山王杨林这边,他心中本也另有打算,所以秦琼一撤,便也令隋军回营。
回到帐中,命人摆酒设宴,给李元霸庆功。
他早就看出李家有反意,今天李元霸又不把裴元庆等人打死,必有通敌之嫌。而目前李渊的势力越闹越大,决不能留着李元霸,养虎为患。但眼下,李元霸锤震十八国,他也只能暂时先笼络。
席间推杯换盏,一众人都喝到耳红脸热,方才散去。
然而庆功宴后,杨林却暗放一只信鸽。
宇文成都早就带了援军在四平山外守候,此时信鸽一到,他扯下鸽子足上系着的丝帛,只见上书:“今夜三更,攻山。”
三更已过,四更未到,都国的探子听见四平山外人潮如水,越响越近,即刻飞马向各路反王和都元帅禀报。
秦琼睡梦之中被叫醒,就看到身旁罗成正在全副披挂,又抹了一把泥在脸上。
罗成道:“杨林攻山了。”
秦琼一惊,马上命人擂鼓聚将,想要提前拔营。
但怎么可能来得及?四面八方已经是鼓声雷鸣,人声呐喊:“包围十八国!别让他们跑了!”
四个山口之外,隋兵将去路阻断,弓箭手在前拦截,后边也是兵山将海。
各路反王火速赶来,商量突围之计。
一番折腾过后,天光已然大亮,大家上了孤云峰,往四下一看,只见几十万隋兵已经把整座四明山包围,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程咬金看罢,哈哈大笑:“他围他的,大家想开点儿,顶多不过是个死,还能怎样?他们真要冲上山来,我抡起大斧,砍死一个够本,劈死两个算赚。我说大哥、二哥、三哥,这有什么可烦恼的?”
众人一听,他这心态,说好听了叫临危不惧沉着冷静,说不好听了那便是没心没肺不知道轻重。
李子通道:“元帅,别的都好说,但大军的粮草不多了。若是隋军围山,咱们根本就撑不了几天,可如何是好?”
秦琼道:“诸位王家不必着急。之前杨林带十万大军攻北山口,那里只有大、小梁王的几万人马把守,我们纵然拥兵百万,但分兵各处,所以才奈他不得。但如今,他杨林包围四平山,也是分兵各处,我们却拿百万大军一齐撞他的北山口,他又怎生阻挡?纵然李元霸一双锤沾不得,但他毕竟就一个人,又能打死多少人?我们的大军定然能闯出去!”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才又重振士气。
本来昨日打仗归来,有些将士看着天人一般的李元霸,便有些泄气。
但如今给杨林一逼,反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所谓哀兵必胜。
最终众反王议定,今夜四更,号炮一响,各国人马鱼贯而出,撞北山口。
次日一早,东方刚露鱼肚白,瓦岗这厢金鼓齐鸣,十九国人马便奔向北山口。
隋军的探马飞奔至杨林帐前,通禀敌情。
杨林刚刚才起床,一问探马,才知十八国已然撞开了北山口。
但他毕竟究竟沙场,看阵势便知道这十九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闯出去活,闯不出去也就认命了。他脑筋一转,吩咐兵士到阵前大喊,说除了为首的瓦岗寨,其余人只要投降,一概免死。
果然,没喊多久,众反王纷纷投诚,表示愿意归顺,从此不再反叛朝廷。
然而,眼看着山里空了,却也没见着瓦岗众人。
杨林正暗自纳闷,却听有人来报,说瓦岗强攻南山口,此时已经突围成功,扬长而去了。
65第六十三章
听闻瓦岗众人自南山口撤出了四平山,靠山王杨林把投降的众反王交给后知后觉赶过来的李世民;交代押出四平山百里之后释放就好。自己则带兵往南边赶。
越靠近山口;隋兵的尸体就越是堆积如山。杨林握紧了缰绳;恨不得立刻就将瓦岗众人绳之以法碎尸万段。
终于见到了活口。大口喘着气的蓝旗官跑来道:“王爷!瓦岗逆贼自南山口突围,宇文大将军已经带了两万人马追去了!”
其实李世民并不是真的没有发觉杨林半夜起兵,但既然这老王爷有意瞒着他们兄弟,他也便假作酩酊大醉,雷打不醒。
待得估摸着杨林走远了,才叫醒柴绍和李元霸,把情况一说。
柴绍道:“这老杨林八成是去打十九过盟军了,不肯告诉咱们;是防着咱们反水呢。”
李元霸好奇道:“什么是反水?”
李世民道:“四弟;如果有人要置咱们家人于死地,他是不是坏人?”
李元霸怒目圆睁,道:“当然是!”
李世民道:“那你还能听他的不能?”
李元霸怒道:“当然不听!”
李世民道:“好!那老皇当年派人在临潼山围杀咱们全家,现在又对咱们防之又防,若是给他找着机会,李家绝对落不了好儿。这老杨林跟皇帝一条心,咱们这就跟过去,尽量解救十九国。若是露了馅,咱们就反了。”
李元霸道:“好!反了!”
柴绍忙道:“二公子,此事关系重大,是不是先回过岳父大人?”
