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去过了吗?”
“我前年去的哎。”她老婆撒娇道:“思思一朋友在阿拉斯加开了个瑜伽馆,叫我们过去捧场,顺便在那边过圣诞节。”
“想得挺美啊。”宋云村斜眼看着妻子,她给了他一拳然后坐正了,“我已经答应她们了。”
“行啊,你去。”宋云村漫不经心地滑着触摸屏。“俪颖,如果我以后破产了你还跟着我吗?”
“你以为你现在没有破产吗?”他妻子答道,“精神破产。我觉得自己能和你过简直是个伟人。知道的人说是我嫁给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那些小姐妹在搞拉拉。”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在我的生活里毫无存在感。”
宋云村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戴过绿帽子么?”
他妻子露出一个软软的微笑:“你没有我就没有。”
宋云村正要再说话,他扔在一边床尾椅子上的裤子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妻子目视他爬过去拿手机,问谁呀。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爬下床,拉开移门走到了阳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交情
迎面一阵夜风沁人心脾。“因为不想回短信,所以就打了电话。”柳州告诉他的是这样一个理由。
“哦。”宋云村悉悉索索地在窗台上摸烟,在月色下点燃了。他缓缓喷出一口烟,脑中暂时空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你问绵绵的事是吧?”电话那头先开口了,“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宋云村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笑起来:“喜欢,不过更喜欢你。”
“那你还问不问她的事了?”
“不问了。”宋云村装作很识相的样子。
“今天是她的生日。”柳州说,“可是她在哭。”
“哭?为什么?”
“因为她老公下个月要和别人结婚了。”
“怎么回事?!”
“你要从头听吗?”
“要。”
“她和她老公是青梅竹马,高中开始恋爱,长跑十一年结婚,两年就分居了。因为她一直不肯离婚,他老公等不下去,下个月打算形式上和小三小范围办个酒,刚刚才通知她。”
不长的两句话,信息量却大,宋云村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心中有戈壁滩的草泥马狂跑:“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这犯法了吧!事实婚姻也是重婚罪啊,她没有去收集证据吗?通知她,是要她去参加吗?”
“一种示威吧。”柳州说。
“她和她老公怎么分居的?什么矛盾?”
“出轨。”柳州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才肯定起来,“她男人出轨。”
“卧槽!”宋云村怒得简直想把手机从楼上扔下去。其实本来如果只是一则道听途说的新闻,他大概也不会这么愤怒。但是受害人给他的印象太好,大方优雅的女性标志加深了他对弱者的同情。“找人搞他!”宋云村的思路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她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吗?她家在本地吗?”
“在。但是她结婚她父母是不同意的。”
“为什么?”宋云村迫不及待地发问。
“因为那男的穷。”
“我靠!”宋云村尊重自己的心意,用力做了个扔铁饼的姿势把手上的香烟抛了出去。一脱手他就感觉不好,烟头还没灭掉。他连忙趴在栏杆上往下望,看见一星火光迅速地下坠然后消失。他等了好几秒,没有状况。
他把头缩回来,思绪重新回到电话上,忽然感到了异样:“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柳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说这么多,是想问你。她现在叫我帮一个忙。”柳州说:“叫我下个月陪她去闹场。”
“为什么是你!”宋云村脱口而出,“你答应了么?”
“你觉得我不要答应比较好么?”
宋云村的态度在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变化:“她的私事你为什么要掺和?对你一点好处都没,万一有什么麻烦,你甩都甩不开!”
电话那头传来了柳州的笑声,他说:“可是帮朋友忙不是应该的吗?有句老话叫两肋插刀……”
“那要看交情!”宋云村不假思索。
“我和她交情很好啊。”柳州说,“你真奇怪,刚才替她打抱不平的是你,现在不建议我去的也是你。”
“关键是你去不能帮她解决问题,还给你自己找麻烦。你说你用什么身份过去?她新男友吗?他们不是没离婚吗?你这不是把问题更复杂化吗?”
“可是我已经差不多决定了。”
宋云村不说话。
“我还是想和她去。”柳州说,“主要是我想见见那男的,还有他的女朋友。”
宋云村无语了:“为什么?好奇?”
“你就当是这样吧。”
宋云村没话说了。在阳台上无言地踱着步子,然后抬头问:“既然这样,你还问我做什么?”
