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要以为朕对你们优待一些,你们便有和朕讨价还价的资本。暂且不说你们身家是否清白到足以理直气壮地指摘他人。这后宫之事乃是朕的私事,朕喜欢和哪个人睡觉也是朕的私事,还轮不到你们质问。看清你们的位置,认清你们的职责,管好你们的口舌和脑袋。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可以容忍你们的自私你们的贪婪,甚至因为你们祖上浴血奋战的缘故,朕也可以容忍你们在不危及大雍朝统治的前提下,既成定例的贪赃枉法和光同尘。但是你们也不要触及朕的底线。不然的话,朕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群臣低头触底,连声说道:“陛下息怒。”
徒臻抬头,目光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身形依旧挺拔的南安郡王,寒声问道:“说到危及大雍江山,朕也有些好奇,在今岁春天异姓王循例巡边的时候,南安郡王缘何会私自离开巡边的使团,潜入平安州与几位国公的心腹私会?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做法足以让你抄家灭族,以谋逆罪论处?”
此言一出,除了南安郡王以外,即便是往日间向来倚老卖老老奸巨猾的几位心中有鬼的国公爷也立刻惨白了脸色。
汗,如雨下。
与此同时,沉默了许久的薛之章也走出人群,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徒臻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的老丈人,立刻笑容和煦的说道:“准奏。”
“多谢陛下”薛之章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弹劾弹劾南安郡王玩忽职守,消极怠工,能力平庸,不足以担任大雍水师统帅。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南安郡王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忠信侯你休要胡说。你这是因私废公,公报私仇。“
薛之章看也不看南安郡王一眼,只是躬身重复道:“请圣上明察。”
“哦?”徒臻饶有兴味地看了薛之章一眼。自家这个老丈人绝对是属成了精的老狐狸型。他绝对不相信薛之章此番举动是出于一时义愤,当下起了好奇之心,开口问道:“南安郡王作战武勇,兵法纯熟。曾多次抵御外敌,并俘虏敌军,所造战绩赫赫,爱卿此话如何说起?”
“启奏陛下,自南安郡王奉旨镇守西海沿子以来,虽然每年都带领大雍水军抵御外辱。但是微臣细细算来,南安郡王的战果绝不是如他宣传一般的辉煌。微臣结合大雍朝的兵部后勤总调度分析过,这么多年来朝廷分发给西海沿子的军备以及粮草是其余大军所需后勤总和的两倍之多。然则西海沿子的战功却也稀松平常,甚至还赶不及去岁忠勇亲王在西南边境所获战果之大。因此微臣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南安郡王尸位素餐,或者能力平庸,亦或者以战养己,心怀不轨。否则的话,以大雍水军如今的势力,早就可以一击必胜,将每年来犯的敌寇轻易打残。而不是每年都需要耗费如此多的军备狼草,也不会死去如此多的大雍儿郎。”
“因此微臣猜测,南安郡王定然是借西海沿子每年进犯的海盗大肆剥削朝中积蓄,排除异己,中饱私囊。”
薛之章说着,从袖口拿出了一道折子高举头顶,朗声说道:“启奏陛下,这是微臣列举的自南安郡王掌管大雍水军以来,每年所耗费的粮草和军备,还有微臣这几年暗中查访的,真正在西海沿子的战事中消耗的军备粮草数目,中间差额巨大,还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一直神色平静淡然的南安郡王终于变了脸色。他面容铁青的看了一眼大殿正中气势磅礴的薛之章,咬了咬牙,以头触地,朗声呼道:“微臣冤枉,陛下明察。”
167
167、皇商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幻;薛蟠自然是不知晓的。不过下朝之后;薛蟠看着家来的薛之章一脸洋洋得意;摩挲着他的脖颈笑说已经给他出气了的模样;立刻笑出声来。
“爹爹寻了那南安郡王的麻烦,那南安郡王如今如何了?”
书房之中;薛蟠一手捧着茶杯递给薛之章,一般好奇的问道。
“不光是我参他的那两本;陛下还追究了他在职期间,私自离职以及私通京官的罪过。如今将人软禁在王府,只等着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薛之章说着,越发得意的掀开茶盖,吸溜一口茶水。
薛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虽然和南安郡王并不相熟,可是大家毕竟同事一场。我总觉得南安郡王此番举动有些刻意了,叫我莫名不已。”
薛之章听见这话,不由得微微沉了脸色。将茶杯放到桌案上,沉吟半日,方才说道:“你说起这个,我倒突然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一件蹊跷来。”
薛蟠好奇的问道:“什么蹊跷?”