李世民摆手道:“来不及了,见机行事。”
三个人又拖了一会儿,这才带兵出发。
待得他们赶到,正好碰上杨林为瓦岗逃逸之事动怒。李世民三言两语,没费什么力气便把投降的众反王接到了手里。
使得柴绍对这平日里谦谦君子一般的二公子更加刮目相看。
瓦岗大军在蜿蜒的山道上疾行,为首的“魏”字旗在纷乱的马蹄声中猎猎招展。
兵士的脚步声被空旷的山谷放大数倍,显得急促而杂乱。
罗成一路上护在秦琼身后半步,表哥压抑着的咳嗽声清晰入耳,他不敢抬头看他强自忍耐的表情,只能紧紧跟着。
徐懋功也担心秦琼身体,十八国战败,瓦岗就全靠这元帅的精神撑着,若是他倒下了,这十数万人必成隋军爪下之食。
正担忧,听得一声“报——”
探马来报,宇文成都竟已经追上来了。
原来,瓦岗纪律还是不够严明,一路上忙着往前赶,便有不懂事的兵丁将碍事的黄旗扔的满山都是,正好给宇文成都指明了追赶的方向。
徐懋功道:“元帅,此时我国人困马乏,比不得宇文成都战意正盛,能躲则躲的好。”
两人站高了观察四周环境,茂林之后,只能看见一座几十丈高的孤峰,山峰之上,云雾缭绕。
也只有入山,先阻断宇文成都的视力再说。
大军得令进山,却发现不过走了六、七里地,穿过窄长的峡沟,再往前竟是个峡谷。两坡陡峭,岩壁湿滑。
另一侧,则是孤峰阻拦,壁如刀削,怪石嶙峋,无路可走。
竟是个死葫芦。
秦琼赶忙下令,队尾改队头,最快速度出山口。
然而哪里还走的了?
回到山口,便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宇文成都打马立在最前面,朗声道:“秦琼!这是天灭你瓦岗!还不快束手就擒?”
秦琼使个眼色给裴元庆,裴元庆会意,贯马而出,大笑道:“哟!这不是手下败将宇文将军吗?”
宇文成都憋着一口气,看了看裴元庆,突然哈哈笑道:“裴三公子这匹马,能驮得起这对梅花银锤,也是不容易。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打?”
原来裴元庆的宝马被李元霸三锤压折了腰,现在胯|下不过一匹普通的战马,想要对阵宇文成都,确实缺点儿底气。
罗成道:“表哥,他们堵死了山口,咱们若是强攻,恐怕损伤会比较惨重,不如先在谷中扎下营,召集大伙儿,从长计议。”
秦琼和徐懋功交换个眼神,彼此点点头,这才让大军就地安营,查点人马。
粮草已经极为有限,好在谷中绕着条小河,倒也不缺水喝。
众人窸窸窣窣,不一会儿便扎下浮营。
然而智取谈何容易?
宇文成都和杨林都屡次上过瓦岗的当,对于他们的任何行动都是慎之又慎,绝不肯轻敌大意。此时隋兵又反败为胜势头大好,而瓦岗却人困马乏粮草不济,劣势也太明显。
天色一暗,除站岗的兵士以外,其余人纷纷跑去睡觉,以逃避饥肠辘辘的折磨。
主帅大帐,秦琼道:“如今隋兵围山,人马只会越来越多。必须尽快突围。哪位兄弟有除了硬闯以外的办法?”
帐中鸦雀无声。
其实他有何须问?若是徐懋功和魏征没有办法、罗成和程咬金也没有办法,那自然是只有硬闯。
但又必须问。用徐懋功的话说,这样才能逼大家认清困境,背水一战,兴许能柳暗花明。
南山口,宇文成都道:“王爷,这瓦岗贼寇竟然退回山谷,岂不是等着我们瓮中捉鳖么?”
杨林摸了把胡子,道:“瓦岗贼寇狡猾异常,谁知道又在搞什么鬼?不要贸然进攻,把山围死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插翅飞了!粮草尽了,自然就出来了。”
隋兵源源不断赶来,把个峡谷围得是水泄不通。
宇文成都突然道:“王爷,投降的众反王呢?”
杨林顿了一下,道:“我让李世民送他们出山了。他们既已经承诺不再反,便不再是反王,留下来,浪费粮草。”
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些人个个都有一堆反隋的理由,触动了他的同理心。又想到以杨广的暴虐,决计不会如他之前的承诺,放这些人走。于是干脆让李世民放他们走。即使出了什么差错,也可以推个干净。
次日,裴元庆和罗成为先锋,带了整个大军来到阵前。
宇文成都打马上前,金镗一指,道:“罗成,果然是你。”
罗成见不得他眼中那份纠结,不耐烦道:“废什么话?要打就出招!”
“就凭你们两个?”宇文成都闲闲地引着战马在阵前转了个圈,道,“还有一匹撑不过一盏茶的马?”
裴元庆本就心疼自己那挠头狮子雪,当天那马断了腰,行不得,停不得,生不如死,被他一锤了结之时,堂堂男儿几乎落下泪来。
现在又被宇文成都一激,举锤就砸过去。罗成长枪一抖,紧紧跟上。
宇文成都凤翅鎏金镗挡在身前,生生拦下裴元庆一锤,再镗尖下压,格开罗成刺过来的枪头。
裴元庆银锤紧追,二人都是力量型战将,几乎是势均力敌。
但宇文成都胜在兵器长出好几尺,裴元庆固然勇猛,也渐渐落了下风。最尴尬的是,胯|下战马驮着他和几百斤重的双锤,战了几个会合,果然开始不支。
罗成迅速补位,枪尖一抖,如梅开朵朵。
宇文成都只见真真假假的枪尖在眼前晃,蓦然想起多年前在幽州,那个因为跟自己斗酒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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