“因为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那边柳州说完也陷入了沉默。然后补充了一句:“她哭得我很心烦。”
宋云村停下了脚步,他忽然发现自己竟被这句话感动了。
他随即慷慨地辟出了一片开阔天空:“那么搬出来吧!朋友毕竟只是外人,不要为了义气给自己惹事。我市区有栋空关的房子可以租给你,1000块一个月……不要钱也行!”
“谢谢。”柳州说,“不过我不想搬地方。”
这通电话结束后,宋云村无端心情有些澎湃。农历月中刚过,月亮白而大,月色好得可以下酒。宋云村回屋就去找酒,他妻子已经睡了。他没有收藏酒的爱好,但客厅的玻璃柜里放着两瓶别人送的05年份的大拉菲。他拿出一瓶左看右看,最后感觉有点舍不得喝又放回去,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解渴。
作者有话要说:
☆、报复他们
十一长假里,宋云村厂里出了事,几个工人在宿舍里斗殴,其中一个人被搞掉半条命。接到柳州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在医院探望这位病人,身边管人力的副总和其他中层干部七七八八站了一病房,公关部主任恨不能来几家媒体采访采访他们老总的探病之旅。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宋云村握着那个工人的手连说两遍,参与打架斗殴的另一个工人站在旁边面有愧色,病房里相机闪光灯闪个不停。
这种和谐的气氛下,人力副总表示虽然这起事件与公司无关,但宋总还是决定给报一部分医药费,公司就像大家庭,部门就是小家庭……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铃声一响,病房里的不少群众都惊了一跳,庆幸不是自家手机。就见宋云村站了起来,走出去接电话了。
“我在忙,你有事吗?”宋云村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搭搭架子。
“那个……”柳州斟酌着说辞,“我想问,你上次说可以借我房子,现在还行吗?”
“可以啊!”宋云村说,“你怎么改主意了?”
“有点事情。”柳州说。
语焉不详是好奇心最大的敌人。因为不方便追问,宋云村故意用比较冷淡的口吻说:“行,我知道了,具体的见面说,我带你看房子。下次这种事,你发短信就行了。”
“对不起。”柳州老老实实地说,“你先忙。”
宋云村挂断了电话,有点得意。他往病房走,病房门外已经等着一个中层干部,专门候着准备给宋云村开门。宋云村觉得自己也差不多时候该走了。
他捏着手机和受伤工人做点临别的寒暄,手机滴一声进了一条短信。病房里热热闹闹地欢送领导,然后一窝蜂地就走光了。浩浩荡荡往底楼走的时候,宋云村查看了那条短信,还是柳州的,问宋云村能不能帮他找个工作。
宋云村不自觉地牵起一个笑容,仿佛觉得这事很有意思。他甚至想当场打电话过去问个究竟。等坐到车子里,他给对方回了个短信:“什么类型的工作?有什么要求么?”
回信很快来了:“不加班的,闲一点的。”
宋云村故意逗他:“一到五早九点晚六点,2000块一个月,做不做?”
这次回复更快了:“做。”
宋云村坐在车里哈哈哈就笑出声了,他旁边的女副总侧目笑道:“什么这么好笑呀?”
宋云村摆摆手,控制住自己想要发问的好奇心,继续逗柳州:“那就我公司吧。你节后来面试,简历别忘了。”
然后柳州就没有回复了。
收到宋云村的短信柳州心里一串省略号,因为短信文字的传播缺陷,他也不知道宋云村是在逗他玩。毕业两年他还没正经上过班,他根本没写过简历。
此前一天,就是原本陆木羊拉他去闹场的日子。那天中午他们一起在家吃了饭,陆木羊开始沐浴洗头化妆吹头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柳州在自己的简易衣橱前站了半天,选出来一件深V的黑T。结果到楼下被陆木羊给否了。
这女人从她卧室的大橱深处抠出来一套西装,让柳州试过,略小但还能穿。于是她开始张罗熨斗熨板,把这套看起来面料很高级的黑西装从头到尾都烫平了。
柳州靠在电视柜上揣摩陆木羊的心情。这套男装无疑是属于那个人的,现在陆木羊翻出来,要让别人穿给他看是什么思想?以前陆木羊很少说自己丈夫的事,但这次“婚宴”的通知似乎给了她巨大的刺激,她什么都往外倒了。尽管她认定她的老公本质很老实,绝对是被狐狸精勾走的,但柳州总觉得那只是因为那男的没有从这段婚姻里得到他预想中的好处。
婚前陆木羊家境优裕,但为了这段婚姻不惜和父母翻脸,所有的陪嫁只有这套房子和这家宠物店。但这套房子只有陆木羊的名字,宠物店法人代表也是她。柳州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那个男人,坚持了十年终于把白富美钓到手,结果结了婚绝望地发现什么也没捞到。
五点多的时候他们出门,柳州先下楼去开车,等了又差不多二十分钟,陆木羊才珠光宝气地穿着晚礼服纱裙高跟鞋拿着小手包和一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匆匆下楼。
她开了车门坐进来,把购物袋放到脚下,捋了一把头发,忽然叫起来:“哎忘记香水了!”