薛之章遂把朝堂之上,群臣弹劾薛蟠,以及忠裕亲王要求必须广纳后宫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有些狐疑的叹道:“陛下有废除后宫迎娶我儿之意,甚为私密。出了我们几个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如今却传到了忠裕亲王的耳中。竟不知是谁的耳报神,如此灵验,”
薛蟠听着也极为好奇。要说宫中人多口杂,隔墙有耳。别的事情容易泄密也就罢了,可那乾清宫却是徒臻的大本营,里外伺候的人那是绝对的心腹。即便如此,某些消息依旧传了出去。想来对方的势力一定不小。这种在后宫中长久经营的手段,可不像是南安郡王一个异姓王做出来的。
霎时间两人沉默下来。思讨了半晌,依旧没什么头绪。薛之章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随意说道:“算了,暂且由他去。反正不论他怎么折腾,我也不会让我的儿子被人欺负就是。”
薛蟠冷笑。“我不欺负旁人也就是了。竟由得别人欺负到我的头上?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说着,十分气愤的问道:“爹爹说今儿早朝弹劾我的言官是谁,我饶不了他。”
薛之章微微叹息,将早上那位言官的姓名说给了薛蟠听。
薛蟠暗自念了两遍,将那言官的名字彻底记住。又和薛之章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慢慢退出书房。
转身回了温柔乡的薛蟠立刻吩咐小丫头子去二门上将连营等几个侍从叫了进来。招财、进宝两个被圣上要去做事了,他如今便将连营、王平、赵信几个提为随身侍从。跟着他吆三喝四,耀武扬威。
没过片刻,口里还嚼着饭的连营几人在小丫头子的引领下鱼贯进了温柔乡。先给薛蟠见礼之后,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着薛蟠的传唤。
“莲花胡同有一个姓王的言官,你们可曾听说过?”
众人听着薛蟠的问话,相互对视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薛蟠细不可查的皱了皱没,只觉得有些别扭。却还是耐心的吩咐道:“这人惹了小爷。小爷断不能容他恣意下去。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组织一批口舌比较伶俐的小厮婆子,再给我搜刮一些言官的罪证来。我要上门拜访一番。”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沉默片刻,纷纷躬身离去。
两个时辰后,薛蟠带着百十来个口齿伶俐的小厮和惯会撒泼的妇人堵在了那个言官王忠贤的家门外。
周围问询而来的百姓将薛蟠一行人等团团围在中间,饶有兴味的观察着。其中有好事者看见薛蟠的身影,立刻想到了前些年薛蟠大闹郡王府的好事儿。当即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消息穿开后,围上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连营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个太师椅和一个小茶几放在王忠贤家的大门前,恭敬的请薛蟠坐了上去。自己则站在薛蟠的身后,给一旁的说书先生使了个眼色。
只见立时有两个提拉着铜锣的小厮走出人群,“哐哐”敲了两声之后,那说书先生摇着破扇子站在王忠贤家大门前的阶矶之上,拱手冲着四下的百姓笑道:“老少爷儿们们,在下乃是福源馆的说书先生王老仙儿。今儿得了我们少东家的吩咐,特地跑到这儿给大伙说上两段儿。说得好不好请大家伙儿给捧个人场。在下先行谢过。”
一众看戏不花钱的老百姓们轰然应诺,拍巴掌的拍巴掌,叫好的叫好,甚至还有不嫌事儿大,搬了个矮凳坐在跟前儿听的。
那王老仙儿慢悠悠的摇了摇羽扇,干咳两声,慢条斯理,摇头晃脑的说道:“今儿咱们主要说一个穷书生为得富贵,抛弃妻子另取闺秀的故事。话说江浙省有位姓王的书生,自幼苦读诗书……”
随着王老仙儿的娓娓道来,一个红楼版的陈世美的故事渐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薛蟠一面喝着奶茶听故事,一面暗暗咋舌摇头不已。先前他吩咐连营去搜访王忠贤的糗事,不过是想着找两件王忠贤押妓逛窑子的风月趣闻传将出去。好让他那个满京师都有名的醋罐子似的老婆和他好好打闹一番。反正他老婆身材壮硕,力大如牛,揍他还不是跟玩儿一样的。
不过他能想到这个主意,还得要感谢贾宝玉。要不是他当年闲着无聊拉着他东加长西家短的,他也不会知道这位前相国府的嫡长女,竟然是个黑旋风李逵一般的“英勇”人物。怪不得世人都传言怕妻如狼,畏妻如虎,有这么一个体格健硕的老婆,别说是人模狗样的王忠贤了,即便是自诩胆大包天的薛蟠,也一定会怕的要死。
薛蟠幸灾乐祸的想着,眼含赞赏的看了一眼连营。
他原本只想着没事儿找事儿的给王忠贤添添罗乱,没想到经过连营的打探,居然让他打探出这么一个阴私来。这个王忠贤在老家竟然有个糟糠妻子,当年靠着缝补衣衫给人做短工供王忠贤寒窗苦读,哪里想到王忠贤高中状元之后,被国相爷招为赘婿。自己苦苦经营了十余载,居然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不过现实毕竟是现实,也不会如小说一般的狗血。所以这王忠贤还不至于买凶杀人,杀人灭口,只是以官威威吓,以金钱利诱,逼迫原配签了和离书带着懵懂不知事的小儿自行离去。自己则将乡下的老母接到京中,博了个孝顺忠义的美名。
薛蟠从连营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当真是颇为惊叹唏嘘。毕竟,这位王忠贤的清廉之名哪怕是他这个不关心朝政的纨绔子弟,都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王忠贤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人。
真是糟蹋了他忠贤之名。
薛蟠吹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只可惜时间紧迫,他还为来得及去找被他丢弃的那个发妻和长子,不然的话,今儿这王府门前,可是真真的热闹了。
不过今儿这府门前也未必不热闹。
那王老仙儿说过一段书之后,便笑容可掬的退了下去。接着上前的却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窑姐儿们,莺莺燕燕的在门口站成了一排,朗声说笑着将昔日王忠贤逛青楼与她等缠绵之时随口而出的戏言洋洋洒洒的说了好一通。起言辞放浪,语句轻薄叫人叹为观止。最令人侧目的,这位言官大人不是生产,不懂经营,为了往上爬还总是将自己的俸禄孝敬给上官同事,因此他去青楼押妓的钱,竟然是哄骗了他夫人的嫁妆钱。不光如此,多次逛窑子他夫人并不追究,他竟然大着胆子用他夫人的嫁妆钱去包养外室,如今那外室已经连连生下两个儿子了——这人竟然和荣国府的贾琏有的一拼。
薛蟠听到这里,那是越发的摇头叹息。
在场瞧热闹的众人闻言,也俱都瞠目结舌。纷纷嗤笑不已。
而王府内宅,王忠贤的夫人瞪着一双死鱼眼似的眸子死死挖着面前的王忠贤,
“好哇,你还骗我说拿银子去衙门里活动,结果是背着我在私底下养了外室。哼,你是不是打量着我父亲告老还乡了,没作用了,便也想学着之前的行径将我赶下堂,再娶一个美貌年少的来?”
在外面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王忠贤此刻却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听见王夫人这话,立刻谄笑着辩解道:“怎么可能,夫人可千万不要听信那纨绔子弟的编排。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仗着陛下的宠爱,最最嚣张跋扈的,夫人怎么能听信他的话。”
王夫人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我为什么不信?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忠信侯世子薛蟠虽然性格嚣张,但向来直言直语,从不会污蔑人的。你敢说你没做过他说的那些事儿?”
王忠贤支支吾吾的,连连摆手道:“官场上的交情,夫人也知道,有时候逢场作戏也是必不可少的。您也是知道的啊?”
“你去逛窑子我就不说了,那你拿着我的体己钱去养外室呢,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别人逼迫的?”王夫人越说越来气,立刻撒了泼一般冲上前去,和王忠贤撕扯起来。“好你个老不死的,我日日夜夜想着为你好,结果你却背着我养外室,还生了两个小畜生?”
王夫人说着,气急败坏的身手撕扯着王忠贤,圆润多肉的双手一把一把挠着王忠贤的脸,不过片刻,王忠贤保养的白净的面皮就被王夫人挠出一道道红色的道子,头冠也散了,发行也乱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王夫人挠完了王忠贤,还是不解气,吆喝着府中家丁女仆和长的壮硕的婆子抄着家伙出了府门。正在外头捧着茶水听人叫骂的薛蟠见状被唬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
薛家下人包括连营等随从在内,立刻机警的将薛蟠围在中间,一脸警惕的说道:“王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就听王夫人冷笑一声,冲着薛蟠撸了撸袖子,气急败坏的问道:“匹那小子,我且问你,那老不死的养的外宅先在何处?”
“啊咧?”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猫眼,看着面前的景象狐疑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