柳州伸手过去拉开副驾驶的储物柜,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瓶子的六神花露水。“啊!”陆木羊叫道:“这个包装好可爱。”她接过瓶子,往胸口一贴:“归我了!”
柳州发动了车子,陆木羊心情忐忑地盛装坐着。如果这辆车车头绑一朵大丝带花,简直就像是他俩要去结婚。她已经教好张衎到现场该怎么说,怎么配合她的行动,按计行事。
这个方案她日思夜想改来改去大方向小细节改了无数遍,还是觉得要出岔子。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感激和佩服张衎,感激他能在这种时候陪着自己,佩服他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同住的一年多,她就没看见张衎生过气,大一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虽然张衎不太提自己的情况,但她觉得他应该来自一个教养良好的家庭。
一路上,陆木羊沉默,柳州也不说话。他和陆木羊一样满脑子都在想事情。快到酒店的时候,他终于改了主意。将车子停到酒店的一个停车位上,陆木羊做着下车前的深呼吸,却听见驾驶座上张衎说了奇怪的话。
“还是不去了吧?”
陆木羊转头看向他,一瞬间她还以为张衎是体谅她的心情,出于本能地要心生感激。可是她来到这里是做了多么坚决的心理建设,他不能不理解。
柳州说:“你上去,或许能给他找麻烦,让他们丢脸,但却没有办法破坏他们的关系。”他很谨慎地在说话过程中调整用词,用“关系”来替代“感情”减轻对陆木羊的刺激。
陆木羊天生不是擅长斗争的性格,她静坐在那里,一阵疾速的心跳中简直有点呼吸困难,退缩的念头挥之不去。但是她强硬地说:“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你给我一点时间,”柳州慢吞吞地说,“我帮你拆了他们。”
车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陆木羊睁大了眼睛,瞪着柳州,各种念头在她心里面翻来滚去,最后她问:“怎么拆?那女人都怀孕了,李陶不会离开她的。”
“我们可以从那个女的下手,虽然有点麻烦,但可以试一试。”
陆木羊震惊地看着柳州:“为什么?”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起提问,她觉得有点天方夜谭,而且即使站在她的角度,她也觉得张衎操心过头了。他不用做到这样啊,为什么呢?她心里隐隐闪着一条让她期待又不敢想的答案。可是她比他大那么多,根本不可能的。
“怎么下手?”她在那些胡思乱想里有点干涩地开口,结果柳州给了他很有计划性的答复:“我们可以先调查她喜欢什么,然后我根据这种喜好和她交朋友,再找机会离间他们。”
陆木羊顿时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系户
宋云村最近时常要绝望。他总觉得自己时运不济,错过了最容易发财的年岁。他爸爸作为上世纪八十年代下海的先进人士,很早就掘出了第一桶金。然而之后的九十年代炒股热,二十一世纪的房地产狂潮却都没跟上,眼看着一辈辈后生后发制人大富大贵起来,他老人家仍守着几十年的打火机厂追昔抚今,认为自己的成就很可以,接下来就看儿子的了。
宋云村恨自己生得晚,他觉得比起上一辈,自己无论在眼界还是胆识方面都更上一层。他想十年二十年前,是个想赚钱的人都财源滚滚了,要是自己早生些年岁一定也可以果敢决断,日进斗金。可惜那时他就是个学生小破孩,每天上学交友瞎混日子,还因为家里有点钱而分外得瑟,根本没想过接班成人的事情。
人越有钱,越感觉钱不够,这道理,是宋云村接管了他老爹的打火机厂之后才懂。他跟人去澳门赌博,看同行的老板们一夜输赢上百万谈笑风生,就觉得脸红头胀,仿佛往这些人身边一站,自己就变成了衣不蔽体的穷光蛋。
这种心态很不好,宋云村自己也知道。所以他不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